------------ 第一卷 ------------ 第一章 算计 2019年1月16日,农历腊月十一。 吃过晚饭,我悠哉悠哉地躺在沙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熊出没。在外面辛辛苦苦打了一年工,难得有这么清闲自在的时候。 电视上,熊大刚把光头强的电锯撅折,我正笑得前仰后合,村里的刘二胖子就来找我了。我跟刘二胖子在同一个电子厂打工,平时关系还不错。 刘二胖子在我身边坐下,用手捂着腮帮子神神秘秘的对我说:“老米,我在将军坟那发现了个洞……” 将军坟在我们村南的一片野地里,是个一亩见方的土包,坟上面绿油油的长了一层荒草,正中间坟尖的位置有一棵五人合抱的大槐树。 那棵树枝繁叶茂,树冠像是一柄大伞,将将把整个坟包罩在树底下,盛夏的时候,任凭外头骄阳似火,坟包上却是凉风习习。 村里的人都说,坟里埋的是个将军,陪葬品海了去了,对于我们这些自幼受《鬼吹灯》、《盗墓笔记》熏陶长大的人来说,那些真金白银无疑是最大的诱惑。 很早的时候我们就想下去搜刮搜刮,可是村里的老人死活不让。他们说村里祖祖辈辈都受将军坟的恩荫,一旦坏了坟里的风水,村子就完了。 “我靠,不会是让人捷足先登了吧?走走走,看看去。”听了刘二胖子的话,我立刻从沙发上坐起来,手忙脚乱的换了鞋,推着他往外走。 我们慌慌张张地跑到将军坟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月正中天,阴风擦着老槐树的枝蔓瑟瑟作响。 刘二胖子拨开一丛凌乱的枯草,底下露出半截石碑。他抬手将石碑一掀,一个黑黢黢的大窟窿就出现在我俩眼前。 地上的窟窿似是黑夜里的一张大嘴,有一阵阵微暖的风裹挟着淡薄的臭味从地底吹出来,就像是一个有口臭的怪物在默默呼吸。 我有些好奇地说:“这块烂碑老早就在了,怎么从不知道底下有这么大个窟窿?” 刘二胖子说:“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你说,这会不会是个盗洞?” 我用手机打着光趴在洞口仔细观察,只见这个洞垂直向下,洞壁平整,铲子留下的痕迹十分整齐,一看就是个挖洞老手。 我正要说话,后背却猛地被人踹了一脚。这一脚又狠又重,我脚下一滑,“噗通”就摔了下去。 这一跤摔得七荤八素,我只觉全身上下每个关节都要散架,尤其是左脚踝,火辣辣的疼。 “哈哈哈——”头顶传来放肆的嘲笑声,我只觉得火气一个劲儿往脑门儿顶。我捂着后腰躺在地上,对洞外的人破口大骂:“刘二胖子我日你姥姥!” 刘二胖子捡起一块土疙瘩就砸了下来:“我他妈让你骂!” 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笑着劝刘二胖子:“你跟他发个啥火,他现在就是一条臭虫,捏死他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我一听这个声音就更火了:“王铎,是不是你个龟孙子?” 王铎“呸”的一声吐下一口浓痰,不咸不淡地说:“乖儿子,正是你爹我!” 我跟王铎是一个村的,追究起来还有点沾亲带故。刚开始我跟他的关系不错,后来,我女朋友竟然跟他搞到一起,我俩就结成死仇,更可笑的是,我从来不找他的麻烦,他倒三番四次跟我过不去! 王铎一只脚踩在洞口,胳膊垫在膝盖上,居高临下看着我笑:“儿子,叫两声亲爸爸,叫得好听,我就高抬贵手放了你!” 我顺手捡起身旁的土疙瘩朝洞口扔去,嘴里骂骂咧咧地道:“我草你家八辈祖宗,儿子,你亲爹我等着你!” 王铎被激怒了,他抓起脚底下一切能扔的东西砸在我身上,一边砸一边骂。刘二胖子像个狗腿子一样滴滴嘎嘎地大笑:“痛打落水狗!卧槽,真踏马带进!” 我躺在洞底,浑身都是疼的,像条被人拿住七寸的蛇一样费力地扭动着身体,躲避着从头顶落下的碎石、瓦砾。 碎石扔完了,王铎还是不肯罢休,他刚想顺着洞壁滑下来揍我,刘二胖子一把将他拉住,趴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他们两个就咧着嘴阴险地笑起来。 接着,我听到金属相撞的声音,我一抬头,只见两道水柱带着弧线浇下来,淋的我一身的尿骚味。 “我靠——”我手脚并用地往洞穴深处爬,王铎和刘二胖子的水管子却似是长了眼睛一般追着我跑。直到他们舒服地打了两个寒颤,王铎才冷哼一声说:“刘米,你今晚就在这反省反省吧,赶明你爹我心情好了,就过来放你!” 王铎和刘二胖子把洞口的烂碑又重新盖上,洞里立刻就成了一片漆黑。 我咬牙趴在黑暗里,身子因为气愤而微微颤抖,我双手扒着地,十根指甲几乎扣进土里。我在心底暗暗发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不知过了多久,等我身上的酸痛稍微减轻一些,我就摸索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黑暗中,我的手指头忽然碰到一个凉冰冰的金属壳,竟然是我的手机。只是我身处地底,手机上一个信号也没有。 我重新打开手机上的照明灯,然后借着灯光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我离地面大约三米多,虽然不算太高,但是我左脚崴了,完全不能使力,想爬出去几乎不可能。 而我脚下是一条倾斜向下的通道,有半人来高,乌漆嘛黑的不知通往何处。 我忽然想起村里那个传说,心里暗暗嘀咕:这地方莫非真是个大将军墓?那传说中的陪葬品…… 我的心思活泛起来了。纵使这宝地已经被别人光顾过了,要是我能捡上一两件漏,岂不比成天在外头打工强? 等我有了钱,我一定要开个推土机把刘二胖子和王铎家全部铲平!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心里这么想着,我只觉一颗心都要沸腾起来了,心底那点子胆怯也消磨的一干二净。 我这个人没有别的好处,就是胆大! 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这个坚定的无产阶级无神论者难道还会怕一具不知死了多少年的枯骨不成? ------------ 第二章 墓下有诡 我打着手机上的灯顺着斜坡往下爬。 盗洞低矮,我前行十分不便。大约爬了五分钟,我遇到一个“人”字形向下的转角,又往下爬了五分钟,我忽然感觉身子底下不再是松软的泥土,手指头扣上去冷冰冰、硬邦邦的。我扒开表面的那层湿泥一看,底下竟是一层青砖。 我心中狂喜:看来我已经趴在将军墓顶了! 我又加紧往前爬了几米,举着手机一照,愕然发现盗洞已至尽头,青砖墓顶却烂了一个大窟窿。我趴在窟窿上往下看,只见墓道约有一人高,里面鬼气森森啥也看不清。 我用手扒着青砖下到墓道里,然后小心地扶着墓道的墙壁往里走。墓里湿气重,墙壁上湿哒哒、滑溜溜的十分恶心,一股股霉烂的味道熏得我几乎窒息。 不知往前走了多少米,两扇黝黑的石门忽然从黑暗中暴露出来。我崴着瘸腿走上前一看,只见一扇石门已被人推开,留了一个刚容一人穿行的门洞。 我吸着肚子从门洞里挤进去,刚走了两步,就感觉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身后。我还没来得及喊救命,一把短刀就架在了我脖子上。 我的冷汗“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 “把灯关了!”我背后的人压着嗓子说。 我的手有点抖,在手机上按了两三下,才把手机的灯关了。墓室里丁点星火也没有,黑的像是无间地狱。我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哪口气喘大了,脖子磕在刀口上,一条命就此交代。 “老兄,我就是想下来捡个漏,我……” “闭嘴!”那人一拳锤在我腰眼上,我将牙关死死咬紧,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正在这时,那人又突然发难,他狠狠将我往旁边一推,我一下子就撞在墓室角落的石灯上。只听“轰”的一声闷响,石灯里火舌喷射,那原本沉寂的灯油竟在一瞬间着了起来。 我连滚带爬地躲到石灯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墓室里的情况。 火光之下,只见一个小个子中年大叔挥舞着一柄短刀左右格挡,不断有东西撞在他刀口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来。 小个子拿着短刀舞了一会,眼见有些吃力,他忽然从身上掏出一根染得鲜红的麻绳。只见他信手将麻绳一甩,双手掐诀,口念经文,喊一声“着——”那麻绳的一端忽然直立起来,就像是受了感召的灵蛇,似雷电一般窜进了黑暗之中。 墓室有了片刻的宁静,我似乎能听到麻绳在地上爬行时发出沙沙的轻响。 我看呆了,这大叔是个变戏法的吗?麻绳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条伪装成麻绳的红蛇?我感觉心口砰砰砰跳着,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 大约十秒之后,一个白头发老头儿忽然从黑暗中纵身跳了出来,而那根红麻绳正死死缠在他手臂上。 老头儿两手握着麻绳的“七寸”往前推,上身拼命后仰着,那模样就像是在跟麻绳打拉锯战。 另一边,小个子两手开阖间又换了个印诀:他用左手握住右手腕、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竖起来往前一推,那根红麻绳的一端竟轰然炸开,一根根麻线炸蓬着,样子像是开了口的毒蛇,又像是金秋十月、傲霜怒放的红菊。 老头儿手臂上青筋暴起,额上冷汗涔涔,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他忽然朝我藏身的角落飞奔过来。 我吓了一跳,赶忙用手撑着往后退,直到身体撞在一块板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我才蜷缩着身子不敢再动。 老头儿疾步奔到石灯跟前,然后毫不犹豫的把被麻绳缠住的手臂放在了火焰上。 麻绳受到火焰的炙烤便开始疯狂地扭动,缠绕的力量也慢慢松脱,老头儿见状趁机从胳膊上往下一撸,那团麻绳就掉进石灯里,“轰”一声烧了起来。 闭塞的墓室里顿时充斥着一股焦糊的味道。我眼见那条红麻绳在火海里蜷缩着身子翻腾了一阵,石灯里灯油飞溅,然后绳头软塌塌地耷拉到石灯外,像一条死透了的蛇,一动不动、任凭火焰吞噬殆尽。 那油灯映着老头的脸,一半光明,一半阴暗,只听他重重冷哼一声,对着面前的小个子说:“看来我要动点真本事了!” 说时迟、那时快,老头迅速用脚在地上画了个圈,一扬手,无数的纸钱漫天飞撒,与此同时,他右手摇铃、左手捏诀,嘴里“嗡嗡嗡”地催动咒语。霎时间,墓室里平地起了阴风,气温呈断崖式下跌。 我感觉背后靠着的板子似乎变成了个冰疙瘩,纵使我穿着羽绒服,板子上的寒意仍然一股一股的往体内涌,我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慢慢回头,入目竟是一口漆黑的棺材,上头用红漆刷成的“福”字殷红似血。我吓得几乎大叫出声,幸亏我及时捂住了嘴,然后我就以最快的速度爬回石灯背后。 我仔细将墓室打量,只见类似的棺材总共有四口,分别停放在东西两侧,而正中央的位置,则摆放了一口十分气派的棺椁。不用想也知道,那口大棺材肯定就是将军的了! 随着老头儿不断摇铃念咒,四口小棺材里各冲出一股阴风,这四股阴风在老头儿跟前汇聚成一团强大的气流,生猛地卷起地上散落的纸钱冲向对面的小个子。 小个子被那股气流逼退了几步,等他退到石门跟前,反手一掏,竟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朵金黄色的菊花来。 那菊花金丝细蕊、形态婀娜,在他手里扑棱棱一转,花瓣立时飞洒出去,沾到空中飞舞的纸钱的时候,竟都“噗噗噗”冒出黑烟。 黑烟过处,竟幻化出四个女子的形象来。 那四个女子都穿着月白石榴长裙飘在半空,也看不出有脚没脚。她们的头发披散着,平举双手,露出的白森森的指甲格外吓人。 这他妈的都是女鬼?! 四个女鬼丝毫不含糊,她们一露真形就立刻张牙舞爪的朝小个子飞扑而去。小个子不慌不忙地掐掉菊花的花托,手捏着花托猛地往外一拽,竟从花径里抽出一根一尺来长的红线! ------------ 第三章 斗法我怕你? 小个子手中的红线不似凡品,挥舞开来,杀气腾腾。女鬼本来是没有实体的阴形,可只要一被红线沾上,就立刻滋滋啦啦冒白烟。 老头兀自站在圈内施法,指挥四鬼不断向小个子进攻,小个子单凭手中一根红线,却完全不落下风。 打了大约五分钟的样子,四个女鬼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伤,月白长裙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焦黑的绳印。小个子一脚踢开其中一个女鬼戳来的双臂,然后紧跟两步冲到她背后,一抬手,将手中的红绳套在她脖子上。 小个子与女鬼背对而立,红绳在胸前打了个交叉,嘴上叫一声“走——”,那女鬼竟然被勒着脖子提到背上。 小个子手上发力,我原本以为要来一个过肩摔的。可滚下来的却是那女鬼的头颅! 他竟用红绳生生勒断了女鬼的脖子! 女鬼的头咕噜噜滚到我的脚边,我强忍着心中的膈应探头一看,饶是我胆大包天,也吓得几乎尿裤子! 这“女鬼”皮肤苍白、略带青灰,总而言之,脸上没有一点活人气。她一双眼瞪得又圆又大,瞳孔污黑,几乎没有眼白。唇上点着口脂,额间印了桃红花钿。 她明明长着女人样、画着女人装,却有一脸森青的胡茬! “喵——”怔愣间,一声尖利的猫叫让我回神。那声音就像是指甲撕了细绸缎,听着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紧接着,一个巴掌大小、浑身雪白的小猫似一道白色闪电一般窜出来。它两个跳跃就扑到女鬼的头颅跟前,“喵喵喵”的叫声中似乎透着一股子兴奋劲儿。 这小猫趴在女鬼头上深深吸了两口,那个女鬼的头颅竟然变成一股白烟窜进它鼻孔里。整个吸食的过程小猫都闭着眼,一脸的得意、满足,等把“女鬼”的头颅吸食的一干二净,它才慢慢长舒一口气。 我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这不像是猫,反而像是一个女人,一个仪态雍容的美少妇! 在小个子与女鬼们打斗的过程中,小猫一直在战圈外围悠闲踱步,若是哪个女鬼败下阵来,它就像见了咸鱼一般猛扑上去吸食。 小猫一连吸食了三个女鬼的魂魄,然后它就地而卧。它的身子蜷成一个圈,尾巴慵懒地扫动着,神情极其惬意。 眼见最后一个女鬼也要被小个子绞首,小猫突然又“喵喵喵”地叫起来。 它这回的声音与前次不一样,它的叫声绵软无力、拖着慢腔,就像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在撒娇,听得我都有些意动神摇。 我仿佛一下子坠入了温柔乡,看到了似波浪一般起伏的青纱帐,青纱帐里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孩枕着一双玉臂在笑、在歌唱。 而小个子的战斗力似乎也跳水式的下降,女鬼连踢他两脚,他像一片破布一样飞出去砸在墓室正中央的棺椁上,“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小个子踉踉跄跄扶着棺椁爬起来,他把红绳往脖子里一挂、精神一抖、双腿紧并,右手握左腕、左手竖起食指中指举过头顶,就像是《火影忍者》中的经典作法动作。 他嘴里“呜哩哇啦”说了一串听不懂的话,然后手指在唇角一抹,沾了鲜血之后就开始在背后的棺椁上画图。 他先画了个正八角形,然后在每条边上写符,最后又用手掌击打正八角形的中心。他每拍一掌,棺椁就发出两声沉闷的撞击声。就像是有人在棺中与他附和。 小个子一连拍了九掌,厚重棺材盖“砰”的一声炸开,一个浑身铁甲的人形怪物“噌”一下立了起来。 是俱僵尸! 僵尸这类怪物我只在电视里见到过,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此生有机会亲眼得见!而且,这种变态机会,谁想要谁要! 僵尸在棺材里站定,他全身僵硬,关节不能扭动,所以他看人的时候不是转头,而是转动整个身子。 他就这么像个圆规一样转了半圈,将墓室里的情况“看”了一遍,然后飞身一跳,“砰”一声重响,垂着头落在小个子身前。 随着僵尸的出现,墓室里战局大变:女鬼耷拉着脑袋和膀子抖似簺糠。小猫也乖巧地蜷着身子,神态中虽然没有一丝惧色,但也不再“喵喵”叫。 而我躲在石灯后面,只感觉秋衣秋裤早被汗湿透、几乎可以拧得出水来,冻得我牙齿打颤、大气也不敢喘。 小个子把红绳从脖子里取下,用手一捋,红绳竟然直挺挺的“硬”了起来,拿在小个子手里就像一根沾满了鲜血的银针! 小个子嘴里念着经诀,手上发力,一红线插进去,竟然生生刺透铠甲,只留了一截断了的菊花的茎秆在手上。 那僵尸的头一下子就抬起来了。 僵尸“哈”地咆哮一声,嘴里就喷出腾腾白雾,我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他就已经跳到女鬼跟前。 女鬼垂手而立,隔老远都能看到她在抖。僵尸往前跳一步,她就往后缩一步,却又不敢缩得太远,那副样子,似乎是畏惧着、又一直在等着僵尸一巴掌抽下来。 僵尸终于抬手,女鬼轻飘飘就飞出去撞在角落的棺材上,她将整个身子都藏在棺材后的阴影里,再也不敢出现了。 而原本躺在地上的那只优哉游哉的小猫咪也蹭一下跳起来,窜进老头儿怀里不见了。 僵尸一步一步地朝老头儿跳过去,老头儿脚下踩着魁罡步,神情也高度紧张起来。 僵尸骤然发难,老头儿后退两步险险躲过一记重击。僵尸紧追而至,眼见他尖利的指甲就要戳穿老头儿的前额,老头儿身子一矮,像猴子一样从他肋下划过,再起身时,已经立在僵尸的身后。 老头儿口中念诀,抽出一张黄符纸就贴在僵尸背上,僵尸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可还没等老头儿喘口气,那黄符纸却“噗”一下烧着了,一片刺鼻的焦糊味过后,黄符纸就成了一撮黑灰。 僵尸又动起来了。 僵尸一个后转甩臂,我几乎能听到他手臂带起的风声,老头儿往后一仰,衣服还是“刺啦”一下被划了一个大口子。 ------------ 第四章 斗“灯神” 老头儿也有点慌了,他挥舞着拳头牟足了劲儿向僵尸砸去。拳头打在僵尸身上,就像锤在铁板上一样,发出“乓乓乓”的声音。 僵尸更加狂暴,仰着脖子“嗷嗷”叫了两声,再出手时,力道和速度明显快了一倍。老头儿左支右绌、十分勉强。 两人拆了不过五招,老头就显露败迹。正当危难之时,他后退几步与僵尸拉开距离,然后盘膝往地上一坐,紧闭双目、双手在胸前结印,口中快速念动起了经诀。 一霎时,老头儿脸色变得青白交加,印堂处还隐隐露出青黑之色。我还能看到他皮肤底下有四五股气流在脸上乱窜,偶有交汇,还会在脸上鼓起一个大疙瘩。 僵尸转瞬就杀到跟前。在僵尸腥臭的獠牙将咬未咬之时,老头儿猛地睁开眼,他脸上的四五股气流汇于印堂穴。 这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老头的印堂穴里喷出一股气流,这股气流像雾一样稀薄,隐隐约约看出是个人形。 老头就像阿拉丁神灯一样,印堂穴就是壶嘴,喷出的“灯神”只有一半身子,腰部以下像尾巴一样插在印堂穴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僵尸吓了一跳,他后仰着身子往后退了一米远,老头脑门上的“灯神”就冲他龇牙咧嘴地咆哮起来。 僵尸一时有些摸不清“灯神”的底细,并不敢贸然上前。他小心地试探了几回,见“灯神”的活动范围始终局限在老头印堂前,才终于大着胆子扑了上去。 “灯神”虽然看起来稀薄的像是一层水雾,却生生用两只手死死抵住僵尸的利爪钢牙。僵尸虽然凶悍,却始终无法突破这层屏障。 墓室里陷入诡谲的平静,只有石灯里的火焰还在“噼噼啪啪”地燃烧着。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小个子和老头儿才发现,虽然他们表面上各自席地坐定,可两人的额头上均是大汗淋漓,就像是已经拼尽了全力一般。 看了半天我才明白,这俩人原来在斗法。小个子控制着僵尸,老头控制着“灯神”,这俩怪物就像是两头发了疯的斗牛一样四角相抵,谁也不肯让步。 终于,老头开口说话了:“年轻人,你出来!” 对面的小个子自然称不上什么年轻人。而且,小个子就大喇喇地坐在他面前斗法,自然也谈不上“出来”。 老头竟然是在跟我说话? 我扶着石灯的手紧了紧,到底没有接话,也没有走出来。 老头又说:“年轻人,你别怕。现在,我跟对面那位谁也动不了。这头僵尸也被我控制住了。现在我需要你帮我。” 我摇摇头:“我不帮。” 老头艰难地笑了笑:“你怕我是坏人?”我沉默着没有说话,老头继续说:“你放心,我是个老道士,自幼在山上修行,这一回是下山除妖的!” 对面的小个子也说话了:“呸,你才是个妖道!” 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得:“你别以为我知你的根底,你刚刚使的是小日本儿的法术,你是日本人!” 我精神为之一振,立刻转头去看对面的小个子。小个子一时语塞,咬着牙不说话了。看来是被老头说中了,他果然是个日本人! 老头恶狠狠地说:“你们当真以为我们泱泱华夏灵异界无人可用?能容忍你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为非作歹?” 我看着小个子的眼神都变了,想起他刚刚把刀架在我脖子上的事,心里的火就一股一股往上拱。 老头继续说:“年轻人,我身上带的灵符鸡血,你把灵符贴在僵尸印堂、前胸、后背、掌心、足底七处,然后淋上鸡血,一把火把这孽畜烧了!”、 小个子瞪着眼吼道:“你——年轻人,你千万不要听他的。你要是按照他的法子烧了僵尸,我可是有性命危险!你也不忍心看着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死在你手里把?” 这我就有些犹豫了。我对日本人是没什么好感,可真要闹出人命,我也于心不忍。我要是动辄就喊打喊杀的,那跟那些丧心病狂的日本鬼子有什么区别? 老头见我有些动摇,赶忙说:“年轻人,你放心,烧了僵尸还不至于要他的命。我是道门中人,自然会慈悲为怀,会给他留一条活路的。” 小个子咬着牙骂道:“老杂毛,你以为烧了僵尸你能落得了好?我没看错的话,你修的是阴魂出窍之术吧?只是你的法术还没有炼成,阴魂只能钻出来一半。现在你的上半截魂魄跟我的僵尸厮打在一处,烈火无情,你还能置之度外?” 老头冷哼一声说:“小日本儿,爷爷我纵使拼得粉身碎骨,也容不得你在我们中华大地上放肆!年轻人,还不动手?” 我听了老头的呼唤,只觉胸腔里热血翻腾,身为一个中华儿女的责任感和使命感驱使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稳住心神从石灯后走出来。小个子似乎察觉到什么,脸色大变,赶忙向我求饶:“年轻人,咱们往日无缘近日无仇,你何必非把我往绝路上逼?”他目光恳切地看着我,继续说:“我向你保证,我来这里只是找一个躲避仇家的栖身之地,绝没有二心!” 小个子正“叨叨叨”地跟我解释,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猫似是一道白色闪电一般从老头身上窜出来,“喵呜——”一声恶狠狠的咆哮,小个子就“哎呦”一声捂着脖子叫了起来。 小个子的心神聚不到一处,那头僵尸立时便落了下风。 老头的“灯神”瞅准时机一巴掌拍向僵尸的丹田,僵尸躲闪不及硬生生挨了一下,立时便“嗷嗷”叫起来,声音凄厉,在偌大的墓室里回荡不绝。 我眼见着“灯神”的手穿过盔甲、插入僵尸的小腹,他往上一提,往外一拽,竟然掏出一枚紫红色的丹丸来。 与此同时,小个子一口鲜血吐出来,喷的那叫一个漫天花雨、点点猩红。 僵尸失了丹丸,哀叫声更加惨烈,四肢更是控制不住地挥舞,它就像一头发疯的野兽,歇斯底里的模样让人胆寒。 混乱中,僵尸撞到了“灯神”的手臂,“灯神”手里那颗紫红色的丹丸就咕噜噜滚到我的脚下。 ------------ 第五章 贫道刘弊三 原本吐血倒地的小个子见到我脚下的丹丸几乎眼冒精光,他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飞身就朝我这边扑了过来。 老头额前的“灯神”行动范围有限,他赶忙换了换了印诀,收了神通。“灯神”像是气球一样瘪下去,钻进老头的印堂穴去了。 老头抽身站起,正要上来抢丹丸,小个子似乎早就料到一般扬手撒了一把白灰,老头顿时捂着眼“啊啊啊”地叫起来。 战局逆转突然,我惊恐地问他:“你没事吧?” 眼见小个子就要拿到丹丸,忽听得“噗噗噗”几声破风声响,一排泛着冷光的钢钉齐整整一排钉在地上。小个子伸出的手触电一般收回,又原地翻了两个跟头才勉强躲过接下来的两排钢钉。 老头站在圈外,一边微眯着眼发射暗器,一边对我吼:“那是僵尸的内丹,快吃了它,一定不能让这个小日本夺走!” 我顿时气血翻腾,想也不想一把抓起地上的丹丸塞进嘴里,也顾不上干净不干净。 僵尸内丹入口有一股腥臭,下肚之后把我恶心的胃里翻江倒海。可我死死捂着嘴不让自己吐出来,不为别的,中国人的东西,就算拉出来也要落在中国人的茅坑里,绝不能让日本鬼子得了便宜! 小个子眼见内丹被我咽下肚,脸上顿时闪过厉色。他刚想朝我下手,那只白猫不知何时竟蹲在我脚下。它一边舔着身上的毛,一边慢条斯理地“喵喵”叫着,完全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小个子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最终,他咬了咬牙,闪身朝门口逃去。 小个子逃走之后,老头摸摸索索地清理眼上的白灰,我怕小个子会去而复返,依旧死命忍着不让自己呕吐。 过了一会,我缓过劲儿来,只见老头眼睛附近一片红肿,不由担心道:“你眼睛怎么样?” 老头一招手,地上的小白猫立刻顺着他的袖管子爬到肩膀上,在脑后一转,不知藏哪里去了。老头说:“我没事。咱们先离开这!” 我脚上有伤,一瘸一拐地上前扶住他相携着往墓室门口走。走到墓门处时,我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熊熊燃烧的石灯,问:“咱们要不要把火灭了?” 老头摆摆手:“这石灯里烧的应该是南海鲛人的鱼油,不过应该也不剩多少了,就让它随缘而灭吧。” 南海鲛人的鱼油我知道,盗墓小说里写过,一滴百金,是真正值钱的好东西。想到这,我的心思就活泛起来了。 老头见我不说话,只是轻轻一笑,扶着我的手从石门处钻出去了。等我俩出了墓室,他又背过身去用手在墓门上卡拉卡拉摸了一阵,不知是怎样一番神奇的操作,墓门竟然“嗡嗡”关严实了。 我俩顺着墓道往回走,等走到窟窿那里,悠长的墓道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咚咚咚”的声响。那动静,就像是有人在砸门。 我愕然回头,身上的汗毛炸篷着,一动也不敢动地回望着墓门那里。 老头轻轻一笑:“没事,咱们出去吧。” 我心有余悸:“墓室里的声音……” 老头一把抓着我的领子往上一提,我就从墓道顶的破窟窿飞到盗洞里,然后,他也扒拉着窟窿上的青砖,纵身飞了上来。 乖乖,这还是老头吗? 等我俩灰头土脸地从盗洞里跳出来,天上的月亮已经老高了。四周的荒草地静悄悄的,连一丝风声也没有。就像是这天地之间只剩下我们两个活人。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老头拍拍身上的土说:“你回去吧。” 我想起下肚的那颗腥臭的内丹,忍不住张了张嘴:“道长,我……那颗……” 老头呵呵笑道:“那可是个宝贝,怎么,你还不乐意要?你以后就知道了。” 经此一事,我深知老头是个高人,对他的话自然信服,他既然说是好事,我心中的疑虑也就都打消了。 老头指示我把盗洞口的半块烂碑重新堵上,然后把附近的荒草往碑上拢一拢,以防别人看出破绽。 我脚上本来就有伤,忙忙乎乎一晚上早就累得够呛,等我做好这一切,老头就让我早点回去休息。 我有些担心他眼上的伤,他却摇头说:“你不用担心我。那个妖道也受了伤,不会回来了。我只需找个清净的地方养伤就行了。” 我十分诚恳地请他去家里修养,老头坚决不去:“我们修行的人,风餐露宿是常事,住人家家里怎么成。” 我只好跟他作别。 临行前,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道长,我还不知道道长高姓大名!” 老头微微一笑,满是皱纹的脸上显露出一股发自肺腑的自信:“贫道刘弊三。” 回家的路上,我特意从王铎家门口经过。 王铎家是村里的富户,他家虽然是外姓,但这年头有钱就有权,因此王铎的老子在村里说话极顶用,就连村长喜欢跟在他屁股后老哥长老哥短地叫。 我远远看着王铎家的朱漆大铁门,心里恨得咬牙:兔崽子,等着吧,早晚有一天我要报今晚的仇! 其实我也知道,我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凭啥能找人家报仇呢?我这么想也只是意淫罢了。 等我一瘸一拐地回到家,已经是后半夜了。我爸妈见我一身狼狈,身上还有伤,吓了一跳,忍不住担忧地问我:“你这是咋了?” 我爸我妈在村里是最老实的人,就算把事情跟他们说了,他们也只是生闷气。我索性就骗他们:“本来走的好好的,谁知道地上有冰,我没站稳就摔倒了。不过伤的不严重,就是崴着脚了。” 我妈一边数落我不长心,一边又给我找红花油。一家人忙到一点半,我爸才扶着我躺在床上。我累极了,闭上眼没多久就睡着了。 睡着之后,我做了个梦。我梦到春天去田里播种,奇怪的事,种子埋进土里以后我却还能看到它在泥土里发芽。绿芽像个小火箭一样刺破种子的外皮,阳光雨露稍稍滋润,它就立刻茁壮成长了。 后来的梦,我就记不清了。 ------------ 第六章 王大娘们 第二天十点多,我妈把我从睡梦中叫醒。她说:“二胖子和王铎来找你玩了。” 我们仨以前就是同学,后来又在一个地方打工,我妈一直以为我们关系不错。 听到他俩的名字我火冒三丈,气哼哼地说:“他们来干嘛?” 我妈以为我们仨闹了小别扭,就笑笑说:“你都多大了,还跟个小孩一样爱生气。”她正说着话,刘二胖子和王铎却已经推门进来了。 我咬着牙问他们:“你们来我家干啥?” 刘二胖子笑呵呵地说:“听说你崴着脚了,我跟王铎来慰问慰问你。” 我妈从客厅端过来一盘子花生瓜子,让他俩坐在我床边说:“你们仨在这玩吧,我去把刘米的衣服洗洗,他昨晚上不知道摔在哪了,身上沾得骚哄哄的。” 刘二胖子自来熟的跟我妈客套:“婶儿你去忙吧,我们跟刘米说话。” 等我妈出去之后,刘二胖子就立刻换了一副嘴脸:“怎么着,本事不小啊,我跟王铎还想去救你呢,没成想你自己爬出来了。” 王铎微翘着尾指,捂着嘴“咯咯咯”笑起来:“这回就是给你个教训,下回要是再不长眼,可就别怪我们哥俩不客气了。” 我憋了一肚子火,指着门口对他们吼:“话说完了吧,你们滚吧。” 刘二胖子按着我的手说:“别急啊。我们关心关心你,干嘛这么大情绪?”说完,他眯着眼在我身上打量了一遍,王铎则随意的在我房间里踱步,手还不老实地翻着我放在桌子上的东西。 我见他们这么不要脸,随手拉过一个枕头向王铎扔过去。王铎脸上闪过怒色,扬着手要打我,刘二胖子赶忙把他拉住:“哎哎哎,你们都别激动。刘米,我们真的是来探望你的。”他顿了顿,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我:“你昨天在底下……都干啥了?” 我心神一凛,瞪着眼说:“你什么意思?” 王铎不耐烦地说:“就是问你昨天有没有捡到啥宝贝?” 我冷笑着说:“底下有什么好捡的?” 他俩互相对视了一眼,刘二胖子哈哈笑起来,他说:“我们也没啥意思。只是想跟你提个醒,墓里的东西是属于咱们大刘村的,你就算捡到宝贝也该归集体,你可别昧着良心干不地道的事,到时候村里的人问起来,我俩可不给你打掩护。” 王铎紧接着用俩手指点点自己的眼珠子,又点点我的,意思是:我会盯着你的! 他的手收回的时候,我闻到他指尖上飘来淡淡的香味,而且是那种甜香,我心里一阵恶心:就算喷香水,也用点男人该用的好不好? 刘二胖子抓了一把我家的瓜子,跟王铎勾肩搭背地走了。 我在家里养了几天伤,脚就好的差不多了。第六天的傍晚,家里下了一场大雪,我爸早早关了院门,我们一家三口围在客厅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 过了不久,隔壁朱大娘来我家窜门,我妈就跟她坐在一块唠嗑。我妈平时不爱说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朱大娘在说,我妈在听。不知怎么的,话题竟然转到王铎头上。 朱大娘说:“你们可不知道呦。王老歪家的那个王铎,最近可是发了癔症了。” 我对王铎恨得咬牙切齿,自然对他的任何绯闻都喜闻乐见,闻言忙问:“他咋了?” 朱大娘捂着嘴乐,她的两颗大黄门牙掀着上嘴皮漏出来:“他最近开始化妆了。” 我妈说:“这有啥,你看人电视上的男明星,不都化妆。” 朱大娘摆摆手说:“他画的大浓妆,脸上一层腻子粉,大红嘴唇,脸蛋也抹的红胭脂,脑门上还画了一朵花。” 听她这么说,我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想抓却又抓不着。 我妈咂咂嘴:“这可咋见人?” 朱大娘说得眉飞色舞得:“王老歪不让他出去见人,说他把祖宗八辈的脸都丢干净了。他就掐着腰……”朱大娘学着王铎的模样,翘着兰花指,掐着腰,捏着嗓子说:“我这叫美丽!叫美丽!哈哈哈……”朱大娘话没说完就忍不住捂着嘴后仰着大笑起来。 朱大娘又在我家坐了一会,眼见外头寒风呼啸,大雪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就站起来说要走。我妈虚留了两句,就站起身送她出门。 她正要钻进外头的满天风雪里,我忽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大娘,王铎在脑门上画的是什么花?” 朱大娘扶着门框想了半天,才皱着眉对我说:“好像是……桃花。” 朱大娘笑嘻嘻地出门去了,我却隐隐觉出点味道来。 王铎和刘二胖子那天来我家问我什么来着?“有没有捡到啥宝贝?” 宝贝这个词我用的不多,最近一次说是那晚站在盗洞边上。莫非他俩当时就在附近?现在想想将军坟上荒草遍地,当时天色又黑,草坑子里猫着一两个人难道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而且王铎南门上的桃花钿我最近也见过,墓室里那个满脸胡茬子的女鬼额间点的可不就是? 又过了两日,王老歪忽然到我家来了。他在我家沙发上一座,笑呵呵地跟我套近乎:“刘米过了年要去哪打工啊?” 我摇摇头:“还没说好。” 王老歪就说:“我在肉联厂有个熟人,过完年我就让王铎跟着他干,你也跟着去吧。” 我妈一听乐坏了。我们那附近有个肉联厂,是大企业,待遇好,离家也近,她早想让我去那上班,可人家从来也不招人。 我妈正要说话,我就抢过话头说:“大爷今天来是有啥事吧?”王老歪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会有那么好心帮我介绍工作?我心里隐隐有种感觉,他是为了王铎的事来的。 果然,王老歪说:“王铎他最近有点……” 王铎的事我听说了,他最近几天越来越娘了。可是我能帮他什么?我实在想不明白。 王老歪继续说:“我找了个高人给他看了,那个高人说……只有你能救他?” 我一脑袋问号:“那个高人直接提的我的名儿?” 王老歪说:“是的。咱们村叫刘米的可就你一个……” ------------ 第七章 精神分裂? 我真的想说: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我爸赶忙说:“你这不是扯呢吗?刘米打小在你眼皮子底下长大,他有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你别是让人给骗了吧。” 王老歪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大师有大神通呢!” 我倒是有些想知道,这个大师到底有什么样的神通,竟能把王老歪惑得五迷三道的。 我爸妈都不愿意让我去,害怕救人不成,反而耽误了王铎的病情,可是禁不住王老歪死乞白赖,最终也只能松口。不过我爸有言在先:“刘米要真有那个本事,也算是王铎有福气。刘米要是无能为力,也只能算大师掐算的不准。”他言外之意就是事情成了,我们不图回报;事情不成,也怪不着我们。 王老歪自然是满口答应。 而我想的是,前几天王铎还像个强盗一样欺负我,现在却轮到我搭救。我此行是为了救他吗?不,我是痛打落水狗去的。 王铎被关在他自己房间里,进屋之后,王老歪顺手把门带上了。这几日本就是阴天,屋里的窗帘又拉着,一时间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清。 我“啪”一声把灯开了,就见到王铎正缩在角落里哭。他脸上的胭脂水粉被眼泪和得黏不啦叽的,脑门儿正中央的花钿也糊了,几天不收拾自己,顺着腮边嘴唇,扎了一圈黑密的胡渣。他哭的时候咬着下唇,用手绞着窗帘的一角,抽抽搭搭的,我真怕他脱口说一句:“你欺负人家……” 王铎一见到亮光就吱哇乱叫,王老歪赶快过来把灯关上,然后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摸出一根蜡烛点上。蜡烛的火苗泛着蓝头儿,颤颤巍巍得,就像有人拿鞭子在抽。 我问:“怎么不让开灯呢?” 王铎的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声音也尖尖的:“我……我怕光。” 王老歪在旁边叹了口气:“大师说……王铎怕强光,只可以点蜡烛。” 我有点瘆得慌:“这……这还是王铎吗?怎么有点不男不女的……” 王老歪一听这句话眼镜瞪得像铜铃一样大。他急着要来捂我的嘴,可是已经晚了。 “你说谁不男不女?”王铎还是刚刚那个王铎,只是语气声音包括气场完全换了个样。他大大咧咧地站在窗户底下,叉着腿、握着拳,声音大且粗犷,脸上的妆容与浑身爆发出来的腾腾杀气格格不入。 这么说吧,要是刚刚的王铎是个水样的江南软妹子,那么现在的王铎就是个地地道道的西北糙汉子。 我吓了一跳,还没做出反应,王铎竟然像一大片乌云一样向我盖了过来。王老歪想拉着我往外跑,可王铎那个兔崽子已经先一步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与王铎的距离不过一尺,我能清楚地看到他额上暴起的青筋,以及他狠狠咬着的牙花子。他狠厉且残暴。就像一个嗜血的魔鬼。 明眼人都能看出王铎是鬼上身了,可他的情绪转换的如此迅速、突兀,那个鬼不会是精神分裂吧? 我被王铎掐得喘不过气来。或许用不了多久,我一条命就要交代在这里。王老歪心疼自己儿子,想把他拉开却又不舍得伤害他。我火冒三丈,心里把他们家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很快,我的神识进入模糊的状态,就连王老歪喋喋不休地叫骂声也变得空旷悠远。与此同时,我又恍恍惚惚觉得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人在呼唤。那种感觉就像灵魂出窍,然后看着另一个自己在体内站起来。 脑海里的人影最初只是黑乎乎一片,慢慢的,竟然越来越清晰,能看得出手脚脑袋。他头上绑了个冲天揪,脑门后面还飘着两根东西,短短的,软软的,看不清是什么。 “啪”我本来就站在门口,手脚扑腾的时候竟然把房间里的灯按开了。屋子里白花花一片,王铎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啊啊啊”大叫着、捂着脸、哭喊着退到窗帘边上。 他用糙汉子和软妹子的声音交替哭喊:“不要,不要,不要。” 王老歪心疼的赶忙把灯关上,我则趁着这个空档捂着脖子溜出门去。 我一口气跑出王铎家,扶着他家门口的一颗歪脖子老树“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王老歪很快就从门里追了出来,他脸色有点青,说:“咋样?王铎咋样?” 我脖子被掐得青紫,三魂七魄几乎移位,听他到现在还只关心自己儿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王大爷,王铎这病大师怕是也治不了,趁早送精神病院吧。” 王老歪瞪着眼说:“放屁!大师不是说你能救吗?你倒是救啊!” 我咬咬牙说:“是哪个混账王八蛋祸害我?你让那个狗屁大师出来跟我对质。”我对大师的身份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八九不离十就是墓室里的那个日本鬼子。 他那晚在刘弊三手里吃了亏,又没本事找人家报仇,所以才变着法子寻我的晦气。 我已经打算好了,只要我能逼王老歪把那个日本鬼子供出来,我们村这么多人,难道还会怕一个东洋小矮子不成?到时候给王老歪也定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最好把王铎送精神病院关一辈子! 可王老歪并不接我的话。他摆摆手不耐烦地说:“滚蛋滚蛋赶紧滚蛋。”说完他就“砰”一声把两扇大门都阖严实了。 望着王家那两扇紧闭的朱红大门,我恨得咬牙切齿:好你个王老歪,用得着我的时候跟我笑呵呵的,转头就翻脸不认人!好好好!你王老歪可千万别再求到我头上,要不然,我让你一步三跪! 我在家休养了几天,脖子上的淤青就消退了。眼看着要过年了,我们家也开始置备年货。 朱大娘又往我家来了几趟,带来了王铎的最新消息。 王铎疯得更厉害了。平常就像个涂脂抹粉的小娘子,一旦有人说他女像,他就立刻暴走。像条饿狼一样,声音粗厉,下手凶狠。就连王老歪都被他咬伤了。 王老歪尝试着把王铎送到医院看病,可王铎怕光,受了刺激又暴走,医生们只能按精神病来治。王老歪不放心,又接连找了两个“高人”,可他们也都无能为力。 我妈轻声说:“别是鬼上身了吧?” ------------ 第八章 死老头子坑我 朱大娘的样子神神秘秘的:“有个高人说了,这不是鬼上身。” 不是鬼上身是什么? 朱大娘摆摆手:“高人说,王铎身上的东西看不透。听说呀,王老歪又去求之前那个高人啦!”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村子里更没有。上回,王老歪听从高人的意见来请我搭救王铎的事早就成了朱大娘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所以,她提到上回那个高人的时候,特意睇了我一眼。 我正在拔鸡毛的手一顿,笑嘻嘻问她:“大娘,你知不知道那个高人长啥样?” 朱大娘说:“那谁知道。王老歪整得神神秘秘的,谁也没见过。” “哦哦。”我点点头,不再说话。朱大娘正要接着往下说,王老歪提着一兜苹果进了门。他一见我就笑呵呵的:“刘米,杀鸡呢?” 我没搭理他,我妈忌恨着王铎掐了我一脖子淤青也没说话。只有我爸招呼他在马扎上坐下。 王老歪脸上有些不自在,说:“刘米呀,大爷我还是要求着你哩。” 我阴着脸没说话,王老歪只好尴尬笑笑,继续说:“我又去找高人问过了,王铎的事……非你不可呀。” 我爸给他递了一根烟,皱着眉说:“老歪,上一回你也看见了。孩子也尽了力,王铎没救回来不说,他自己也差点搭进去。你看他脖子上被掐的……别人不心疼他,我这个做老子的还能不心疼儿子吗?” 王老歪听我爸话里有话,似是怪他上回做的不地道,赶忙陪着笑脸跟我道歉:“刘米啊,上回是我……是我不周全。可王铎那个样子,我这个心啊……猫抓一样,哪有心思考虑别的?” 我依旧拔我的鸡毛,闷闷地不吭声。 王老歪急了,他竟然一下子跪倒。我妈和朱大娘吓了一跳,我爸赶快上前去拉他。王老歪却死活不肯起来,脸上鼻涕一把泪一把:“刘米啊,大爷我就这一个儿子,你要是不救他,他可就……就不回来了啊……” 我这才把手里光了毛的鸡放下,看着他老泪糊了眼,脸上的皱纹像是沟壑一样沧桑。我说:“大爷,您也见了,不是我不救,实在是我没本事。” 王老歪赶快用手背在脸上一挒,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说:“不会不会。高人说了,上一回是不得法,这一次只要按照他的指示来,管保万无一失。” 我倒是来了兴趣:“什么办法?” 王老歪眼珠子一转,笑着说:“高人说了,提前说就不灵了。” 我又问了两三回,这个老不死的怎么都不肯说。 我算是看明白了,那个神秘的高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王老歪对他死心塌地,如果真的是墓里那个日本鬼子,想来凭他的手段,想唬住王老歪不是难事。 他这是强逼着我出马呀! 我也想好了,那个小日本手眼通天,他要是想搞我,我可真是防不胜防,倒不如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去王老歪家露个脸,到时候就算出了啥事,我爸妈也可以向王老歪要赔偿! “这样吧,”我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去可以,但是要有个说法。就按一回一百五算,我这去了两趟,也该三百块钱吧?要是我受了伤,这看病的钱……” 我妈张了张嘴想说话,我爸赶忙碰了碰她。 王老歪拍拍裤子站起来,嘴里满口答应:“好好好,只要救了王铎,啥事都好说。” 就这样,我又去了一趟王铎家。 进了王铎房间,王老歪赶快找了跟蜡烛点上。王铎像上回一样缩在窗帘底下,他瘦得皮包骨头,眼圈里尽是淤青,一双泪眼楚楚可怜地看着我们,像个受尽迫害的小媳妇。 我问王老歪:“大师让我怎么做?” 王老歪舔了舔嘴唇,忽然指着我冲王铎说:“就是他说你是个不男不女的阴阳人!” 这个死老头子坑我! 王铎立刻炸毛、“变身”,然后操着一口浓重的“爷们儿腔”杀了过来。 我转身想跑,王老歪却已经死死堵住了们,我刚想破口大骂,脖子一紧,却已经被王铎钳制住了。 王铎的手像铁钳一样箍住我的脖子,嘴里咕哝咕哝骂着:“死,该死!骂我的都该死!” 我像是出水的鱼,空气于我似乎遥不可及。我拼命伸出手想把墙上的灯打开,好不容易碰到了,“啪啪啪”按了三四下竟然没反应! 我艰难地抬起头看了看灯管:妈的,灯泡都让人拆走了!这他妈是有人做好了套等着我呢! 我瞪着眼看着门前的王老歪,王老歪双手合在胸前,牙齿都在打颤,嘴里不停地念叨:“刘米,你忍忍,高人说了,你忍忍就好了!我跟你说,高人有神通,我亲眼见过!” 天底下还有这么自私阴险的人? 我心里又恼又恨,喉头不自觉地发出“咳咳咳”的痛苦的呻吟声,胸腔憋的几乎要炸了!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手脚都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朦胧中,意识里那个奇怪的影子再次出现! 这一回,我看清楚了,那个影子穿着直缀长衫,头上束着髻,飘着的两根是缎带,俨然一副书生打扮! 我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眼睁睁看着书生慢慢睁开眼,然后,他提肘往后一顶,我的手也不受控制地抬起来往后顶,正中王铎肋下。 王铎吃痛松了手,我顺势一脚踹在他肚子上。王铎一声不吭地退了两三步,我转过身来飞身还要踹他,王老歪一下子把我拉住苦苦哀求:“刘米,别,别,别打坏了!” 一扭身将他甩开,王老歪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猫着腰从旁边的立柜里拿出一大堆东西。 有黄符,有鸡血,有木剑,还有八卦镜和铜铃。 我脚尖一点把木剑挑在手上,手捏剑诀、口中的咒语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叽里咕噜”地往外蹦。 这套动作一气呵成,就像是印在脑子里一样自然随意。 王铎也显然被我镇住了!他龇牙咧嘴的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气氛一时焦灼起来! ------------ 第九章 肚子底下小尾巴 趁王铎发愣的空档,“我”提着剑就冲了上去。王铎当胸挨了一剑,胸口立刻“滋滋啦啦”腾起白烟,王老歪在旁边心疼地喊:“王铎!” 其实“我”用的只是木剑,不过剑尖上被王老歪抹了红色的颜料,我猜应该是辟邪的狗血,此时碰到王铎身上的阴邪,起了反应罢了。 王铎像金刚一样咆哮起来。“我”一脚把他踢倒,然后弯腰捡起毛笔,蘸了朱砂和鸡血,在木剑上画了一大串符咒。我随手将毛笔扔在一旁,右手执剑,左手摇着铜铃,嘴里“叽里咕噜”念着我连听都没听过的咒语。 不得不说,做法的虽然是我,但我的神识却自始至终都是个旁观者。 王铎开始捂着脑袋在地上打滚。他满脸痛苦的表情,双手的指甲在干枯的脸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王老歪心如刀绞,在一旁眼泪涟涟:“儿啊,你忍忍,你忍忍。” “我”把咒语在嘴里反反复复念了三遍,然后开始提着剑摔打在王铎身上。明明隔着厚厚的棉衣,王铎却叫得分外凄惨,我每打他一下,他就把身子弯的跟大虾一样,手不知该捂耳朵还是该捂痛处。 王老歪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惨叫一声,一下子扑到王铎身上。“我”见他的手在王铎脖子里摸摸索索的,忍不住冷声叱问:“你作甚?快快起身?”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惊着了:我说话咋是这个味? 王老歪终于从王铎脖子里解下一块暗黄的古玉,“我”似乎都能闻到上面浓重的土腥气。 古玉被解下来之后,王铎的整个气场就变了。他原本哭丧的脸上竟然开始笑,只是他的笑声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样,“咯咯咯”十分渗人。而屋子里的温度也在以跳崖似的速度往下彪。 “我”轻轻呼了一口气,竟然从嘴里喷出一股白雾! 我终于知道了。按照王铎刚刚的表现,就算力气大一点,也不至于没人降得住!原来这才是他的大杀器啊! 看来王铎脖子上那块玉就是镇压他真正实力的法器。这么看来,这块玉应该是那个什么高人给套上去的吧? 我终于明白王老歪为啥对那个高人那么信任了!可心里又暗自嘀咕:高人真的是那个日本鬼子吗?还有,我这一手法术又是啥时候学成的? 心不在焉的想了一会,我猛然发现王铎不知何时已经贴在了天花板上。他四肢舒展,眼睛只有眼白,嘴角带着令人胆颤的冷笑。 “我”警惕的用木剑护住胸口,一步一步往门口退。王铎忽然一挥手,屋子里那根用来照明的蜡烛“噗”一声灭了。 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黢黑之中。 黑暗中,“我”能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能量场包裹住,这股能量像是海水一样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凶狠而又霸道。 “我”不敢怠慢,立刻席地坐下。木剑虽然没有开刃,但我也不知怎么用手在上面一划,手掌心立时便血淋淋的。 “我”用手掌上的血做墨,在身子四周起了一个八卦将自己围住,死门上用铜铃镇好,生门大开,其余六门各写了一串符箓。 “我”突然想起王老歪曾经摆出一面八卦镜,而且放镜子的地方离我并不远,于是“我”就想用八卦镜守住生门,也给魂魄留一条活路。 这个阵法是个弃车保帅的妙法,万一阵中起了变化,是可以舍弃肉身保全,将魂魄遁入八卦镜内,不至于魂飞魄散。 只是那时的我从没有考虑过:正常人在遇险的时候会考虑为魂魄留活路吗?我为什么会千方百计的为虚无缥缈的魂魄打算呢? “我”并不敢将屁股离开阵眼,只敢勾着上身在黑暗中摸索。可是八卦镜没有摸到,“我”竟然摸到一双男人的脚! “我”迅速后撤,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王铎已经弯腰扣住了我的脉门。“我”双手使不上劲,脑子里一空,意识竟然变成了一片空白。 等我迷迷糊糊转醒过来。竟然发现自己被吊在树上。我的身体变成了小孩,头顶上用红绳扎了两个小揪揪,身上穿的花裙子被高高撩起来,下身光溜溜的。明明是个小女孩,小肚子底下却长了个“小尾巴”。 我被吊在树上,底下围了一群小孩嘻嘻哈哈地笑,有个眉心长了个大黑痣的小男孩从地上捡了块石子扔上来,正好砸在我的“小尾巴”上,连那种冷冰冰的痛感都那么真实! 小男孩仰着脖子“哈哈哈”笑起来,竟然露出一嘴带血的獠牙!我的眼睛在底下转了一圈,猛然发现底下围着的小孩穿着打扮虽然不一样,但是脸竟然都一模一样,就连眉心的大黑痣都不差分毫,他们笑的时候嘴里的獠牙几乎都往下滴血。 他们就像一群饿狼,我要是掉下去,恐怕会被啃的连渣都不剩。 我痛苦地尖叫,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不知在半空中挣扎了多久,我的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温厚的男声,那个男人温情脉脉地说:“唯取尔一瓢饮。” 我心里暗骂:我是个爷们儿啊,不会遇到变态了吧! 我穆然睁开眼,竟然发现自己目之所及一片大红,四处张灯结彩,一对龙凤烛耀眼光明!我对面坐着一个穿吉服的男人,笑容和煦,一双明眸里似有说不尽的温情。 而这个男人的眉心,一颗黑痣分外显眼。 再接着,红罗帐暖、春宵几度,连我这个正宗爷们儿都不自觉地感受到来自心底的暖意。再后来,我便怀孕了。 肚子鼓的有枕头大小的时候,一口漆黑的棺材便撞进门来。三四个小厮抓住我往棺材里塞,我一边护着肚子,一边拼命哀嚎,过去的温存有多甜,此时的我心里就有多恨! 我像发了疯一样想逃出去,鼻涕眼泪弄得满脸都是。一个小厮见我如此疯癫,抬手就在我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他恶狠狠地说:“他妈的不老实,一棍闷晕了填棺!” “慢!”一个直缀长衫的男子从帐幔里转出来,他举止有度、嘴角的笑容恰到好处,眉心一颗黑痣像是苍蝇屎一样惹眼。他说:“不能打晕!” ------------ 第十章 旗下应卯 我那如死灰一般的心里穆得生出一股子希冀来。彭郎,莫非你…… 姓彭的那个人眉毛一挑,笑里带着说不清的情绪,他说:“只有活生生填棺,才能将她的怨气彻底激发出来。要不然,爷费这么大功夫娶她这么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干嘛?” 原来,从前的浓情蜜意都是铺垫!他要的只是今天我结的这个苦果。我从前过得有多甜,今日心里就有多恨! 我恨!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我红着一双眼看着对面的人,牙齿紧紧咬住下唇不再喊叫,血顺着罗裙滴滴答答掉在地上,有一个小厮忽然喊起来:“爷,她见红了……” 彭郎的脸一下子白了,他正要说话,有一个人却厉声说:“快,快填棺,千万不能让她生在棺材外面!” 彭郎见到来人立刻变得唯唯诺诺的,就像个狗腿子一样,我好奇那人是谁,正要回头,却忽然听到“砰”一声重响。我感觉身上猛然一松,似乎有光亮透过我微阖的眼皮刺激着我的瞳孔。 “小米,小米……”我听到我爸在叫我,一睁眼,果然是他。我本能地想叫一声“爸”,可嘴张了张竟然没有叫出声。 我爸看着我,愁眉苦脸地说:“这孩子是癔症啦,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呀!” “我”没有理他,挣扎着站起来。 房门洞开,门外面围满了人,王老歪把着门框赶人,朱大娘在跟他吵:“快把小米他爸拉出来呀!” 王铎则迎着光、紧贴着后山墙站着,他脚尖高高点起,一双眼睛带着媚笑。浓妆艳抹、胡子拉碴,越看越觉得反胃。 我心里打了个机灵:王老歪摘了他脖子里的黄玉,他就连光也不怕了?怪不得王老歪对那个狗屁高人奉若神明,原来他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王铎冷笑着,一开口就像是电影里黑山老妖在说话,声音时而粗厉,时而阴柔,还带着一股子“哼哼唧唧”像叫春一样的骚气:“小娃子,你这法力不是自己的!” 我听到自己对他说:“孽障,若再不离开,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王铎捂着嘴、仰着脖,“哈哈哈”笑得很开心:“你现在还不如我呢,你有什么资格手下无情?”笑完了,他又换了一种语气,板着脸对我说:“小娃子,我可告诉你,用时容易还时难!别人的东西现在用着顺手,人家要是向你收利息,你可别哭得太难看!” 我心里咯噔一跳,却听到自己说:“我们俩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用不着你挑拨离间!快去给我找面令旗来!” 我爸问:“啥样的令旗?” 王老歪用身子堵着门,手指着柜子喊:“柜子里有!” 原来都已经准备好了! 我爸飞快地跑过去拉开柜门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他妈就是个小红旗啊!”塑料管做的旗杆,红色的化纤布料剪成三角形,就这么简单粗暴。 王老歪急得直嚷嚷:“那个就行!” 这个确实能用!不过王老歪准备的似乎有点太过齐全了吧! “我”拿了令旗在手,用血画符,左右摇动,口中默默念着:“心神丹元,令我通真,思神炼液,道气长存。孤魂野鬼速速听我号令!” 口诀刚刚念完,有好几道冷风就顺着门缝溜了进来,朱大娘他们纷纷抱着膀子说:“怎么凉嗖嗖的?” 然后,我感觉血淋淋的小红旗上黑气弥漫,像是一条条蚯蚓一样围绕着令旗钻来钻去。“我”把令旗往前一指,黑气就把身子一缩,猛地窜了出去。 王铎一伸手,一把抓住好几条。胡乱往嘴里一塞,咔吱咔吱嚼得那叫一个香。 “我”的功力发挥不出来!令旗材质随便、也没有经过炼制,稍微有些道行的猛鬼根本不会听召。能够召来的这些个货色,还不够王铎塞牙缝呢! 这下可麻烦了! 我这边正着急,忽然感觉一股汹涌的怨气奔袭过来,它就像一头下山的猛虎,带着腾腾杀气冲进来,门口看热闹的人群都被散了。 猛鬼在“我”令旗下应了卯,然后就咆哮着与王铎撕咬在一块。他俩像是两条恶犬,“嗷嗷”叫着打成一片。王铎整张脸都被黑气罩着,龇牙咧嘴,目露凶光。 “我”悄悄从手掌的伤口处挤出点血,趁王铎跟猛鬼斗得难舍难分,一个箭步冲上去,先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张符咒,然后用手上的血封住他的五官。 王铎立刻就不动了。 他脸上的那团黑气想往王铎嘴里钻,“我”赶忙用令旗一档,大叫一声:“不可!” 黑气被挡住了,“我”就试着跟他沟通,大意就是你本事不赖,以后跟着我混吧。黑气却没有任何表示,“我”正想念一篇《拘魂咒》,他却刺溜一下逃跑了。 这鬼真有意思!做好事不留名吗? “我”正感叹,王老歪趁机跑了上来,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我问:“王铎咋样了?” “我”说:“暂时被我控制住了。” “暂时?你是怎么办事的?看病不除根?” “我”两眼一瞪,王老歪吓得缩起了脖子:“你……我这……王铎……” “我”说:“我话没说完,你急什么?”这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带着一股压人的气势:“你去找一根老槐木,找人刻成王铎的样子,再写上他的生辰八字,连同他的血、指甲、头发一起烧了就行了。” 王老歪越听越邪乎:“道长,这……听起来咋像烧小人?王铎会不会被……” “我”冷哼一声说:“你懂什么?王铎身上的鬼认准他了,想要让你儿子脱身,就要给那孽障烧一个王铎的替身。她有了那个替身,就不会缠着王铎了!” 王老歪这才擦一把冷汗说:“老槐木村南就有,我现在就去砍。砍回来以后就让陈聋子刻。” 陈聋子是隔壁村的一个木匠,他虽然聋,但是做得一手好木工。 “我”说:“烧替身之前,王铎先这么放着,谁也不要动,他头上的血和符咒都别弄掉了!” 王老歪自然满口答应。他转身要出去砍老槐木,“我”忽然说:“把你那块黄玉给我看看!” ------------ 第十一章 五蛋销魂 王老歪倒是没有含糊,赶忙就把他从王铎身上摘下来的那块黄玉交到我手上。那块玉入手凉冰冰的,用拙劣的刀工雕成一个玉牌,正反面都刻了符箓,上头的字虽然一个都不认识,但是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我”问王老歪:“这块玉是谁给你的?” 王老歪说:“是高人给王铎的。” “我”又问了两句,这个老狐狸就给我绕着弯子打哈哈,一会说那个高人真人不露相,一会又说自己没看清他长啥模样,竟是一句有用的都没有。“我”还想再问,他却一把把黄玉抢过去,转身跑出去砍槐木了。 只不过,他伸手的时候,我恍惚看见他藏在袖子里的手腕上严严实实地贴着纱布,一股腥臭的味道从我鼻子尖划了过去。 “王铎他母亲呢?”按理说王铎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妈怎么可能连个面都不露呢? 王老歪一边往外跑一边回头说:“高人说她跟王铎相冲,在家对王铎的病不好,她先回娘家住了!” 王老歪跑了之后,看热闹的人就一窝蜂围了上来。我爸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心有余悸地说:“小米,你没事吧?” 我没有说话。朱大娘就拍着我的肩膀说:“行啊小米,看不出你还有这能耐的!” 我笑笑,心想:我以前也没看出来我有这能耐! 我爸拉着我回家,我急得抓心挠肝的想跟他交流,可是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说出的话,做出的动作,甚至是脸上的表情都是另一个人在主导。 我快疯了,如果那个人变成了刘米,我以后难道就只能做个看戏的? 回到家,我妈用围裙擦着手慌慌张张跑出来。她一看到我,擦手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她回头用眼神跟我爸示意了一下,然后说:“怎么了……这是?” 我爸脸色难看地摆摆手,我妈心领神会,赶忙拉了我一把说:“先吃饭吧。” “我”有点头晕,摇头说:“我想睡觉。” 我爸妈把我送回房间,我妈帮我把被角掖好,我爸顺手帮我把门带上。门关上的一瞬间,我听到我妈压着嗓子语气很急切地问我爸:“小米咋了?那眼神……看着怎么像变了个人?” “我”累极了,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睁开眼的时候我爸妈正一脸焦急地注视着我。我想问:“爸妈,咋了?”可是一张嘴,语气是我从未有过的冰冷:“干什么?” 身体的控制权还没有回到我手里来! 我爸妈吓了一跳,两人对视一眼,我妈赶忙笑着说:“小米,你没啥……不舒服的吧?” “我”的口气依旧冷冷的:“没事。你们有事吗?” 我妈看了我爸一眼,我爸赶快接过话头说:“你帮王铎忙那个……我跟你妈呀怕你过了邪气,所以……所以呀就给你找了个人看看。” 我爸话音刚落,有一个老头就从外面背着手走了进来。我一看,高兴的简直要跳起来,可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这不就是那天晚上在墓道里遇到的那个老道士吗?他眼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右眼眶还有一点红。 我妈向我介绍说:“这是刘弊三刘大师。” 刘弊三笑着要来搭我的手,“我”触电一般“腾”一下从被窝里窜起来,满脸紧张地盯着他问:“你干什么?” 我爸赶忙说:“小米,你别急,大师是给你看病的!” “我”有点激动:“我没病,给我看什么病?” 刘弊三笑笑,回头对我妈说:“去拿五个生鸡蛋,一根白蜡烛。要那种能孵出鸡仔的蛋。”我妈不敢怠慢,赶快去了。 “我”有点不屑地笑了笑:“你这是要对我严刑拷打?”“我”哼了一声接着说:“你把我治服帖了也没有用,不是我霸着他的身体不放,而是我走不了。” 刘弊三说:“你当我是傻子吗?你有本事占小米的身体,却没本事离开?” 说话的功夫,我妈已经拿着鸡蛋、蜡烛进来了。刘弊三也不多废话,拿起一个鸡蛋磕成两半,然后一手拿着一半鸡蛋壳来回倒腾,两三下的功夫,他就把蛋清和蛋黄分开了。 “我”似乎知道他要干什么,缩着身子往后躲,可刘弊三是打暗器的好手,根本不用瞄准,抬手就把装着蛋黄的那一半鸡蛋壳砸在我脑门上。 刘弊三从我妈手里接过白蜡烛,我爸赶快从兜里掏出打火机要给他点火。刘弊三身子一转,躲过去了。他笑说:“对付他可不能用普通的火。” 他把那半拉鸡蛋壳放在桌子上,然后用手在口袋里捏了点白色粉末,嘴里念着口诀往蜡烛上一撒,白蜡烛“噗”一声轻响就着了。 刘弊三把盛着鸡蛋清的蛋壳放在火上烤,我就感觉我脑门上被蛋黄淋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我”很快就抱着头叫了起来:“别,别,我真的是出不去了!” 刘弊三不搭理“我”,悠闲地烤着鸡蛋。“我”感觉脑门像个气球一样涨起来,再烧一会就要爆炸了! 很快,刘弊三手上的蛋壳“咔嚓”一声碎裂。“我”的脑子终于消停了。 刘弊三“哼哼”一笑,拿出了第二个鸡蛋。他说:“我虽然灭不了你,却治得了你。不怕告诉你,再凶恶的鬼也忍不过第五个蛋!” “所以这法术就叫五蛋销魂术,我说的对不对?” 刘弊三打蛋的手一顿,扬着眉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有些高傲地说:“道化于心,心随道化。这法术虽然霸道,但也就只能整整没甚道行的小鬼,我要不是初初解脱,元神不稳,怎么会被你这几个破鸡蛋制住?” 刘弊三面沉似水,他的面相是典型的眉压眼,所以注视着人的时候显得有些阴翳,让我有种后背哗哗冒冷汗的感觉。 刘弊三问:“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本门心法?” “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我爸妈:“你确定要把他俩牵扯进来?” 我爸妈有点手足无措,刘弊三想了想,回头对我爸妈说:“你们先在外面等一等吧,有些事知道太多并不好。放心,我会保证小米的安全。” ------------ 第十二章 厄徒祖师 我爸妈出去以后顺手把门带上了。刘弊三做了个“请”的手势:“你请说吧。” 脑门上的蛋黄干了,粘在皮肤上十分不舒服。“我”用手扣了扣,然后才打量着他问:“你是阴山派的第几代弟子?” 刘弊三显然没想到“我”竟然如此直接,顿了一下才如实说:“三十七代。” “我”笑笑:“想我阴山派在江湖上向来隐秘不张扬,各代弟子在精不在多,我师父他老人家时常担心不知几时就要断根,不曾想传到你这里,功力还算深厚,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也尽可瞑目了。” 刘弊三“我”说出这么一番话,惊愕的舌头都打结了:“你……你到底是谁?” “我”站在床上居高临下看着他,神思有些缥缈:“我是阴山派二十八代弟子,论理,你该叫我一声祖师爷!” 刘弊三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是厄徒祖师?” “我”微微一笑,点头赞叹:“想不到还有人记得我!” 刘弊三脸上一阵青,一阵黄,好一会才缓过劲来:“我听师父说过,你曾是掌教大弟子,可是后来,你失踪了……” “我”一甩袖,转过头去,脸上杀气毕现:“我不是失踪的,我是被人害死的!” 刘弊三说:“是谁?” “我”费了好大的精神才勉强压下心口的怒意,许久才说:“你不用管,我自己的仇,我要自己报!” 刘弊三皱着眉想了想说:“你打算如何复仇?” “我”说:“报仇的事先不提。有人将我的元神炼化,又用秘法符咒把我的三魂七魄封在丹丸里,多亏刘米服食,才将我魂魄释放。不过……” 刘弊三没说话,等着“我”说下文。 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所以“我”才会故意停顿。本想着刘弊三会追问,也就相当于给“我”找了个梯子下,只是这个老杂毛竟然这么不开窍,像个榆木疙瘩一样一言不发。 “我”只好厚着老脸说:“不过,我的魂魄融进了刘米的身体里,我可能要借用他的肉体一段时间。” 刘弊三皱着眉说:“可这样一来,刘米该怎么办?” “我”说:“刘米对我有恩,我难道还能加害他?我只是暂借他的身体修养元神,等到时机成熟,你再找一个合适的容器,帮我把魂魄剥离!” “魂魄剥离?”刘弊三面露惊恐:“祖师的情况与一般的鬼附身不一样,你的魂魄已经融进了刘米的血脉,就等于灵魂也融在了一起,想要剥离……实非我辈力量所及……” “我”轻蔑一笑:“届时我自会教你法门。这等高深的功法,只怕早就在教派内失传了吧?” 刘弊三连忙低着头说“惭愧”。想了想,他又说:“既然如此,就请祖师先把肉身还给刘米吧。他就是个普通人,不会凝聚元神,要是耽搁的时间长了,恐怕肉体就该回不来了。” “我”叹气着说:“你以为我不晓得这其中利害吗?我的魂魄还不能跟他的肉体契合,已经出现排异反应了。恐怕过不了多久,我俩都要完蛋。”说着,“我”把手举了起来。 只见“我”的虎口已经开始发黑,就像是积了多年不散的淤血,随时会有腐烂变臭的可能。 刘弊连话也说不囫囵了:“怎么……这怎么……这是……”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魂魄离不开,刘米的肉体还不回去了。” 刘弊三想了想赶忙说:“会不会是有人在你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他一边说一边走上前说:“你先把衣服脱了,我帮你检查检查。” “我”只是皱眉想了想就点头答应了。我本以为这一回要在个老头子面前漏点了,可“我”刚脱了羽绒服,正要掀起衣服脱保暖衣,刘弊三忽然大叫一声:“这是什么?” 东西在背后,“我”看不见,刘弊三就赶忙给我拿了个镜子过来。“我”探着头一看,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我身上怎么会有一条红中带黑的血痕! 刘弊三凝眉看了好久,才断然道:“这是女人的葵水。” 我靠,竟然是大姨妈? “葵水能破阴邪,抹在刘米身上就等于给刘米的身子加了一把锁,别的魂魄进不去,里面的魂魄出不来。” 要是再过几个小时……“我”低头看了看虎口上开始蔓延的黢黑,心里一阵恶寒:这究竟是谁,心思竟然这么歹毒! 刘弊三把我爸叫进来,让他拿瓶酒来。我爸很快就提了一瓶过来。刘弊三咕咚咕咚咽了两口,咂咂嘴说:“这酒不赖啊。”然后他又灌了一口,“噗”一下喷在左手上,放下酒瓶,用右手在左手掌心虚画了一道符,往我身上一抹。 他手掌过处,一片火辣辣的疼,然后我背上那条红痕就花了,像是留下的血泪,在我身上拖拽出几条长长的印迹。 我又试着抢回身体的主动权,那感觉就像胖子挤门缝,在一阵憋屈、窒息眩晕之后,我爸赶快扶住我问:“小米,你咋啦?” 我摇摇头:“爸,我就是有点晕,没啥事!” 我他妈的终于把身体抢回来了!我妈也高兴地直掉眼泪:“是他,是他,小米回来了!连眼神都变回来了!” 我爸兴奋的让我妈去准备饭菜,自己则拉着刘弊三要喝两盅。可我在激动过后,心情却又沉重起来,忍不住对着黢黑的虎口发呆。 刘弊三“呵呵”笑着说:“别担心,淤血很快就能散去,不会有事的。” 我勉强笑笑,没有说话。 其实我在想的是另外的事:王铎是怎么回事?厄徒又是怎么回事?还有究竟是谁在我身上抹了葵水害我? 从那晚我进入古墓起,我的人生轨迹就悄然变化了,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似乎有人早就编织好了一张大网。 刘弊三自然看得出我的心思,他又安慰我说:“别担心。什么问题都有办法解决。咱们先吃饭,找个机会咱爷俩单独说道说道。” 我心领神会,立刻点头答应。 ------------ 第十三章 你没养过? 酒足饭饱之后,我把刘弊三拉到我房间里说悄悄话。厄徒的来历我已经知道了,只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有没有啥办法能彻底除根的?” 刘弊三喝了酒,脸上红扑扑的,他伸出一根指头在我脸前晃了晃:“你刚刚没听他说吗?用魂魄剥离的秘法呀?等时机到了,他会教你的。” 我叹口气,问:“那现在算咋回事?他就在我身体里住下了?” 刘弊三点点头:“还被他占用身体的时候是啥状态,他现在就是啥状态。你的身体就像是一把锁,把他困住了,他出也出不来。” 我想起白天的情形,脸上一热,有些生气:“那他妈的岂不是我做啥事他都能看见?” 刘弊三知道我意有所指,嘿嘿笑笑说:“非礼勿听,非礼勿视。你放心,他是个文化人,知道啥该看,啥不该看。”他拍拍我的肩膀:“别愁眉苦脸的,至少你以后不用担心撞邪呀?你看看今天,你多威风。” 我一愣:“你……你知道今天的事?” 刘弊三“哈哈”一笑:“你以为是谁让王老歪来找你的?” 我一听就全明白了,亏我还一直以为是那个东洋鬼子捣乱,没想到这老头枪口往后瞄,专打自己人啊!原来就是他几次三番撺掇着王老歪来找我的! 他在我脑门轻轻拍了一下:“别这么瞪着我。我还不是为你好?” 为我好?我真是很久没见有人能把牛皮吹得这么清新脱俗了。 刘弊三接着说:“也怪我一时大意,当时在墓里把那丹丸当成了僵尸内丹,可是后来我越想越不对劲。”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烟雾缭绕下,他的眼神迷茫深邃:“你还记得咱们在墓道里听到的拍门声吗?” 我当然记得。当时我俩正往外跑,忽然就听到墓道伸出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他说:“当时我也有点怀疑。按理说僵尸丢了内丹,就算不尸解,也铁定嗝屁朝天了,墓室里又咋会有人在拍门?但当时我眼睛受伤,又带着你,实在不敢贸然回去看。后来,我在背地里悄悄观察你,发现你身上好像多了一副魂,我这才想起我们阴山派一样失传已久的封魂秘术,所以,我才决定试试你、历练历练你。不过我也担心你出事,所以,你去王老歪家的时候,我都在附近盯着。” 提起白天的事,我又问他:“那王铎呢?他是怎么回事?” 刘弊三摇摇头,一脸嫌弃的样子:“他应该也下过墓,你还记得墓室里那四口棺材吗?里面的鬼,我的猫吃了三个,王铎身上那一个就是漏网之鱼。不过……” 我见他面色十分凝重,忍不住好奇:“咋了?” 刘弊三眉头紧锁,摇着头慢慢说:“王铎身上好像不止一个鬼,可又不像是两个……” 我哼哼笑着说:“难不成是三个?” 刘弊三摆摆手:“没有那么多。” 我就纳闷了:“那你这话啥意思。不是一个,也不是两个,更不是三个?” 刘弊三面露难色:“不知道。”他顿了顿,眯着眼想了一会才断然说:“而且,他身上还有其他东西,不是鬼!” 我滴天呀!王铎他是水桶吗?身上装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那我今天,王铎他……” 刘弊三说:“师父跟我说起过,厄徒祖师是不世奇才,他本可以执掌我教,但后来却莫名其妙失踪了。他要不是元神有损,道行不知道要高出我多少。他说能救王铎,应该是没问题的。” 其实这一切都是因王铎而起,他落到这个下场也算是自食恶果,我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只不过,我忽然想起白天跟女鬼斗法的时候她说过的一句话。 她说:“小娃子,我可告诉你,用时容易还时难!别人的东西现在用着顺手,人家要是向你收利息,你可别哭得太难看!” 当时厄徒占了我的肉身,但是我知道女鬼的话是对我说的。我就问刘弊三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弊三挠挠头说:“你用人家的法术平事,自然要出点利息对不对?”他把凳子往我这边拉了拉,亲亲热热地跟我说:“我祖师既然跟你有缘,那么来日他功德圆满将行魂魄剥离大法的时候,一应物事自然需要你来准备……” “这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可干不了!”这事情听着就麻烦。 刘弊三又把凳子往我跟前拉了拉,我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他继续循循善诱地开导我:“这事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更何况有我祖师提点你,这是别人几辈子没有的福气啊!而且……你可以做我徒弟呀!” 我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做你徒弟?” 刘弊三眼睛瞪得亮亮的:“对呀!你资质虽然一般,但是胆子挺大呀。正适合做我们这一行。我平时不轻易收徒的,看你跟我派有缘,就收你当个关门弟子!” 我还是觉得这事挺扯淡的:“我考虑考虑吧。拜师这么大的事,我不能轻易答应!” 刘弊三眼里的亮光暗淡了一下,他默然叹了口气。 我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厄徒的丹丸是在僵尸肚子里发现的,他为什么没有在僵尸体内融化。” 刘弊三皱着眉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封魂术玄之又玄,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 我了然地点了点头。屋子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刘弊三手里那根香烟不厌其烦地吐着烟雾。 等刘弊三手里的烟抽完了,他重重吐出最后一口烟圈,他把烟蒂扔在地上使劲踩灭,然后直勾勾看着我说:“你问完了吗?我却还有一个问题。” 我静静等着他说下文,他的身子向我这边倾斜过来,脸几乎与我贴着,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情不自禁地后仰着身子。他一开口,酒气就扑到我脸上来,闻着又臭又呛人。 我有些不耐烦又有些莫名的惊惧:“你有话就问啊,这样看着我干啥?” 刘弊三的眼神很深邃,他一字一顿地问我:“你应该不可能养过厉鬼……的吧?” ------------ 第十四章 不带馅的饺子 我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我以前连他妈鬼都没见过,养什么?” 刘弊三又盯着我看了一会,才慢慢坐了回去:“你知不知道,今天祖师使用控魂术的时候招来了一个厉鬼?” 我皱着眉一想,确实是有这么回事。我虽然不是术门中人,但是也明显感觉到厄徒前期招来的几个都是三流货色,很快就被王铎打败了,直到后来,我感觉到一股逼人的戾气,王铎才被压制住了。只不过……“厉鬼不是厄徒招来的吗?” 刘弊三摇摇头:“祖师刚刚苏醒,三魂不稳,没那么大的法力。而且,那头畜生是家养的。他不是受祖师令旗的召唤前往的,而是被放出来的……”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会不会是那个小日本?还有我身上的大姨妈,他不会是要报复我吧?” 刘弊三想了想,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我跟刘弊三谈话结束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我爸妈感念刘弊三对我的救命之恩,坚持要留他在家里住宿。 刘弊三坚决地说:“不在别人家过夜,这是本门的规矩。” 我说:“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规矩?在别人家过夜会咋样?” 刘弊三一挑眉:“这……我不知道。不过还是不要试的好。毕竟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 我爸妈无法,只得簇拥着把他送到街口,刘弊三摆手让我们回去,却又突然叫住我:“小米,我说的事你仔细考虑考虑。” 我知道他说的是要收我为徒的事,就“嗯嗯啊啊”地应付:“嗯好,我会好好考虑的。” 刘弊三一走就没了消息,王老歪也按照厄徒所说,砍了槐木、雕成小人、烧了替身。 日子似乎又重回正轨,一切都按部就班往前发展,只等大年三十的鞭炮一响,各家各户烧开锅下饺子庆余年。 吃了年三十的午饭,我爸把他的唱戏机放在院里、我把桌子、案板也搬出来。我妈早早剁好了饺子馅,我们一家三口就围在一起包饺子。 饺子馅有些肥腻,盐味也不够重,我妈就絮絮叨叨地数落我爸:“手上越来越没有准头。” 我爸拿着擀面杖在案板上一敲,上头的面粉扑簌簌掉了一桌子,我爸“哼”一声说:“你行明年你来!” 我妈就笑了,笑过了又扭头对我说:“你看看你爸多烦人,饺子馅剁得不好还不许人说了!” 我们一家三口说说笑笑一直到下午三点,我妈看了一眼排列的整整齐齐的一桌饺子,拍拍手上的面粉说:“好了,包得差不多了。你们俩收拾一下去请神,回来咱们就下饺子吃饭。” 所谓“请神”就是在年三十的时候去祖坟里把祖辈们的魂灵请回家吃团圆饭,这是我们那的传统。一般都是家族里的男人结伴,走一路放一路炮,还要有人在前面喊:“某某家的列祖列宗,过年了,回家吃饭了。” 我们家人口简单,我爷爷只有兄弟两个,许多年前,我爷爷奶奶都不在了,我二爷爷、二奶奶无子,再加上他们老两口又入了基督教,所以“请神”这回事他们从来不参与。因此,我们家只有我跟我爸一起去。 我拿着爆竹点一个扔一个,一路上“啪啪啪”响个不停,我爸就在前头喊“爸妈,爷奶,还有老刘家的列祖列宗,回家过年吃饺子了。” 我俩在祖坟转了一圈,到家得时候我妈将将好把饺子捞出锅。我把一挂一万响的鞭炮抖开了盘在院子里,点上火,它就像一条口吐金光的红龙,在我家小院里噼噼啪啪跳动起来。 我妈先盛了一碗饺子筹神、点了香、烧了黄表纸,就正式宣布“吃饺子”! 我碗里的饺子刚咬了一口,王老歪就慌慌张张跑到我家来了。 我一边吃着饺子,一边笑着说:“怎么着?王大爷来给我发工资吗?”上回我们说好的,我去跟着他救王铎,他按照一天一百五的标准给我拿工资,可我救了王铎以后,他们家倒黑不提白不提了。 我本想去找他要,我妈就骂我说:“王铎身子不痛快,你就别给你大爷添堵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事才作罢。 王老歪听了我的话,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苦着脸说:“小米,只要你这回再帮大爷一把,别说是三百,就是四百我也给你!” 我冷笑着咽下一口饺子,心说:你还真大气啊!再帮你的忙?一百五乘以三不会算? 我妈一听说他又来求我帮忙,眉头立刻就皱起来了:“他大爷,王铎的病不是治好了吗?” 王老歪头上的汗就像下雨一样:“他是好了,可他妈又……”他欲言又止的,说了一半就伸手过来拉我:“小米,大爷我上回就看出来了,你有大本事,你去救救你大娘,行不?” 我拗不过他死乞白赖地说软话,最后还是跟他走了一趟。 王铎他妈叫赵素芬,是个精瘦的女人,我对她最深的印象就是她说话快,“突突突突”的跟机关枪一样。 我们到王铎家的时候,他们堂屋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隔着人群我都能听到屋里“噼里啪啦”摔盘子砸碗的声音。 我扒开人群一看,只见赵素芬正盘腿坐在桌案上的神位前,嘴里不干不净地指着看热闹的人骂。 同村的刘拐子就劝她:“大过年的这样像啥话?快点安安稳稳地下来吃饺子了!” 赵素芬的脸惨白惨白的,眼窝深陷,眼眶底下於黑一片。她哭哭啼啼地拍着桌子喊道:“我要吃带馅的饺子,我不想光吃饺子皮!” 她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让在场的人都愣了,刘拐子就说:“谁家饺子不带馅?咋会有不带馅的饺子?” 赵素芬就哭着说:“我儿媳妇包得饺子就没有馅光有皮。她跟她男人吃的就有馅。”说到此处似乎又触动了她的伤心事,她拍着手掌觉得更惨了:“我一把屎一把尿把我儿子养大,饥荒那年没吃的,我背着他爬了二十里要饭呀,他才活下来。没想到啊,他娶了媳妇忘了娘,我苦命的老天爷呀……” 她这一嗓子嚎出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回头去看混在人群里看热闹的王慧云。 ------------ 第十五章 我妈是假的 王慧云的婆婆已经死了好几年了,但是他们婆媳之间那点事大家都还记忆犹新,竟然跟赵素芬说的一丝不差。 王慧云吓得腿肚子转筋,声音也哆哆嗦嗦的:“你,你,你是谁?” 赵素芬咧着嘴一笑:“慧云,我是你妈呀慧云。我想我大孙子了,我想他呀!” 王慧云脸色惨白惨白的,叫了一声“妈呀”转头就跑出去了。 赵素芬坐在桌子上“慧云慧云”地叫了两声,眼珠子忽然往上一翻,两只眼眶里只剩下眼白,声音也粗了起来:“拐子有没有在这啊?” 众人一听,眼光就不约而同地聚集到刘拐子身上。刘拐子使劲咽了一口吐沫,说话都带着颤音:“你是谁啊?” 赵素芬像个瞎子一样伸着手摸摸索索的:“拐子啊,我是你爹哩!” 刘拐子家以前是地主,建国之前一帮马贼绑了刘拐子的爹。刘拐子的爷爷奶奶虽然给马贼交了赎金,但是刘拐子的爹被放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瞎子了。 赵素芬说:“拐子啊,你还记得咱家院子东南角种的那颗老槐树吗?树虽然砍了,但是树根却烂在地里了,你回去把树根挖出来,知不知道?” 刘拐子只剩跪下给赵素芬磕头了:“哎,爹,我记住了。这点小事咋还把您老人家惊动了?你赶快回去,快回去吧……” 赵素芬的声音忽然变得狠厉:“拐子!咱们家马上要大祸临头了!都是你爷爷奶奶欠的债啊,要还啊,要……” 赵素芬的话还没说完,却又变了个嘴脸。就这样,十分钟的时间里,赵素芬竟然变换了六张嘴脸,每一回都是已经死了的人,每一回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最后,赵素芬终于两眼一闭,晕死过去。眼见着她从桌子上掉下来,我赶快冲上去把她扶住。靠得近了,我能闻到她身上有一股臭味。 我扭头一看,王老歪正扒着门框站着,一脸恐惧地看着我们。我说:“愣什么,快来扶着啊!” 王老歪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还是没有动。其他人也都不敢上前。 朱大娘站得远远的,皱着眉说:“小米,素芬是咋了?刚刚她……是鬼上身吧?” 鬼上身我确实听说过,可没听说过她这种的啊!短短几分钟,鬼魂都换了一拨,怎么着,他们是病毒啊,还能打包安装? 我气得无话可说,赵素芬嘴里“唔”地叫唤一声,慢慢睁开眼了。我见她脸色虽然还是很难看,目光也有些呆滞,但魂魄应该是归位了。 赵素芬一开口,语速还是“突突”的:“你们都来我家干啥?老歪,这是咋回事?家里这是咋整的?” 王老歪看看她,勉强笑笑说:“你,你都不记得了?” 赵素芬挣开我的手从地上爬起来,那股臭味更大了,我低头一看,只见一地屎黄,心里忍不住一阵恶心。 她扬着手把看热闹的人往外赶:“都走,都走。聚在我们家干啥?” 看热闹的人群见状,只好簇拥着往外走。我走在最后,赵素芬还狠狠在我背上推了一把。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那纹得不伦不类的韩式半永久眉毛一竖,很有要跟我干仗的气势。 我走到堂屋门口的时候,听到她对王老歪说:“王铎呢?咋不见他?” 王老歪一脸戒备地看着她,紧张的牙关都在打颤:“你找王铎干啥?” 赵素芬一掐腰,嘴里“嘟嘟嘟”地骂道:“他是不是又去游戏厅了?整天吊儿郎当啥正事不干,以后指着他养老送终,老天爷呀,只有眼睁睁饿死的份儿……” 我从堂屋走出老远,还听到赵素芬跟机关枪一样在骂人。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回了一下头,只见窗户后面掀起的一角窗帘“唰”一下又落下去了。 我嘴里暗骂一声“一家子神经病”,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家,天已经擦黑了。我妈重新给我下了份饺子,我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跟他俩说王老歪家发生的事。 我妈先是对赵素芬的遭遇深表了一下子同情,然后又唏嘘着说:“刘拐子这回怕是熬出头了。” 我咬了一口蒜,有点不理解:“他不就是个卖耗子药的嘛,咋就熬出头了?” 我妈给我夹了一筷子肉丸子,说:“你别看刘拐子现在活得窝窝囊囊的,放在六十年前,他可是正经的地主家的傻儿子。建国以前,有人把刘拐子他爹给绑了,他们家花了好几万的袁大头才把他赎出来,他们家也因此伤了根本。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建国以后划成分,他家差一点就被打成地主老财。” 我爸接着说:“虽然不是地主,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能不给子孙后代囤点好货?” 我妈又接着说:“刘拐子他爹好不容易借着素芬的身子上来一趟,咋可能为一块不知道烂了多少年的树桩子费心思?” 听着他们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句地分析,我似乎也听出一些道道来:“他家树桩子底下不会埋了啥金银财宝吧?” 我爸剥了颗蒜放嘴里,展露出一副“算你聪明”的神情出来,我妈就说:“刘拐子他爹当年是横死,临了也没有见刘拐子一面,所以啊,刘拐子八成是要发财!” 我吃了满满一大碗饺子,把碗往桌子上一丢,问道:“那他爹说他家要大祸临头是咋回事?” 我妈看了看我爸,摇摇头说:“那就不知道了。” 我爸皱着眉顿了一下,正要开口,我们本家的叔伯婶子已经进门拜早年来了。 客厅里的气氛一时热闹起来,聊着聊着,自然回归到男婚女嫁的事情上来,我一听话锋不对,赶忙跟家里的长辈打了声招呼,一个人缩着膀子出了门。 我刚出门两步远,王铎忽然从我身后追了上来。几日不见,他的脸色依旧不好,穿一身厚袄,不知道是他衣服太肥,还是他身子太瘦,竟显得极度不协调。 我对他没有啥好感,他却一把拉住我说:“你帮帮我。” 我冷笑着说:“我能帮你啥?” 王铎犹豫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跟我说:“我妈,我妈是假的……” ------------ 第十六章 罔 我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你说啥?” 王铎急得直想跺脚:“草,我说我……我妈不是我妈!”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压低了声音拉着我的胳膊说:“刘米,我他妈知道你有能耐,你帮我把我妈摆平,不然……”他发狠地咬着牙:“我他妈让你好看!” 我不知道赵素芬到底怎么了,我也确实没有能耐帮他,但是他这态度实在让人炸毛。我一下子甩开他的胳膊说:“你他妈不是挺能耐的吗?继续让你老子给你请高人啊!”说完,我扭头就走。对于他这种人,我还真是一句都不想多说。 可是刚过了两天,王铎家却又出事了。 年初二那天早上,村里就响起王铎那杀猪般的叫喊声。没过多久,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赵素芬举着锃明瓦亮的大砍刀要杀了王铎。 最后,经过全村老少爷们的共同努力,才终于将状如泼妇的赵素芬制服。然而,赵素芬就算被按倒在地,却依旧猩红双眼,嘴里不停地嘶吼着要将王铎砍死,她那副疯狂的模样,看得人后背发凉。 王铎则瘫软在地,呼吸粗重,问他什么也不说。 王老歪跌跌撞撞的从后面追上来,拉着我的手就不松开:“小米,你再救救王铎,你再救救他!” 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心里骂道:都他妈看我干什么!我也就是占厄徒的光风光了一回,我自己还不就是个小瘪三? 我说:“你先别急,先跟我们说说咋了!” 王老歪呼哧呼哧喘着气说:“就是素芬,素芬她要杀王铎!” 我还没来得及细问,抓着赵素芬的人忽然惨叫一声,我们扭头一看,只见赵素芬的一颗眼珠子竟然掉了下来。 奇怪的是赵素芬的眼眶里并没有流血,而是喷出一股白绿混合的浓浆。一股恶臭也顺着冬天的冷风直往人鼻子里钻。 在场的人都吓了一大跳,抓着他的人纷纷叫着散开。赵素芬像是脸在抽筋,歪着头,僵着半张脸从地上爬起来。 王铎尖叫着连滚带爬地躲到我背后,抓着我棉袄的下摆一边哭一边喊:“妈,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赵素芬僵硬地转了两下脖子,“噗通”一声栽在地上不动了。 她就这么死了。 王老歪对外宣称赵素芬是得了失心疯暴毙的,可事实如何,我们这些外人自然不会知道。只不过,我们这些外人不追问,赵素芬的娘家人却没那么好说话。 赵素芬暴死的当天,王老歪就去她娘家报丧。结果当天晚上,就在灵堂上闹开了。 原因好像是给赵素芬洗澡穿衣服的人发现她身上有伤,赵家人就认为赵素芬死前受过虐待,非要让王老歪给个说法。 赵家还专门请了个看白事的先生,结果白事先生又看出赵素芬死期不是大年初二,这更是让赵家人炸了锅。 可赵素芬是大家眼睁睁看着倒下的,死期怎么会错呢? 赵家哥俩抓着王老歪狠狠打了一顿,本来还嚷嚷着要报警,可不知道王老歪关起门来跟他们说了些什么话,赵家人忽然就消停了。 赵素芬在家停棺三日,初四那天风光大葬。看着从王家大门里抬出来的那口漆黑棺材,我的心情却异常沉重。 自从那晚下墓,我身边就发生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我甚至在想,要是当晚不那么莽撞,这一切事故会不会不发生? 还有刘弊三。他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如果初二那天他在场,赵素芬是不是就不用死?就算他救不了赵素芬,他是不是能解释赵素芬的死因? 莫名的,我心里生出一种希冀来。如果我学了道法,成为像刘弊三那样牛逼的人物,我还会像现在这样六神无主吗? 到了晚上,刚吃了晚饭,我妈就跟我说刘大师来了。我眼镜一亮:“刘弊三?” 我话音刚落,刘弊三就背着手走进了我的房间,一边走一边说:“看你的样子,是想我了啊!” 我赶快请他坐下,又是端茶,又是送果盘,十分殷勤。把我妈推出去之后,我才问:“大师,你这些天去哪了?” 刘弊三笑而不答:“看来你想我想的紧啊!” 我也不跟他瞎扯,开门见山地说:“你知道吗,赵素芬死了。”我怕他不知道赵素芬是谁,赶忙加了一句:“赵素芬就是王铎他妈。” 刘弊三点点头:“我知道。而且我还知道,她的死可能跟王铎有关。而且,她也不是初二那天死的。现在天冷,要是在夏天,她的尸体恐怕早就烂了。” 我大吃一惊:“什么意思?你是说她早就……死了?” 刘弊三一脸淡然地说:“我跟你说过,王铎身上的情况很复杂。你也见识过他身上的东西有多凶。那天我到他家的时候,他爸已经被咬伤了。我用黄玉压住那东西的凶性,然后就给王老歪包扎了伤口。” 我忽然想起来,我似乎曾经看到王老歪手臂上包着纱布:“那赵素芬呢?她也被咬伤了?” 刘弊三看着我摇摇头:“当天我并没有见到赵素芬,我想她那时候应该已经被咬死了。王老歪害怕王铎坐牢,所以才咬紧牙关不往外说。” 我听的出了一身冷汗:“那我们这些天见到的赵素芬是鬼吗?” 刘弊三说:“你还记得我说过,王铎身上有一种我看不明白的东西吗?这些天我仔细研究过了,它应该是‘罔’。” 我好奇的脖子都快伸出去了:“罔是啥?” 刘弊三掏出一根烟点上,云雾缭绕之后,他舒服地出了一口气,然后说:“罔是一种古老的精怪,通俗点来讲尸体加上魂魄再加上罔就能造出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有点搞不明白,刘弊三笑笑说:“年三十的事还记得吗?赵素芬是尸体,那天又赶上请神,村子里多得是各路阴魂,他们借助于罔的力量在尸体里挤来挤去,赵素芬可就学会了变脸。只不过,罔虽好用,缺陷也明显。” ------------ 第十七章 白皮老鼠精 “罔的稳定性不够,如果魂魄与尸体不属于同一个人,就很容易被别的鬼挤出去。那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赵素芬还魂后,就再也没有鬼把她挤出去了,是不是?” 我点点头:“确实是这样。” “还有,利用罔还魂不能长久。初二那天赵素芬为什么会倒下?”他直勾勾看着我,自问自答:“是因为赵素芬的尸体早就开始腐烂了,等烂到一定程度,就算有罔在后面撑着,魂魄也控制不住尸体了。” 我被烟味呛得直咳嗽,皱着眉想了一会,谨慎地问:“王老歪不是按照厄途的吩咐烧过槐木人儿了吗?王铎也已经恢复正常了,怎么还没有把那些东西送走?” 刘弊三笑笑,笑得我心里发毛,半晌,他才指着我问:“知道我最看中你哪点吗?” 我试探着说:“看中我聪明伶俐?” 刘弊三“哈哈”一笑,弹了弹烟灰说:“差不多。我最看中的是你的悟性。能看到问题、提出问题,说明你有慧根!” 他接着说:“祖师的方法应该是没问题的,问题应该出现在别人身上。你可别忘了……”他拿手一指四周:“这附近可潜伏着一个养着厉鬼的高手。他既然有本事养鬼,自然也有本事破了祖师的法术。” “他到底想干嘛?” 刘弊三冷笑一声,眼神犀利幽深:“等着看就知道了。” 他将最后一口烟抽尽,把烟屁股使劲在地上踩灭,刚想离开,却又忽然想到什么事:“你们村东南角那个大宅子是谁家的?” 我说:“是刘拐子家的,怎么了?” 刘弊三说:“我刚从他家宅子外面过,看到一个黑影爬进去了,而且,小花看到那个黑影的时候情绪很激动。” 我有点懵:“小花是谁?” 刘弊三不知怎么在背后一摸,一只雪白的猫就顺着他的胳膊一步一步走了下来,它就像一个贵妇一样举止优雅,两颗黑眼珠像是水洗的葡萄。刘弊三说:“它就是小花。” 小花蹲在他手掌上,回头舔了舔毛,尾巴一扫,“喵喵”地叫了两声。 要不是我在将军墓见过这畜生的本事,我恐怕真的会被它人畜无害的外表所迷惑。刘弊三看着小花说:“我还从没见过小花有这样的情绪,又激动又兴奋。” 我说:“兴奋?它该不会是见到公猫发春了吧?” 刘弊三一脑门黑线,冷着脸说:“不会!我觉得刘拐子家有蹊跷。我准备趁着天黑去看看。” 我一听反倒兴奋了:“啥时候去,我也去吧?” 刘弊三想了想说:“再等等,等村里的人都睡着了再说。” 我俩躲在我屋子里等到下半夜,刘弊三才领着我蹑手蹑脚地逃出门去。夜冷风冽,一弯明月高悬,村子四处寂静一片,唯有几声烟火炸裂的闷响远远传来,抬头一看,天边只留下或红或绿的星星点点。 我领着刘弊三来到刘拐子家的院墙外,正琢磨着该如何翻墙入院,他却已后退五步,一个箭步上墙,手往墙头上一搭,整个人就蹲在了院墙上。 刘弊三回头对我说:“你在外头盯着,要是有动静,你就学狗叫!” 我一脸郁猝!怪不得答应的那么爽快,原来是为了找我守门?还他妈学狗叫?你想的可真周到! 我还没来得及反对,刘弊三已经闪身翻下墙头,我听到里面一声闷响,心里估摸着他已经平安落地,正想找个凉快的地方呆着,刘拐子家的大铁门却“呵哒呵哒”想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他妈的不会这么点背吧,第一回干这种事就被人逮着了?“汪汪汪——”我学了三声狗叫,然后撒丫子就跑。 刘弊三就在后头压低了声音骂我:“瞎叫唤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我回头一看,只见他正扶着墙一瘸一拐的往外走。我赶快跑过去一把将他扶住了,问:“刘师傅,你这是咋啦?” 刘弊三几乎把整个身子压在我身上,我俩离得近,我几乎能听到他倒吸冷气的声音:“你咋不告诉我他家墙头底下有个坑?出门忘了看黄历,正好掉坑里。” 坑?“不应该啊!”我皱着眉说:“他家院里抹的地坪,平时连块土疙瘩都没有。” 刘弊三咬着牙说:“我还能骗你吗?那片地上的水泥被砸开了,后来应该又被回填了,坑里有土、还有碎石头。” 我脑中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年三十那天,刘拐子他爹借赵素芬的身体告诉他,院子里以前种的老槐树烂根了,让他起出来。这片地应该就是他家以前种槐树的地方,刘拐子该不是……” 我忽然想起我爸妈推理说刘拐子的爹给他留了金银财宝,不过这话也就限于我们三口关起门来八卦八卦,真不至于跟别人宣扬。 刘拐子冷冷一笑:“他家的槐树是什么宝贝吗?烂根了还要起出来?走吧,今晚是啥事也干不成了,回去看看伤的咋样吧。” 我架着刘弊三往家走,刚走了两步,刘弊三停住了。 我拉着他问:“又咋了?” 他也不说话,只是昂着头,月亮的银光洒在他脸上,照的他肤色发白。我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的鸡皮疙瘩连环炮炸一样炸出来。 只见月光之下,一个小小的、光不出溜的人爬在墙头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们。他的嘴很尖,鼻子底下分两排各长了几根长胡须,他像什么呢?像是一只退了毛的白老鼠。 我想问:这他妈是啥?可是我不敢吱声。我生怕他下一秒会从墙头上扑下来,露出一嘴獠牙。 刘弊三轻轻碰了碰我的手示意我后退,我刚要动,墙头上那只“老鼠”却好像察觉了我俩意图一样往前爬了一小段。 他明明是个人,却偏要像老鼠那样步子迈得近、摆动的频率却快,看着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刘拐子用只有我俩能听到的声音跟我嘀咕:“看不出你们村真是卧虎藏龙啊,这是又出来一个老鼠精?” 天地良心,我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二十四年,涨的见识真不如这二十四天! ------------ 第十八章 不要回家 眼见老鼠精要扑下来,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像是一道白色闪电一样从刘弊三身上飞了出去。 小花个头虽小,但是势头一点不弱。它与老鼠精面对面站在墙头上,浑身的白毛像是炸开了一样,嘴里“喵呜——”“喵呜——”地叫着。 小花在我眼里一直是个举止优雅的“贵妇”,就连叫声都是温温柔柔的,可这个时候的它两只前爪抓地,脊梁骨高高拱起,尾巴直直竖着,脸上的表情兴奋且狰狞,像极了一头下山的猛虎。 老鼠精不敢轻举妄动。他刚想试探着伸出一只脚,小花“喵呜”一声就扑了上去。小猫巨鼠顿时厮打在一处,在墙头上打的难分难舍。 刘弊三趁机拉着我逃走了。我俩刚到家没多久,小花就顺着门缝“滋溜”一下钻了进来。它三两下跳到刘弊三肩头,蹲在那里舔着身上的毛。 我看它白花花的毛上沾了血,不由有些心疼:“哎呀,小花受伤了。” 刘弊三把它捧在手里看了看,跟我说:“有消毒酒精吗?”我赶忙点头说有,正要去拿,他又说:“顺便找点消肿的药水。” 我很快拿了酒精和红花油,他抱着猫坐在我床头,趁着灯光很仔细的给小花涂药。 我有点担心:“小花碍事不碍事?” 他只顾涂药,没有抬头:“不要紧。我想那个老鼠精应该伤得更重。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出来活动了。哎,今天要不是我崴了脚,非探探那个畜生的底不可。” 我问他:“那真是老鼠成精吗?”我虽然已经见过僵尸和鬼,但是老鼠精神马的也有点太扯淡了吧。 刘弊三把裤腿子卷起来,他的脚脖子肿的跟擀面杖一样,我赶忙蹲下去用红花油给他搓,他一边咬牙忍着痛,一边跟我说:“不是,看着像是个人。” 人?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等给他擦好了药油,刘弊三就强撑着要站起来,我立刻把他扶住:“你都这样了,还要干啥去?” 他笑笑说:“不在别人家里过夜,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得守。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吧,我这几天怕是要找个地方好好养养,不会来了。” 我又留了他几句,见他坚持要走,只好作罢。等把他送出门,我就对他说:“年也算过完了,可能过几天我就该出去打工了。” 刘弊三一顿,半晌才叹口气:“好吧。人各有志,我也不强求你。不过……”他扭过头来对着我,眼神有些看不分明:“树欲静而风不止,你想要就此脱身,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说完,他就走了。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一只剥了皮的老鼠拖着血淋淋的身体追我,它的嘴巴尖尖的,两颗大门牙像是小铲子一样锋利。 后来,我跑进了死胡同,是厄途救了我。厄途两只手拽着老鼠尾巴,老鼠差一点才能够着我,急得“吱吱吱”狂叫。 厄途对我说:“入我阴山派,我就搭救你。不答应,我就放手了!” …… 我在一身又凉又腻的冷汗中惊醒,深深喘了后几口粗气才勉强把那颗“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安抚下来。 又过了几日,村南的将军墓忽然塌了个窟窿。这么一来,整个村子的人都被惊动了。一直以来,将军墓都被视为我们村的保护神,村里的老人都说,一旦将军墓被毁,整个村子的风水也就毁了。 村长刘田根高度重视,他带着村里的村民代表在村委会嘀咕了一整天,最后决定,先用警戒线把将军坟围起来,任何人不准擅自接近,同时,村委会出钱找一个风水先生,不管咋说,要先把村里的风水保住! 刘田根请的风水先生姓木,大名叫做木不孬。他拿一个罗盘在将军墓四周转了一圈,捏着他的山羊胡说:“这块地在风水上叫百川入海,这里的地势本来是全村最低的地方,坟上起丘。” 刘田根就问:“这风水咋样?” 木不孬皱着眉想了想:“要看咋说了。” 刘田根又问:“现在墓塌了,会不会影响村里?” 木不孬眯着眼睛掐算了几下,撇着嘴摇头说:“影响是肯定的。不过咱们努努力,看看能不能描补描补吧。” 他一说要描补,在场的都心知肚明:这是要钱啊。刘田根垂着眼想了一下,复又客客气气地笑着说:“只要能描补回来,别的都好说。” 刘田根和村里的几个代表领着木不孬下馆子去了,村民也都三三两两离开,我落后几步,站在原地对着将军墓上的窟窿出神。 将军墓塌陷的地方正是之前我们发现的那个盗洞,现在土都陷下去了,之前的痕迹正好被掩盖。只不过我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我跟刘弊三从墓底逃出来的时候,墓里的僵尸还没有死透,现在墓地塌方,他会不会蹦出来呢? 许是心里压着事,我晚上始终睡不踏实,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到了十二点多,我干脆从床上爬起来出门转转。 外面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也没有,我也不走远,就沿着过道一路往北溜达,吸几口冷冽的空气,心情反而轻松不少。 大概转了半个小时,我才慢慢悠悠往家走。走到屋后的时候,我从后墙的窗户看到屋里的灯亮着,家里似乎吵吵嚷嚷的有人在说话。 我心里不知为何“咯噔”一下,拔腿就要往家里冲。 黑暗中冷不丁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吓了一跳,挥拳要打过去,朱大娘家的小儿子刘泡泡叫了我一声:“米哥,是我。” 我吃惊地问他:“泡泡,你在这干啥?我家怎么了?” 刘泡泡说:“我妈让我找你,她让我告诉你别回家。她说村长说你下过墓,要找你的事!我妈让你赶快出去躲躲。” 刘田根咋知道的?我心里只觉得一股无名火起,扭头就要往家冲。 刘泡泡从后头紧紧抱着我:“不行,不行,我妈说让你出去躲躲,你真的不能回去。” ------------ 第十九章 春风吹不生 刘泡泡的个头只到我腰上,可是这熊孩子吃得壮实,身上有劲,他手脚并用地挂在我身上,我走也走不动,甩也甩不开。 我只好跟他说:“好好好,你先领着我去你家吧。” 我们家跟朱大娘家仅仅一墙之隔,不过我们两家门口的朝向不一样。泡泡的姐姐已经出嫁了,他爸刚过完年就出去打工了,所以此时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我领着泡泡悄悄进了他家,趴在他家墙头上往我家看。只见我家院子里挨挨挤挤都是人,村长领着几个村民代表大大咧咧坐在我家堂屋,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对着我爸妈大放厥词。 刘田根手里的烟抽尽了,他就把烟屁股丢在我家地板上踩灭,旁边立刻就有一个年轻人猫着腰从我家茶几上拿起一盒烟递到他手里。 那个年轻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多日不见的刘二胖! 刘田根从烟盒里拿了一根出来,刘二胖也叼了一根在嘴上,然后他又用手捂着打火机给刘田根点上火,模样殷勤至极,简直就是个狗腿子! 怪不得刘田根会知道我下过墓,原来竟然是刘二胖这个狗日的告的密! 我握紧了拳头锤在墙头上,泡泡竟然在底下拉我的裤脚:“米哥,米哥……” 我转头想让他别吵,可是一低头看发现,泡泡身后竟然站了一个人。那个人比我低一头,没有脚,她头发披散着,像是个女人,身上穿着的衣服看轮廓不像是现代的,好像是古代的襦裙。 泡泡对我说:“米哥,我冷。” 我赶快从墙头上下来把泡泡抱在怀里,警惕地看着对面的黑影。泡泡有点奇怪地问我:“米哥,你怎么了?” 我“嘘”的一声:“别说话。”我试探着跟对面的人说:“你是谁?你想干嘛?” 对面的人一动不动,她脑袋垂着,眼睛似乎盯在泡泡身上。我捂着泡泡的眼睛把他往怀里拽了拽,压低声音冷冷地说:“不管你是谁,现在走还来得及,不然我不客气了!” 对面的人影忽然笑了,声音男女参杂,十分渗人。这声音我太熟悉了!这不就是王铎身上那个不男不女的鬼吗? 她怎么会在这的? 我身上的冷汗把我的衣服都湿透了。我趴在泡泡耳朵上小声跟他说:“我要是大声叫,你就用力掐住我的脖子,我不让你停不许停,听到没有?”生死关头,我也顾不上别的了,厄途的法术能用就用。 泡泡点了点头。对面的女鬼慢慢飘近了,等到了我俩跟前,她忽然弯下腰在泡泡身上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我正想叫,她却忽然直起身走了。 我不敢在外头久留,赶忙拉着泡泡跑回屋里去了。 以后两天,我都躲在朱大娘家不敢出门。而我家,白天夜里都有人守着,我爸妈手机都被没收了,除了上厕所,其余时间都有村里人轮流看着。 第二天下午,朱大娘给我带回来一张小纸条。纸条是写在卫生纸上的,我想很有可能是我妈趁着上厕所的时候写的,写完了又让朱大娘带给我。 纸条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去打工。 三个字看得我泪流满面。我爸妈现在的处境我一清二楚,可即使这么艰难,他俩还是费尽心思为我打算。 朱大娘看我哭,自己也开始用袖子抹眼泪:“好了孩子,哭啥,都好好的。” 泡泡看到我俩哭了,就趴在他妈怀里问:“你跟米哥哭啥?” 朱大娘把眼泪擦干,使劲吸了吸鼻子,然后双手抓着泡泡的双臂,十分认真地对他说:“你米哥在咱们家的事谁都不能告诉,听见没有?要是敢说出去,我拔了你的牙!” 泡泡赶忙捂住自己的嘴:“我谁都不说。” 朱大娘让泡泡回屋去玩游戏,自己从腰里掏出一个叠的整整齐齐的花手绢递给我:“小米,这里面是一千块钱。你先拿着用,听你妈的话,出去打工。我也想好了,你去找泡泡他爸,回头我给他打个电话,出门在外,有人照顾你,你爸妈也放心。” 我摇摇头:“大娘,我哪都不去。我要是走了,他们该找我爸妈的麻烦了!” 朱大娘把手绢往我怀里塞:“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她见我还是不肯接,就在我肩头打了一巴掌,故意拉着脸凶我:“拿着!” 我还是不接:“大娘,我……” “嘘——”朱大娘忽然打断我,她用手指指我家的方向,示意我听。 我家里果然又闹起来了!吵吵闹闹的,好像人还不少。他妈的,我也忍够了!这帮狗杂碎欺负人还没完没了? 我“蹭”一下子站起来,朱大娘看我铁青着脸,赶忙把我按住:“你先呆在这,我去看看啥情况!” 朱大娘出去以后,我家院子里一直吵吵闹闹的,偶尔隔墙飞过来几个字,我也听得不是很清楚。 直到晚饭时分,朱大娘终于回来了。这一回,他铁青着一张脸,似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惊吓。她看着我说:“小米,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在墓地下都干啥了?” 我见她表情如此凝重,心知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可是墓地下的情况,我又该从何说起呢?告诉她我在底下遇到了僵尸?鬼怪? 朱大娘会不会把我当成神经病呢? 我咬咬牙,跟她说:“大娘,当天我是被刘二胖和王铎算计了,我是被他俩推下去的!而且,说是将军墓,其实不就是一个坟包吗?我能在底下干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跟我说吧!” 朱大娘表情凝重:“小米啊,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事情恐怕越来越严重了。最开始的时候大家也都没有注意,今天木大师让村里的人把将军坟填好,填坟的人发现将军坟上所有的草根都黑了、烂了!” 我惊疑未定:“所有的草?” 朱大娘很肯定地点点头:“他们发现草根黑了之后,又在坟上拔了很多草,结果全都是黑的!这些草应该都已经死了!”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些草,只怕再没有复生的机会了吧。 ------------ 第二十章 祭灵 我的心里乱糟糟的,一晚上都没有睡好。第二天一早,村里的人又去我家闹。我蹲在墙根底下,勉勉强强把事情听了个大概。 将军墓旁边挨着村里的土地,现在正是隆冬,家家户户地里都种了小麦。这些麦子前些日子还是好好的,今天早上开始,以将军墓为圆心,大约五米宽的范围内,小麦都枯死了,拔起来一看,根也是黑黢黢的。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粮食减产个一两亩对家庭生活水平自然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可怕就怕这个枯死的圈子不断扩大,到时候岂不是赤地千里? 村里的人在我家里嚷嚷着让我爸妈把我交出来。我爸闷着没有吭声,我妈哭着跟他们求情:“你们都是小米的叔叔、大爷,你们看着小米从小长大,他有时候是调皮了点,可他没有坏心思的啊!将军坟里啥情况我们不知道,可大家不能把啥事都往小米头上栽呀!” 刘二胖冷笑着说:“那天晚上我亲眼看见他鬼鬼祟祟下墓的,这才隔了多久,将军墓附近的草,麦苗都死了,不是他在墓里坏了风水还有谁?” 我妈一生气,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二胖子,总不能你说啥就是啥吧?且不说小米有没有进过将军墓,墓底下发生了啥事咱们谁也不知道,咋就能说是小米坏了风水?亏你跟小米一块长大,怎么一个劲把屎盆子往我们小米头上扣?” 刘二胖气哼哼地说:“当天晚上王铎也看见了。而且我俩还听到刘米从墓里拿出了宝贝!保不齐就是他手上不干不净擅自动了墓里的东西,将军老爷在天有灵要惩罚咱们村!” 他这么一说,村民一下子都沸腾了。刘田根急着说:“二胖,你说啥?刘米还从墓里拿了宝贝?是啥宝贝?” 刘二胖就说:“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事王铎也知道!哦——”他拉了个长腔,用一种阴阳怪气的口吻质问我妈:“怪不得王铎年前会中邪,还非吵着让刘米救他,别不是刘米自导自演一出戏,想要杀人灭口吧?” 我妈的火气一下子就窜起来了:“你说谁杀人灭口?我们家小米清清白白一个人,比你不知道好多少倍!” 我听到刘二胖声音慌里慌张的:“刘米就是个小偷,你窜上天也没用!你离我这么近干嘛?你还想打我?” 我听见我妈“哎呦”叫了一声,心里一急,也顾不上其他,一下子爬在墙头上,漏出个眼睛往我家看。 只见我爸扶着我妈站起来,一个耳刮子扇在刘二胖脸上。刘二胖的爹妈一窜三尺高,但是他俩一个瘦得跟狗似的,一个虚胖,三两下就被我爸甩一边去了,根本使不上劲。 我爸指着刘二胖说:“小米他妈咋说也是你姨,你敢推她?” 其他人看了看满面怒容的我爸,又看看刘二胖家三口,也都没有说话。村长刘田根就走过来说:“好了!别闹了。现在要紧的是赶快把墓里的宝贝找出来送回去,平息大将军的怒火,不然,真等着庄稼全部死完吗?” 我妈依旧坚持:“小米手脚干净,绝不会做那事。” 刘田根眼镜一瞪:“干不干净是你说了算?这总要大家证明了才算!” 刘田根的两个狗腿子刘自、刘堂就马上振臂高呼:“村长说的对。咱们去搜刘米的房间!”说完就要领着人往里进。 我妈蹭一下拦在他们面前:“不准去!”刘田根那俩狗腿子摩拳擦掌的:“你说不准就不准?你是村长吗?”我爸赶快冲到前面把我妈护住,跟狗腿子对峙。 刘田根就上来跟我妈说:“你们两口也冷静冷静。现在小米的事搞得天怒人怨,不让他们搜,村里人能答应?更何况,搜了也是对小米好,搜不出来,小米不就没嫌疑了吗?” 我妈抬头看了看我爸,我爸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妈也就不再强硬了。刘田根见状,给他两个狗腿子一使眼色,他俩就领着几个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我的房间。 我趴在墙头上,看着他们把我屋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扔出来,气的几乎把牙咬碎。我床头放了一个猪头毛绒娃娃,那是小时候第一次逛公园的时候我爸给我买的,我很喜欢,就一直留着,现在也被刘自拿剪刀拆开了,它肚子里的棉絮纷纷扬扬撒了一地。 “快下来,快下来!”朱大娘在墙根底下压着嗓子叫我。 我心里又气又急,却也只能跳下来。朱大娘赶快拉着我往屋里跑:“大白天趴墙头上,你是生怕别人看不见你?你看看你爸妈为你遭的罪。我跟你们家住了几十年邻居,他俩啥时候这样被人戳过脊梁骨?你要是再被人发现了,他俩岂不是白受罪?” 我垂着头不吭声,朱大娘也知道我委屈,又放缓了声音说:“你要是真为他俩好,你就出去打工,混出个人样来,让那些敢上门欺负你的人看看!村子里的事你放心,大家都乡里乡亲的,谁也不会把事情做绝,过了这两年的风头就好了!” 我依旧没说话,眼泪大滴大滴往下落。朱大娘扯了一张纸给我擦泪,自己的泪也往底下掉:“男子汉大丈夫,有啥好哭的?这个社会拜高踩低是常事,你要是出人头地了,借他们几个胆,他们也不敢上门欺负你!听大娘的话,出去吧,今晚就走!” 我心里松动了,终于点点头。 到了晚上,我本来打算半夜偷偷溜走的,可是天刚擦黑刘田根又来了。这一回,除了白天那一大群人,王老歪和王铎也来了。 王老歪怀里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走在前面,王铎抱着赵素芬的遗像跟在后面,一句话也。王铎沉这脸,一句话也没说,刘二胖一直跟在他旁边,嘀嘀咕咕地跟他说话。 到了我家,刘二胖把我家的小饭桌拉到院子里,王老歪把他怀里的东西摆了一桌子,王铎把赵素芬的遗像摆在桌子正当间。 他们竟然在我家院子里给赵素芬摆了个祭台! ------------ 第二十一章 被缚 王老歪站在我家院子里喊:“把刘米那个兔崽子交出来!” 喊了两声,我爸妈就从屋里出来了。我把看见王老歪摆的阵势就皱着眉问:“你们想干嘛?” 王老歪骂骂咧咧地喊:“我说刘米怎么那么好心,主动去帮王铎看病,原来就是他做的孽!要不是因为那个兔崽子,王铎他妈能死吗?”他扭头一看王铎,吆喝着说:“跪下,哭!你妈都让人害死了,你这个时候不哭啥时候哭?” 王铎跪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对着赵素芬的遗像开始哭。王老歪继续说:“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否则我就去公安局告他!刘米他就是个杀人犯,我要让全国的警察通缉他!要让他吃牢饭,挨枪子儿!” 我妈恨恨地说:“你说这话到底有没有良心。当初是谁巴巴的来求小米。现在你又反咬一口说他害你们,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 王老歪撸着袖子说:“接连请了几个大仙都拿王铎没办法,凭什么刘米一出手就治好了王铎?他刘米有啥本事?还不是因为他害人在先?他自己下的毒自己肯定有解药吧!” 王老歪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我妈气得胸口不住翻腾,脸憋得青紫。 王老歪却依旧不依不饶,他指着我爸妈的鼻子放狠话:“要是不把王铎拉出来陪命,我就把你们家烧了!” 我妈指着他:“你……你……”我妈这几天受了太大的刺激,气一时没有喘上来,身子一歪就倒在我爸怀里。 王老歪“哼哼”冷笑着说:“装死?装死有啥用?不把刘米交出来,就让你给素芬垫背。” 我再也忍不住了,翻墙就跳到我家院子里。众人没想到我霎时间就出现在眼前,一个个都慌了。就连王老歪也忍不住去看刘田根。 我跑过去抱住我妈叫了两声,我妈才慢慢喘上气。她睁开眼看见我,泪水“噗嗒噗嗒”往下掉:“傻孩子,你回来干什么呀!” 我没说话,把我妈交给我爸照顾,一步一步向王老歪走过去。王老歪见识过厄途的本事,吓得缩着脖子往后缩。 刘田根就站出来说:“咋着,你还想动手哩?” 我“呸”地吐了一口,扭头看着王铎和刘二胖说:“那晚上是不是你俩把我打伤了推下墓的?” 刘二胖红着脸跟我嚷嚷:“你别避重就轻,你怀了坟里的风水,给村里带来了恶鬼,害了王铎,害了王铎他妈,你还想脱罪?你就是杀人犯!” 我直着眼睛看着他:“就算我是杀人犯,你俩也是元凶!且不说我有没有坏过坟里的风水,那个盗洞是不是你发现的?是不是你跟王铎把我推下去的?”我一把抓住他的领口,眼睛一片血红:“要不是你们俩,我能进的了将军墓?” 刘二胖被我抓住,他就开始大声嚷嚷:“来人啊,刘米要杀人了!刘米,你杀了王铎他妈还不够,还要杀了我是不是?” 门外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就开始往我家挤,村里的人都在劝我:“刘米,你别冲动,就算王铎他妈是你害的,你也不是故意的,我们跟你一起去自首,我们会帮你说好话,你别再做傻事,走上不归路!” 我妈甩开我爸的手,扑倒在地哑着嗓子大喊:“小米他没杀人!没害人!” 可是我妈纵使喊破了喉咙,她的话依旧苍白无力。院子里的人都在交头接耳,对着我指指点点。我妈像疯了一样扑到每个人面前,抓住他的手就叫:“你们相信小米,他不会害人的!他是个好孩子呀!” 我爸淡漠地看着身周那群冷漠的人,死死拉住我妈,把她拉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小米是好孩子,没事的,没事!”朱大娘也抹着泪去劝我妈。 刘田根拉住我的手,端出村长的架势呵斥我:“快放手!放了二胖!” 王老歪赶快过去把王铎护住了,又对村长说:“对于这样屡教不改的,就直接送公安局吃枪子!” 我扭过头冷冷瞪着他,手上慢慢把刘二胖放开。 王老歪梗着脖子说:“你瞪着我干嘛?你杀了王铎他妈,也想把我杀了是不是?来来来,你杀了我吧,你把我一家都杀了,你就不用赔钱了!”他一边说一边把头伸过来让我打。 我冷冷一笑,嘴角带着些玩味:“我杀你干什么?我要报仇自然也是找王铎啊!我既然有本事救他,当然也有本事让他变回去,你信不信?” 王老歪把王铎挡在身后,扭头跟乡亲们说:“大家听到了吧,大家看到了吧?刘米他要施魔法啦!他要害人啦!大家快把他抓起来,一定要用火烧死!不然他一定会招来恶鬼把咱们村霍霍干净的!” 大家都知道王铎当初的遭遇,听王老歪这么一说就害怕起来,看着我的眼神慢慢带了些恐惧和憎恨。 刘自和刘堂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截麻绳,趁我不备就套在我脖子上,往后一拉,我就仰躺着倒在地上。他们掌握着麻绳的松紧,既让我难受,又不至于太紧让我昏迷。 我倒在自家庭院里,脖子麻绳紧紧勒住,两只手想解套,两条腿踢腾着,旁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我妈发着狂要冲进来,早有村民把她围住。我爸不知何时掂了一把铁锹冲上来,也被村里人按住了。 就这样,整个村的人看着我们一家三口在自家院子里哀嚎。看着我憋红了脸拼命呼吸,看着我妈散乱着头发拼命尖叫、看着我爸隐忍着泪珠被压在一旁。 就在我快要断气的时候,刘田根一摆手:“别弄死了,先给绑到村委会去。” 刘自、刘堂这才松了手里的麻绳。我跪在地上涨红了脸拼命咳嗽,刘自上来一巴掌甩在我脸上骂道:“他妈的,装什么装?” 朱大娘一把将他推开,把我扶起来,然后跟刘田根说:“村长,小米还是个孩子,就算他做错了事,也给他个改错的机会。更何况现在到底是咋回事,谁也说不准,是不是?” 刘田根一摆手:“你不用管了,村里自有定夺,总要他心服口服!” ------------ 第二十二章 好算盘 我被关在村委会的屋子里,人一散,屋里顿时黑咕隆咚一片。 我身上被麻绳绑得结结实实的,勉强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靠墙而站。我不知道我爸妈怎样了,我只是不停的在想:事情怎么会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呢? 忽然,我脑子里听到一个声音,他说:“刘米,你想自救吗?” 我猛地打了个机灵,仓皇回顾,叫了两声:“谁?是谁?” 脑子里那个声音说:“这么快就把我忘了?看来你的境况还不够糟糕啊!” 我知道了,是厄途。我问他:“你想干什么?” 厄途笑笑说:“我当然是想救你啊。你别忘了,咱们两个现在是一体的,你若死了,我便也活不了了。” 厄途的本事是连刘弊三都要称赞一声了不得的,他要是肯救我,我哪还用吃这种苦?我问他:“你有什么办法?” 厄途说:“我现在只是一缕残魂,若想救咱俩,自然还要借你肉身一用。不过现在是危急时刻,我若还像上次那样只有到了濒死才出现,你恐怕就凉透了。” 我有些警惕:“你到底想怎么办?” 厄途说:“我必须能掌握一些主动权。这样吧,我教你一个阵法,只要你按照我吩咐的做,你就能在你需要的时候随时调用我的法力。我现在虽然三魂不稳、七魄难聚,但是助你逃出生天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问:“会不会有啥副作用?” 厄途倒是很坦诚:“只是让咱俩以后共用一个肉体而已,别的也没什么。” 这还叫没什么?那他这个阵法岂不是一个丧权辱国的条约?我签了以后就等于要割地赔款? 厄途笑笑:“我知道你没那么快想通,你自己考虑考虑吧。”说完,他就不说话了。 到了后半夜,我忽然听到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我只好把耳朵支棱起来。 没过多久,我爸就推开门进来了。他冲过来帮我把绳子解开,我问他:“爸,你怎么来了?他们要放了我吗?” 我爸脸色不好,他摇摇头:“我是偷偷过来的。你快跑吧。” 跑?跑去哪?我有些懵了。我爸说:“你去外地打工,先不要回来了。等以后这事情平定了之后,你再回来吧。” “那你跟我妈呢?你们怎么办?” 我爸青着脸说:“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吧。” 我爸推着我出了村委会,我忽然想起一件事:“爸,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爸走在我前面,闻言也没有回头:“我是偷偷跑过来的。” 我问:“家里没有人看着吗?还有村委会,人都跑哪去了?” 我爸只顾着往前走,他说:“他们都去将军墓那里举行仪式了。木不孬说要想要逆转风水、平息将军的怒火,首先要祭祀,村里要把将军墓挖开,用三牲祭礼祭祀地宫,然后用鸡血盖顶,吸收将军墓散出来的阴气,这样,附近的庄稼就不会死了。” 我总觉得我爸说话怪怪的,一些不该从一个地道、本分的老农民嘴里蹦出来的词却被他说得顺顺溜溜的。 可我也没有多想,反而是听到他说村里人要打开地宫时吓了一跳:墓里可还有一个僵尸的啊!他们要是把僵尸放出来,整个村子怕是都要完蛋了! 我暗叫一声糟糕就往将军墓跑,一边跑一边让我爸回家带着我妈出去躲躲。我话还没有说完,脚下忽然打了个踉跄,险些让我摔了个狗啃泥! 我转身一看,竟然是刘自、刘堂。他俩躺在荒草堆里,两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灰扑扑的一点活人样都没有。我吓了一跳,伸手去探他们的鼻息。 他们呼吸倒是还在,可这样子实在吓人,就像是被人抽走了三魂七魄一样。我被关在村委会的时候还听到这俩人在外面叽叽喳喳的聊天,怎么一转眼…… 不好! 我抬头一看,四周哪里还有我爸的影子!我仔细回想刚刚那个人的言行举止,终于察觉除了样貌声音,他跟我爸一举一动都不一样! 刚刚那个人是谁?他怎么会跟我爸长得一模一样? 想到这我心里又嘀咕:他真的跟我爸长得一模一样吗?天黑的跟锅底一样,他又尽可能背着我,我连他鼻子眼睛都没有看清过。他只不过是穿着我爸的衣服罢了! 可我爸的声音我总不会听错! 那人到底是谁? 不过此时我没有时间计较这些了,我要是不快点去阻止木不孬,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我并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白莲花,村里的人怎样凌辱我们一家三口我都历历在目。我只是觉得,纵使我心里有恨,谁捅我刀子我就捅谁刀子,大家谁也不怂。 可各家各户的小孩子是最无辜的,要是因为他们家长之过牵连了他们,那我跟禽兽有啥区别? 我火急火燎地跑到将军墓的时候,村里的人正围在那。有的人在挖坑,有的人烧香、烧黄纸,刘田根、木不孬站在最高处指挥。 过了一会儿,刘二胖跑过去跟刘田根说:“叔,墓道挖开了。墓虽然塌了,但是有半块烂碑把墓道盖上了,上头只有一层土掩着。” 刘田根与木不孬对视一眼说:“去把刘米他爸叫过来吧!” 不一会,一堆人就簇拥着我爸走上前。刘田根从高处蹦下去,站到我爸面前跟他说:“祸是刘米闯的,俗话说子债父还,天经地义,所以将军的怒火还需要你帮你儿子把他平息了。来——” 他一招手,王老歪、王铎和刘二胖就各端过来一个红漆盘子,上头分别摆着猪头、牛头、羊头。刘田根对我爸说:“只要你把这祭品送进去,把将军的怒火填了,刘米的帐也就一笔勾销了。” 我爸一声不吭地从王老歪手里接过猪头,正要往墓道里下,有一个村民忽然喊道:“墓道里有声音——” 刘田根眉头一皱,看了一眼木不孬,木不孬赶快接口说:“那是将军老爷在发怒,把祭品送进去就没事了!” 我总算是看明白了!木不孬和刘田根怕是早就知道墓道里有动静吧?他们不敢下去,所以让我爸进去蹚雷? ------------ 第二十三章 刀下留人 刘田根被村里的人簇拥着跑到我跟前:“你是咋逃出来的?刘自和刘堂呢?”刘二胖不是说我从墓地下拿出宝贝来了吗? 会不会是有人知道了后见财起意,想去将军墓捡漏?刘田根像是没听见一样,一脚踹在刘二胖屁股上:“他妈的完蛋玩意,等着我动手呢?”我冷笑着说:“你别小人之心了,自己想的啥可千万捂严实了,别一张嘴就露出来。”我不再反抗,刘二胖像是绑粽子一样把我绑得结结实实的。 我有些担心:我被绑成这样,纵使让厄途控制了我的身体,他能挣得开吗? 刘田根不理他,自顾自扭头吩咐人把我捆上。我睥睨着他们冷冷一笑,抬手指着摩拳擦掌上来的两人说:“你们谁敢!”我冷笑着说:“你说呢?”刘田根指着我的手都在抖:“你……你……你这个混账!”我急道:“爸,你不能进去,里面有僵尸!”刘二胖不是说我从墓地下拿出宝贝来了吗? 会不会是有人知道了后见财起意,想去将军墓捡漏?现在真真切切地看到我爸端着装有猪头的红漆盘子往将军墓里下,我更加肯定刚刚在村委会见到那个是假的! 我爸疯狂地摆手:“不行,不行。”我不再反抗,刘二胖像是绑粽子一样把我绑得结结实实的。 我有些担心:我被绑成这样,纵使让厄途控制了我的身体,他能挣得开吗? 刘田根被村里的人簇拥着跑到我跟前:“你是咋逃出来的?刘自和刘堂呢?”厄途似乎已经隐隐察觉到我的心思,我脑海中最深处有一根神经兴奋地跳动着。 刘田根不理他,自顾自扭头吩咐人把我捆上。我睥睨着他们冷冷一笑,抬手指着摩拳擦掌上来的两人说:“你们谁敢!”墓地上一下子都安静了! 另一个人就说:“是哩。就是把他在墓里关两天。保管不让他少一块肉,这可是个十全十美的办法!”刘二胖不是说我从墓地下拿出宝贝来了吗? 会不会是有人知道了后见财起意,想去将军墓捡漏?我咬着牙不说话。 刘田根又继续说:“你坏了风水还不算,还在这里妖言惑众。哪里有啥僵尸?你搞这一套封建迷信蛊惑群众,用心何其恶毒!”村民都很沉默,少数人兴奋,多数人看我的眼神带着怜悯,有些人已经转过头低低啜泣。 到了这个节骨眼,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大喊一声:“爸,别进去!”村里有人打着手电,手电筒的光照在我爸脸上,他眼角的皱纹一根一根堆砌着,明明是在笑,眼角却是湿的。 刘田根像是没听见一样,一脚踹在刘二胖屁股上:“他妈的完蛋玩意,等着我动手呢?”我咬着牙不说话。 刘田根又继续说:“你坏了风水还不算,还在这里妖言惑众。哪里有啥僵尸?你搞这一套封建迷信蛊惑群众,用心何其恶毒!”我冷笑着说:“你说呢?”刘田根指着我的手都在抖:“你……你……你这个混账!”我爸手里捧着猪头,模样有些滑稽,他担心地说:“小米,你快回去,等我把三牲祭礼送进去,啥事都好了。”我冷笑着说:“你别小人之心了,自己想的啥可千万捂严实了,别一张嘴就露出来。”带血的猪头压在他身上,他想爬起来,却又不敢让祭祀的猪头沾地,动作显得笨拙且可笑。 另一个人就说:“是哩。就是把他在墓里关两天。保管不让他少一块肉,这可是个十全十美的办法!”村里有人打着手电,手电筒的光照在我爸脸上,他眼角的皱纹一根一根堆砌着,明明是在笑,眼角却是湿的。 我急道:“爸,你不能进去,里面有僵尸!”将军墓这两天虽然一直有人守着,但是堂堂村长想找机会下去一趟还不容易? 有人期期艾艾地开口:“村长,墓里好像有……小米说的会不会是真的?”我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了。 厄途说的事我答应了。纵使要跟他共用一个身体,我也答应了!村民自动给我让开了道,这条路笔直的通向墓道。 我知道,这条路走到头,我这一辈子也算是该彻底拐个弯了。刘田根转身去后面找木不孬商议,我爸紧跟几步一叠声地叫着 “村长”、 “村长”。可村长并没有搭理他。他想挤过去跟刘田根好好说说,有人推了他一把,他端着猪头站不稳,身子一歪倒下去了。 ------------ 第二十四章 墙头草,两边倒 这声音就像古代法场上的“刀下留人”一样,不过我不明白,“刀下留人”为什么非要等到刀口快要落到脖子上的时候才喊呢? 来人是刘弊三。 刘弊三的脚还没有完全恢复,走路还是一崴一崴的,看着有点滑稽。他跑过来,眼睛一瞪,对刘田根说:“你们想要干什么?” 刘田根不认识他,王老歪却认识。他赶忙跑过来嘻嘻哈哈地跟刘田根解释一番。刘弊三看着他们“哼哼”冷笑起来:“你们以为,刘米去墓里住两天,你们村里的风水就能变好?” 刘田根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弊三眼睛在人群里环视一圈,最后把目光定格在我身上。他大喇喇地走上前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旁边的人刚想说话,他一个眼神瞪过去,那人就不敢开口了。刘弊三慢慢踱着步,走到木不孬面前的时候掀着眼皮打量他一眼说:“是你出的这个馊主意?” 木不孬炸毛道:“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刘弊三不理他,转头盯着刘田根的脸看了一会,说:“从你面向来看,你家的祖坟是找人算过的吧?” 刘田根脸上有些震惊。刘弊三接着说:“你以为祖坟上摆个什么青龙背上马托人就够你们家牛逼几辈子了?” 刘田根显然被镇住了,他脸都青了:“这位大师是……是刘米什么人?” 刘弊三说:“我是刘米的师父。” 刘田根问:“大师对今天这件事……有啥高见?”刘弊三说:“这个墓是百川汇海的风水格局。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将军墓与村子周边的坟地都是连着的。坟地里的阴气被法阵控制汇入将军墓,滋养着墓里的古尸。这墓里有一头僵尸,小米告诉你们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刘弊三就接着说:“至于将军墓附近的变故,是因为墓里的将军已经起尸,不能再吸收附近坟地汇入的阴气,这些阴气无处宣泄,就渗透到附近的土壤里,所以植物的根才会变黑。” 刘二胖梗着脖子说:“就算是这样,也是因为刘米进墓,将军才会起尸。归根结底还是他的错。” 刘弊三轻蔑地看他一眼,冷笑着说:“你是个什么东西?” 刘二胖想解释,刘弊三却看也不看他,扭头对刘田根说:“如果真要算起来,也是我的错。古墓里的盗洞你们看见了吗?那是日本九菊一派的一个法师所打,他偷入我国,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潜伏在古墓中修行。我追入古墓与他斗法,情急之中,他用控尸术让将军起尸,若不是小米误入古墓阴差阳错地救了我,我恐怕就要死在墓底下了。那个日本鬼子的阴谋恐怕也要达成。” 村民们一片哗然。刘田根摆出一副民族大义的模样问:“那个日本鬼子他……” 刘弊三说:“他跑了。不过不必担心,小米会跟我一起追踪,就算他跑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把他抓住。” 村民们一听涉及日本鬼子,个个群情激愤,纷纷表示要把这个日本鬼子抓住正法,决不能让日本鬼子再欺上门。 刘二胖见到风向大变,也急了,他推一把王铎,有点不满地说:“说来说去,你就是想替刘米脱罪。不管咋说,王铎他妈是间接被刘米害死的,你这么把他带走,你问问王铎和老歪叔答应不答应。” 木不孬见刘弊三一来,就连村长也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的,自己的存在感薄弱到几乎没有,也想找回场子:“而且,你说啥阴气无处宣泄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们咋能相信你的鬼话?要是耽误了吉时,惹得将军发了大火,村里的风水再也描补不回来,到时候谁承担这个责任,是你,还是刘米?” 刘弊三不慌不忙地说:“事情咱们一件一件的解决。”他走到王铎面前,盯着他问:“你说你妈是刘米害死的?” 王老歪赶忙跑过来挡在王铎面前,紧张地说话都结巴:“我……我们没这样说。” 村民中就有人喊:“王老歪,你早先不是还说要刘米给素芬偿命吗?现在咋又改口了?” 王老歪梗着脖子说:“我啥时候这样说了,你……你血口喷人。” 那人气得无语,村里的人看着王老歪的眼神都变了,一个一个就跟受了蒙蔽一样,对着王老歪父子指指点点。 刘弊三一把把王老歪推开:“看来赵素芬的事情还成了悬案了。这样吧,为了给你们王家一个公道,也还小米的清白,我把赵素芬的魂拘来,咱们当面问问她?看看他是死在谁的嘴里,是小米,还是……”他看看王铎,只笑不说话。 王铎吓得脸色惨白惨白的。王老歪也结结巴巴地求情:“刘师傅,别,别,让素芬安息吧。” 我冷笑着说:“师父,这一手拘魂术你教教我,改天我再被冤枉了,也不至于被人填墓眼。” 刘弊三回头看了我一眼,笑笑说:“这好说。咱们师徒有啥不好说的。” 王老歪巴巴地跑到我跟前,涎皮赖脸地笑着说:“小米啊,可别打扰你婶子了,让她安安心心地走吧。你可千万别,就算叔求你了……” 我一挑眉:“怎么,我帮你媳妇伸冤你都不愿意?亏你还是她男人,亏我婶还跟你生儿育女,你就是这样对她?让她死的不明不白的?师父,你教我吧,我现在就要学。” 王老歪哭丧着一张脸:“小米,咱有话好好说。叔真的求你了,叔不是人,叔不该冤枉你。”他吓得狠了,一边哭一边抽自己嘴巴子:“你婶的死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狼心狗肺,我不是东西。可我也是受了人的蛊惑,是刘二胖……” 他一指刘二胖,咬牙切齿的就冲了上去,朝他脸上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甩的比他刚刚打自己那些巴掌加起来都要响:“都是你这个混球上蹿下跳,撺掇着我污蔑小米,破坏我们爷俩的感情,我打死你个王八羔子。” 刘二胖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嘴角立刻流血,他叫嚣着跟王老歪厮打在一起,两人像是疯狗一样互殴,看得村民们啧啧称奇。 这王老歪也是,为啥对赵素芬的死这么讳莫如深?莫非真有什么隐情? ------------ 第二十五章 第一棵 刘弊三也不理王老歪他俩,转头对木不孬说:“至于我说的阴气无法宣泄,也有证据。”他往将军坟上走了一段,伸手从坟地正中间那颗老槐树上折下一段树枝。 他说:“各位乡亲,大家可以看看这树枝。现在是冬天,树枝外面是枯的,中间却还绿着呢,这说明啥?说明这颗大槐树还活得好好的。” “我刚才说过了,这个风水局是百川入海。这棵槐树就是阴气汇入将军坟的通道。所以土壤里的阴气再重,它也不会死的。” 事实胜于雄辩。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人民群众心中那杆秤自然也有所偏向。 刘弊三就趁着打铁,接着说:“要是大家还是不信,咱们明天可以去村子附近的几个坟圈子看看。村长,咱村附近有几个栽着槐树的坟圈子?” 刘田根想了想说:“三个。” 刘弊三说:“咱们明天一个一个看。到时候,我自然有办法证明我说的话。” 村民们对刘弊三的话已经慢慢信服。在村长的安排下,大家纷纷散开。我赶快跑过去把我爸扶起来,他身上又是血又是泥十分狼狈,但他还是很高兴。 他一边招呼刘弊三往家里走,一边跟我说:“以后你要好好孝顺你师父,听见没有?” 我们走了没多远,刘田根就跑过来,他先给刘弊三和我爸递了一支烟,刘弊三接了,我爸犹豫了一下,也接了过去。 刘田根就恭维着说:“大师,村里的事还赖你多操心。我这村长的官虽然不大,但是也管着几百口子人。我要对他们负责,村里的风水可千万不敢马虎。” 刘弊三自然满口答应。刘田根支吾了一会,又说:“等这档子事忙完了,我请大师去市里最好的管子搓一顿,到时候也向大师讨教讨教这风水秘术!” 我知道他是为了自家祖坟的风水,心里忍不住冷笑,刘弊三却不在乎地摆摆手:“好说好说。” 刘田根走了,刘弊三看着黑暗中的某处怔愣了一会儿,我爸拍拍他的胳膊:“刘师傅,走啊,去家里走。” 刘弊三笑笑:“老哥,嫂子这会只怕正忧心呢,你先回去跟她报个平安,我跟小米我们爷俩有点话说。” 我爸毫不犹豫的就点了头,等他走远了,刘弊三才指着不远处说:“小米,你看那。” 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只见黑咕隆咚一片啥也看不见。刘弊三笑笑:“你看我,忘了。”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眼药瓶让我滴两滴,我“噗嗒噗嗒”往眼里倒了三四滴,他心疼地打我一巴掌骂道:“小兔崽子,知不知道这东西多珍贵?两滴就够了,你个败家玩意。” 我觉得眼里冰冰凉凉的,其他感觉倒是没有。刘弊三拍拍我,指着不远处说:“现在看到啥了?” 我挤着眼睛一看,只见柴火垛旁边有个人影,披头散发、雪白襦裙,不正是那个女鬼吗? 我有点害怕:“怎么又是她?” 刘弊三问:“这几天你见过她?”我点点头,把在泡泡家见她的事说了一遍。刘弊三想了想,凌空画符、催动真诀,从口袋里抓了一把白色粉末撒过去。白色粉末见风就着,“轰”一声响,吐出巨大的火舌。 女鬼后退一丈有余,阴恻恻地一笑,闪身不见了。 我想追上去,刘弊三拉住我说:“有好几次,我都感觉她在你家附,但是她好像没有恶意,今天先让她走吧。” 我皱着眉问:“他跟着我干嘛?” 刘弊三笑着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我俩回到我家的时候,我爸正在厨房炒菜,朱大娘陪着我妈坐在沙发上,我妈脸上虽然还有泪痕,但是情绪已经好多了。可她一见到我,眼泪就又止不住了。 刘弊三劝她:“老嫂子,俗话说千锤万凿出深山。小米他是个后福无量的娃,现在吃点苦头对他有好处。” 我妈自然是满口答应。过了一会,我爸端着好酒好菜上桌,酒饱饭足之后,刘弊三说:“小米,今天我就跟你挤挤吧?”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不是不在别人家过夜吗?” 我妈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我背上,瞪着眼骂我:“你咋说话的?” 刘弊三摆摆筷子笑说:“没事,没事。小米,你现在都是我徒弟了,也就不算是别人了。” 这就成师徒了?“咱不用举行个仪式啥的吗?” 刘弊三说:“那些都是花架子,只要你心诚,仪式不仪式的无所谓。” 我爸妈都很高兴,我爸一个劲地让我给他敬酒,我感念他三番四次救我脱离苦海,二话不说,跪地上给他磕了三个头,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师父。” 酒桌上的气氛更加热烈,一顿饭一直吃到十二点半,我才扶着我师父回房休息。 一夜无话,第二日,村长就领着一群人来我家等着。师父没有起床,他们也不敢大声吵闹,一个个都抱着膀子蹲在房檐下等着。 我妈烧了热茶,我爸去买了烟和一次性水杯。我爸给他们让烟,我妈给他们倒茶。他们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推辞着“不渴”、“不渴”。 我妈到底把茶水塞到他们手里:“大冷的天,不渴也暖暖手。”他们脸上这才笑逐颜开,低声跟我爸妈说着感谢的话。 师父起床吃了饭,就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最近的那个坟圈子。 这块地也算是老刘家的祖坟,村里许多人家的老人都葬在这里,坟圈子入口的地方有一颗粗壮的老槐树。 刘弊三绕着槐树走了三圈,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画满符咒的刀,他念着诀一刀捅在槐树上,伤口上竟然“噗”地喷出一股鲜血,村里的人见状,脸色都变了。 师父冷笑着说:“这孽障年深日久怕是要成精了。小米,去掂两桶油,烧了。” 我答应一声要去买油,刘田根有些担心地说:“这能行吗?” 我很快就把火点着了,参天古槐被大火吞噬的瞬间,风像是鬼哭一般凄厉,听得在场的人都瑟瑟发抖。 ------------ 第二十六章 白棺材 槐树根像是臂膀一样把白棺材紧紧抱住,大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槐树根连同白棺材一块挖了出来。 只见坑底露出一块板子,有人用铁锹刮了刮,发出刨子刨木头的声音,铁锹砸在木板上, “空空”作响。这回点火却没那么顺利。师父费了好大的力气拔出了树根,又吩咐我去找一块红布。 我很快找来了红布,他把棺材上的窟窿一盖,刚刚还打着滚叫肚子疼的人立刻就不叫了。 师父吩咐几个村民看好火势,以免酿成火灾,自己则盘膝而坐开始念经。 他嘴唇阖动的幅度并不大,但是声音却似乎能响彻天地,就连 “呜呜呜”的风声也被压了下去。每个人都好奇棺材里到底装了什么。我也很好奇。 但是师父把话说得这么严重,谁也不敢轻易违抗。槐树根像是臂膀一样把白棺材紧紧抱住,大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槐树根连同白棺材一块挖了出来。 师父好像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点了一颗烟,指着底下的棺材说:“没事,挖吧。在从前,白棺材用来装没出阁的闺女。”师父指着树干一声令下:“把树砍了,把树根也刨出来。”我师父跳下去看了看,点头说:“这是一口棺材,肯定是这里没错。把棺材挖出来。”我师父从旁边掂起一把斧头,纵身一跃跳到棺材上,然后把戳到棺材里的那条树根一斧头砍断。 他把斧头一扔,用尽全身力气想把棺材里的树根拉上来。点火用的打火机是老式的拨转轮、带打火石的那种,点火的人拨第一下没有点着,第二下直接把手给伤了。 槐树根像是臂膀一样把白棺材紧紧抱住,大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槐树根连同白棺材一块挖了出来。 第三个点火的人也是刚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就捂着肚子倒在地上,他一边打滚,一边鬼哭狼嚎地叫:“我肚子疼啊,我肚子疼。我肚子被剑戳穿啦,疼死我啦,你们救救我吧……”师父说:“将军坟上那棵槐树是母槐,这棵是子槐。这槐必定是用母槐上长出的树苗移植过来的。它们同气连枝,所以子槐能把自己吸收到的阴气源源不断地汇入到那颗母槐里。”大火遇干柴烧得正猛,刘二胖却疯疯癫癫地跑了过来。 192.157.199.159,192.157.199.159;0;pc;1;磨铁文学师父指着树干一声令下:“把树砍了,把树根也刨出来。” “快看,树根下有东西。”不知谁叫了一嗓子,大家纷纷探着头往坑了看。 师父吩咐几个村民看好火势,以免酿成火灾,自己则盘膝而坐开始念经。 他嘴唇阖动的幅度并不大,但是声音却似乎能响彻天地,就连 “呜呜呜”的风声也被压了下去。出事的是刘自,他死了,吊死在第二处坟圈子入口的那棵老槐树上了。 我有些狐疑:“师父,他……被鬼上身了?”我想上去给他帮忙,他急急吼我:“不要上来!”我就站在原地不敢动。 ------------ 第二十七章 尘归尘,土归土 我最后一次见刘自是在前天晚上。 前天晚上有人救我,刘自和刘堂当时就晕倒在村委会门口。我已经把这件事跟师父说过了,师父也想不出什么头绪。 至于刘自和刘堂,他俩的记忆好像残缺了一段,从我被抓进村委会到他俩被人救醒,这之间发生的事他们都不记得了。 村里有人报了警,刘自的老婆徐香妞抱着刘自的腿哭得肝肠寸断。刘自平日在村里的风评并不好,但此时看着徐香妞孤儿寡母哭得几乎断气,在场的人眼睛都酸酸的。 几个经过事的老媳妇拉着徐香妞劝她保重身体,几个年纪高、辈分重的老人帮着张罗刘自的身后事。 村子里就是这样,或许平日里争吵不断,可若是谁家出了事,愿意帮忙的多,单纯看热闹的少。 没过多久警察就来了。他们把刘自的尸体放下来,有经验的老法医立刻对尸体进行初步的检验。 刘自上吊用的是自己腰里解下来的皮带,垫脚用的是路沿上堆放的红砖,现场也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 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刘自是自杀。 可他为什么要自杀?是一时鬼迷心窍,还是一时被鬼遮了眼?流言像是风一样在老槐树底下吹开,吹得人们心里冷飕飕、凉冰冰的。 警察封锁了现场,师父只好领着村民去下一个坟圈子。刘堂惨白着一张脸,期期艾艾地看了一眼刘田根,说:“村长,这……还要继续烧吗?刘自他……” 别的人也都小声议论起来了。有人甚至说:“难道二胖昨天不是胡说八道?刚烧了一棵槐树,就有一个人吊死在槐树底下了。刘大师昨天不是说将军坟上的槐树是母槐,这些是子槐么?莫非他们兄弟心意相通,来……来报仇了?” 师父没有说话。有一个人忽然“咦——”地叫了一声:“这是个啥东西?”他一弯腰,竟然从草稞子里捡起一部手机。 警察闻声很快就跑了过来,他们用塑料袋小心翼翼的把手机装起来,然后举高了问:“这是谁的手机?有没有人认得出来?” 没有人说话。 警察又问徐香妞:“这是死者的手机吗?”徐香妞泪眼婆娑地摇头。这就怪了。自杀现场凭白出现一部手机,不是死者的,也没有村民出来认领? 几个警察围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了一会儿,一个小警察就把手机收进置物箱里,跟皮带、红砖放在一起了。 师父对刘田根说:“既然大家都不愿意继续烧了,那我就跟小米回家了。”既不解释,也不留恋,洒脱的让人看了直犯嘀咕。 刘田根自然不能说什么,他跟师父说了一箩筐好话,才陪着笑往前多送了两步。 我有些担心:“师父,槐树不烧,那将军坟……” 师父负着手走在前面,闻言头也没有回:“急什么?上赶着不是买卖,你晾一晾他们,他们反倒觉得你值得信赖了。” 果不其然,到了下午,刘田根就领着一群人去我家请人了,同时,也带来了刘自一案的最新消息。 警察初步勘察的结果显示刘自是自杀,现场那部手机是刘二胖的,警察本想去刘二胖家了解了解情况,可刘二胖竟然不见了。 他爸妈对刘二胖的情况一问三不知,警察又不能单凭着一部掉落在案发现场的手机就认定他是凶手,所以警察只好一边找刘二胖,一边进行深入的调查分析。 只不过警察虽然没个定论,村里的人却都在猜测刘二胖就是杀人凶手。要不是他干了亏心事,为什么要畏罪潜逃呢? 既然“找到”了凶手,证实这并不是什么老槐树的报复,村里人自然就不那么害怕了。因此,为了村里的风水,师父的话还是要听,坟头的老槐树还是要烧。 刘自吊死的那颗槐树被警察封锁了,我们就只好从另一棵子槐下手。大家按照师父的吩咐烧了槐树、刨出树根,果然在地底下发现了第二口白棺材。 这口白棺材从大小、样式到被槐树根包裹、插入的姿态,甚至连腐烂的程度都与前一口一般无二。师父也不多说废话,按照之前的流程砍了砍根、拔根,这一回,他特意用一堆枯枝把棺材上的窟窿堵上,然后就让人放火烧,一样不许人往棺材里看。 第二天,师父又领着人去了将军坟。将军坟上的草都死了,光秃秃的只剩一棵槐树。这一回,师父先让人准备了几十斤公鸡血浇在树根上。 将军坟上的土地像是干涸了许久一样,几十斤公鸡血浇上去,刹那间就渗进了土壤里,地皮上竟连一丝红印都没留下。 师父让村民退下坟头,然后,我们就看见浇过公鸡血的土地上开始冒泡。那情景就像是水开了锅,一个接一个的大泡泡掀着地皮鼓起来,涨到一定程度之后“噗噗噗”地炸开,然后一股股带着恶臭的黑烟飘散到空气中。 黑气大概冒了两个多小时,师父才让我们重新走上将军坟。大冷的天,本该冻得硬邦邦的土地踩上去竟然松松软软的,就像沙土一样。 师父让人在老槐树上浇了足足三桶汽油,火一点起来,狼烟冲天而起,大火之中,似有无数厉鬼在哭嚎,声震九霄,极其凄惨。胆小的人纷纷捂上耳朵。 村长希望师父作法压一压,可师父说:“这我可压不住。鬼气在此盘踞了几百年,一朝疏散,可不得宣泄宣泄?这是好事。” 大火直烧到月正中天才熄灭,火光映红了天空,十里八村的人都跑过来看热闹。 等到火熄灭了,师父就对村长说:“母槐已死,子槐也只剩那一株。盘踞在此处几百年的风水局已破,村里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村长自然是忙不迭地说着好话。 第三天是刘自出殡的日子。师父领着我去葬礼上点了根香,略表寸心。原本等香烧完我们就要回去的,可不知怎么,师父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我问他怎么了,他摆摆手,压低了声音跟我说:“不对劲。” ------------ 第二十八章 蓝秋裤,绿帽子 我陪着师父在一旁观礼,只见点着的黄裱纸烧得有气无力的,火苗子泛着蓝头,像是随时会断气一样。 师父垫着脚环视了一周,然后皱着眉跟我说:“刘自的魂魄不见了。” 这是什么意思?师父跟我解释:“刘自死的那天我就有些奇怪,到今天我才能肯定,刘自的魂魄不知被困在什么地方了。” 我仔细想了想,忍不住问:“会不会是被谁抓起来了?”虽然我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我知道在我身边一直都隐藏着一个高人,他养着厉鬼、破了厄途的法术、从王铎身上救走了罔和女鬼,更甚至于那天晚上他还去村委会救过我。 我不知道他的意图,但是我总感觉他的目的并不一般。 师父叹了一口气:“这个就不知道了。” 刘自下葬的第二天,警察局正式结案。虽然还没有找到刘二胖,但是除了案发现场的手机,再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刘自的死与刘二胖有任何关系,更有甚者,根据现有的证据,警察都不能证明刘自死于他杀。 警察结案的当天,也一并解除了对老槐树的封锁。刘田根来我家请师父的时候,他老人家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脸上有些惊喜的跟我小声说:“我可能知道刘自的魂魄被困在哪了!” 我们师徒俩火急火燎地赶到老槐树底下的时候,村里的人已经在那等着了。 这一回,我师父没有急着动手烧树。他先绕着老槐树转了一圈,然后让人在槐树底下摆上香案。我师父向徐香妞打听了刘自的生辰八字,然后让我备齐黄符、鸡血、毛笔、朱砂、铜铃。 等一切准备妥当,师父提笔画了八张黄符,然后按照一定的规则把黄符贴在槐树上。他喝了一口鸡血,“噗”一下喷出去,然后摇着铃,嘴里大声念着歌诀。 师父唱歌诀的时候用的并不是普通话,而是一种南方的方言,所幸我曾在南方的电子厂打过几年工,所以能听懂个五六成。 歌诀大致的意思是招魂,只是师父反反复复念了好几遍,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刘自的魂竟然不在这棵树里?师父心情沉闷地擦干净嘴角的鸡血,皱着眉愣了一会儿神,然后挥手让人把槐树烧掉。 瞅着师父休息的空档,我问他:“师父,你刚刚是不是在招刘自的魂?” 师父点点头:“这槐树能聚阴,也是专门为将军坟收集阴气用的。所以刘自死了之后,魂魄一旦离体,立刻就会被吸收进树里。可这槐树里又没有。莫非……” 师父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沉吟半晌,终究一拳砸在另一只手心里,恼恨地说:“要真是那样可就不好了。” 我赶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说:“子槐与母槐之间有无形的通道,就像是河道一样,子槐吸收的阴气通过这些无形的通道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母槐那里,我不知道将军坟里有怎样的法阵,能把外界输送的阴气转化成养分,滋养将军的尸体。按理说,咱们把母槐和其余子槐都烧了,槐树间输送阴气的管道就断了,那么刘自的魂魄应该会被滞留在这棵槐树里才对,可我刚刚为什么招不来?” 我想了想说:“师父你找刘自的魂魄干什么?”、 师父说:“我想弄清楚他的死因。我总觉得他的死并不单纯。现场没有他杀的痕迹并不一定真的是自杀。对于修道之人来讲,弄个鬼遮眼,让他心甘情愿地吊死自己,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咱们弄清了刘自的死因,或许就能追查到一直潜伏在咱们身边的那个养鬼人了!” 我点点头:“那现在怎么办?” 师父说:“还有最后一个办法。你去找徐香妞要一件刘自穿过的衣服来,今晚十二点,咱们师徒再做一场招魂的法事,要是再找不到刘自,我可是真的没办法了。” 刘自身前就是刘田根的狗腿子,他像一条疯狗一样为刘田根冲锋陷阵,往往是刘田根让他咬谁他咬谁,他主子不能做、不方便做的事都被他做了。他因此做了不少恶、得罪了不少人。村里几乎没有人瞧得起他,大多是面上客客气气的,一转身就骂娘。 我自然也不例外。我跟他那个婆娘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所以,我咋可能向徐香妞要衣服呢? 不过好在刘自死了之后,他的那些衣服都被徐香妞扔到垃圾堆里了。我只等天黑以后,去垃圾堆找一件就行了。 本来就做贼心虚,我自然不敢挑大件的捡,翻来翻去,我找了一条农村老汉最常穿的蓝秋裤塞到兜里带了回去。 到了晚上十一点半,师父和我找了个没人的十字路口摆上香案。师父抖手把蓝秋裤点了,让我摇着白幡一遍一遍念刘自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他则一边手舞足蹈地摇铃,一边又唱起招魂的歌诀。 大半夜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我们师徒俩一个摇铃,一个摇幡,彻骨的寒风卷着白花花的幡布,发出一阵阵“噗噗噗噗”的响动。 要是被人看见了,那人估计不被吓死也被吓疯。 师父蹦蹦哒哒地跳了半个小时,累得满头大汗,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喘着粗气有些疑惑地说:“不应该啊,就算招不来魂,也该有点反应啊!” 我挠挠头:“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师父想了想,指着那条早已化成灰烬的秋裤说:“你确定这是刘自的秋裤?” 我说:“那还能有假?我是从徐香妞扔出来的一堆衣服里捡的。” 师父冷冷一笑,“哼”的一声说:“再去捡一件。要捡那种你亲眼见他穿过的。这条秋裤肯定不是他的。” 这他妈还见了鬼了。“如果这秋裤不是他的,咋可能跟刘自的衣服一起被扔出来?他家也没有别的男人啊!” 师父毕竟见多识广,瞪着我笑了两声:“这有啥难猜的。不是他的,肯定是别的男人的。说不定是谁哪天走得急,忘穿了,或者穿错了。毕竟这样的秋裤,满大街都是吧。” 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有些意味深长地说:“师父,那你说这是谁的?” 师父说:“是谁的我不知道。不过被咱们这么折腾,这秋裤的主人非大病一场不可。” ------------ 第二十九章 熊熊怒火燃烧了我 我从垃圾堆里又捡了一件羽绒服,师父问我:“这回不会错了吧。” 我拍着胸脯保证:“刘自死的那天就是穿的这件,不会错的。” 师父点火把羽绒服烧了,依旧是一边舞蹈,一边摇铃念咒。衣服刚烧了一个袖子,火苗就变成了蓝色。同时,十字路口的风一下子停了,蓝色的火苗就那么静谧无声、一步一步地往衣服上爬。 师父嘴里喊一声“应”!刘自的衣服像是被谁拉起来一样以一种不太自然的角度像某个方向倾斜。 师父摆摆手,我俩就按照衣服指示的方向往前走。说来也怪,大街上寒风呼啸,偏偏衣服附近连一丝风也没有。 大约走了五分钟,衣服上的火苗忽然“嘭”一声炸开,火焰由蓝转红,大火“噼噼啪啪”地烧起来,一下子就把那件羽绒服吞噬了。 师父大叫一声“我靠”赶忙松手。我急忙问:“咋啦?” 师父惊愕地说:“我被这衣服咬了一口。”我跑过去一看,果然就见他虎口上有一片红印。我惊奇地问:“衣服还能咬人?” 我话音未落,只见掉在地上那件衣服竟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像条狗一样“扑棱棱”地甩了甩毛,火星子“噼噼啪啪”落在地上。 师父大叫一声:“不好!快抓住它!”可那件衣服竟然像一条点着的狗一样拖着熊熊烈焰撒欢跑了。 我们师徒紧追不舍,可那衣服跑的太快,我俩开足了马力也没有追上它。情急之下,师父把手往后颈一伸,喊一声“去”,小花就像一道白色闪电一样窜了出去。 小花跑的脚底生风,很快就把衣服拦下了。小花蹲在马路中间,两颗宝石一般的眼珠死死盯着对面着火的衣服。 可是那衣服两只“前蹄”一蹲,竟然“汪”地叫了一声。 小花一下子就炸毛了,“喵呜”一声咆哮逃出去老远。衣服又往前跑了大概二十多米,就像一条死狗一样趴在路中间一动不动了。 我跟师父气喘吁吁地追上去一看,衣服烧得只剩下一小嘬灰了。小花“刺溜”一下跳到师父手臂上,用头蹭着师父的胳膊“喵喵”地叫。 师父无奈地叹口气,对它说:“算了。” 我一边喘气,一边跟师父说:“没事,垃圾堆里还有好多件,我再去拿一件。” 师父猛地抬头:“糟,调虎离山!快带我去垃圾堆那!” 就这样,我连气都没喘匀,就又跑了起来。垃圾堆在村子东边,刚刚那件衣服像是故意的,一个劲往西跑。 我俩火急火燎地跑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整个垃圾堆都被人点着了。 我咬着牙痛骂一句:“他妈的。” 师父说:“也不用这么丧气,咱们也不是一点收货也没有。那人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地出手?只能说明咱们调查的方向是正确的。我有预感,只要咱们能找到刘自的魂魄,就一定会有收获。” 我点点头,师父接着说:“开始的时候,刘自的衣服一直拉着咱们往这边走,那就说明他一定在村子东边。你仔细想想,这附近住的有没有可疑的人?” 我拧着眉头冥思苦想,却连一点头绪也没有。我打小在村里长大,村里哪有马蜂窝我都门清。可是从来也没觉得哪个人是坏蛋的。 师父见我摸不着方向,就摆摆手说:“算了。咱们先去刘自家,看他家里还有没有刘自的衣服。” 说实在的,我认为这个方法可行性不高。我们这的习惯是人死如灯灭,落葬以后,家里就会把他生前的衣物全部扔掉。而且…… “师父,咱们明天再去吧,现在大半夜的,寡妇门前是非多。” 师父摇摇头:“现在去。咱们能想到的,那个人也一定能想到。等到明天,他恐怕又捷足先登了。不过这个点了,咱俩去确实不合适,这样吧……让你妈去。” 我回家把我妈叫起来,把事情跟她说了,她虽然觉得难为情,但是也没有反对。 只不过我妈到刘自家的时候才发现他家早就乱成了一锅粥。打听了两句才知道,徐香妞睡到半夜被一股烟味呛醒,一睁眼才发现,自家的衣柜竟然着火了。他家的衣柜就是用三合板钉的,里面塞的不是衣服就是被褥,一个火星子就着,连二十分钟都不用,就只剩下一堆灰了。 徐香妞抱着脚脖子直哭倒霉,她邻居就问她:“怎么会着火呢?” 她自然也是说不清的。要说不小心吧,大半夜的连个灯也没点,连火源也没有。要说是人为纵火吧,门窗都锁的好好的,连一点撬动的痕迹都没有。所幸他们家的床离得比较远,没有伤到人。 我妈回家把事情跟我俩说了,我跟师父不由得面面相觑。 我妈说:“刘自的衣服里有啥要紧的东西吗?你们想要,还有人要烧?” 我跟我妈说:“我们师门的事您老人家就别打听那么多啦。赶快回去睡觉吧,不然脸上该长皱纹了。” 我妈笑着骂我两句,就打着哈欠回去睡觉了。 我问师父:“现在该咋办?” 师父的心情也有些沉重:“先睡吧,明天早上再说。”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刘堂跑到我家拍门。昨晚忙了半宿,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就被这孙子吵醒了,我心里自然愤懑。 “一大早上瞎叫唤啥?” 刘堂结结巴巴地说:“刘师傅呢?快,快来,将军坟那……出事了。” 我一听吓得整个人都精神了。我胡乱地套上衣服,然后把我师父叫醒,刘堂就领着我们跑到将军坟那里。 将军坟上的盗洞已经被封住了,昨天夜里坟上又垮下去好深一截子土。师父被围观的人让到最前面,刘堂说:“早上有人从这路过,听到坟里传来老大的吼声。像是狼叫。” 师父找了个高点的地方往四周一看,问村民:“麦子枯死的范围还有没有再扩大?” 刘堂说:“没有。” 师父说:“那就对了。” ------------ 第三十章 最后一棵 我脑子里灵光一现,忽然想到一些事,赶忙把师父拉到角落里说:“师父,如果咱们昨天晚上烧的是刘田根的秋裤,会不会是像你说的那样,刘田根情急之下穿错了?那刘自的秋裤……”师父一挑眉,想了想说:“还真有这个可能。”我们师徒俩从将军坟下来之后就直接去了刘田根家,一进院子,就看见他媳妇在洗衣服,绳上晾着一条滴水的蓝秋裤,跟昨天晚上烧掉那条一模一样。 刘田根的眉毛明显跳了一下,不过瞬间,就又恢复了正常:“刘自他经常跟着我给村里办事,我跟刘堂也经常在他家喝酒,跟他媳妇也算熟。”我一听刘田根病了,就忍不住跟师父对视一眼。 师父也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好像在说:昨天晚上那条秋裤的主人找到了。 刘田根又出了一身冷汗,脸色比刚刚还要白:“这个……这个……刘自兄弟还有没有其他要求?我俩相识一场,难得又投缘,有啥未了心愿,我能帮的尽量帮。”刘堂又问墓里的叫声是怎么回事,师父说:“没大事,不用管。咱们公鸡血盖顶,底下的僵尸大约是被公鸡血迫得发狂了。回头跟村长说一说,逢初一十五再用公鸡血浇墓,连着浇三回,底下的僵尸就消停了。不过千万记得,将军墓是决不能再打开的!”我们师徒俩从将军坟下来之后就直接去了刘田根家,一进院子,就看见他媳妇在洗衣服,绳上晾着一条滴水的蓝秋裤,跟昨天晚上烧掉那条一模一样。 来之前,师父已经跟我说了刘田根的病因,这几天,我也一直跟着他老人家学本事,虽然还在入门,但是有机会让我实践我还是很乐意的。 192.157.199.71,192.157.199.71;0;pc;1;磨铁文学如此一来,那个不男不女的鬼之所以跟着我也是为了那头恶鬼喽? 她以为恶鬼是我招来的,所以就对我穷追不舍?师父说的云山雾罩得唬他:“我是干啥的?想知道啥事,还用她跟我说?”师父 “哼”一声说:“我可不是来问你的,我只是来帮刘自找东西。刘自说他身上那条秋裤不合身,让我帮他找他自己那件。”师父在椅子上换了个坐姿,看着刘田根说:“你就不觉得你这病来的奇怪?”黑影猝不及防被喷个正着,拖着冒着火星子的残躯远远遁逃。 这小东西贼精贼精的,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它就炸蓬着毛 “喵呜——喵呜——”地嘶吼。刘堂又问墓里的叫声是怎么回事,师父说:“没大事,不用管。咱们公鸡血盖顶,底下的僵尸大约是被公鸡血迫得发狂了。回头跟村长说一说,逢初一十五再用公鸡血浇墓,连着浇三回,底下的僵尸就消停了。不过千万记得,将军墓是决不能再打开的!”师父 “呵呵”一笑:“我见你院子里晾了一条蓝秋裤,刘自是不是也有一条?”师父跟我说:“还记得厄途那天在王铎家招来的厉鬼吗?就是刚刚那个!”这么一来,所有的事情就都对上了,一直以来,所有的事情果然都是那只幕后黑手搞的鬼! 来之前,师父已经跟我说了刘田根的病因,这几天,我也一直跟着他老人家学本事,虽然还在入门,但是有机会让我实践我还是很乐意的。 师父跟我说:“还记得厄途那天在王铎家招来的厉鬼吗?就是刚刚那个!”这么一来,所有的事情就都对上了,一直以来,所有的事情果然都是那只幕后黑手搞的鬼! ------------ 第三十一章 都有谁啊 入手才觉得不对。轻,这人怎么轻的跟纸一样?还有他身上的衣服,用手一搭,竟然戳了好几个窟窿。 师父摇头说: “不是。他没有中邪,他很清醒。依我看,他是学法术了。”槐树苗瘦瘦小小,长势特别不好,仿佛一阵冷风吹回去,就会嘎嘣一下断掉一样。 听完刘自的话,我竟然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半截身子都是凉的: “刘二胖他……他不会是中邪了吧?”师父摇头说: “不是。他没有中邪,他很清醒。依我看,他是学法术了。”刘二胖把纸人脚底下的砖一踢,刘自脚底下的砖也 “哗啦”一声塌了。窒息感汹涌而来,头晕、目眩、大小便失禁。那男人背对着他站着,身上穿一件松松垮垮的军大衣,气质显得阴沉。 刘自大着胆子吼一声: “小贼,他妈的绿帽子戴到老子头上了?也不看看爷爷我是谁?”听完刘自的话,我竟然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半截身子都是凉的: “刘二胖他……他不会是中邪了吧?”刘二胖把纸人脚底下的砖一踢,刘自脚底下的砖也 “哗啦”一声塌了。窒息感汹涌而来,头晕、目眩、大小便失禁。我想了想说: “那他的魂魄……”刘二胖控制着纸人搬砖、抽皮带,刘自竟然也不受控制地搬砖、抽皮带,最后,刘二胖把纸人挂在皮带上,刘二胖也就踩着砖头,把自己挂在皮带上。 我点点头,又问他: “那刘自的魂魄该咋办?”总不能再把他送回槐树里吧。师父捋了捋小花油光水滑的皮毛,然后拔下一根头发在它鼻子间搔弄,小花 “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一个人影被它喷在地上。这么说刘二胖跟那人搅在一起了? “那他们为啥不想让咱们发现刘自的魂魄呢?”师父说: “这块地方在风水上不宜居住,活人和死人都不宜,因为这是你们村排浊气的眼,修建垃圾池和厕所再合适不过。”然后他又仔细跟我说了需要准备的东西,我就跑回家去了。 刘二胖不想打草惊蛇,就跟着这个男的一路往前跑。他捉奸心切,一直没有注意路况,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老槐树底下了。 192.157.199.45,192.157.199.45;0;pc;1;磨铁文学刘二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人,刘自看着那个纸人竟然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就连手指头都是分了五个叉。 “那这颗槐树苗底下没有棺材了吧?”我点点头,又问他: “那刘自的魂魄该咋办?”总不能再把他送回槐树里吧。我点点头,又问他: “那刘自的魂魄该咋办?”总不能再把他送回槐树里吧。师父从后颈处把小花掏出来,指了指它说: “在这呢。”刘二胖控制着纸人搬砖、抽皮带,刘自竟然也不受控制地搬砖、抽皮带,最后,刘二胖把纸人挂在皮带上,刘二胖也就踩着砖头,把自己挂在皮带上。 垃圾池是村里以前为了响应乡里建设美丽乡村的号召建的,旁边还建了个公共厕所,里面的环境脏臭难闻。 刘二胖控制着纸人搬砖、抽皮带,刘自竟然也不受控制地搬砖、抽皮带,最后,刘二胖把纸人挂在皮带上,刘二胖也就踩着砖头,把自己挂在皮带上。 刘二胖把纸人脚底下的砖一踢,刘自脚底下的砖也 “哗啦”一声塌了。窒息感汹涌而来,头晕、目眩、大小便失禁。 ------------ 第三十二章 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女鬼捋着头发的手顿了一下,她很快又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在房间回荡,真是比哭还不如。 她指了指我:“我的来历么,你徒弟想必是知道的。” “刘栓柱和刘拐子的关系怎么样?” “刘栓柱和刘拐子的关系怎么样?” “刘栓柱和刘拐子的关系怎么样?”女鬼说:“同流合污这话也太难听了点。我只是想让道长帮我报仇,我的仇家是一个罪大恶极的厉鬼!”说到此处,我几乎听到她把牙齿咬得咯咯响:“所以,从本质上来说,这与道长除魔卫道的职责并不冲突,而且,我不会让道长您白费力气的……” ------------ 第三十三章 农村路也滑,感情更复杂 小蝶进去之后,小小的宅院上空就被她又哭又笑、半男半女的声音笼罩了: “老家伙,识相的把彭逢的魂魄交出来,否则,姑奶奶就让你宅无宁日!啊哈哈哈——”小蝶 “哈哈”站起来: “那我就先进去了!”说完,她一甩袖子,飞起来扎到门缝里,白色的襦裙就像一朵收紧的拉花一样,白影一翻就不见了。 他这么一说,我妈才知道冤枉了我,倒闹了个大红脸,连忙说: “你是他师父,说啥连累不连累的。您仔细身上的伤。”我妈关上门出去了,师父就挪过来坐在我床边。 我赶忙问: “师父,昨天晚上咋了?”我笑笑: “这个老头可真丑。”我师父摆摆手。我妈说: “刘大师,你咋起来了,您伤口刚包扎好,可别再蹦线。”我脑中灵光一闪: “学好本事还能挣钱哩?”我跑过去抱住她,入手才惊觉不对,这他妈好像是……纸。 我浑身一阵一阵打寒颤,鸡皮疙瘩像嚼了炫迈一样根本停不下来,就连师父的脸色也有点难看。 ------------ 第三十四章 启动超级变换形态 我想起厄徒曾经跟我说过的事,心里有些不情愿: “让他自主出入我的身体,不等于让我把一半的身体割让给他吗?”师父沉这脸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说: “这不是个法阵,这是个契约。主要作用跟你说的一样。基本是个丧权辱国的条约。”师父喟叹一声,笑笑说: “分身毁啦。只能再从头练起,只是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练到这般地步啦。”师父却不在乎地挥挥手,转而笑嘻嘻地问我: “跟我说说,昨天你抱着纸人的时候看到了谁?刘栓柱那个法术能让你看到你最想见的人,看你昨晚那么痴情,伤的不轻吧?” “你一个仙风道骨的大师,怎么这么八卦?”过去的事不提也罢。他无儿无女,唯一的堂兄弟又是死仇,所以竟连报警的人都没有。 厄徒祖师只有在我濒临死境,魂魄不能控制肉体的时候才会接管我的身体。 师父点了根烟,冬天冷,屋子里没开窗,闭气,我咳嗽了两声,师父又把烟踩灭了。 他叹了口气,默默地说: “昨天晚上我进去的时候你正跟个纸扎人亲热,我想跑过去救你,可是满院子的纸人纸马就都扑上来跟我打。要是光这些废物我也就轻松料理了,可他竟然把罔放出来了。” ------------ 第三十五章 师父不见了 他这句话等于啥也没说。倒是更激起我的好奇心。师父见我有些心不在焉,拿着一根烧火棍在地上 “啪啪”敲了几下说:“打起精神来。你们那个村长心术不正,他八成是觉得棺材里装的有宝贝,所以贼心不死。”我点点头,还没说话,忽然听到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的精神一下子就绷紧了。师父给我一个眼神,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村长那样的小喽啰,师父显然并不放在眼里。 村里的人合力把棺材拉出来的时候,地上的雪已经下了一层,一脚踩上去,脚印清晰可见。 刘田根用手拍着身上的雪花,跟师父说:“刘大师,今天怕是烧不了,雪越下越大,就算勉强点着了,也会被压灭。”我抬头看了看天,只见细碎的冰渣子 “沙沙啦啦”落下来。我回头看了看师父,问他: “师父,咋办?”我抬头看了看天,只见细碎的冰渣子 “沙沙啦啦”落下来。我回头看了看师父,问他: “师父,咋办?”师父挑眉看我一眼,说:“棺材里装的当然是尸体。”在场的人都去帮手,大家用麻绳把棺材结结实实捆了好几道,但凡有人想通过棺材的烂窟窿往里面看的,都被师父厉声制止。 刘田根用手拍着身上的雪花,跟师父说:“刘大师,今天怕是烧不了,雪越下越大,就算勉强点着了,也会被压灭。”师父看着阴沉的天色抿唇不语,黑漆漆的棺材像是个大黑刺猬一样炸蓬着刺,一群人围着看着,心情都沉甸甸的。 刘田根作为村长,主动要求发扬大无畏的精神,把家里的猪圈贡献出来放棺材。 他家的猪圈是十几年前建造的,那时养猪的行情好,他狠赚了一笔钱。 后来赶上猪瘟,他家的猪几乎死绝,他觉得晦气,就把猪圈废弃了。师父摆摆手: “把棺材拉出来。”师父说:“这棺材煞气重,怕人误闯进来,要是不小心打开了,会酿成大祸的。”师父拿着烧火棍拨了拨火苗,火星子四溅,就像是天上的烟火一样,绽放的很漂亮。 刘田根一脚踹过去说:“放你妈的屁。不会说话就他妈把嘴给我闭上。”师父也摆手说无事,大家这才唏嘘着散开。 师父挑眉看我一眼,说:“棺材里装的当然是尸体。”村里的人把棺材挪到猪圈里,放下来的时候险些碎掉。 刘田根赶快上去扶了一把,对着抬棺材的人骂道:“他妈的,小心点!”师父摇头说:“还是我俩看着吧。要是万一出点啥事,恐怕难以补救。”刘田根又说了几遍,师父都没有松口,无奈,看守棺材的重任自然落在我们师徒俩身上。 刘田根用手拍着身上的雪花,跟师父说:“刘大师,今天怕是烧不了,雪越下越大,就算勉强点着了,也会被压灭。”刘田根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刘大师也辛苦一天了,还是让我找几个人看着吧。”师父摆摆手: “把棺材拉出来。”我又出去看了一回,毫无意外,这一次门外依旧是什么也没有,只不过,我感觉到外面的雪景有一点奇怪,具体是哪里奇怪却又一时说不上来。 ------------ 第三十六章 被全世界抛弃 没有人理我,四周安静的可怕,仿佛天地之间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厄徒祖师自然不会听他废话,抬脚挑起来一根烧火棍,手捏剑诀还要再打:“了解事情?我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人。废话少说,吃吾一剑!看剑——”另一个男人说: “那是谁?是小米?还有刘大师!”我愕然发现自己还躺在猪圈里,师父也躺在我身边,黑棺材也在,火堆已经灭了,屋子里点了一个老式的煤油灯。 妈的,我都快疯了。我抓着烧火棍跑到雪地里,大声喊: “你他妈到底是谁,快给我滚出来!出来呀!”刘田根家的猪圈离村子没有多远,可是我跑了五六分钟,竟然连一栋房子都没有看见。 我的四周都是白茫茫的雪地,一眼望不到尽头。我愕然发现自己还躺在猪圈里,师父也躺在我身边,黑棺材也在,火堆已经灭了,屋子里点了一个老式的煤油灯。 我他妈快疯了!这是怎么回事,要把我在世界上的痕迹都抹去吗?那我算什么? 我现在已经死了,成鬼魂了?就在这时,我又听到了脚步声。我他妈快疯了,心里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出去看。 我内心挣扎着,外面的脚步声非但没有停,反倒是越来越重,越来越近了! 没有人理我,四周安静的可怕,仿佛天地之间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有点惊慌了。 有的人胆子是越磨越大,可这短短一个月,我见识了许多以前不曾见识到甚至是不曾想象的东西。 人最大的恐惧是妖魔鬼怪吗?不是的,是未知。我吓得跌坐在雪地里,但是我竟然感觉不到一丝冰凉的感觉,确切的说,雪没有任何触觉,我的手就像是在摸空气。 我又气又恼,提起手中的烧火棍在雪地上打出许多道道,我甚至拼命的在雪地里打滚,把雪捂在脸上,甚至塞进衣服里,可一点感觉都没有。 厄徒祖师自然不会听他废话,抬脚挑起来一根烧火棍,手捏剑诀还要再打:“了解事情?我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人。废话少说,吃吾一剑!看剑——”我又试着往前走了两步,扭头一看,脚印中踩得发黑的痕迹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变白,变松软,直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我听到有人提我的名字,一下子来了精神。我环顾四周,可交一个人影都没有,这声音到底他妈从哪来的? 厄徒祖师也不跟他废话,拉开架势就要干架。两人接手过了几招,小日本主动求和说: “你别激动,我不是坏人。我今天就是来了解一些事情。”另一个男人说: “那是谁?是小米?还有刘大师!”门外大雪纷纷,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 我在雪地里大步往家跑。192.157.199.71,192.157.199.71;0;pc;1;磨铁文学我他妈到底是怎么了? 我又试着往前走了两步,扭头一看,脚印中踩得发黑的痕迹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变白,变松软,直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相由心生,每个人的气场不一样,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很大差别。 又往前跑了几分钟,身边的景物丝毫没有变化。我回头一看,不禁呆住了:我的脚印呢? 我他妈跑过的雪地上干干净净的,像是蓬松的棉被,连一个脚印都没有。 门外大雪纷纷,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我在雪地里大步往家跑。门外大雪纷纷,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 我在雪地里大步往家跑。我愕然发现自己还躺在猪圈里,师父也躺在我身边,黑棺材也在,火堆已经灭了,屋子里点了一个老式的煤油灯。 我他妈到底是怎么了?我赶快跑到师傅身边,一抹他的鼻子,呼吸还在。 我长长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摇晃着叫他: “师父,师父,你快醒醒。”我他妈快疯了!这是怎么回事,要把我在世界上的痕迹都抹去吗? 那我算什么?我现在已经死了,成鬼魂了?我这暴脾气上来了: “你还不承认,我亲眼看见你藏在兜里的。”师父教过我之后,我还是第一次用这法术,但没成想竟然十分管用。 我先是感觉一阵目眩,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厄徒法师已经控制了身体。 可是我把师父帽子后面翻了一个遍,连根猫毛也没找到。我恨不能把师父脖子上的皮搓烂。 ------------ 第三十七章 呜呼哀哉 厄徒祖师剑法凌厉,小日本的本事也不弱。刘田根见“我”跟他斗得难分难舍,赶快推着刘堂说:“快去叫人。把村里的人都叫过来。” 刘田根和刘堂对视一眼,好像是长出了一口气的样子。刘堂说:“还以为你发神经了。你没瞧见你自己刚刚的眼神!” 小日本气息一乱,接连被刺了两下,他心知自己身份敏感,要是村里的人都来了,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他了。 小日本从兜里掏出一枚烟雾弹扔在地上,白烟过后,原处哪里还有他的影子?刘堂还没来得及回村叫人,见状就问刘田根:“村长,咱还要把村里人叫过来吗?” 刘田根一边咳嗽一边瞪他:“大半夜的叫什么叫?”他又转过头来问“我”:“小米,他是人是鬼啊?” 192.157.199.6, 192.157.199.6;0;pc;1;磨铁文学 我把师父慢慢放下来,回头跟刘栓柱说:“快想办法把火堆点上。”蜡烛易灭,而且不如火堆亮堂。 “我”蔑视着他,直看得他心头发虚,眼神都有点飘:“你来这作甚?还带着……”我看一眼他手里的针管,说:“是黑狗血吧?” 刘田根和刘堂赶快把手背到身后。刘田根笑笑说:“这不是怕你们师徒盯不住吗?我们过来看看。” 小蝶慢慢飘到棺材旁边,刘堂和刘田根就赶忙躲到我身后。 我心里却跟明镜似的:看来师父说的果然不错。这俩人贼心不死,还想着棺材里的宝贝呢!他们带着黑狗血,八成是怕开棺以后会有啥妖魔鬼怪吧! 只不过,他明知道我们师徒俩守在这却还敢来,难道就不怕师父教训他们吗? 我在心里默念口诀送厄徒祖师离开,一阵眩晕之后,我勉强站稳。刘田根过来扶住我说:“小米,你没事吧?” 我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说:“没事啊。” 刘田根和刘堂对视一眼,好像是长出了一口气的样子。刘堂说:“还以为你发神经了。你没瞧见你自己刚刚的眼神!” 刘堂吃惊地问我:“他是个小日本?是你以前说过,在将军墓里见过那个?” 我不想跟他俩解释,跑过去看了看师父。师父依然昏迷不醒,他神态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 刘堂在猪圈里看了看,说:“你们咋不点个火堆,点这么些蜡烛干什么?” 火堆是小日本浇灭的,蜡烛也是他点的。这七根蜡烛不光是按照北斗七星的顺序排列,而且高低错落,像是个什么法阵。 我忽然想起之前在雪地狂奔、失去触觉的幻想,莫非跟这七根蜡烛有关?还有小日本卷走的东西又是什么?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口黑漆棺材,心里有些打鼓:莫非他已经把棺材打开了? 我问刘田根:“村长,你们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那个小日本拿着啥东西?好像是白色的,像纸一样卷起来的?” 小蝶哼哼冷笑着说:“怪只怪你太天真。是你技不如人。年轻人,做错事要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刘堂吃惊地问我:“他是个小日本?是你以前说过,在将军墓里见过那个?” 我没有理他。刘田根皱着眉想了想说:“没有啊。他是不是偷了咱们国家啥宝贝?要不咱把棺材打开看看。中国的文物可不能让小日本嚯嚯。” 我说:“你忘了师父说过的吗?开棺之后有啥情况责任自负!”想了想我又补了一句:“连我师父都这么忌惮的东西,你以为两管黑狗血就能摆平?” 厄徒祖师提棍做剑,小蝶挥着袖子左右格挡丝毫不落下风。两人对拆了几十招,厄徒祖师渐渐露出败迹象。 火堆是小日本浇灭的,蜡烛也是他点的。这七根蜡烛不光是按照北斗七星的顺序排列,而且高低错落,像是个什么法阵。 刘堂看了看刘田根,两人都不说话了。 我在心里默念口诀送厄徒祖师离开,一阵眩晕之后,我勉强站稳。刘田根过来扶住我说:“小米,你没事吧?” 厄徒祖师提棍做剑,小蝶挥着袖子左右格挡丝毫不落下风。两人对拆了几十招,厄徒祖师渐渐露出败迹象。 我也不想跟他们多说,背起我师父要走,平地却起了一股妖风,七根蜡烛的火苗一跳,灭了三根,其余四根的火焰竟变成了幽蓝色。 我忽然想起之前在雪地狂奔、失去触觉的幻想,莫非跟这七根蜡烛有关?还有小日本卷走的东西又是什么? 刘堂抱着膀子嘟囔:“怎么这么冷,外面的雪还没有停吗?” 刘田根猛地朝他脑袋上打了一巴掌,骂道:“妈的闭嘴。”他一脸紧张地盯着门口,不只是吓得还是冻的,牙齿都在打颤。 我朝门口的方向一看,只见小蝶正垂头而立。她白色的襦裙在风雪中翻飞,一头黑发把脸挡的严严实实。 小日本气息一乱,接连被刺了两下,他心知自己身份敏感,要是村里的人都来了,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他了。 真他妈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师父正昏迷不醒,这个女人又跑出来捣乱!我厉声呵斥:“你他妈还敢来?” 我不想跟他俩解释,跑过去看了看师父。师父依然昏迷不醒,他神态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 真他妈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师父正昏迷不醒,这个女人又跑出来捣乱!我厉声呵斥:“你他妈还敢来?” 小蝶忽忽悠悠地飘了进来,她轻轻一笑,脸上的胡茬颤颤巍巍的:“我凭什么不敢来?”她用手一指猪圈正中间停着的黑棺材,说:“这里面装着的是我夫君,我来要回我夫君的尸骸,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我啐一口唾沫骂道:“你他妈还好意思跟我说什么天经地义。我们好心帮你,你不知恩图报就算了,还跟刘栓柱那个老不死的合伙害我!” 小蝶哼哼冷笑着说:“怪只怪你太天真。是你技不如人。年轻人,做错事要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我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说:“没事啊。” 小日本气息一乱,接连被刺了两下,他心知自己身份敏感,要是村里的人都来了,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他了。 这句话气的我火冒三丈,可我不得不承认,她的话虽然不合情理,但是现实就是这样! 小蝶慢慢飘到棺材旁边,刘堂和刘田根就赶忙躲到我身后。 厄徒祖师剑法凌厉,小日本的本事也不弱。刘田根见“我”跟他斗得难分难舍,赶快推着刘堂说:“快去叫人。把村里的人都叫过来。” 刘田根拉着刘堂去点火,我念动真诀,把身体交给厄徒祖师支配。 我也不想跟他们多说,背起我师父要走,平地却起了一股妖风,七根蜡烛的火苗一跳,灭了三根,其余四根的火焰竟变成了幽蓝色。 我也不想跟他们多说,背起我师父要走,平地却起了一股妖风,七根蜡烛的火苗一跳,灭了三根,其余四根的火焰竟变成了幽蓝色。 她含情脉脉地看着插满树根的棺材,伸出手,仔细摩挲着上面的棱角:“废话无需多说,我今天是一定要把彭逢的尸骨带走的,你要是不拦着,我可以看在上一回的情分上给你两分薄面。你要是不自量力……” 我不想跟他俩解释,跑过去看了看师父。师父依然昏迷不醒,他神态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 她回头看我一眼,宽大的袖子一挥,原本还烧着的四根蜡烛“噗噗噗”又灭了三根。 猪圈里光线昏暗,气氛压抑,原本用塑料布钉好的后窗有些漏风,仅剩的一根蜡烛火苗颤颤巍巍的,好像随时有可能熄灭。 小蝶是鬼,黑夜是她的主场,师父现在沉睡不醒,我又带着两个拖油瓶,只怕用不了三五个回合,我们这边就会一败涂地。 我朝门口的方向一看,只见小蝶正垂头而立。她白色的襦裙在风雪中翻飞,一头黑发把脸挡的严严实实。 可我能把彭逢的尸骨给她吗?我不知道小蝶要来何用,但是我知道她不是好人。不让坏人如愿怎么说都不会有错。 我把师父慢慢放下来,回头跟刘栓柱说:“快想办法把火堆点上。”蜡烛易灭,而且不如火堆亮堂。 192.157.199.6, 192.157.199.6;0;pc;1;磨铁文学 我不想跟他俩解释,跑过去看了看师父。师父依然昏迷不醒,他神态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 “我”蔑视着他,直看得他心头发虚,眼神都有点飘:“你来这作甚?还带着……”我看一眼他手里的针管,说:“是黑狗血吧?” 刘田根拉着刘堂去点火,我念动真诀,把身体交给厄徒祖师支配。 小蝶仰面朝天“哈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换了他就能打得过我?上次在王铎家是有人护着你,这一回,我要看看谁还能护着你!” 小蝶是鬼,黑夜是她的主场,师父现在沉睡不醒,我又带着两个拖油瓶,只怕用不了三五个回合,我们这边就会一败涂地。 小蝶仰面朝天“哈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换了他就能打得过我?上次在王铎家是有人护着你,这一回,我要看看谁还能护着你!” 正在这时,一团黑影呼啸而来,小蝶叫了一声,身子往后飘了三四米远。 厄徒祖师提棍做剑,小蝶挥着袖子左右格挡丝毫不落下风。两人对拆了几十招,厄徒祖师渐渐露出败迹象。 我看见小蝶两三寸长、尖利、闪着寒光的指甲向我抓了过来,这一爪子下去,我只怕不死也要重伤。 我躲闪不及,心头一阵苍凉:我怕是命绝于此! 正在这时,一团黑影呼啸而来,小蝶叫了一声,身子往后飘了三四米远。 ------------ 第三十八章 夫妻齐心 我也是垂头不语。师父有些无力地摆手:“我无碍,刚刚是怎么回事?” ------------ 第三十九章 捷足先登 师父皱着眉说: “你们挖,小米跟我下去。除恶务尽,否则不知又会惹出什么乱子?”刘田根过来笑呵呵地说: “刘大师和小米辛苦了。不过墓里情况不明,就你们两个下去会不会有些势单力薄?”我妈忧心忡忡地说: “大师呀。就是不知道小米他学了道法,以后还……还能不能娶媳妇。”我们把启程的时间定下来,师父就给了我身份证和钱让我订火车票。 我把身份证接过来,没要钱,师父板着脸说: “拿着。”我妈虽然有些担心我的安危,我爸却点头说: “好,年轻人就该历练历练。”我爸又问起行程,师父说: “转眼就要出正月了,村里的年轻人差不多也都出去打工了,我跟小米也尽快启程吧。”刘堂赶忙拦着他说: “那咋行呢。村长你年纪不小了,这种事让年轻人去干吧。”等天一亮,师父就让人把彭逢的尸骨拉出去烧了。 刘田根过来笑呵呵地说: “刘大师和小米辛苦了。不过墓里情况不明,就你们两个下去会不会有些势单力薄?”师父说: “我准备带着小米先回一趟家,然后带着他出去闯闯,历练历练。这一来,我们赚点钱,二来,也正经教他些本事。”在上火车的前一天,又有村民来我家说将军墓又出事了。 我哼哼冷笑着说: “田根叔这是不信任我们师徒俩呀。”我们把启程的时间定下来,师父就给了我身份证和钱让我订火车票。 我把身份证接过来,没要钱,师父板着脸说: “拿着。”我看了他俩一眼,没有说话,跟上师父进了墓室。墓室里的光还是那盏石灯发出来的,看来鲛人鱼油果然是名不虚传。 在上火车的前一天,又有村民来我家说将军墓又出事了。我师父哈哈一笑: “那有啥不能的?我自己也是结过婚的,说起来我闺女也就比小米小两岁。”其实刘堂只比他小五岁不到,到他嘴里就成了年轻力壮。 刘堂有苦难言,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苦着一张脸答应下来。 我看了他俩一眼,没有说话,跟上师父进了墓室。墓室里的光还是那盏石灯发出来的,看来鲛人鱼油果然是名不虚传。 刘堂却依旧抓着他的后襟,笑呵呵地说: “兄弟,你看,你看里面咋有光?”我师父哈哈一笑: “那有啥不能的?我自己也是结过婚的,说起来我闺女也就比小米小两岁。”村里的人都面面相觑:他们可不会忘记,这墓里还有一头凶猛的僵尸哩! 等天一亮,师父就让人把彭逢的尸骨拉出去烧了。师父又在我家修养了几天,跟我爸妈说: “我想让小米跟着我学习道法。”其他地砖都是用三合土浇灌的,砖缝之间甚至连根针也插不进去,可是这块不一样,明显松动了,甚至有被人撬开过的痕迹。 我看了他俩一眼,没有说话,跟上师父进了墓室。墓室里的光还是那盏石灯发出来的,看来鲛人鱼油果然是名不虚传。 我妈虽然有些担心我的安危,我爸却点头说: “好,年轻人就该历练历练。”我爸又问起行程,师父说: “转眼就要出正月了,村里的年轻人差不多也都出去打工了,我跟小米也尽快启程吧。”其实刘堂只比他小五岁不到,到他嘴里就成了年轻力壮。 刘堂有苦难言,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苦着一张脸答应下来。 我心里已经大致有了些猜测。只见师父愁眉不展,半晌才冷笑着说: “不知道,不过,过一会就能知道了!”我妈有些犹豫,我爸却很看得开: “小米是您的徒弟,以后就多赖您教了。这孩子是个傻大胆,做事也没有脑子,您以后该打打,该骂骂。”其他地砖都是用三合土浇灌的,砖缝之间甚至连根针也插不进去,可是这块不一样,明显松动了,甚至有被人撬开过的痕迹。 ------------ 第四十章 妈,谁欺负你了 我皱着眉看了看,问师父:“这是什么?”只见棺材里面有一具枯骨,她眼睛圆瞪、大张着嘴巴,双手高高举起,模样十分恐怖。 师父让我们把棺材盖掀翻,只见上面有一道一道用指甲抓出来的血痕。 小蝶 “哈哈”一笑,轻蔑地说: “那东西是你的吗?”小蝶没有说话。师父接着说:“你怀的是个男孩,所以你脸上显露出男性特征,说话的时候有两种声音!”墓室里顿时响起了厉鬼痛苦哀嚎的声音。 刘堂吓了一跳,尖叫一声就扑上去抱住了刘德和,刘德和一边瑟缩着往我身后躲,一边费尽地甩开刘堂。 我皱着眉看了看,问师父:“这是什么?”师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你要是肯老老实实的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就给你一个超生的机会!”最重要的是她的声音,以前听她说话就好像是在听一男一女同时说话一样,可是现在,男声没有了,只剩下女声。 我皱着眉看了看,问师父:“这是什么?”小蝶一击不中,就笑着说:“你以为你拿块小旗子我就怕你了吗?”她像离弦之箭一样冲了过去,只是刚碰到师父手中的旗帜,就浑身触电了一般抖个没完。 师父趁机发难,用旗杆在她腹部一甩,小蝶惨叫一声,腹部冒着白烟甩出去老远。 我走到师父背后,小声跟他说:“师父,她的样子、声音……”以前的小蝶脸上涂脂抹粉,却一脸的大胡子,声音也是像黑山老妖一样的 “男女混合声道”,可是现在……小蝶一击不中,就笑着说:“你以为你拿块小旗子我就怕你了吗?”她像离弦之箭一样冲了过去,只是刚碰到师父手中的旗帜,就浑身触电了一般抖个没完。 师父趁机发难,用旗杆在她腹部一甩,小蝶惨叫一声,腹部冒着白烟甩出去老远。 我们接连打开了两口棺材,师父看过之后,都摇头说里面的尸骨不是小蝶。 当我们打开第三口棺材后,被里面的情形吓了一大跳。那些血迹已经变成了黑色,其中一道爪痕上还卡着一小片东西,凑近了细看才知道,竟然是人的指甲! 师父恼羞成怒: “我跟你一个孤魂野鬼哪呢么多废话!看打——”师父呼啸一声就冲了上去,顷刻间就跟小蝶打在了一处。 只见棺材里面有一具枯骨,她眼睛圆瞪、大张着嘴巴,双手高高举起,模样十分恐怖。 师父让我们把棺材盖掀翻,只见上面有一道一道用指甲抓出来的血痕。 ------------ 第四十一章 我的吻啊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墓室里潮湿的空气,扭头看见师父也从黑气中浮了上来。 师父张着嘴似乎在喊叫,可我耳朵里嗡嗡响,一句也听不清楚。师父始终没有说话,刘堂和刘德和的哭喊却一直没有停过。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爬出去的时候,忽然看到一阵猛烈的强光冲天而起,一霎时,黑雾被冲散,头顶那种压迫感猛然消失。 刘堂与刘德和也 “砰砰”两声落在地面上。师父说:“给他俩做人工呼吸!”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墓室里潮湿的空气,扭头看见师父也从黑气中浮了上来。 师父张着嘴似乎在喊叫,可我耳朵里嗡嗡响,一句也听不清楚。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墓室里潮湿的空气,扭头看见师父也从黑气中浮了上来。 师父张着嘴似乎在喊叫,可我耳朵里嗡嗡响,一句也听不清楚。小蝶跪扑在地上:“道长,我不敢再与你作对了,你放了我儿子吧。他没出娘胎便遭逢大难,现在好不容易从我魂魄中剥离,有了投胎的机会,您就发发慈悲吧……”就凭着这一点灵光,我调转脑袋一猛子往下扎。 黑气像水又不是水,它的浮力没有水大,我几乎不怎么费功夫就沉底了。 师父举着黑虎调魂旗从地上站起来,旗帜无风自摆,一束束光芒从金线上流泻出来,端的是威风赫赫。 我跑过去看了看刘堂与刘德和的情况。他俩肉体凡胎,又领会不出破阵的法门,所以已经窒息昏厥。 我跟师父说:“师父,他俩昏迷了。”我恍然大悟: “你要彭逢的尸体,就是为了给你儿子做依附?” ------------ 第四十二章 我们不免费 师父盯着刘堂撸起的袖子看了一会,讥诮一笑,却什么也没说,领着我扭头就走了。 刘田根也是吃了一惊:“底下还有鬼?”我轮流给刘堂、刘德和做人工呼吸。 刘堂中午吃的韭菜馅的饺子,一嘴的韭菜味,熏得我差点吐出来。我说:“他明明掌握着魂魄剥离的秘法,为什么不教我?难道他不想从我的魂魄里剥离出去?他不想投胎吗?”刘堂撸着袖子抓着痒,梗着脖子说:“有吗?”刘堂说:“时间不早了,咱赶快去看看棺材里有没有啥宝贝,收拾收拾走吧。”村里的事终于告一段落,虽然小日本下落不明、刘栓柱下落不明、彭逢下落不明、阴山派的秘籍也下落不明,但未来的路从来不是平坦的,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想要拿回阴山派的秘籍、让厄途祖师从我身上剥离,我就要自己去追寻。 192.157.199.109,192.157.199.109;0;pc;1;磨铁文学刘堂说:“时间不早了,咱赶快去看看棺材里有没有啥宝贝,收拾收拾走吧。”师父冷笑着说:“开棺盗墓是最伤阴德的,丈夫爱财,取之有道,像你这样的,就不怕遭天谴吗?”刘田根就等在盗洞外面,他一见我们出来,就赶忙用眼神询问刘堂,意思是:“底下情况咋样?”刘堂瞪他一眼,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墓室里那五口气派、富贵的棺材。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就问师父:“怎么没见到那头僵尸?”刘堂说:“时间不早了,咱赶快去看看棺材里有没有啥宝贝,收拾收拾走吧。”我不禁哑然,想了想,反驳道:“就算我不行,还有你啊?”师父冷笑着说:“开棺盗墓是最伤阴德的,丈夫爱财,取之有道,像你这样的,就不怕遭天谴吗?”要找的东西已经丢了,我们也没有继续盘桓的必要。 于是我走在当先,刘堂、刘德和走在中间,师父押后,我们一行四人就出墓去了。 师父冷笑着说:“开棺盗墓是最伤阴德的,丈夫爱财,取之有道,像你这样的,就不怕遭天谴吗?”刘堂撸着袖子抓着痒,梗着脖子说:“有吗?”我说:“他明明掌握着魂魄剥离的秘法,为什么不教我?难道他不想从我的魂魄里剥离出去?他不想投胎吗?”师父一愣:“为什么这么说?”那口棺材的盖子早就碎了,里面黑洞洞一片,我打着手电往里一照,果然就见将军的尸骨整整齐齐地躺在棺材里。 192.157.199.109,192.157.199.109;0;pc;1;磨铁文学刘堂、刘德和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俩见我跟师父在角落里嘀嘀咕咕,还以为我俩背着他们偷了墓里什么宝贝,就赶忙挤了上来。 刘田根也是吃了一惊:“底下还有鬼?”我生了一肚子气,也不跟他解释,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扭头去看我师父去了。 师父故意说:“怎么会没有?底下五口棺材,一头僵尸四个厉鬼。还好我们下去的时候只惊醒了一个,不然,就算有十条命也丢在下面了。”师父朝中间那口棺材努努嘴:“在里面。”刘堂撸着袖子抓着痒,梗着脖子说:“有吗?”村里的事终于告一段落,虽然小日本下落不明、刘栓柱下落不明、彭逢下落不明、阴山派的秘籍也下落不明,但未来的路从来不是平坦的,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想要拿回阴山派的秘籍、让厄途祖师从我身上剥离,我就要自己去追寻。 刘堂、刘德和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俩见我跟师父在角落里嘀嘀咕咕,还以为我俩背着他们偷了墓里什么宝贝,就赶忙挤了上来。 ------------ 第二卷 ------------ 第四十三章 开口毁所有 我答应了一声,师父就转身下楼去了。我关上门,刚把行李放在地上,房间的门却又被人一脚踹开,一个女的在我背后凶神恶煞的跟我说:“把手里东西放下,抱头蹲在墙角,不准回头看!”刘焱焱从我背后探出一个脑袋,有些吃惊地看着我说:“师妹?你是我爸收的徒弟?”师父气得想抽她,她赶忙抱着脑袋尖叫一声跑到我背后躲起来。 师父无奈地笑笑,跟我说:“小米,这就是你师妹,叫刘焱焱。”师父指着供桌上的三块牌位说:“跪下给祖师爷磕头。”我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幸好师父从后面走了过来:“焱焱,你干啥呢?”师父瞪着眼在她手上拍了一巴掌:“还不放下!”这三个人我都没听说过,忍不住问:“师父,这三位是?”我俩简单洗漱一遍,师父就领着我上了二楼。 他推开一间客房的门跟我说:“你就住这间。你先收拾收拾,等一会下来有事跟你说。”我俩简单洗漱一遍,师父就领着我上了二楼。 他推开一间客房的门跟我说:“你就住这间。你先收拾收拾,等一会下来有事跟你说。”师父指着供桌上的三块牌位说:“跪下给祖师爷磕头。”刘焱焱气呼呼地说:“老头儿,刚一进家门就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我还是不是你闺女?”她又转过来看着我问:“这个货又是谁?不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子把?”师父指着供桌上的三块牌位说:“跪下给祖师爷磕头。”我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回过头去,没想到她拿着马桶拔子对着我脑门就是一下。 我恶心的不行,后退了两三步才把来人看清楚。她扭头看见我俩出来,咧着嘴一笑,跟之前那个拿着马桶拔子的女汉子判若两人: “爸,吃饭。”师父说的这些人我基本都不认识,他见我一脸迷茫,就笑笑说:“先叩头把。你既然已经入了阴山派,这些内情以后慢慢讲给你听,今天咱们一路上也辛苦了,叩拜祖师之后,简单吃点饭就歇着把。”师父气得想抽她,她赶忙抱着脑袋尖叫一声跑到我背后躲起来。 师父无奈地笑笑,跟我说:“小米,这就是你师妹,叫刘焱焱。”我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幸好师父从后面走了过来:“焱焱,你干啥呢?”师父瞪着眼在她手上拍了一巴掌:“还不放下!”师父把刘焱焱撵回房间去洗漱,然后带着我下了楼。 他领着我来到一间暗房,四面围墙,没有窗户,也没有装电灯。他摸黑走了进去,不知从何处踅摸了两根蜡烛点上。 师父一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又黄了?”师父扭头对我说:“到家了。”师父指着供桌上的三块牌位说:“跪下给祖师爷磕头。”那女的见我呆愣着不动,抬手又是一马桶拔子:“看什么看?把你淫邪的眼神给我藏好了,不然把你眼珠子扣出来!” ------------ 第四十四章 恶人先告状 师父眉头上拧着疙瘩,面色铁青: “去找!你去院子里看看,把家里都找找,我去外面找!”我自然知道她不正常,就说: “小女孩嘛,爱玩是天性,应该是跟朋友出去玩了吧。”我不敢怠慢,赶忙跟着师父冲下楼,师父出门之前特意嘱咐我: “仔细些找,要是有什么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说完,他就跑出去了。 我把师父家的院子找了一个遍,却连师妹的一根毛都没有见到,我正想给师父打电话,师妹却穿着睡衣、抱着一个一米多长的流氓兔从楼上走下来。 师父不再理他,扭过头来跟我说: “小米,咱走吧。林总已经打电话催了好几次了,咱们再不去说不过去。”师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摇头说: “我好困,我要睡觉,我不去了。”我今天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恶人先告状,什么叫变脸如翻书。 好在师父并没有被她蒙蔽。师父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瞪着她严肃地说: “你刚刚去哪了?”师父点点头: “有一个朋友孩子丢了,让我过去帮忙,你跟我去看看。”可下了楼梯之后,师父忽然又停住了。 我问他怎么了。他皱着眉想了想说: “有点不对劲。”等师妹回了房间,我就小声跟师父说: “要不然别让师妹去了。大晚上的,又是这种妖魔鬼怪的事,她一个小女孩……”师妹避无可避,只好吐吐舌头说: “知道啦。等我去换件衣服。”一边说,一边抱着她的流氓兔上楼了。师父不忘在后面嘱咐: “别磨磨唧唧的,动作麻利点。”师父已经伸手抓住师妹的门把手: “不会有这种可能的。”他试着推了推门,门从里面上锁了。他一边拍门一边喊: “焱焱,焱焱!”我自然知道她不正常,就说: “小女孩嘛,爱玩是天性,应该是跟朋友出去玩了吧。”师父顿了顿说: “门坏了就换间屋子住。回头把我屋旁边的会客室收拾收拾,以后你就住那。”师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摇头说: “我好困,我要睡觉,我不去了。”师父摇摇头: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师父已经伸手抓住师妹的门把手: “不会有这种可能的。”他试着推了推门,门从里面上锁了。他一边拍门一边喊: “焱焱,焱焱!”师父眉头上拧着疙瘩,面色铁青: “去找!你去院子里看看,把家里都找找,我去外面找!”我点头说好。 师父想了想,对着师妹说: “你也跟着去。”我一见她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声音不自觉有点拔高: “你跑哪去了?”我心里莫名一紧,赶忙问他哪里不对劲。师父转身又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说: “焱焱有点不对劲。平常我要出去,她都要死要活地追着,今天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师父一瞪眼,却又无可奈何。 师父往后退了一步,抬脚破门: “来不及了!”师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摇头说: “我好困,我要睡觉,我不去了。”师父往后退了一步,抬脚破门: “来不及了!”师父眉头上拧着疙瘩,面色铁青: “去找!你去院子里看看,把家里都找找,我去外面找!”我看了看耳机,又看了看她,最后点点头。 我害怕师父担心,赶快给他打了个电话,师父风风火火跑回家,还没开口,师妹却跑过去拉着他的胳膊撒娇: “爸,师兄刚刚吼我,可吓人了!”等师妹回了房间,我就小声跟师父说: “要不然别让师妹去了。大晚上的,又是这种妖魔鬼怪的事,她一个小女孩……”师父眉头上拧着疙瘩,面色铁青: “去找!你去院子里看看,把家里都找找,我去外面找!”我对师父家里并不熟悉,只能从院子开始一个犄角旮旯一个犄角旮旯地找,生怕错过什么有用的信息。 ------------ 第四十五章 有个摄像头 大家就都不说话,继续看着平板电脑。我师父但笑不语,我师妹脾气却上来了,她冷笑着说: “别管我们是坑蒙拐骗还是装神弄鬼,能让人相信就是我们的本事。”她抬着眼皮把陆荥上下一打量,有些不屑地轻哼一声: “倒是你,要是你有用的话,相信林总也不会找我们了,对不对?”可是到了半夜,保姆去林拓房间看时,房间里竟然没人了。 保姆把整个房子找了一个遍也没有见到人影。师父客套地向黑壮汉子伸出手: “冯队长,幸会。”林家的别墅背靠兰山,面朝兰溪,地理位置倒是一绝,不过黑夜笼下,群山如猛虎蹲伏,他家的房子就像虎口边的一块肉,有股说不出的怪异。 丢的小孩叫林拓,是林峒的独子,今年六岁。吃过晚饭以后,林拓看了会儿动画片就上床睡觉了,并没有什么异常。 师父正要发问,忽然有人在外面敲门。林峒开门一看,竟然是冯远生。 冯远生笑笑: “林总,有什么事不方便我们知道吗?”师父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对林峒说: “带我们去看看林公子的房间吧。”于是林峒在前引路,我们几个跟着出了小书房。 林峒赶忙解释: “这是我一个故交,刘弊三,刘先生,是我请来帮忙的。”他又扭头向我师父介绍: “刘先生,这位是公安局的冯远生,冯队长。”陆荥被我师妹一句话噎死,脸涨得通红,却连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里面有两个拿着粉扑收集指纹的小警察见他在一个女孩面前吃瘪,都忍不住 “噗嗤”笑出声来。陆荥气哼哼地看着林峒领着我们师徒三个进了林拓的房间,想要发火却无处发,也没有人上来劝,他一张脸憋得通红,就像鸡冠子似的。 林峒到家得时候立刻让人去查看了监控,这才发现,林拓是从院墙翻出去的。 师父含笑点头,冯远生就在书房里坐下来。林峒就说: “其实我没有新的信息。还是那一段视频。”关了房门,林峒才拉住我师父的手,激动地说: “刘先生,你救救我儿子吧。”大家就都不说话,继续看着平板电脑。师父跟在林峒身后,像没听见陆荥的话一样继续往前,也不说话。 林峒皱了皱眉,语气平平: “我带刘先生来看看我儿子的房间。”师父跟在林峒身后,像没听见陆荥的话一样继续往前,也不说话。 林峒皱了皱眉,语气平平: “我带刘先生来看看我儿子的房间。”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其实,若是林峒做个和事佬,替陆荥圆两句,这件事就过去了。 可林峒也冷眼看着不出声。林峒领着我们在他儿子房间里转了一圈,师妹忽然站在吊灯底下昂着头说: “咦,这里有一个摄像头。”想来,陆荥在警察局也是个风风火火的人物,今天却被一个小女孩说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他面子也算丢干净了。 大家就都不说话,继续看着平板电脑。 ------------ 第四十六章 找我来干嘛 我赶快走过去,抬头一看,只见天花板上垂下来一个水晶吊灯,吊灯层层累累,就像是瀑布一样。 192.157.199.5, 192.157.199.5;0;pc;1;磨铁文学 我赶快走过去,抬头一看,只见天花板上垂下来一个水晶吊灯,吊灯层层累累,就像是瀑布一样。 我在吊灯底下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师妹说的摄像头,我说:“哪有啥摄像头?你看错了吧?” 师妹拉着我的胳膊找了个合适的角度,然后指着吊灯上垂下来的那只水晶白天鹅说:“天鹅的眼睛,看到了吗?” 师妹见我呆愣着没说话,又往我身上蹭了蹭,踮着脚尖指着那只白天鹅的眼睛问我:“看到了没有啊?” 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抱着臂膀说:“是谁?人在哪?” 我跟师妹贴的很近,我一低头甚至都能碰到她的头发。不知她用的是什么洗发水,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 警察咽了口唾沫,轻声说:“我们发现了血迹。血迹呈滴状,量少,一直延伸到山口才消失不见,血液的具体信息还在进一步化验。” 师妹见我呆愣着没说话,又往我身上蹭了蹭,踮着脚尖指着那只白天鹅的眼睛问我:“看到了没有啊?” 我脸上一红,赶快点头:“看,看到了。” 林峒问:“发现什么了吗?”师父摇头不语。 林峒摇摇头说:“坏了。前两天就坏了,我一直没有腾出空找人来修。哎,要不然也不会……”他痛苦地捂着脑袋,看起来十分自责。 林峒问:“发现什么了吗?”师父摇头不语。 林峒走上前说:“小姑娘心思细腻,眼神也相当好。”他转头对我师父说:“我们俩口子平常都不在家,害怕儿子被保姆欺负,所以我就装了这个吊灯。这个摄像头装了好几年了,隐蔽性特别好,保姆隔几天就会擦一遍吊灯,可她从来没有发现过。” 陆荥说话更难听:“不如你给掐算掐算林拓在哪?也省的我们警察费心巴力地找了。” 她脸上带着泪痕,一进来就抓着林峒问:“拓拓呢?” 林峒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冯远生就说:“先别说其他的,把这个摄像头里的录像给我们看看吧,说不定有啥线索。” 陆荥一声说:“是她确实没发现,还是早就发现了但是没说?” 一句话说的我心里毛毛的。这大半夜的,院子外面就是苍茫的大山,哪里有一个人影?莫非是什么孤魂野鬼觊觎我们的血肉? 林峒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冯远生就说:“先别说其他的,把这个摄像头里的录像给我们看看吧,说不定有啥线索。” 林峒摇摇头说:“坏了。前两天就坏了,我一直没有腾出空找人来修。哎,要不然也不会……”他痛苦地捂着脑袋,看起来十分自责。 坏了?坏的还真是时候啊! 我在吊灯底下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师妹说的摄像头,我说:“哪有啥摄像头?你看错了吧?” 我们在屋里仔仔细细搜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林峒问我师父:“刘先生,看出什么来了吗?” 师父面有难色,轻轻点着头说:“再看看吧,再看看吧。” 陆荥说话更难听:“不如你给掐算掐算林拓在哪?也省的我们警察费心巴力地找了。” 林峒握住她的双手安慰她:“你先别急,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林峒握住她的双手安慰她:“你先别急,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陆荥“哼”一声冷笑着转过头,模样十分不屑。 陆荥说话更难听:“不如你给掐算掐算林拓在哪?也省的我们警察费心巴力地找了。” 陆荥“哼”一声冷笑着转过头,模样十分不屑。 师父也不理他,跟林峒说想去林拓翻出去的地方看看,林峒自然满口答应。我们一行人从房间里走出来,刚到大厅,就看见一个穿着貂皮大衣、打扮十分端庄贵气的女人冲了进来。 师父也不理他,跟林峒说想去林拓翻出去的地方看看,林峒自然满口答应。我们一行人从房间里走出来,刚到大厅,就看见一个穿着貂皮大衣、打扮十分端庄贵气的女人冲了进来。 她脸上带着泪痕,一进来就抓着林峒问:“拓拓呢?” 坏了?坏的还真是时候啊! 林峒握住她的双手安慰她:“你先别急,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192.157.199.5, 192.157.199.5;0;pc;1;磨铁文学 那女人秀眉紧蹙,声音都有些发抖:“我问你拓拓呢?我儿子在哪?” 林峒转头跟我们说了声抱歉,一手搂着那女人往里间去了。师妹小声嘀咕:“都这个时候了还讲究个什么?大户人家的体面真是好笑。” 师父不动声色地瞪她一眼,她连忙吐吐舌头不敢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林峒才从里面出来,脸上带着歉疚说:“这是拓拓的妈妈黄芮,妇道人家没见过世面,在各位面前失态了,还望多多包涵。” 师父和冯远生都摆手说没事。 林峒带着我们来到院子里,这个时候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师父在拓拓翻墙的地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眉头一直紧紧拧着。 陆荥“哼”一声冷笑着转过头,模样十分不屑。 林峒问:“发现什么了吗?”师父摇头不语。 初春的风从不远的河面吹来,裹挟着晚冬的寒气,直透骨髓。我见师妹一直缩着膀子,就关切的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来给她披上。师妹勉强对我笑笑说:“谢谢师兄。”她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跟我说:“我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们。” 一句话说的我心里毛毛的。这大半夜的,院子外面就是苍茫的大山,哪里有一个人影?莫非是什么孤魂野鬼觊觎我们的血肉? 过了一会儿,林峒才从里面出来,脸上带着歉疚说:“这是拓拓的妈妈黄芮,妇道人家没见过世面,在各位面前失态了,还望多多包涵。” 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抱着臂膀说:“是谁?人在哪?” 师妹摇摇头:“距离有点远,这附近又太空旷了,我感觉不出他在哪。” 我们正要回屋,有一辆警车闪着大灯往这边开过来了。陆荥脸上一喜,对冯远生说:“队长,咱们队里的人回来了。” 警车稳稳停在大院里,林峒赶快跑过去问:“怎么样,找到拓拓了吗?” 为首那个穿着警服的人有点遗憾地说:“还没有。天色太暗,局里的同事对山口处进行了简单的搜索,并没有发现林拓。” 师妹拉着我的胳膊找了个合适的角度,然后指着吊灯上垂下来的那只水晶白天鹅说:“天鹅的眼睛,看到了吗?” 林峒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跨了。他的眼神从充满热切的期待到如死灰一般沉寂,只用了一句话的时间。 那个警察接着说:“我们对山前泥潭里发现的脚印进行了初步鉴定,确是林拓的脚印无疑,现在基本可以肯定,林拓进山了。” 这他妈不是废话吗?林家的摄像头清清楚楚地拍到他往山里走了。 “另外,我们在泥潭里还发现了……”那个警察有些犹豫,林峒急了,伸手想抓他的领子却又忍住了,想大声质问他,也忍住了。 从我们见林峒的第一面起,他就表现出一个成功男人应有的气度和从容,一份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淡定,即使他儿子依然下落不明。 我观察到有好几次林峒都想发脾气,可他最后都忍住了。我心里忍不住想:一个成功人士的体面难道就真的那么重要吗?想怒不能怒,不累吗? 她脸上带着泪痕,一进来就抓着林峒问:“拓拓呢?” 警察咽了口唾沫,轻声说:“我们发现了血迹。血迹呈滴状,量少,一直延伸到山口才消失不见,血液的具体信息还在进一步化验。” 林峒有些说不出话:“拓拓……受伤了?” 师父不动声色地瞪她一眼,她连忙吐吐舌头不敢说话了。 冯远生安慰他:“别着急,还不确定是他的血。说不定是山里的动物留下的。”他扭头看着师父,又说:“刘先生,你有什么发现吗?” 警车稳稳停在大院里,林峒赶快跑过去问:“怎么样,找到拓拓了吗?” 过了一会儿,林峒才从里面出来,脸上带着歉疚说:“这是拓拓的妈妈黄芮,妇道人家没见过世面,在各位面前失态了,还望多多包涵。” 他的意思是没什么发现你就可以走了。 陆荥说话更难听:“不如你给掐算掐算林拓在哪?也省的我们警察费心巴力地找了。” 师父自然不会接话。师妹就冷笑着说:“要天底下小孩走失的事都归我爸管,还要你们干什么?有这个说风凉话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开展搜救工作吧。” 陆荥在师妹这里讨不到什么便宜,只能干瞪眼生气。 师父面有难色,轻轻点着头说:“再看看吧,再看看吧。” 师父转身对着林峒,笑笑说:“警察同志都在,我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林峒赶忙说:“天亮了还要进山,到时候还要仰仗先生,千万别这么说。” 师父想了想,眉头轻轻一蹙,低声问:“林总,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孩子丢了你为什么会想到找我?我是个阴阳先生,对付邪魔外道还有点用处,搜救工作自然是警察同志最在行,莫非,林拓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师父面有难色,轻轻点着头说:“再看看吧,再看看吧。” ------------ 第四十七章 比狗鼻子灵的是啥 我本来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挖出来猛料了,只不过,这个对眼睛敏感是啥意思? 对眼过敏?我有些气不过,说: “师父只是说了自己的推论……”我有些气不过,说: “师父只是说了自己的推论……”冯远生就说: “大家歇一歇,喝口水吧。”众人纷纷点头,三三两两凑在一处,抹着头上的汗,用手扇凉。 陆荥看着那个被吓了一跳的小武警说: “大惊小怪。”我想安慰她两句,却见林峒也跑过来捂着嘴 “哇哇”吐了一阵,情况比师妹还要严重。我跟师妹对视一眼,师妹小声跟我说: “一个大男人,怎么连这么点场面都受不了?”她喝了口水,喉头上下滑动,然后又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小截粉嫩的舌尖: “这是我从小就有的能力哦。还有还有……”我师妹嘻嘻一笑,讽刺说: “对呀,只有你这个比警犬鼻子还灵的才配多说话。哎呀,比狗鼻子还灵的是啥?”我师妹嘻嘻一笑,讽刺说: “对呀,只有你这个比警犬鼻子还灵的才配多说话。哎呀,比狗鼻子还灵的是啥?” “有个人一直在看着咱们,盯咱们一路了。防咱们跟防贼一样。” ------------ 第四十八章 驴吊萝卜 陆荥就小声说: “冯队,眼看太阳就要下山了。等天黑了以后,山里的路更难走,不如,咱们今天……”其实我想到了一个比喻。 网上曾流传着一张图:人骑在驴上,胡萝卜吊在驴眼前,驴往前走一步,胡萝卜也往前移动一步的距离,一头驴的眼前吊着一根胡萝卜,驴看着胡萝卜近在眼前,却怎么也够不着。 冯远生嘀咕着说: “按理说大威、二威有这样的表现,那就说明林拓在前面不远。这怎么有点不对劲……”我们在山里找了一天,早就深入山腹。 期间,冯远生跟其他几个搜寻队联系过几次,发现无线电的信号越来越差。 我们纷纷掏出手机,结果连一格信号也没有。路上的兔子血是哪来的? 兔子骨头又是谁啃的?是林拓还是野兽?方向敲定下来,那家就继续开拔赶路。 一路上大威、二威狂叫不止,就好像林拓一直在他们前面不远站着等着我们去找。 其实我想到了一个比喻。网上曾流传着一张图:人骑在驴上,胡萝卜吊在驴眼前,驴往前走一步,胡萝卜也往前移动一步的距离,一头驴的眼前吊着一根胡萝卜,驴看着胡萝卜近在眼前,却怎么也够不着。 陆荥低低咒骂一声,扭头往一旁的野树林里去撒尿,师父好心提醒他: “天晚了,别乱走。”他的话虽然说的含蓄,但是对师父已经有责怪的意思。 我听了之后也十分生气:我们累死累活为了谁啊?到头来还要听你挤兑? 大家搜救了一天,都累得筋疲力尽。可林拓现在生死不知,谁也没心思说话。 大家又跟着大威、二威往前走了一会,两条狗忽然忽然往路中间一坐,也不叫唤,也不往前了。 林峒力压众意,坚持前行。师父也不再争执。冯远生也说: “这件事事关重大,还是要慎重决定。相比于一个虚无缥缈的人影,我自然更相信大威、二威。”师父问: “在哪?”林峒力压众意,坚持前行。师父也不再争执。大家又往前走了三个小时,武警同志发现了第二具被啃的只剩骨头的兔子尸体。 大家的心都悬了起来。林峒力压众意,坚持前行。师父也不再争执。陆荥低低咒骂一声,扭头往一旁的野树林里去撒尿,师父好心提醒他: “天晚了,别乱走。”冯远生有些诧异: “咱们用的无线电是在部队借调的,就算在极端环境下,也能保证信号畅通,这怎么……”如果是林拓啃的,这两只兔子完全没有烧烤过的痕迹,也就是说,肉是生的。 林拓一个刚满六岁的小男孩,一嘴血肉残渣地啃生肉,怎么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是野兽啃的,为什么两只兔子遗骸都被丢在我们寻找林拓的路上? 是有什么人故意为之,想要用这些痕迹引我们前往吗?冯远生也说: “这件事事关重大,还是要慎重决定。相比于一个虚无缥缈的人影,我自然更相信大威、二威。”师父问: “在哪?”身后的人从树林里挤过来,林峒显得尤为激动: “拓拓呢?拓拓在哪?”刚过了一分钟,有一个苍老、森冷的声音从陆荥消失的地方传过来: “流氓!我闺女可还没出闺呢!”我怒瞪着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师父也不理陆荥,转头问我: “小米,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又往前走了三个小时,武警同志发现了第二具被啃的只剩骨头的兔子尸体。 大家的心都悬了起来。方向敲定下来,那家就继续开拔赶路。一路上大威、二威狂叫不止,就好像林拓一直在他们前面不远站着等着我们去找。 陆荥甚至说: “装神弄鬼的人就不要在这胡搅蛮缠了。眼看天就要黑了,荒山野地的,拖一分就多一分的危险,要是林公子出了什么事,你保证负责吗?”那两个武警却指了指后面,那个方向与我发现林拓的方向相反。 这下子分歧就产生了。冯远生自然坚定地站在大威、二威那边。 ------------ 第四十九章 百鸟朝凤 我们一听不对劲,赶忙往他那边跑,大威、二威却死蹲在原地不肯动。 陆荥仰面倒在地上,一张脸煞白煞白的,裤裆里湿了一片。冯远生赶快过去把他扶起来,问:“你怎么了?” 陆荥抖着手指着前面,声音哆哆嗦嗦,话都不利索:“那里,那里……”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天色已经暗了,四周树影婆娑,像是从地上长出来的一只只手臂一样在半空中摇晃。 陆荥指的地方是一堆荒草,上面湿了一大块,用手电照过去黑乎乎一片特别显眼。 冯远生说:“你干什么了?刚刚是谁在说话?” 陆荥说:“我刚刚尿急,就去那撒了泡尿,结果,我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 刚刚那个女人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可问题是荒山野岭哪来的女人? 冯远生从后腰上掏出枪,把子弹压上膛,他让一名小同事帮他打着光,自己小心翼翼地去探草。 可那就是一堆荒草,底下除了一个隆起的小丘,一个拳头大的窟窿之外,啥也没有。 冯远生警惕的在周围看了一圈,摇头说:“没有人。”他想了想,把枪插回腰间,走过来跟我师父点点头,压低了声音说:“刘先生,这件事你怎么看?” 师父笑了笑说:“咱们还是赶快离开这吧。” 我站在陆荥身边,见他要从地上爬起来,想伸手拉他一把。陆荥一看是我,一把将我甩开了。我踉跄了一下,差点倒下去,幸亏我师妹从后面扶我一把。我师妹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陆荥也急了,冷笑着说:“好人心?说不定就是你们在背后害我,现在装什么好人?” 听他这么说话,我都想抽他,幸亏师父把我拦下,他走过去看着陆荥说:“我们师徒有得罪过陆兄弟吗?以至于让你一路上都这么针对我们?” 陆荥梗着脖子说:“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坑蒙拐骗的!” 林峒见局势这么紧张,就上前来打圆场:“陆小弟,你年轻,经历的事情少。刘先生是有真本事的,单说咱们兰山市,被他救过的就不少。” “救人?”陆荥冷眼看着我们说:“是害人才对吧?你们这些神棍,除了装神弄鬼的骗钱,还会干什么?” 林峒被他一咽,深吸一口气说:“话可不要说得太满,难保你有求着人家的时候!” 陆荥“哈哈”大笑:“我求他?我陆荥就是死了,也不会去求他一个神棍!” 林峒也被气的不轻,也不再说话。他想了想,跟我说:“你是刘先生的高徒,叫刘米是吧?” 我点点头。林峒递过来一根烟,我一看,烟盒考究,滤嘴上全是洋文,心想这一定是高级货。但这家伙一整天没正眼瞧过我,现在主动跟我递烟示好? 我摆手说不会抽。林峒就说:“老弟,你跟我说句实话,之前,你真的见到拓拓了吗?” 这是什么意思?我难道还会骗他?我图什么呀! 林峒见我不说话,就拍拍我的肩膀说:“老哥我在商场上混迹多年,说是刀口舔血也不过分。所以别人说的话,我都只听一半。你想想当时的情况。看到拓拓的就你一个人,我们跑过去,你又说不见了。让我怎么能相信?那种情况下,我只能选择相信警犬。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道理我都明白,可他绕了这么大一个圈究竟想说什么? 林峒说:“咱们被两条狗遛了一天,我也算看出来了,拓拓绝不是简单的走失,很有可能涉及了一些神秘的力量。如果真是这样,到时候还少不了你们师徒尽力!” 我笑笑:“那是自然,林总放心。” 林峒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也看的出来你是个善人,绝不会因为之前的事记恨我。你放心,只要找到拓拓,你师父有的,你也都有!” 绕了这么大一圈,我总算是听明白了:原来他是怕我因为白天的不信任,不肯出力找他儿子!我摆摆手说:“林总客气了。” “爸,爸,你来听!”我正跟林峒客套,师妹忽然高声叫了起来。她这么一叫,我们就都围了过去。 我师妹拿着手机,一脸的惊慌失措,她说:“爸,我刚刚想看我手机有没有信号,可是你听……” 我师父把手机接过去,冯远生说:“把免提打开,咱们一起听。” 师父皱了一下眉,然后按下了免提键。 手机里面很嘈杂,好像一群人围在一起办丧事,风声呼呼啦啦,有人哭,有人笑,最响亮的是唢呐声,高音亮嗓,滴滴答答。 “爸,这——”师妹面色焦急,师父示意她噤声。 手机里的唢呐声越来越高昂,吹奏的人技法高超,似是有一群鸟在鸣叫。 天上的月亮被云遮住了,有风从树梢吹过,林子里似乎有什么动物在活动,踩着枯草树枝沙沙啦啦…… 师父问师妹:“你打的是谁的电话?” 师妹顿了一下说:“就是一个朋友。” 不知是谁又用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然后高声叫了起来:“我手机里也是这个声音。” 紧接着,似乎所有人都打开了手机,所有人都在喊:“我手机里也是!” 冯远生也没了主意,他跑过来跟师父碰了个头,问师父的看法。 师父说:“里面吹的曲子叫百鸟朝凤。这首曲子其实是说凤凰死后百鸟吊唁,所以是大哀之音,在丧礼上用的比较多。不过,由于曲调欢快,一些不明就里的人也会把它用在婚礼上。” 冯远生大惊:“咱们手机里怎么会有这个音乐?” 师父摇头说:“不知道。冯队长,咱们不是带的有无线电吗?你赶快用无线电与山外的人联系一下。咱们迅速从这里撤离!” 冯远生想了想说:“行。林总,现在情况越来越诡异,咱们还是先从这里撤出去再从长计议吧。” 林峒没说话,负责发无线电的人却惊声尖叫了起来:“冯队,你快来听,无线电里有一个女人在唱歌!” ------------ 第五十章 古调 我们赶快围了上去,只听到无线电里有“咿咿呀呀”的声音。 我们聚精会神地听了一会儿,才终于听出无线电里确实有人在唱歌。里面是一个女人,她好像坐在大风地里,歌声在风里飞,听起来十分缥缈。 冯远生皱着眉问:“能不能听出唱的是什么?” 有一个小侦探压低了声音说:“好像是用方言唱的古调。” 冯远生赶紧问:“歌词是什么?” 小侦探还没有结婚,与我们同行的还有女孩子,说起那些风月事不禁有些脸红,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唱的都是不可描述的事。” 我听了都他妈觉得不可思议:无线电里,竟然有女人在唱艳曲。而且,这女人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近,那个女人就像是在往我们这边走。 最后,她就像是在贴着话筒在唱一样,听筒里还穿出来“刺啦刺啦”震动的声音。还有这女人的声音,声调高到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听起来都有些刺耳。听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陆荥还没从刚才的事情缓过劲来,听了这歌曲,脸色就更加难看,他皱着眉说:“这是人在唱吗?” 师父沉这脸说:“快关了,咱们赶快离开这。” 侦探社的人不解其意,全都回头去看冯远生。冯远生见我师父表情凝重,摆摆手说:“收起来,先从这里撤离!” 陆荥本能的想反驳,可他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 大家的情绪被师父和冯远生两句话留给调动起来了,空气里的气氛莫名的紧张起来。所有人都手忙脚乱、慌里慌张的收拾东西,所有人都恨不能插上翅膀离开这个鬼地方! 夜已经深了,山里寒气重,不知是从何处窜来的几股妖风摇晃着树杈子“哗啦啦”的在林子里乱窜。我们一队人打着手电,跟着大威、二威艰难的在野地上穿行。 正往前走,大威、二威忽然冲着前面叫了起来。它俩做饿虎扑食状,四只前爪狠狠抓在地上,弓着背,吐着猩红的舌头,嘴里“呜呜呜”地呼和,时不时发出一阵凶狠的咆哮。 师父拨开人群走到队伍最前面,看一眼黑漆漆的山路,抬手把大家拦下。紧接着,我们就看到浓雾像是潮水一样从漆黑的林子里涌了上来,就好像有人在幕后放出的干冰。 太他妈诡异了吧!虽然正值冬季,可雾气怎会像奔跑的羊群一样迅速攻城掠地? 师父大喊一声:“快后退!”这个时候谁还敢跟师父唱反调?他老人家一声令下,所有人都缩着身体往后退。 大威和二威在队伍的最前面,两个小侦探想拉着他们后退,可这两条狗却冲着白雾呲着牙,恶狠狠地叫,丝毫不肯退缩。 转瞬之间,雾气就涌到脚下来了。最前面的大威、二威转眼就被雾气吞噬,狗叫声忽然不见了。 拉着狗的人也害怕了,他们俩对视一眼,同时松了手里的狗链子,正要转身逃走,没想到雾气中扑出来两张血盆大口,“汪”的一声分别咬在他俩手上。 两个人惨叫一声,捂着手腕就倒了下去,汹涌而至的雾气转瞬就把他们吞没了。 变故突起,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甚至连伸手拉一把他俩的时间都没有。冯远生也被吓坏了,他振臂一呼:“快往后退!”大家都不要命似的往后挤。 他话音刚落,刚刚倒下的两个人却又从雾气里爬了起来,他俩一脸呆滞,眼睛血红,嘴里的涎水哩哩啦啦滴下来,他俩走路的姿势也十分僵硬,双臂长伸,就像是两头凶性大发的僵尸! 而他俩身后,有两双殷红如血的眼睛从茫茫白雾中露出来,无声前行,我们都知道,那是大威和二威。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我看到师父站在队伍最前列,白雾马上就要淹没他的脚踝了,我大吼一声:“师父,白雾有古怪,小心!” 师父反应迅速,他一边用袖子捂住口鼻,一边跟其余的人说:“大家不要呼吸到白雾!要小心!” “焱焱,你那里有没有湿纸巾?”用湿纸巾捂住口鼻,虽然不能彻底隔绝雾气,但是如果有毒物质的颗粒比较大,还是能有点用的。 师妹也很快明白过来,她慌慌张张地掏出来,我来不及从开口处拿,直接用牙撕开,分了一片给她,交代她跟着冯远生只管往前跑,然后就飞快地冲到队伍最前面去。 我把湿纸巾分给最前排的警察,他们一听说湿纸巾有用,就纷纷扑上来抢,转眼之间,一包纸巾就剩了两片。 这时,忽然又伸出来一只手想要夺,我手腕一翻躲开了。 陆荥几乎是带着哭腔:“给,给我一个!” 我一看是他,倒有些愣了,就这么愣神的功夫,他竟然直接抢走了一片,然后头也不回地扒开两个同事跑走了。 他妈的,这狗东西!我气得不行,可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我把最后一片湿纸巾递给师父,师父没要:“你自己用!我有。”说话间,师父从兜里掏出了一块白毛巾勒住口鼻。 那块毛巾是他白天擦汗用的,上面汗水未干,湿哒哒倒也能用,只是隔着屏幕都能闻到一股馊味。 师父嘴上捂着毛巾,念咒语也不清不楚的,只见他往脖子后一掏,顺手把小花甩了出去。 只是地上蹲着两只红眼警犬,小花刚一落地,“喵呜”一声就窜回师父肩膀上,不敢下地了。 师父暗骂一声,又往腰里一摸,竟然把黑虎调魂旗给掏出来了。 黑虎调魂旗在白雾中迎风展开,就像是僵尸闻到血腥气,上面金色的符咒不安地闪烁着。师父大喝一声“着”,然后找准角度就把黑虎调魂旗甩了出去。 旗子像是一把回旋镖,在白雾森森的野林子里打了一个来回,远处就传来一声女人的凄厉惨叫,师父伸手一接,旗子就又回到他手里来了! 林子里的女人惨叫过后,白雾虽然还在翻滚涌动,但是却不再往前了。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 第五十一章 步步紧逼 那个老太太脸上皱纹堆累,一双绿豆小眼熠熠生光,她拄一根打磨的油光发亮的水曲柳歪把拐杖,穿一身黑不黑,灰不灰的呢子大衣,一抬手,五根指头又细又短,干瘦的好像只有几根骨头。 老太太说:“臭道士,闲事莫管。” 师父手里拿着黑虎调魂旗,一脸的正气:“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如果不出来为祸,咱们两不妨碍,要是敢作孽,别怪我辣手无情。” 老太太脚底下簇拥着茫茫白雾,她就像踩在云彩上一样,脸上带着冷笑说:“你手里这杆旗儿好威武,不过它用来打鬼还是行的,用来对付我,还差着斤两。你看看,我是鬼吗?” 师父说:“你既然不怕,那就来吧。”说着他抡着黑虎调魂旗就冲了上去。老太太用手一指,大威、二威扑上去就想咬,师父一棒敲在他们脑门儿,它俩“嗷嗷”叫唤两声就倒地不动了。 师父大步上前,倒提旗杆从上往下闷了一棍,那个老太太举着拐杖格挡,只听“当啷”一声重响,老太太被震的虎口发麻,身子往后退了两三步。 师父乘胜追击,老太太大袖一甩,原地喷起一股黄烟,人却不见了踪影。 黑漆漆的林子里顿时响起阴森森的咆哮:“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这样,老身就把你们都留下吧!哈哈哈——” 老太太话音刚落,刚刚还在原地滚动的白雾像是牛奶一般流动起来。不只是谁惨叫了一声,我们的队伍彻底乱了。 所有人都哭着、叫着,向四面奔逃。夜幕下的野林子就像是开锅的粥。 好在忙乱之中我找到了师妹,我拉起她的手玩命一样往前跑。可那两个被白雾迷了心智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了上来,他俩一人一边拉住了师妹的胳膊。 师妹吓得惊声尖叫起来,我顾不上多想,顺手抄起路边掉落的树枝,用力地拍打。那两人好像丧失了痛感,任凭我用上吃奶的劲也不松手。 我急了,助跑两步对师妹大吼:“躲开!”只见我飞身跃起,一脚一个,把那两人踹倒在地,我也摔倒在他俩身上。 就在这时,流动的白雾逼上来了。 我心想:完了,我恐怕要像这俩哥们儿一样变成丧尸了。我几乎要束手待死,师父脸上蒙着白毛巾从白雾中冲了出来。 他像一个从天而降的蒙面大侠,把我从水深火热中解救了出来。 师父从口袋里摸出两张黄符甩了出去,他手上结印,嘴里喊一声:“应!”只听“噼噼啪啪”一通乱响,碰到白雾的黄符竟然无火自焚,而附近的白雾就像是洗洁精滴进油锅里,一下子就化开了。 师父提着我的后颈把我抓起来,厉喝一声:“快走!”我一丝也不敢怠慢,窜过去拉住师妹就往前跑去。 白雾像是尾巴一样跟在我们身后,师父只好一边催着我们快跑,一边往后甩着黄符。 我们师徒三个闷着头往前跑了一公里,身上的衣服被林子里的树杈子划了好几个窟窿,师父身上带的黄符也撒了个七七八八。 师父说:“咱们跟队伍跑散了,不过好在白雾没有再追上来。” 我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问师父:“刚刚那个老太太是什么来历?还有这白雾,竟然这样厉害!” 师父把白毛巾从脸上解下来擦了擦汗,说:“看样子应该是条成了精的黄鼠狼。想不到它道行这么深。” 我说:“咱们远日无缘近日无仇,它用得着这样赶尽杀绝吗?” 师父说:“畜生大多心胸狭窄,不能按常理推论。” 我暗自腹诽。师父就说:“看看手机有没有信号。” 我看了看,还是一格信号也没有,试着拨了个号,里面还是刚刚那片吵闹的《百鸟朝凤》。 师父只好说:“咱们先下山,跟外面的人联系上以后再回来救他们。” 我想了想,说:“师父,到时候会不会来不及?毕竟是这么多条人命!” 师父说:“你有把握打败那条黄鼠狼吗?咱们就算想救人,可是有心无力!我死了没什么,到时候要是再把你跟焱焱搭进去,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我咬了咬唇,不说话了。师妹的心思好像完全不在我俩身上,她偏着脑袋看着我身后的方向,脸上荡漾着甜蜜的微笑。 师父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叹口气说:“不过你放心,那条孽畜修炼了这么久,自然懂得天道有轮回,她不敢造这么大的杀孽。” 我这才点了点头。师父利用月亮辨明方向,然后就准备领着我跟师妹下山。我看师妹仍有些怔愣,就走过去拍了拍她说:“冷吗?” 师妹猛地回神,她往我跟前靠了一步,笑笑说:“不冷。”月光下,她的头发被汗水粘湿,贴在额头,模样多了几分娇媚。 我们往前走了不远,忽然听到有人在说话。 一个年轻男人说:“冯哥,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刘弊三师徒三个不是好人。你看看他们一路上惹了多少麻烦?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说不定都是他们故意搞出来的。” 另一个人没吭声,这个年轻男人就接着说:“还有咱们那两条狗,生生被刘弊三那个神棍打死了。” 另一个人语气有些强硬:“其他的我不知道,大威、二威死的时候你难道没看明白?它俩像是被迷惑了一样,刘弊三要是不打它们,难道等着被他们咬?” 我回头看了看师父和师妹,他俩人脸上都很平静,看不出一丝喜怒。 那个年轻人又说:“说起这个我还纳闷,平白无故那个老妖怪怎么可能跟咱们过不去?说不定就是那师徒仨得罪了人家,现在还连累了咱们兄弟伤的伤,逃的逃。” 另一个人顿了一下,冷着声音说:“陆荥,你能跟我说一下,他们师徒三人到底哪里惹到你了吗?” 听到此处,师父阔步走了出去,朗声道:“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 ------------ 第五十二章 几天好活 陆荥没想到隔墙有耳,登时闹了个大红脸,不过他见识了我师父的本事,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冯远生就出来打圆场:“陆荥他这人就是心直口快,没啥别的意思。” 我也冷笑着说:“心直口快?那就是心里怎么想嘴上怎么说喽?” 冯远生也噎住了。我师妹忽然惊喜地叫道:“啊,花轿来了!” 我们听这话都觉得莫名其妙,三更半夜、荒山野岭哪来的花轿? 其实刚刚过来的一路我都觉得师妹有点不对劲。首先是她的手,我之前也牵过她的手,软乎乎、暖和和的,可刚刚我只感觉凉冰冰的。 还有,她跟陆荥互怼了一路,偏偏一嘴钢牙每回都把陆荥噎得死死的,可刚刚她也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有些害怕。 师父也皱眉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哪里来的花轿?” 师妹指着不远的山坳子说:“那不是!” 我们转头去看,就见野林子里跑出来一大群披红挂彩的人。要说他们是人,倒也不像。他们个头低矮,只到我大腿那里,个个带着大红彩绸。前排八个打着一人多高的红帆,中间四个抬着花轿,后面跟了一群吹吹打打的响器班子,吹着的曲子顺着风传过来,正是我们在手机里听到的《百鸟朝凤》。 这些打帆的、抬轿的、吹乐器的一边跑一边跳,步子迈的出奇的大,腿抬得格外高。而且,它们抬的轿子也十分奇怪。方方正正一个木匣子,而且轿杠子插在轿子底下,要不是上面挂着大红彩绸,真以为它们抬的是个棺材。 我师妹冲它们高兴地招了招手:“在这,在这。”那个迎亲的队伍就欢欢喜喜地跳到眼前来了。 等队伍到了跟前,我们才看清楚,抬轿的、打帆的、吹乐器的好像都是一个样,他们的皮肤是土黄色,一双绿豆小眼,鼻子底下还扎了一排小胡子。 花轿在我们面前落定,我师妹一蹦一跳地跑过去,我想拉住她,我师父一把把我拦下:“她不是焱焱。” 那女孩闻声回头冲我娇媚一笑,两颊两团红云,害羞地垂下了头。脸上哪里还有焱焱的模样? 刚刚跟师父斗法的那个老太太从花轿后面走了出来,那女孩跑过去拉住她的袖子,说:“妈,我把他们带来祭坛了。” 老太太笑说:“好闺女6,快去换衣服准备拜堂吧。” 拜堂?拜的哪门子堂? 女孩拽着她的袖子撒娇:“妈,我想嫁给那位相公。” 老太太有点懵逼:“哪位相公?” 女孩红着脸看我一眼,飞快地伸出手指了我一下。就这么一抬眼的功夫,我算看清楚了,这他妈哪是师妹? 师妹明眸皓齿、楚楚动人,这姑娘却跟那个老太太长得一个样,黄皮肤、小眼睛,鼻子底下竟然还有胡子!这简直就是一条黄鼠狼啊! 他妈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吓得后退三步,只听他妈板着脸说:“不成!你这丫头不能坏了规矩!” 那姑娘跺着脚好像在发脾气:“我不,我不,我就要嫁给他!妈,我嫁谁不是嫁,咋就不能嫁给他!” 陆荥缩在冯远生后面喊:“老太太,你闺女想嫁的是刘米,没我们什么事,你先放我们走吧!” 我他妈真想上去锤他!他这两肋插刀的本事真是用的出神入化呀!在场的所有人都回头都扭头去看他,就连冯远生的眼神里也带着厌恶。 陆荥又转头对我说:“刘米,既然是天作之合,你也就不要推辞了。更何况,现在的情况……”他抬眼在迎亲的那群黄鼠狼身上转了一圈,意思是现在情况危急,“你就不能发扬发扬舍己为人的精神吗?你们学道之人,济世为怀的心胸都哪去了?再者说,要是我们出点什么事,你这性质可就变了,你可就算是见死不救,到时候你要负责任的!” 我要不是刘米,我还真想给他鼓鼓掌。这段话说得好啊,这他妈算什么?先礼后兵?先戴高帽,再扣帽子,可谓是软硬兼施啊! 我不答应还不行了。 老太太看着陆荥的眼神明显带着厌恶,她似是打定了主意一样拍了拍她闺女的手,上前一步对我说:“你是叫刘米吧?我有一桩好事要跟你说。你看我这闺女蕙质兰心,老身有心把她许配给你,你意下如何?” 我看了看那老太太还裹着小脚,就说:“老太太,现在是新社会,谈恋爱讲究情投意合。我跟你姑娘连面都没正经见过,咋可能说啥婚嫁?你们把我师妹还给回来,让我们走吧。” 黄鼠狼姑娘立刻就暴躁起来:“你喜欢你那个师妹是不是?我就知道,等我把她剜眼割舌,看她还怎么勾引你!” 师父当即怒喝:“呸,你们一伙造孽。姻缘天定,你们敢逆天行事,就不怕天谴吗?” 老太太哈哈笑起来,她抬手指着陆荥说:“我女儿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可这王八羔子竟然跑到我家门口撒尿,坏了我姑娘的清誉,你说。他该不该负责?” 陆荥目瞪口呆,无话可说。我倒是笑了:“他坏了你姑娘的清誉,你去找他呀,找我干什么?” 陆荥听得恼火,破口大骂:“刘米,你他妈是人吗?你落井下石,你不得好死!” 老太太脸上带着厌恶说:“本来是该他负责的,可他的秉性实在让人不齿。所以,你们要是答应,就让刘米替他他我女儿结婚。这里就是我们家族的祭坛,今夜正是良辰,他妈马上就能成礼!” 什么?陆荥那个兔崽子犯错却让我买单?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师父说:“让小米跟这个孽畜结婚?你痴心妄想!” 黄鼠狼姑娘想指着我师父骂,老太太抬手把她拦下,对我说:“你是个修道之人,要是娶了我姑娘大有裨益。到时候,我保证把你们所有人都安全送下山。你如果不答应……”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陆荥,她的指甲尖锐异常,目露凶光:“他毁了我女儿的清白,我就只能杀了他!”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你们不是在找一个小孩吗?要是没有我们娘俩相帮,我算算,他最多只有几天好活了!” ------------ 第五十三章 我爸是陆伟红 师父脸上一紧,惊声问:“林拓在哪?” 老太太说:“你要是肯让你徒弟跟我闺女成婚,我保证那小孩活蹦乱跳的。要是不同意,我就先杀陆荥。” 陆荥一听脸上惨白惨白的,嘴唇抖了抖,说不出话。师父说:“孽畜,你枉造杀孽,不怕天谴吗?” 老太太“哼哼”冷笑:“凡事讲因果。陆荥形骸放浪、伤我姑娘闺誉在前,我纵使不杀他,留他一条根也不过分吧?” 这老太太竟然要把陆荥阉了? 陆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师父就说:“他并非有意,只是年纪轻,不懂事。这样吧,我让他准备表礼,然后诚心诚意的向贵千金致歉,这总行了吧?” 老太太“呸”一声骂道:“要是道歉有用,还要王法干什么?”她的绿豆眼忽然一瞪,怒声呵斥道:“贼子,你往哪里跑!” 我们回头一看,只见陆荥竟然趁我们不备,偷偷地跑了。老太太勃然大怒,手里的拐杖一挥,陆荥竟然像脚下生根了一样动也动不了了。 黄鼠狼姑娘“哈哈”一笑,说:“跑得了吗?”然后她不知怎么往前跳了两步,竟然一下子就跑到了陆荥面前。 她撅着屁股做了一个十分妖媚的动作,一股黄烟从她臀部喷出来,陆荥一闻,竟然呈现出陶醉的表情来。 黄鼠狼姑娘一边后退,一边搔首弄姿,陆荥竟然像一个花痴一样跟着她往前走,双眼迷离、两颊通红。 黄鼠狼姑娘的黄烟顺风飘了过来,我也吸入了一些,内心顿时荡漾起一池春水,心里像是有条小猫在挠啊挠。我看着黄鼠狼姑娘忽然就顺眼多了。她眼睛虽小,但是迷蒙中别有风味,更何况,她前有汹涌波涛、身量又苗条、体格又风骚,举手投足间还有道不尽的万种风情。 幸好师父冲上来一巴掌打在我后脑勺。师父这一巴掌有个名堂叫“醍醐灌顶”。我头上一痛,脑子立刻就清醒过来。 我闻到空气里又骚又臭,熏得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偏偏陆荥对这味道如痴如醉。 师父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铜铃,“叮叮当当”一阵重响,陆荥立刻就回过神来,不过已经晚了,他已经被黄鼠狼姑娘带了过去,一群挂着红绸的小黄鼠狼正唧唧叫地围着他载歌载舞。 陆荥吓得脚跟不敢沾地,他失声尖叫,脸上全是鼻涕眼泪。 黄鼠狼姑娘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回头冲我说:“考虑好了吗?刘相公。” 陆荥脸憋的通红,一边张着嘴拼命呼吸,一边斜着眼睛吼我:“刘米,答应她,答应她!” 我觉得他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现在是他有求于我,竟然还用这种居高临下的口吻跟我说话。我心里很不痛快,就冷笑着不说话。 陆荥骂骂咧咧叫了一会儿,终于肯软下来求我:“刘米,求求你,你救救我,救救我行不行?只要你肯娶她,我什么都答应你!我给你钱,我爸是陆伟红,我让他给你钱!” 我不认识陆伟红,可我师父却认识,他趴在我耳边低声说了一句:“陆伟红是兰山市公安局的局长。” 这下我明白了,怪不得陆荥这么口无遮拦,有头没脑,感情人家罩得住啊! 只不过看着这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在我面前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苦苦哀求,我心理倒还觉得挺爽:你陆荥不是能耐吗?你不是叫嚣了一路吗?有本事你别来求我啊! 不过痛快归痛快,我也确实不能见死不救。更何况,陆荥的老子是兰山市公安局的一把手,以后我要想在本地混,绝对不能跟他结仇。 我说:“你先把陆荥放了,咱们有话好说。”我看陆荥被掐的都快断气了,就又补了一句:“要是他死了,你们的债就了结了,咱俩之间就更加不可能了。” 黄鼠狼姑娘勾唇一笑,手上的力道松了。陆荥掉在地上,像是个软脚虾一样趴在那捂着嗓子干呕。 我有些好奇地说:“我有点不明白,咱们人妖殊途,你干啥非要嫁给我?找一个黄鼠狼安安生生过日子不好吗?” 黄鼠狼姑娘垂下头去,神色黯然:“你不明白,我必须找个人结婚。” 我自然不明白。就继续追问她。黄鼠狼姑娘眼波流转,抛出一个勾魂的媚眼,说:“你娶了我,我就告诉你!” 你他妈当我傻吗?我说:“不会是白蛇和许仙那样的陈词滥调吧?” 黄鼠狼姑娘笑说:“也是也不是,只能说是缘分吧。陆荥要是不在我家门口耍流氓,我也不至于要嫁给他,那我也不会遇见你。你刚刚明知危险却护了我一路,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所以我愿意嫁给你。” 这逻辑不是他妈扯淡吗?“是陆荥坏了你的闺誉,又不是我。你嫁给我,你的闺誉不还是不完整吗?” 黄鼠狼姑娘一抬下巴,说:“谁说的?他若是个死人,不就无碍了吗?” 说来说去,原来这畜生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杀了陆荥。陆荥吓得都快尿裤子了。我师父就说:“说来说去你还是冥顽不化!” 黄鼠狼姑娘说:“我冥顽不化?他毁我闺誉,我杀了他何错之有?至于刘米,他是双魂,与我双修,自然法力大增!” 这妖孽果然有些道行,竟然连我是双魂都看得出来! “而且,刘米若是不娶我,你以为今晚上山的人,有一个能活着走出去吗?” 我和师父都惊出一身冷汗,冯远生更是直接开口问道:“你什么意思?” 黄鼠狼姑娘轻蔑地看他一眼,说:“你抬头看看月亮,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 我们纷纷抬头,只见月正当空,清辉一片,哪有半点异常?可是看着看着,我就觉察出不对来:按时间来算,我们已经耗了很久,可月亮怎么似乎没有挪动过地方呢? 我又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上面明明显示已经早上六点了,可这山上夜色深沉,哪有黎明的迹象? ------------ 第五十四章 抉择 我又看了师父的表,看了冯远生的表。时间是没有错的!可月亮是怎么回事?难道被人定住了吗? 我急得想骂娘,可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飘过来一大朵乌云,像块黑布一样,一下子就把月亮蒙上了。天气阴沉下来,附近的黄鼠狼群也开始变得焦躁不安。 老太太脸上还算镇定,不过她握紧了手中的拐杖,并把拐杖悄悄护在胸前,她说:“他来了!” 刚刚还热闹的黄鼠狼群瞬间乱成一团,它们吱吱叫唤着窜来窜去,身上的大红绸也掉下来好几朵,被别人踩得稀碎。 有一个人影从天而降,他离地三尺,穿一身破破烂烂的道士服,手上拿着一把拂尘,一开口,尽是凛冽的杀气:“老黄鼠狼,你不用紧张,我今次前来,是为了谈合作。” 他微微转身,藏在阴影里的那半张脸暴露在我们的灯光下,只见他那半张脸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窟窿,看起来就跟前几年网上盛传的“空空指”一样。 老黄鼠狼说:“合晨道长,咱们有什么合作好谈?” 合晨道长说:“我可以帮你制服这两师徒,也可以让这小子跟你闺女结婚,至于其他人,我都要收了去。” 老黄鼠狼说:“你这么伤生害命,就不怕天谴吗?” 合晨道长说:“那便是我的事了,与你无甚关系。你若不答应,也随你,只不过你要掂量掂量,是否闯的出我这无极幻境!” 老黄鼠狼想了想,说:“既如此,老身今天可就要承道长的情了。” 合晨道长一摆手,从道服里掏出一把金钱剑。这把剑由一百零八枚铜钱编成,红线穿体,上结宝印,下挂流苏,只是氤氲着一股黑气,让人不寒而栗。 师父说:“看你也是个修道之人,为什么不入轮回,反而在此为祸?” 合晨道长手捏剑诀,袍带翻飞,纵身冲了过来:“后生晚辈,也敢妄议?” 师父举起黑虎调魂旗格挡,两人就打在一起。可是师父的功力明显不够,三招两式就落了下风。无奈之下,师父卖了个破绽转身便逃,合晨道长提剑追击。 师父逃到一棵大树底下,举起黑虎调魂旗当头槌下,合晨道长早有提防,手里的金钱剑一举,“当啷”一声就挡开了。金钱剑上有千钧之力,震得师父虎口发麻,师父承受不住,黑虎调魂旗就落在地上。 合晨道长微微一勾手,地上的黑虎调魂旗竟然飘了起来,只是他刚拿到手里,就“啊呀”叫了一声痛:“旗上有电!” 合晨道长被黑虎调魂旗电了一下,只觉三魂七魄都有些不稳,他甩手就把旗扔了出去。 师父见时机大好,伸手往后颈一摸,小花“喵呜”一声窜了出去。合晨道长没有防备,被一口咬掉了一只耳朵。 小花像是饿狼一样,三五下就把合晨道长的耳朵吞下肚。合晨道长面色狰狞,提起金钱剑就扫了过去,小花眼里只有食物,一下子就被掀翻在地。 合晨道长怒火难消,竟然从道袍里掏出一枚黑底蓝字的灵符。他合手念了个口诀,两只手指夹着灵符往外一甩,灵符像是一道利箭一样“嗖”一下飞了出去。 灵符打在地上,“砰”一声冒起一股青烟,小花像是炸了毛一样叫声凄厉、原地弹起一米多高。 小花看着合晨道长的眼神都变得恐惧。合晨抬手又要再打,小花发疯一样冲上师父的手臂,躲到他领子后去了。 合晨一张脸黑的能拧出水来,他恶狠狠地说:“把那个白毛畜生给我交出来。” 师父心知不是他的对手,护着后颈慢慢往后挪。合晨大怒,从道袍里又掏出八张黑符,像是发射暗器一样射了出来,师父手无寸铁,纵身飞起才勉强躲过去七枚,但还是有一枚打在他手上,师父惨叫一声,捂着手臂倒了下去。 眼见师父落败,陆荥深感绝望。他的身子好像被剔骨一样软了下去,连站都站不稳了。 合晨道长提着金钱剑一步一步逼了上去,我急了,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捡起黑虎调魂旗,念着咒语让厄途祖师控制我的身体,一阵眩晕之后,我能清楚地感受到我的手在轻微颤抖。 厄途祖师在发抖?他难道是害怕合晨道长? 下一秒,厄途祖师忽然双手捧起黑虎调魂旗,情绪十分激动地说:“你终于回到我手里了!”接着,他就开始狂笑。声音震动四野,林子里的飞禽走兽四散逃窜。 合晨道长也被厄途祖师的表现吓了一大跳,他回过头,皱眉看着我,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谁?” 厄途祖师没有搭理他,反而用旗杆指着他说:“区区一个幻境,还敢用什么无极来称呼?你且看我的本事!” 话毕,他挥舞手里的旗杆,旗面迎风招展,口中念动真诀,平地里起了一阵大风,摇晃着树枝“哗哗啦啦”作响。 风越来越大,可天上却丝毫没有变化: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就连月亮旁边的乌云都纹丝未动。厄途祖师把真诀连念了几遍,手里的旗都快摇散架了,合晨道长终于拍着手掌笑起来:“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原来,就只会丢人现眼,既然这样,那你也把魂魄留下来吧。” 合晨道长提剑杀了上去,厄途祖师只好架着旗杆来挡。两人杀了几个回合,我渐渐感觉到祖师力量不支,马上就要败下阵来了。 说到底,我肉体凡胎,功力有限,连累的厄途祖师发挥不出应由的水平。 我正心猿意马,却见合晨道长一脚踹在“我”肋下,我的身体就像破布一样飞了出去。 合晨道长提剑漫步走来,我似乎能看到他居高临下的冷笑,还有他金钱剑上泛起的寒光,没来由的,我心头涌起一股恶寒。 莫非,我真的要葬身兰山了吗? 冥冥中,我听到厄途祖师冲我大吼:“快按照我说的去结阵,把身体交给我,否则,咱们都要死在这儿!” 面对生死抉择,我该怎么做? ------------ 第五十五章 有一贞被剪掉了 总之,我醒过来之后,合晨道长已经不见了。师父脸色铁青的把我扶起来,一言不发。我抬头看了看天,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位置还是那个位置,我们还在合晨的无极幻境里。 老黄鼠狼拄着拐杖走过来,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原是老身眼拙,竟看不出来,这旗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法力。” 我看了看手里的黑虎调魂旗,只见暗黑色旗面上绣着的金黄符咒表面,似有一股黑气在飘飘荡荡。我把旗子还给师父,师父叹口气接了过来。 我问他:“合晨道长呢?” 师父指了指旗面,低声说:“被收进去了。”我吓了一跳:“还有这功能吗?” 师父皱了皱眉说:“不然,你以为它为什么叫调魂旗?” 老黄鼠狼就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们出阵吧。”也不再提让我跟她女儿成婚的事。 师父淡淡看她一眼:“你真是好算计呀!你知道黑虎调魂旗是鬼魂的克星,所以就故意引我们入局,借我们的手收拾了合晨,以后的兰山,是不是就该你说了算?” 俗话说狡兔三窟,没想到黄鼠狼也有这么多心眼! 老黄鼠狼看着我师父,两颗绿豆眼泛着光,似笑非笑地说:“咱们彼此彼此。” 黄鼠狼姑娘跑过来说:“妈,放他们走了,我咋办?” 陆荥原本已经束手待死,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转机,他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躲到冯远生身后去了。黄鼠狼姑娘看他一眼,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厌恶。 老黄鼠狼说:“闺女,听妈的话,刘米绝非良配,跟他一处,你不会有善果的。” 黄鼠狼姑娘跺着脚发脾气不依不饶的,老黄鼠狼也不理她,兀自把拐杖举过头顶,嘴里叽里咕噜念了一通口诀。然后,风就猛起来了。 大风好像推着天上的月亮往前走,月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西沉,而我们身边的草木,也像沙一样一吹就散。 我们像是做了黄粱一梦,等醒过来的时候,猛然发现自己就躺在离陆荥撒尿的地方没多远的荒草地里。身边有师父、冯远生、还有陆荥。 我慌慌张张跑过去把师父叫醒,他有一只手臂受了伤,所幸伤口不深,已经结痂了。 陆荥也醒过来了,他裤裆里还是湿的,坐起来后第一句话是:“还好只是个梦。” 我跟师父都没有理他。我忽然想起我师妹,吓得几乎跳脚:“糟,忘了逼问师妹的下落了。” 师父说:“你给焱焱打个电话。”我掏出手机一看,早就没电了。我又向师父和冯远生借,他俩的手机也没电了。 正在我灰心的时候,陆荥忽然说:“我的,还有一点。”我把他的手机拿过来,跟他道了谢,可陆荥手机上没有师妹的号,我又没记住,师父就说:“我记着呢。” 师父脱口念出师妹的手机号,我给她打过去一问,才知道其他人早就下山了。我还想细问,陆荥的手机也没电了。 我们四人饥肠辘辘地下了山,林峒的车早就在山口等着了。师妹一看到师父,就双眼含泪地扑上来:“爸,你们跑哪去了?” 师父拍着她的后背小声安慰她,我就说:“你们是怎么下来的?” 师妹说:“爸爸跟那个老妖婆打的时候,大家就跑散了,好在我跟着侦探社的几个人才没有跑丢。后来,我们跟山下的人取得了联系,我们就下山了。” 我忽然想起那两个被黄鼠狼的白烟迷惑的人,就向师妹问起他们的情况。师妹说:“他俩也已经找到了,昨晚的事已经记不得了,好在除了身体有些虚弱,其他没什么大问题。” 师父点点头。师妹这时候才发现师父的手臂受了伤,她惊讶地叫出声:“爸,你怎么搞得?”她又回头质问我:“还有你,做人家徒弟都不知道要服务周到、热情大方吗?我爸受了伤,你却完完整整地回来了。” 我心知她是在跟我开玩笑,就挠挠头没说什么。师父却抿着唇看着我说:“你师兄这回……牺牲得太大了……” 我心里一跳,师妹却笑嘻嘻蹦过来,瞅了瞅我说:“我咋看不出来你牺牲啥了?”她若有所思地笑笑:“失身了?” 我可真是哭笑不得了。 我们正在说这话,林峒就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他激动的先跟冯远生握了手,然后又来握我师父的,嘴里不断说着感谢地话。 我低声问我师妹:“他怎么了?抽风了?” 师妹用手捂着嘴小声跟我说:“他儿子找到了!” 找到了?我忽然想起黄鼠狼说过的话:要是他们不帮忙,林拓就没几天好活了! “谁找到的?” 师妹神神秘秘跟我说:“谁也没找,自己回来的!你说这家小孩怪不怪,不声不响地走了,隔一天又莫名其妙地回来了。” “你们就没问问他吗?问他去哪了?见过谁?” 师妹拉着我示意我小点声,然后告诉我:“问了。咋可能没问呢!他说睡到半夜有一只小兔子敲他的窗户,他就打开门去追兔子,结果追到山上就迷路了。后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就怎么走回来了。” “那两具兔子尸骨呢?是不是他啃的?” 师妹“嗨”的一声:“别提了。一听说小兔子被啃的只剩骨头了,当场就哭了,一边哭还一边嚎我要兔兔,我要兔兔。幸亏他妈答应再给他买两只,这才算完。” 听了师妹的陈述,我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可具体是哪呢?我又说不上来。 回到林峒家的别墅,老远就看见一个十分端庄漂亮的中年女人蹲在草地上哄小孩,小孩脚边的笼子里装着两只白毛兔子。 林峒刚让我们在客厅落座,冯远生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点了两次头,说了两回“知道了”,然后就一脸凝重地挂断电话。 林峒忙着让人端茶倒水,冯远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慢慢说:“林总,我的同事对您提供的视频进行了鉴定,发现里面……有一贞被剪掉了。” ------------ 第五十六章 前倨后恭 客厅里大家同时抬头,纷纷去看林峒,林峒脸上一僵,却又很快恢复过来:“视频?什么视频?” 冯远生说:“就是林拓走失时,你们家院墙上的那个摄像头拍到的视频。” 林峒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个啊!我还真不知道,可能是助理剪片的时候剪掉了。” 冯远生还想再问,林峒却从沙发上站起来笑笑说:“多亏了各位我才能找到拓拓,各位的情分我林某人记心上了。酬劳给各位打到卡上,另外以后只要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只不过现在公司有点事要处理,我就不多留各位了。” 他这是要下逐客令啊!不过他越是遮遮掩掩,反倒越说明有问题呀! 陆荥站起来想说话,冯远生抬手把他拦下,说:“既然这样,我们就不打扰了。林拓也找到了,我们这就回去了。” 师父也站起来往外走,可是刚走没多远,师父又掉头回来了。他径直走到林峒面前,顿了顿说:“林总,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峒赶快说:“刘先生但说无妨。” 师父沉吟了一会儿说:“我看林总这几天气色不好……” 林峒闻言皱眉,嘴角明显弯了下来,他勉强笑笑说:“这几天为了拓拓的事心力交瘁,可能是没休息好吧。让刘先生操心了。那个谁,小雷……” 雷禀立赶忙小跑着上前。林峒说:“你替我送送刘先生,另外再包个红包。” 师父笑笑:“我们师徒没有帮上忙,红包就不必了。既然林总要忙,我们就不打扰了。焱焱,小米,咱们走吧。” 从林家出来,我和师妹肺管子都快气炸了。师妹气得直骂娘:“什么东西,用得着了朝前,用不着朝后。早知道就不该上山帮他找儿子,还连累爸爸受了伤。” 师父反倒看得很开:“由他去吧。咱们只要无愧于心就好。” 我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过了没几天,林峒又给师父打电话了。不过这一回,师父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师父躺在院子的长椅上,一边指导我练习画符念咒,一边跟林峒讲电话:“林总,我这几天正准备闭关清修,恐怕不得空。” 手机的外音开着,里面传来林峒的声音:“刘先生,这几天家里真的出了很多事,您要是方便的话,赶快来看看,我这就让小雷开车去接您。” 我听着电话里的声音有些跑神,一不留意把符画歪了,师父一戒尺打在我手背上,疼得我龇牙咧嘴,想叫又不敢叫。 师父对着电话缓缓地说:“林总,我啥时候跟你说过虚话?这几天是真不得空。上一回在兰山上发生的事,冯侦探也跟你说了吧?我们师徒俩几乎不能活着下山。要是再不闭关,只怕一身的修为就完了。” 林峒又苦苦哀求了数次,师父始终不松口,被林峒求得没法子了,他就推荐了一个所谓的“业界精英”给他。 等师父挂了电话,我才说:“活该!谁让他们不相信咱们的!” 师父把我画的符仔细看了一遍,笑笑说:“活该不活该倒也另说,只不过,咱们确实也该立立派头。人嘛,都是贱皮子贱肉,轻易到手的从不会珍惜,得不到的才会骚动。” 我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心中对师父更加敬佩。 只隔了一日,林峒又打电话过来了。原来师父推荐的那个“业界经营”罩不住,林峒家的情况竟然越发严重了。 师父本来还是推辞。奈何林峒挂了电话之后竟然让他老婆黄芮亲自上门来请,师父问:“林总呢?” 黄芮满面愁容:“这几天家里接连出事。先是公司的生意出了乱子,还有我。不瞒先生说,我一直在低烧,去医院检查了个遍,却什么病也没有。昨天晚上,林峒竟然也从楼梯上掉了下来,医生说,角度再偏一点,就会撞到脑袋,神仙难救。” 师父赶快问:“林总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大碍?” 黄芮叹了口气:“只是断了条腿,正在医院休养,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师父点点头,吩咐我收拾东西,我俩就跟着黄芮坐车去了医院。 林峒住的是医院的套房,恢弘气派,一色的红木家具,冰箱彩电按摩椅一应俱全。躺在病床上的林峒腿上打着石膏,气色很不好,脸上似乎还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黑气。他一见到我师父,就激动得热泪盈眶! 师父问起缘由。林峒这才娓娓道来。 自从那日分别,林家的麻烦事就从没有断过。先是黄芮,她当天就开始低烧,身上也没有其他症状,就是犯困、发懒、身上哪那都不舒服。 再然后,家里的生意也出了问题。林家是做餐饮的,家里的连锁店开遍了全国,以前虽然也出过些岔子,但他家底子厚、关系硬,每回都能化险为夷。只不过,这一回事情闹得有些大。 几天前,有人在网上爆出了林家餐饮店后厨的视频,一些不符合卫生管理条例的做法暴露在公众面前。 出事以后,林峒采取紧急措施,想把事情压下来,可是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又有人“知情人”在网上爆料:前次曝光林家餐饮后厨卫生状况的记者遭到林家的打击报复,甚至还被人打得浑身是血。 网民看的是什么?是个热闹。网民最忌恨什么?忌恨有钱人权势压人!良心记者刚揭开冰山一角的神秘面纱,后脚就被人打得几乎魂断街头。网民如何能忍? 于是接下来,关于林家餐饮连锁的黑料就层出不穷。什么锅里涮拖把、擦地的毛巾擦案板、青菜不洗就下锅一类的视频在短时间内就攻占了个大主流媒体的首页。 林峒正为生意上的事情焦头烂额,不幸的事却再次降临:他竟然从楼梯上掉了下来。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们正在病房里听林峒大倒苦水,病房外面忽然闹了起来,林峒正要派人出去查看,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却已经扭着胯进来了。 ------------ 第五十七章 欣欣 来的那个女人打扮十分亮眼。看她的年纪好像比我还小,前凸后翘大长腿,全身从上到下都是名牌。右手提着贴满亮片的手包,左手提着保温桶,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的。从我面前一过,香水味能把人熏死。 他自来熟的把保温桶放在桌上,然后夸张地捂着嘴叫道:“我的天呐,亲爱的,你怎么会弄成这样的?” 林峒看了一眼黄芮,然后才回过头皱着眉说:“你怎么到这来了?快回去,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黄芮如临大敌,她不自觉地往床边靠了靠,十分警惕地看着对面的女人问林峒:“老公,她是谁?” 林峒还没说话,那个女人却笑了起来:“你就是黄芮姐吧?峒哥总跟我提起你,说你是个贤良淑德的女人。我叫贺子欣,峒哥都叫我欣欣,你也可以叫我欣欣,以后还请姐姐多多关照。” 黄芮气得青筋都在跳,眼眶里泪水转了两圈却没有流下来:“林峒,你又在外面给我找了个妹妹?” 林峒脸上的怒意也很明显。他扭头看了看贺子欣,又看了看黄芮。 贺子欣脸上的笑容依旧很灿烂:“姐,你别生气,我今天来就是给峒哥送点汤,这可是我亲手煲的骨头汤哦,我听人家说受伤的喝这个最好,要不要给你也盛一碗?” 她一边说,一边真从保温桶里倒了两碗汤出来。他把一碗放在床头,一碗亲自端到黄芮眼前:“姐,你尝尝,我手艺不好,你多指教!” 眼泪终于从黄芮眼眶里流出来了,她冷笑了一声没有接,提起包转头就出去了。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贺子欣很无辜地瞪着一双大眼回头看了看林峒:“亲爱的,黄芮姐是不是不喜欢喝汤。” 林峒生气地说:“你先回去吧。” 贺子欣娇媚地叫了一声“亲爱的——”她声音本来就细,又故意拖着长音,听起来整个人都酥了。林峒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刚盛好的骨头汤洒了一地,他怒吼道:“滚啊!” 贺子欣瘪瘪嘴,十分委屈地把手里的汤放在桌子上,也哭了。不过说句实话,贺子欣哭的明显比黄芮好看。她眼睛本来就大,年龄也小,先天优势加上后天努力,简直是把委屈地模样演绎到极致。我见犹怜啊! 他小声说了一句:“那你好好养身体。”然后转头就跑了。 病房里尴尬了足足有一分钟,林峒才咳了一声说:“刘先生,让你见笑了。” 师父自然不会管他们的闲事。 林峒说:“对于我们家的事,刘先生怎么看?” 师父长叹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那日我看林总气色不好,所以才冒昧提醒了一句。各中情由,我只有细细看过之后,才能下结论。” 林峒忙不迭地说:“我一定全力配合。小雷,把打电话给太太,把她叫回来,就说刘先生要帮她检查一下。” 雷禀立进退两难,心里估计有一万只羊驼奔过:你这才跟人家弄了这么一出,转头就让我跟人家打电话。人家会听你的话吗?这他妈也太扯淡了吧? 林峒见雷禀立迟疑,眉毛一竖,厉声道:“去啊!”雷禀立只好灰溜溜出去打电话。 我本来也以为黄芮不会回来的,可是没想到没过过多久,她竟然又提着包进来了。 她双眼红肿,妆容却一丝不乱,明显是哭过之后补了妆。林峒跟她说话,她也不理,却是扭头对着我师父清冷一笑,说:“麻烦你了,刘先生。” 她这么一笑,我却有些愣了。她虽然不像贺子欣那样年轻,但是保养得宜,脸上皮肤光滑,连一丝细纹也没有。她明明伤心到极致,却偏偏故作欢颜,脸上还带着些倔强,看得我都有些心疼了。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目光,黄芮扭头看了我一眼,也给了我一个清冷的微笑。 师父说:“最近你身上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黄芮淡淡说:“别的也没什么,就是一直低烧。去医院检查,也查不出什么毛病。对了,这几天我晚上总做梦。” 师父一挑眉:“梦到什么?” 黄芮苦笑了一声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总梦到我儿子被什么东西抓走了,身上都是血,哭着喊着要我救她。所以,这几天我要是不抱着他,根本睡不着觉。” 师父皱着眉想了一会,问:“还有别的吗?” 黄芮刚想摇头,却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睡着的时候总感觉枕头里有什么东西扎的我头疼。可我把枕头拆开以后,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师父问:“如果你不枕枕头呢?” 黄芮说:“也能感觉到。就像是被一把刀扎着一样,很疼,很难受。但是我要坐起来的话,这种感觉就没有了。” 师父站起来走到黄芮面前,让她不要动,然后扒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师父跟我说:“要是被阴法所害,瞳孔里会有一道黄线,虽然不明显,但仔细看的话能看得出来。” 我过去一看,黄芮瞳孔边缘的位置,果然有一条浅浅的黄色竖线。 林峒很紧张地问师父:“刘先生,现在该怎么办?” 师父说:“这就是个小法术,不要紧的。” 林峒又问:“那我的伤呢?” 师父摇摇头说:“应该不是术法造成的,至于其他的,就要看后期的调查了。对了,林公子回来之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林峒看了看黄芮,却发现黄芮根本没有看他。林峒赶忙摇了摇头说:“没有,拓拓这几天都很好,吃的好,睡得好。” 师父想了想说:“既然这样,那就先帮林太太把问题解决了吧。林总,我们先去你家看一看。” 林峒自然满口答应,他行动不便,连忙吩咐雷禀立开车送我们过去。黄芮也冷着脸站了起来,看样子是要跟我们一起去,从始至终都没有跟林峒有过任何交流。 我们一行人正要出去,师父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 第五十八章 最深是人心 电话是师妹打来的,她本来想打听一下师父的行踪,可是一听说师父要去林峒家,就嚷嚷着也要跟去。师父拿她没办法,只好让她先去等着。 我们来到林家别墅的时候,师妹正在院墙边上东瞅西瞅的。我问她:“焱焱你在干嘛?” 师妹说:“我每次走到这的时候,总觉得背地里有双眼睛在盯着我看,可是奇怪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师父没说话,雷禀立就把我们请进屋里。林拓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保姆在一边问他:“怎么不看动画片了?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看喜羊羊吗?” 进门之后,师父先去黄芮的卧室看了看,仔细检查了一下她的床铺被褥、枕头枕套,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师父想了想说:“去找个金属探测仪过来。” 雷禀立不明所以,看了看黄芮没有动。 黄芮大概还在发烧,她脸上红扑扑的,脚下有些站不稳,身子一歪,扶着脑袋就想栽倒。幸亏我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她回头冲我勉强一笑,开口的时候,一股温热的气喷在我脸上:“不知怎么搞得,一回到这个家,身体就更加不舒服。”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她就转头对雷禀立说:“去拿吧,找不到的话就让人去买。” 雷禀立答应一声就跑了出去,没多大会儿功夫,就抱了三四个出来。师父让我们一人一个,绕着别墅的外围墙走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我拿着探测仪刚走了两步,它就“滴滴滴”地叫了起来,师父等人赶快围过来。师父说一身“挖”,雷禀立就拿着铁锹开始往下挖。 刚挖了两锹,雷禀立就有发现。他从土坷垃里扒出一块锈铁片子,师父看了看摇头说:“不是。继续找。” 于是,我们只好继续拿着金属探测仪绕着别墅院墙走。金属探测仪前前后后响了七八次,我们挖出来的东西有铁丝、钢筋头、竟然还有一块手表。 可这些都不是师父要找的东西。 眼见林家别墅外面尽是我们挖出来的坑,我就有些气馁:“师父,咱们到底要找什么啊?” 师父没说话,他的金属探测仪却响了。师父让我去挖,我往下挖了三锹都不见有东西,往底下挖第四锹的时候忽然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我赶快蹲下去把土扒开,只见深黑色的土壤底下竟然放着一把匕首。 这匕首柄在下,尖朝上,直愣愣地插在土里,刀刃上锈迹斑斑,连一点锋都看不见了。师父说:“就是它了。” 我小心翼翼的把匕首取出来,用纸巾擦去上面的湿泥,隐隐约约看见刀柄上竟然刻的有字。只是年深日久,上面的字迹已经糊成一片,看不清楚了。 师父接过匕首看了看,然后又在背面找到了一串数字,问了才知道,这竟然是黄芮的生日。 师父把匕首在手里掂了掂说:“这东西在这埋了有些年头了,你记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什么人?” 黄芮苦笑着说:“我们家是做生意的,认识的人多,得罪的也多,我一时半会,还真没有头绪。不过,这匕首是干什么用的?” 师父说:“这匕首有个名头,叫做身上一根刺。做法之后埋在宅子外围,数年之后才会发作,这样一来,想找到下手的人会很难。不过你也不要担心。这匕首尖朝上,说明那人只是想给你个教训。” 师妹有些神经大条,拉着师父问:“要是尖朝下呢?” 师父瞪她一眼说:“你说呢?”师妹调皮地吐吐舌,不敢再多话了。师父接着说:“林太太尽管放心,东西既然取出来了就没事了,把它沉在黑狗血或者鸡血里三日,邪气自破,你的病自然就好了。” 黄芮自然是千恩万谢。师父摆手说不用,然后又说:“带我去林总摔跤的地方吧,既然来了,就顺带看看吧。” 提到林峒,黄芮还是有些气愤,她眉头轻轻一蹙,随即又说:“好。” 林峒是在自家楼梯上摔下来的,据他自己的说法是下楼梯的时候没有踩稳,一个不慎就掉下来了。 黄芮领着我们在楼梯附近转了转,师妹忽然抱着膀子,皱着眉,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样子。 我问她:“你咋了?” 师妹警惕地看了看左右,跟我说:“我觉得有只眼睛在看着咱们。” 又有只眼睛?我心说师妹,你这不会是被迫害妄想症吧? 师妹开始抱着膀子在楼梯附近转悠。林家的楼梯是木制的,颜色古朴大气,跟家具配合相得益彰。楼梯口上挂着一幅油画,落叶金黄,阳光灿烂,是一副很有意境的风景画。楼梯顶上是一盏造型古朴的水晶吊灯。 我想了想说:“难道又是在吊灯里装了摄像头?” 师妹感觉了一下,摇头说:“不是,我感觉这回的眼睛在比较低的地方,是从下往上看的。” 我有些莫名其妙,正准备转身走,她忽然叫起来:“师兄,我找到啦!”我回头一看,只见她正蹲在一个壁插前面用手扣。 我吓了一跳赶快把她拉起来:“姑奶奶,这有电,危险,你们幼儿园老师没教过啊?” 师妹哼一声说:“幼儿园老师长啥样我都不记得了。不过我在这发现了一个针孔摄像头。” 她这么一说,师父也围了过来。黄芮说:“这个是我丈夫装的,说是为了防贼。” 我心里忽然有种很怪异的感觉:人家说豪门是非多还真是一点不假。我们才在这呆了多久,师妹就发现了两个十分隐秘的摄像头!看不见的地方,真不知道还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 我一想到我在这活动,墙根底下有一双眼睛安静、冷漠、如影随形地注视着我,我就觉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师父要求把摄像头里的内容调出来看,雷禀立在征得林峒的同意之后就带着我们去了总控室。 我们把事发前后一天的视频认真看了看,果然发现,林峒摔下楼梯竟然是人为。 ------------ 第五十九章 五段视频 我们在查看监控的时候发现,事发前一天半夜,林拓在楼梯上停留过。他手上拿着个小瓶子,跪在一节楼梯上,认认真真的往楼梯边缘擦拭着什么东西。 师父让人把林拓手里的瓶子截图、放大,又用软件调了清晰度,才终于看清楚林拓手里拿的是一瓶地板蜡。 在场的人无不震惊,林拓小小的年纪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他是纯粹的恶作剧?还是故意的?是想害林峒?还是黄芮?还是其他人? 黄芮捂着嘴不敢相信,她一边哭一边后退:“不可能,怎么可能呢?我要去找拓拓问个清楚。” 师父赶忙把他拦下来:“现在情况还不是很明朗,我建议你不要轻举妄动。” 黄芮眼睛是红的,捂着脸“呜呜”地哭泣,师妹赶快给她递过去一沓抽纸。 师父说:“林总受伤的事既然是人为,我们师徒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林烦请太太你把事情的经过跟林总说一说,我们师徒这就告辞了。” 黄芮还处在伤痛中,闻言只是摆了摆手。雷禀立赶忙说:“刘先生留步。林总还让您帮忙看一看……林家的生意。” 师父在林峒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雷禀立自然不敢再轻视,他对师父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很客气。 师父想了想说:“生意上的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而且,这些事总要林总亲自在场才好,否则,只怕到时候说不清。” 师父说得含糊,雷禀立也听得懂,他就点头说:“那我跟林总汇报汇报。” 从林家出来的时候林拓正在院子里玩球。他一用力,球就咕咕噜噜滚到了我们脚下,他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过来捡,保姆就在后面追着喊:“拓拓,慢一点。” 我把球捡起来还给他,保姆就笑着跟他说:“叔叔帮你捡球,你该怎么说?” 可林拓却没有说话,他看了我一眼,抱着球扭头就跑了。 保姆愧疚的向我道歉,我却在想另一个问题。林拓才六岁,这么小的人心思再深也深不到哪里去,他刚刚看我的那一眼,我分明在他漆黑的瞳仁里看到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恨意。 这个小孩,当真古怪。 雷禀立坚持要把我们送回家,师父坚决说不用,于是他只好帮我们叫了个出租。 等坐上车后,师父问我:“看出什么古怪来了吗?” 我想了想,说:“其他的也没看出什么,就是觉得黄芮有点……”我纠结了半天,实在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师父说:“她的表现确实奇怪。” 其实具体哪里奇怪我还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一个女人知道自己老公包养小三之后,情绪不够激动,还有,心情恢复得太快。 当天晚上,林峒的电话又把我们从睡梦中惊醒。接通电话之后,林峒的第一句话是:“林拓出事了。” 林峒伤在腿上,打了石膏之后就没有住院的必要。再加上他嫌弃医院总有一股消毒水的味,所以下午的时候就出院回家了。 雷禀立已经把林拓的事情跟他说了,但他觉得林拓只是个六岁的熊孩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弑父的恶毒想法,所以只是把林拓叫到跟前狠狠批评了一顿。 只是他也没想到,当晚睡着之后,林拓竟然偷偷溜进了他卧室,手里还拿着一把刀。 师父带着我们师兄妹风风火火地赶到林家的时候,林峒正阴沉着一张脸坐在客厅,他家里灯火通明。 师父先问了问当时的情况,林峒说:“好在我腿上有伤,睡不安稳,要不然,肯定就被那个狼崽子一刀杀了!刘先生,麻烦你给看看,这孩子是不是中邪了?” 师父先去看了看林拓,可是这孩子除了目光凶狠了一些,问什么话都不说之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师父摇摇头说:“我刚刚见简单看了一下,这小孩并没有什么异常。” 林峒有些不可思议:“怎么可能?要不是中邪了,他怎么会想要杀我?这些天他一直都很奇怪,我有时候甚至觉得,他根本不是我儿子。” 师父很平静地说:“我确实看不出什么异常。”他稍微沉默了一下,接着说:“林总,您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林峒眼神有些闪躲。 我就说:“林总,说句不好听的话,林少爷现在的情况您还不清楚吗?要是为了所谓的面子继续隐瞒,谁也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林峒看着腿上的石膏出神,许久许久,他才终于叹了一口气说:“小雷,把那些视频拿过来。” 雷禀立答应一声就走了出去,很快他就拿过来一个平板。 点开之前,林峒很郑重的跟我们师徒说:“我一向是信得过刘先生的。所以,为了拓拓以后还能健康成长,希望先生……” 师父摆摆手:“林总放心。”他又回头对我们说:“出去之后不准乱说。”我和师妹点头如捣蒜、再三保证,林峒才把平板上的视频点开。 视频总共有五段。前三段都是在林拓的房间,林峒说这些视频正是焱焱发现的那个摄像头拍下来的。三段视频时间不一样,但是相隔不会太久。 第一段是一个小男孩背对摄像头而坐,手里捧着东西吃得狼吞虎咽。忽然有人在外面拍门,小男孩一回头,满嘴都是血,手里捧着的是一只翅膀还在微微颤动的虎皮鹦鹉。 小男孩的目光十分狠辣,上面笼着一层杀气。师妹只看了一眼就捂着脸说:“林拓的眼神好吓人!” 后面两段视频的内容大同小异,只是林拓每回吃的动物都不一样,有一回是猫,另一回是狗。林家的摄像头像素很高,那条狗脑袋被咬破了,血流了一地,林拓坐在地上,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一手拿着颗眼珠,一手拿着一只嚼了一半的耳朵,狗的大脑皮层惨白惨白地露在外面,一下一下的还在跳动。 视频结束了,屋子里却是一片寂静。师父咳了一声问:“另外两个片段呢?” ------------ 第六十章 小少爷不是小少爷 另外两个片段都是在林拓翻墙的时候拍的,其中一个林峒曾经给我们看过,不过那天看的少了一贞。 其实,林拓跳过围墙、从地上捡起东西之后他回了头,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手里抓的是个兔子。 最后一个片段拍的也是这个情景,不过是从正面拍出来的,而且拍到了林拓在走出去两步之后,一口咬掉了兔子的耳朵,血喷在他胸口,模样恐怖。 师妹问:“最后这个片段是哪个摄像头拍的?” 林峒说:“院子外面其实装的也有摄像头,都在树上,对着院子里拍摄。” 师妹撇撇嘴:“怪不得我走到那的时候总感觉有眼睛在盯着我看。” 林峒说:“刘先生,拓拓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最早发现拓拓吃生肉是在正月,那时候我就试着联系你,可是没联系上。” 正月的时候师父还在我家,那时他的手机丢了,就连师妹也跟他联系不上。 我们围着平板电脑激烈讨论,却没有个所以然。林峒所幸将我们留在林家过夜,可是等天亮之后,保姆忽然在房间里叫了一声。 我们赶快跑过去看,只见拓拓手里拿着一把刀站在桌子上,他身上、脸上全是喷射状的血,显得十分恐怖。 保姆捂着手臂躺在血泊里哀嚎,她一见到我们就拼命地爬过来:“救命,救命!” 林峒腿不方便,雷禀立架着他落在后面,他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把保姆扶起来了。那时林拓就站在我们对面,像一头凶兽,目光狠厉,与我们对视。 林峒赶快对雷禀立说:“快把他手里的刀夺下来。”雷禀立犹犹豫豫不敢上前,他就在雷禀立身上打了一巴掌,骂道:“快去啊!” 我这些天一直在跟着师父练功,除了学画符的功夫,也学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见状,我二话不说就走过去,一招就把他的刀夺下来了。 雷禀立这才跑过去把林拓抱起来。 林峒看着林拓的眼神也有点害怕,他往我们身后跳了两步,摆手跟雷禀立说:“去帮拓拓洗洗澡。” 雷禀立抱着林拓去了浴室,林峒找人安置了保姆,就跟我们说:“刘先生,拜托你救救拓拓吧,他这样下去早晚会闯出大祸。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呀!” 师父叹口气说:“他吃生肉或许是中邪,但现在绝对没有。他最近还吃过生肉吗?” 林峒摇摇头。他愁的头发都快白了,雷禀立却忽然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林总,小少爷他……他……不是小少爷!” 连我都被搞蒙了,什么小少爷不是小少爷的? 雷禀立见众人都没有明白他的话,急得手忙脚乱的比划:“就是,哎呀,小少爷腿上的疤,他腿上没有疤!” 林峒好像明白了什么,猛地把身子坐直了:“你说清楚!” 以前林拓总喜欢爬院墙的栅栏,栅栏上有朝天刺,有一会划伤了他,在他腿上留了一道疤。黄芮心疼儿子,就让人把栅栏上的朝天刺全去掉了,可林拓腿上的疤却留下一道浅白的印迹,一辈子也去不掉。 雷禀立刚刚帮林拓洗澡的时候发现,林拓腿上的疤没有了!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可他反复看了几遍,发现疤痕真的没有了! 林峒激动的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由于动作太大,牵动他的伤口让他疼痛不已,他咬着牙说:“他不是拓拓……对不对?” 所有熟悉林拓的人很快都被叫到大厅里来了,大家围着林拓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除了那块消失的伤疤,再没有人能提出确切的证据证明这孩子的身份。 就连黄芮看了之后也不敢妄下结论。他跟林峒平时工作忙、应酬多,陪孩子的时间还没有保姆的三分之一多,对孩子的身体也没有保姆熟悉。可是真正熟悉林拓的那些人呢?他们自然不敢张嘴乱说,要是说错了,林峒能饶了他? 实在没有办法确定孩子的真实身份,林峒只能要求验DNA。除非当年黄芮生的是双胞胎,否则,只要验了DNA,一切真相都会大白。 可黄芮有没有生过双胞胎她自己能不知道?从产检到生产,哪个阶段不是她亲自参与的? DNA鉴定需要几天的时间,在这几天里,林拓依然住在林家,依然是林家的大少爷,只要鉴定机构没有一锤定音,任何人都不敢拿他怎样。 林拓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林峒就问起林家的生意。师父笑笑说:“我们这一行确实能帮人解决一些生意上的问题,但是不可能解决全部问题。” 林峒说:“我们林家要是做不到童叟无欺,又怎么可能把生意做的这么大?只是,我们做的再地道,也挡不住别人栽赃陷害。” 师父说:“这我确实也是信的。这样吧,林总您派人带我去看看您总店的风水吧。” 林峒就说:“我亲自带你们过去吧。”师父说:“林总有伤在身,这点小事找个人代劳就行了。”林峒撑着拐杖从沙发上站起来说:“这关乎我们林家的生死存亡,怎么能马虎呢?” 师父闻言只是笑笑,就随他的意了。师妹对风水上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就提出要先走。师父看了她一眼说:“你要上哪去?” 师妹不耐烦地摆摆手:“去找朋友,哎呀你别操那么多闲心了。” 师父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深邃,脸上也有些严肃,直到林峒请师父上车,他才恢复如常。 林家的饭店叫“海汇楼”,总店在兰山市中心,装修豪华,十分气派。林峒的车带着我们在外面饶了一圈,然后从后门而入。 下车之后,林峒就坐在轮椅上,被雷禀立推着陪我们同行。 师父先看了看海汇楼的环境,从一处台阶进了楼门后右拐,就看见一道贴门上贴了张白条“厨房重地,闲人免进”。 轮椅上台阶十分不便,所以林峒落后了一步,师父信步而走,推门就进了厨房。刚一进去,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厨师慌慌张张转过身来,他们结实的身板把后面好几个口袋挡的严严实实。其中一个掐着腰问我们:“你们干嘛的?” ------------ 第六十一章 食尽鸟投林 师父没有说话,雷禀立慌慌张张从后面追了上来,拦着说:“刘先生,这是后厨,烟熏火燎的,没啥好看的。” 师父说:“饭店的关键就在于后厨,怎么能说没什么好看的呢?” 林峒坐着轮椅终于赶了上来,闻言就说:“快把后厨收拾收拾,等一会请刘先生进去瞧瞧。” 我们在外面等了十五分钟,雷禀立才满面笑容地请我们进去,师父在里面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我们从后厨出来,又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师父指着一片枫树林说:“这里的风水是找人看过的吧?俗话说风生水起,在这种一片枫树,附近又有水池,确实会旺财。不过……” 师父走进枫树林,从树上揭下来一块褐色的老皮,皱着眉说:“这树是不是生虫了?” 我们过去一看,只见树皮里面附着的星星点点,好像都是虫卵,看得人头皮发麻。林峒气得咬牙,对着雷禀立骂道:“跟你们怎么说的?一定要把这片枫树照顾好,要像贡祖宗一样贡起来,你们就是这样照顾的?” 雷禀立低着头唯唯诺诺地陪着笑,一句话也不敢说。林峒就说:“还杵着干什么?去找个人给树打打药啊!” 师父摆手说:“先不急,我再看看水。” 枫树林旁边有一个池塘,池塘中间有一座小型的假山,山体中空,把池塘的水抽到山顶做成一个小瀑布。 这也勉强算是活水。只是,师父弯腰从池塘里鞠一捧水,闻了闻说:“这水都臭了。这是什么?” 我们围上去一看,只见师父从旁边拿起一个捞网,“哗啦”一声捞起一团黑色的东西。那东西好像是什么东西的羽毛,散发着恶臭。 我仔细瞧了瞧说:“这好像是乌鸦的翅膀!” 林峒十分厌恶地说:“饭店的经理是怎么管理的?好好的店让他弄得乌烟瘴气。不想干了就让他给我滚蛋!” 我一抬头,看见瀑布顶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我指着问:“那是什么?” 雷禀立个子高,眯着眼看了一会说:“好像是个塑料袋,在瀑布边上,快被水冲下来了。” 师父沉声说:“那不是塑料袋。林总,找人把它取下来吧。”林峒连声说好,很快就有人爬到假山顶上去了。 那人刚看了一眼,就连着叫了几声“我靠”,然后身子一仰,“噗通”一声掉水里。初春的水冰凉彻骨,他惊叫着爬山岸,身上冻得瑟瑟发抖。 师父问他:“你在上面看到什么了?” 那人嘴唇冻得青紫,一边抱着膀子发抖,一边说:“乌鸦,上面有个乌鸦巢,一窝小乌鸦,它们在……在啃老乌鸦的肉!” 我说:“怎么可能呢?要是有乌鸦在上面筑巢,它们怎么可能会不叫。”要是有乌鸦的叫声,饭店的人怎么可能会听不到? 师父问:“你有没有注意乌鸦的嘴是什么颜色的?” 那人想了想说:“好像是黄色的。” 师父点点头说:“那我就知道了。你赶快去换一身衣服,暖和暖和吧。”那人打着摆子跑走了,林峒就围过来问:“刘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父说:“上面的东西是乌鸦也不是乌鸦。它们叫黄嘴黑鸦,是被人用秘法练成的邪物。” 师父解释说:有些心术不正的法师为了帮助雇主破坏别人家的风水,专门从坟地里捉来九只有血亲关系的乌鸦,封在黑罐子里用秘术加持,同时用特制的腐肉喂养。因为罐子里不见光,乌鸦会在里面拼命叫,互相啄食,等九九八十一天之后开罐,这时候,罐子里只剩两只活鸦,一公一母,而且嗓子已经叫哑了。 做法的人把练成的黄嘴黑鸦放出去,任由它们在别人家里筑巢、产卵。黄嘴黑鸦产下的小鸦也全是哑巴,等小鸦孵化以后,老鸦就会用自己的肉作为食物向小鸦献祭。 这种献祭是父母向子女献祭,专门用来对付祖上有恩荫的人家,目的就是让后代吃先人的肉,喝先人的血。 这样,祖上的恩荫就败光了。 “要是黄嘴黑鸦出现的地方,还会出现另一种东西。”师父断然说。 林峒已经被吓得白了脸:“是什么?” 师父摆手说:“不急,先把乌鸦窝弄下来。确定是黄嘴黑鸦再说。”林峒不敢怠慢,赶忙找人把乌鸦巢取下来。 乌鸦巢是黑色的,里面只有两只小鸦。它们毛还没有扎齐,昂着头,张着黄嘴,模样凶狠且好斗。 说起来,这两个小东西十分丑陋,可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偷偷咽了口水。 林峒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小根细竹竿,挑逗着往它俩嘴里戳,没想到这小东西的嘴十分锋利,“嘎嘣”一下就咬下来一口。它们尤不满足,仍然张着嘴好像在冲林峒咆哮。 林峒吓了一跳,扭头问师父:“是你说的那种吗?” 师父点头说是。然后他领着我们又回到枫树林,他指着一颗枫树说:“把附近的泥土挖开,里面一定有东西。” 有人扛着铁锹走上来,师父又叮嘱他们:“小心些挖,别伤了树,也别把那些小东西弄死了!” 我一听几乎头皮发麻:地底下的小东西?还是活物? 挖了一会儿,有人忽然说:“树根上是啥?”树根上附着了好几个肉丸样的虫,深黑色,表面一层甲壳,看起来有些反胃。 师父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然后找了一块布,亲自把那些小东西揪了下来,我一看,奇怪地说:“这不是爬叉吗?” 爬叉就是知了的幼虫,是知了没有蜕皮、长出翅膀以前的一种形态,夏天的雨后,经常能在树干上看到。小时候没有零嘴吃,男孩子就聚在一起摸黑去捉,然后炸着吃,跟瘦肉一个味,但是比瘦肉要香。 可这些东西模样挺像爬叉的,大头胖身子,只是颜色不太对。 师父说:“这东西也是人特意豢养的,也可以说是爬叉,但跟爬叉却有很大的不同。”师父忽然问:“你们听说过《红楼梦》里的一句话吗?” 我们都问:“什么话?” 师父说:“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得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 第六十二章 心念 爬叉习性特殊,一般要在地底下待上三到五年才会破土而出。在此期间,它们附着在树根上,以树汁为食。等他们长成以后,会在当年的五到七月间爬出地面,蜕变成蝉。 师父说:“这些爬叉跟寻常所见不同,当他们破土之时,也就是这些枫树枯死之日,到时候黄嘴黑鸦会趁天黑飞来,吃了爬叉便会离去,这时,林家的基业也就毁的差不多了。这也就是所谓的食尽鸟投林了。” 林峒脸色大便:“到底是谁这么狠毒?” 师父摇头说:“想要找到幕后凶手会很难。综合各种情况来看,你早在几年前就被人盯上了,从那时起他就开始排兵布阵,你现在想查,从何查起?” 林峒恶狠狠地握着拳头说:“别让我抓到是谁,否则……”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是他阴森的眼神让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问:“有没有好的解决方法?” 师父说:“这片池塘和枫树都要毁掉,然后在此处建一座宝塔。我们不知道那人在地底下养了多少爬叉,所以只能用宝塔镇住邪气,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林峒有些急:“那我这风生水起的局呢?我的生意会不会受影响?” 师父说:“林总,还是那句话,做生意最讲究童叟无欺,靠这种风水格局留住的运势必定不会长久!” 林峒是个懂得取舍的人,咬了咬牙就说:“小雷,按照刘先生的要求做。” 雷禀立又指着地上那两只嗷嗷待哺的黑鸦问:“那这俩东西……咋办?” 师父说:“找块红布包起来,我带回去做法超渡。”雷禀立转头看看林峒,林峒点点头,他就赶快找红布去了。 师父把那两只黑鸦带回了家,我问他需不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师父说只用一根红绳。我有些难以置信,还有这么简单的法事吗? 到了晚上,夜深了之后,师父就把我叫下楼。我问他有啥事,师父说:“咱们去帮林总找幕后黑手。” 我吓了一跳:“师父,你不是说找不到吗?” 师父把红线系在黄嘴黑鸦的脚踝上,然后又把它们的嘴巴用红线系紧:“这种风水术极为隐秘,我确实没办法寻根溯源,但是巧的是这种东西我以前见过,我也知道谁养的有。” 我惊奇道:“那你怎么不跟林总说?” 师父仍用红布把黄嘴黑鸦包好,然后才说:“白天人多嘴杂,谁也不知道谁皮子底下是怎样的心肠,要是说了,恐怕要打草惊蛇。” 我忽然想起黄芮,师父跟我说过她有问题,只不过我们没有切实的证据。如果林家的事真的跟黄芮有关,那林峒身边必然会有奸细,而这个人很有可能会是雷禀立。因为只有雷禀立对林峒最熟悉,要是有他帮助,事半功倍。 只不过黄嘴黑鸦和爬叉是谁养的呢? 我们师徒俩正要出门,师妹挠着一头蓬乱的头发从房间里出来。她见我俩衣着整齐,就问:“你们又要干嘛去呀?” 师父看了看她那一头白毛,冷哼一声说:“我跟你师兄出去一趟,你安安生生的在家里睡觉。” 师妹倒也没有纠缠,打着哈欠说:“知道了。” 我跟师父开着师妹那辆红色大众从家里出来,师父报了个地名,我一听,奇怪地问:“在村里啊?” 师父没说话,我开了手机上的导航,大概走了半个多小时,师父示意我把车停在路边,然后拿上东西和我一起下了车。 时值半夜,冷风喧嚣,而且这地方似乎有一种难以言状阴森感。我看着四周尽是荒地,忍不住抱了抱膀子说:“师父,这里也不像个村子啊。都没有房子。” 师父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排杨树说:“咱们要找的人家就在杨树后面。” 我又问:“咱们有啥打算?直接上门兴师问罪吗?” 师父说:“黑嘴黄鸭认主,所以咱们也不需要跟他们当面对质,只要确定是他们搞得鬼,后面的事交给林峒就行了。” 我点点头,正要跟着师父往外走,前面的小路上忽然大灯一闪,开出一辆车来。我赶快拉着师父躲在暗处,眼睁睁看着那辆车从我们身边过去。 那辆车是迷你宝马,车牌号很眼熟,我想了想,很肯定地告诉师父:“这是林家的车。我在林家别墅见过。” 师父看着宝马车消失的车尾灯暗自出神,许久才说:“越是有钱,就越是有一堆糟心事。” 我不置可否,师父摆手让我跟上。我俩沿着一条小土路绕过前面那排杨树,果然就看见一座幽深的院落。 这院子的造型十分奇特,前方后圆。前面的院墙方方正正的,可是后墙却是一道弧形,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没有封口的圆。 师父说阴阳有别,活人的阳宅讲究四四方方,死人坟上的封土才会是圆的。他家的宅子前面住的是人,后面住的是鬼。 我问:“这家住的是谁?” 师父告诉我:“这个宅子的主人姓郑,单名一个兼。是一个很厉害的术士。两年前我跟他打过一场交道,因为我们性志不投,所以闹得很不愉快。等一会儿,咱们悄悄的过去试验一下就走,千万别贸然行动。” 我们师徒二人不敢声张,猫着腰沿着院墙根往里走,快要走到弧形院墙的时候,我的脑子忽然兴奋起来,我能感觉到脑海深处有一根神经在雀跃、在跳动,它鼓舞我:再往前一点,再往前一点! 师父忽然一把将我拉住:“你怎么了?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吗?弧形围墙里是阴宅,据说是古时候的乱葬岗,砍头的或者无人认领的尸体都会拉到那里草草埋了,李兼特意花钱把这块地买下来的。咱们不能再往前走了,否则,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脑子里嗡嗡响,我使劲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好像……很想去那里。” ------------ 第六十三章 再跳进去看看 师父定定地看着我说:“我觉得你很不对劲。”他想了想,从后颈处把小花掏出来放到我手里:“你好好抱着小花,它对阴术的感应十分灵敏,要是有什么事,它会提醒你的。咱们先把手头的事情办完,其他的,回去再说。” 我抱着小花蹲在墙角,看着师父把包着那两只小黑鸦的红布从口袋里取出来。那两只小黑鸦嘴上的红绳不知怎么蹭掉了,它们生性好斗,刚从红布里露头,就张着黄嘴想要往师父手上咬。 小花一看见就有些激动,它蹬着后退想从我手里挣脱出去,我只好将它抱紧,同时,白天那种感觉又来了,面对这两只黑不溜秋的邪性东西,我竟然又一次咽了口水。 师父垫着脚把两只黄嘴黑鸦放在墙头上,然后用小刀在它们身上戳了几下。那两只小东西像战斗机一样炸蓬着身体,好像随时要扑过来咬师父一口。不过,在绝对的武力压制面前,它们这点反抗根本起不了作用,勉强挣扎了一会,等血流的差不多了,它们就不再动弹。 师父重新躲回院墙底下,跟我说:“这东西如果真的出自郑兼之手,那么他家养的活物一定会来分食尸体。” “其实,黄嘴黑鸦的风水局最绝的地方不在于食尽鸟投林,而在于亲人反目。你没发现吗?黑鸦从生存、繁衍、到死亡,都是在与亲人的厮杀中完成的。炼制之初,九只有血亲的乌鸦相互啄食后存活两只,这两只乌鸦下蛋、孵化,小黑鸦破壳后喝老黑鸦的血,吃老黑鸦的肉,而这些小黑鸦死后呢?凡是他主人养的活物,都会来分一口肉吃。” 我想了想,摇头说:“怎么感觉怪怪的?这件事如果是黄芮做的,那么她为什么要用黄嘴黑鸦呢?因为这个局会把她自己牵涉在里面,甚至,就连她的儿子也都对林峒起了杀心。她有这么狠吗?” 师父长叹一口气说:“我们不清楚林拓是不是因为这个局才对林峒起了杀心,而且,我们连林拓是真是假都还不知道。”他皱了皱眉,继续说:“我总感觉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黄芮她……或许也是被人利用,她或许根本不知道黄嘴黑鸦局会有这样的效果。” 我们师徒俩蹲在墙根底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的时候,我怀里的小花忽然躁动起来,我甚至感觉它弓起背想咆哮。 接着,我们就听到头顶上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师父冷冷一笑,说:“来了!” 我俩抬头一看,只见墙头上已经落下好几只黄嘴黑鸦,它们有口难言,在暗黑的夜里,扑棱棱拍打着翅膀,争抢着啄食两只小鸦的肉,不过是转瞬之间,那两个小东西就只剩骨架了。 师父低声说:“是郑兼没错!咱们可以回去了。” 我想扶着墙站起身,可手上一松,小花竟然一下子窜了出去。它身姿矫健,两下就窜到墙头上,弓着背,与上面的那几只黄嘴黑鸦对峙。 黄嘴黑鸦本性好斗,自然也不肯低头,一个个振翅腾在半空,张着黄嘴发狠。 我们身处郑兼家墙外,师父不敢高声呼喊,只能低声呼和小花。可是小花已经被卷入战局,哪里会轻易退出? 不知墙头到底是怎样的情况,小花忽然身子一晃从墙头上掉了下去。墙里立刻响起“喵呜”、“喵呜”的咆哮声。 师父暗骂一声糟糕,“噌”一下就站了起来,生气地问我:“怎么这么粗心?”还不等我回答,师父就猛得往上一窜,两手扒在墙头上了。我不敢怠慢,原地垫了一步,也上了墙头。 院墙底下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师父低声说:“你看见小花了没有?”我摇摇头:“这底下像是个深渊一样。按理说,院墙根本没有这么高,能见度不该这么低!” 师父没有说话,我问他:“咱们该怎么办?” 师父想了一会说:“事到如今,龙潭虎穴也要往里闯了。”说完,他扒着墙头一用劲,身子就翻了进去。我咬了咬牙,也跟着翻进院墙里。 落地竟然是一堆荒草。 夜已经深了,天上没有月亮,到处都黑乎乎的,我脚踩在荒草上,耳边听到附近的草堆里有“沙沙啦啦”的响动。 而且,师父不见了。 我正想往前去找找他,一只手却忽然搭在我手腕上。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师父铁青着一张脸跟我说:“这地方不对,快出去!”说完当先翻了出去。 我不敢怠慢,尾随着翻墙而出。重新回到墙根底下,我问:“师父,怎么了?” 师父瞪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久才说:“不对呀,咱们明明是从阳宅翻进去的,怎么可能一落地就到了阴宅?” 我急得一头汗,师父跟我解释:“咱们明明是从方方正正的院子翻进去的,可跳进去之后,里面却是乱葬岗!” 郑兼家的宅子是前方后圆,前面是阳宅,后面圈起来的是乱葬岗。莫非,他们家不走寻常路,来了个阴阳颠倒? 我把我的推论跟师父说了,他摇头说:“不会。没有这样的规矩。而且我以前来过他家,只不过是在白天。” 我抬头看了看院墙,又说:“咱们是在直院墙和弧形院墙的交界地带,咱们翻进去的地方自然也是阴宅与阳宅搭界。” 师父拧眉想了想说:“我刚刚看了,到处都是乱坟。”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不过也有可能是我迷了方向,乱葬岗里尤其容易鬼遮眼。这样,咱们再翻进去看看!” 我答应一声,就跟着师父翻墙进院。 脚下踩着院里的荒草,我举目四望,只见眼前尽是高高低低的坟包,有几块破落的烂碑歪歪斜斜插在地上,像是守墓的阴魂,在无数个流逝的岁月里,静静等着到访的客人。 站在这里,我确实没有看到阳宅,这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乱葬岗。 我回头看了一眼师父,他脸上的表情同样凝重。 ------------ 第六十四章 花轿到了不曾 我问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师父说:“跳出去,换个墙头重新进来。”其实我心里是有些疑惑的:“师父,何必跳进跳出这么麻烦,这院子小,咱们不如就溜着墙边走过去吧。” 师父看一眼周围的环境说:“别看这院子小,咱们要是在乱葬岗里晃荡,就算走上一辈子恐怕也不一定走出去。还有,自从咱们跳进来以后,你听到过小花的叫声吗?” 师父这么一说,我猛然想起来,刚刚在院墙外还能听到小花“喵呜”“喵呜”的叫声,可是现在,小花竟然不见了。 我跟师父再一次从墙头翻了出去,这一回,我俩按原路返回,走了很远,远远离开弧形的院子,才又翻身跳了进去。 可是这一回,我俩落地的地方依旧是乱葬岗,甚至,从视野来看,我俩跳进来的地方跟前两次一模一样! 师父狠狠咬咬牙说:“真他妈的是见了鬼了!”我问他怎么办,他冷哼一声说:“既然不让咱们从阳宅进,咱们就在乱葬岗里闯一闯,我还就不信了,两年不见,郑兼能长多少本事!” 师父既然这么说了,我自然咬牙跟着往里闯。 乱葬岗里荒草萋萋,每走一步,脚底下都发出“擦擦”的声音,在这寂静无人的夜里,就像是有人在身后跟着一样,如影随形。 我俩不敢高声,只能卷起手掌做话筒,一边走,一边低声呼喊小花的名字。可是喊着喊着,我就觉察出不对劲来。 我忽然停下来一把将师父拉住,有些惊慌地问他:“师父,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跟着我们?” 我俩走路的时候,草地会发出“擦擦”的声音,可是我清清楚楚地听到,我们俩每走一步,除了会发出两声“擦擦”声之外,还会有两声“哒哒”的声音,就像是鞋子踩在水泥路面上一样。那两声“哒哒”声紧紧跟着我俩的脚步,亦步亦趋。 师父也有些懵,说:“你会不会听错了?我没有感觉到咱们身后有任何阴灵。” 我也希望我听错了,我让师父在原处不动,我自己又往前走了两步。深沉的夜幕下脚步声清晰可闻,先是“莎莎”,然后是“哒哒”。 我惊得头皮发麻。这到底是他妈的怎么回事? 师父脸上也是一片错愕。正在这时,我们忽然听到小花在前面叫。听声音,我们离得并不远。我惊喜地说:“小花就在前面。” 师父一把拉住我说:“别轻举妄动,这地方太不对劲了,你有没有发现,这里好像没有一个鬼影。” 我跟着师父学艺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最起码得阴阳眼却早就已经开了。即使还没有师父那般灵敏,但是一般的鬼魅在我眼里也无所遁形。 可奇怪的是,这地方目之所及确实没有一个鬼影,连一个也没有。乱葬岗没有鬼?说出去你们相信吗? 我跟着师父继续往前,这地方异常古怪,我们师徒两个根本不敢掉以轻心。又往前走了大概一二十米,我们仍然没有见到小花的影子,但是却见到一块诡异的墓碑。 那块墓碑是用半块烂木头做的,久经风雨,已经十分沧桑,只不过上面的字迹却是新的。墓碑上面用鲜艳的红漆写着“方晓丹之墓”。 红漆十分亮眼,在这黑夜之中尤其醒目。我俩正准备绕过去,墓碑后面忽然升起一股青烟,我们一抬头,看见一个穿着大红喜服,头上罩着红盖头的女人坐在墓碑上。 她的样子十分端庄,双手交叠胸前,一开口是软糯的江南口音:“花轿到门口了不曾?来接我的可是相公?” 师父悄悄把黑虎调魂旗护在胸口,冷意森森地说:“少给我装神弄鬼!” 方晓丹语气中似是十分落寞:“却原来又是空欢喜一场。”她顿了顿,似是有些难为情:“这位大哥,劳烦您打听个事,现下是何年岁了?” 我见她言语温柔,举手投足间像是个大家闺秀,料想她不会与我们为难,就说:“现在是20……” 我还没有说完,师父就厉声喝止:“住口,你跟这个死鬼说这么多干嘛?”我瘪瘪嘴,不敢说话了,师父就扭头对方晓丹说:“我不管你是个什么东西,识相的就别挡爷的道,否则让你魂飞魄散!” 方晓丹笑笑,态度依旧和蔼可亲:“小女唐突冒犯两位,实属不该,既然两位要赶路,那便不耽搁你们了,且行吧。”她缓缓站起身,脚悬在半空往前走了两步,给我们作揖道了个万福,身影忽然凭空不见了。 师父握着黑虎调魂旗的手慢慢松了,他对我说:“鬼都是阴险狡诈的,他们问的问题,你能不回答就不要回答,否则很有可能会出事!” 我自然是满口答应。 我俩正要往前走,半空中忽然又响起方晓丹的声音:“两位来此可是为了一只猫?我方才似乎看见一团白绒球从我跟前跑过去,可小女头上顶着红罗帕,看不真切。不过我想,那猫若没出园子,必在从此往里第八户住着的那个老太太那里。” 我跟师父对视一眼都没吭声,方晓丹就有些瑟缩地说:“那老太太名叫童婆婆,生性十分爱猫,性子却极其孤拐,她道行又厉害,在我们这园子里横行霸道惯了,怕是不会轻易归还,两位……多多珍重。” 她声音本来就甜软,再加上带着一股子受气小媳妇的委屈,竟听得我心里暖暖的,我忍不住跟她说:“谢谢了。” 师父瞪我一眼,拉着我往前走了一大步,我脚底下踩到一堆烂泥,身子踉跄了一下,差一点跌倒,师父跟我说:“怎么这么多废话!” 我刚想接话,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我有些惊喜地拉着他说:“师父,你听!” 师父以为我癔症了,说:“听什么?” 我在地上跺了跺脚:“脚步声!你听!跟着咱们的那两个脚步声消失了!” 师父也在原地走了两步,果然,除了脚踩在草地上发出的“擦擦”声,另一种“啪啪”的声音没有了! ------------ 第六十五章 不情之请 只是师父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喜怒,他在四周看了一圈说:“而且,你发现了没有,这里的阴魂多起来了。” 我极目四望,只见荒草堆里一座座坟丘,不时有断头的鬼魂、伸着长舌的妇女、甚至还有缺胳膊少腿的小孩从坟里钻出来看热闹。 只不过,他们要是不跟我们为难,我们师徒俩自然也不会跟他们纠缠。师父跟我摆摆手说:“咱们去童婆婆那里看看吧。” 我跟着师父往里走,数着到了第八个坟头,只见坟丘是小小的一堆,上面一片荒草,看起来十分破败。 师父说就是这里。我在坟堆上找了一圈,可是完全看不到小花的影子。我说:“师父。那个女人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师父摇摇头说不知道。就在这时,我忽然听见一声猫叫,那声音是从坟头上传过来的,特别清晰。师父也听见了,他回头跟我对视了一眼。 我赶忙又蹲下去,扒开坟头的荒草仔细再找一遍。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些怵的,我生怕坟头上冒烟,一个鬼魂提着脑袋从里面爬出来。 小花又叫了一声,那声音闷闷的,像是捂在被子里。我扒拉着荒草的手一顿,失魂落魄地退了两三步:“师父,声音是从坟里传出来的,小花,小花在坟里。” 师父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四寸来长的枣木钉说:“你让开。”我赶快让到一边,师父从地上捡了一块烂砖头,然后把一根枣木钉使劲砸进坟墓的东南角。 只听“轰”一声巨响,坟头竟然一下子炸开了。有一个老太太从里面爬出半截身子来。她怀里抱着个雪白的绒球,定睛一看,竟然是小花。 小花十分乖顺地窝在她怀里,被她那只枯瘦的手捋着毛,时不时发出一声舒服而又缓慢的“喵喵”声。 师父手里拿着第二根枣木钉站起来说:“老妖怪,你终于出来了!” 童婆婆嘿嘿一笑,两颗大板牙上有黄澄澄的牙垢,看着十分恶心。她说:“我要是再不出来,你就要把我家的房子给拆了!” 师父说:“把我的猫还给我,咱们相安无事,否则,等我把这四根枣木钉全砸进去,就让你一辈子困在坟里出不来!” 童婆婆说:“有种就砸吧,我出不去你的猫也出不去。有它在底下陪着我,我也十分知足了。” 师父变了脸色,我趁机喊:“小花,小花快回来。”小花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睛瞪得圆丢丢的,却对我的呼叫无动于衷。 童婆婆笑了笑,手里拿着几片青绿的叶子慢慢举起来,小花的圆眼睛像是铜铃一样死死盯着那几片叶子,更加兴奋地叫了起来。 我看了看那几片叶子,有些难以置信:“那是……猫薄荷?”猫薄荷是一种能让猫兴奋、疯狂迷恋的植物,一度被称作“猫毒品”。 她竟然用猫薄荷迷惑小花!怪不得小花在她手里乖的像个宝宝似的。 童婆婆说:“你这猫不是阳间的活物,也不是阴间的鬼,你能跟我说说这猫的来历吗?” 师父铁青着脸没有说话,我却能感觉到他的怒意。童婆婆接着说:“你不说我也知道,这猫是你偷来的!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吧?” 师父把枣木钉收了起来,抬手把黑虎调魂旗展开,黑色的旗面上金线绣成的符咒熠熠生辉。童婆婆逗弄着小花的手一顿,眼睛也眯起来了:“你这旗不是凡品,上面的可是雷符?” 师父冷睥着她,她把手慢慢放在小花脖子底下一点点收紧,可小花却依旧沉醉在猫薄荷的快感之中不能自拔,丝毫没有察觉危险逼近。 童婆婆说:“把你的破旗子丢开,否则的话……”她掐着小花脖子的手慢慢抬起来,小花没了猫薄荷的刺激,焦急的在半空中踢腾着短腿,不安地喊叫。她说:“我也想看看是你的旗子快,还是我的手快!” 我心中着急,默念咒语想让厄徒祖师现身,可刚念了一半,童婆婆却陡然转身看着我冷冷一笑:“想不到你小小少年也是个有本事的!” 她话音刚落,有两根绳子一样的东西忽然从地底下钻出来。它们是肉红色,带着一股腥臭味,上面还黏糊糊的,竟然是两根大肠! 师父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可肠子是软的,顶端往上一挑,就把师父手里的黑虎调魂旗打落在地。 黑暗中只听一声轻响,旗子竟然不知落到何处去了。而我也被童婆婆一肠子闷在头上,打倒在地了。 我刚想继续念咒,却听师父对我喊:“快去把黑虎调魂旗找回来,记住,不要让厄徒祖师显灵!” 现在是危难关头,我不知师父为何不许我请祖师现身,但他总归又自己的道理,我答应一声,赶快跑去找旗。 乱葬岗里除了荒坟就是荒草,再加上四周黑漆漆一片,我又只知道旗子掉落的大致方位,所以寻找起来十分困难。 我扒拉着扒拉着竟然不知不觉扒到方晓丹的坟前。我一抬头,她那双绣着鸳鸯,缀着两颗大夜明珠的红绣花鞋竟然就在我眼前。 方晓丹说:“大哥,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吗?” 我对她印象不错,闻言就说:“我的令旗掉在附近了,你见到没有?” 方晓丹的身子慢慢移了下来,声音有些悲切:“我头上盖着喜帕,目之所见,只有裙下一角荒草,哪里见过什么令旗呀?” 她说没见过,我也不想跟她再废话,就拨着荒草往旁边去找。方晓丹又飘到我跟前:“不若……你帮我把喜帕挑开,我帮你去找令旗,可好?” 我有些警惕:“喜帕这东西不能随意挑开吧?你还是等你相公来了之后再说吧。” 方晓丹笑笑:“如此,也好。不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被困在这园子里出不去,我相公怕是不知我的所在,所以,大哥可否帮我给他传件信物,也好让他早日接我。我若上不得花轿,便入不得宗祠,入不得轮回,生生世世在此受苦。” 说着说着,她竟然啜泣起来:“只要大哥愿意帮忙,我就帮你找回令旗,来世做牛做马,也报不完您的恩情!” ------------ 第六十六章 蝴蝶为什么这样红 师父命悬一线,我哪里还有心思跟她在这墨迹。我说:“只要你帮我找到旗子,我就帮你。” 方晓丹好像很开心,她摊开掌心,里面是一根嵌宝金簪,她说:“你先把信物收着,我去帮你找旗子。” 我稍一犹豫,方晓丹就说:“你师父危在旦夕,再迟疑可就来不及了!” 我一咬牙,把金簪接了。我无意间碰到方晓丹的掌心,只感觉冷冰冰的。方晓丹慢慢把喜帕掀起一个角,从底下露出一张明媚的面孔来。 她明眸皓齿,朱唇一点,羞羞答答只敢半掀着眼皮看我,还没说话,脸就先红了一半。我说:“我的旗子呢?” 方晓丹咬着唇不敢看我,那副模样就像是新婚夜娇滴滴的新娘一样,她说:“跟我来。” 我跟着她来到一个坟头前,只见一堆荒草深处黑虎调魂旗倒插着,我赶快冲上去一把把旗子拔出来,有一个无头的鬼魂就飘飘悠悠从坟墓里冒出来。 等他完全钻出坟头,我才看清楚,原来他的头竟然被自己提在手里。他恶狠狠地说:“好你个王八羔子,弄这么个破旗子出来,差一点就插在我脑袋上了!” 我不想跟他多说,转身要走,没想到他把手中的头往前一扔,那颗头颅竟然一口咬住了我的脚后跟。 人头的力气非常大,我试着往前走,可是根本动不了,我一回头,身后那具无头的尸体竟然飘飘忽忽飞了过来。 我大惊失色,方晓丹抬脚就踩了过来。那颗人头眼见绣花鞋底飞来,吓得赶快松了口。方晓丹挡在我身前,语气不冷不淡地说:“相公先行一步,这里交给我。” 我也没有多想,转身就跑了。等我跑到童婆婆坟前,却见她披头散发地腾在半空。童婆婆生前应该是被腰斩的,屁股和腿早不知道跑哪去了,她腹部以下都是流出来的肠子,盘根错节,像是无数猩红的触手。 而师父正被她肚子里伸出来的三根肠子缠住,挣脱不开。有一根肠子甚至想往师父嘴里钻,就像是《倩女幽魂》中树精的舌头一样。 我大惊失色,挥舞着黑虎调魂旗就冲了上去。我虽然学艺不精,但是好在黑虎调魂旗法力高强,童婆婆的肠子一旦碰到,就如遭雷击,“滋滋”冒着黑烟,还有一股焦糊的味道。 童婆婆抱着小花变了脸色,她身子不知道怎么往旁边一扭,有一根肠子竟然从我胯下钻出来,在我手腕上打了个结,把我双手捆在一起了,我连黑虎调魂旗也用不成了。 眼见我们师徒两个就要折在此处,半空里忽然刮起一阵阴风,我冻得直哆嗦。我抬头一看,只见方晓丹笑意妍妍地悬在半空。 方晓丹说:“童婆子,把他俩给我。” 童婆婆说话竟然有些哆嗦:“方姑娘,你要这俩臭男人作甚?没得毁了你清白,待我替你结果了吧。” 方晓丹的语气更加清冷了,她慢慢降落,停在与童婆婆平行的位置,一双杏眼动也不动地盯着她,似是带着笑,细看了却又没有:“本姑娘的话,非要说二遍吗?” 连我都能感觉到方晓丹语气中的冷意,童婆婆只是稍微怔愣了一下,那些触手一般的肠子就自动缩回去了。 方晓丹一伸手,说:“猫呢?” 童婆婆有些不舍。只是方晓丹一瞪眼,她就立刻乖乖把猫交出来了。 方晓丹怀里抱着猫缓缓下降,风吹着她的裙底飘飘荡荡,她把小花往我手里一送,笑着说:“这猫不似凡品,只怕当初为了得到它,定是费了不少心力吧。” 我回头看了看师父,只见他正皱眉打量着我俩,那种眼神就像是发现了奸情一样。师父问:“她为什么帮咱们?” 我把小花还给他,说:“她让我帮忙。” 师父闻言一愣,慌慌张张问:“帮什么忙?”我把兜里的嵌宝金钗拿给他看,还没出声,师父就厉声喝道:“你怎么可以收她的东西?” 我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就是帮她带出去……”师父一把将我手里的嵌宝金簪打落,骂道:“这是她的嫁妆,她要招你入赘!” 金簪落在草地上连声音都没有,可我的心却沉到谷底,我扭头看了看方晓丹,只见她双颊通红,低头绞着手上的罗帕,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 我说:“你骗我?” 方晓丹委委屈屈地说:“相公,奴家绝非有意,只不过,只不过……” 我怒喝一声:“你不用再装了,有什么目的只管说出来!” 方晓丹说:“奴家不曾,只是想有个依靠。”师父已经将小花收入后颈,一手执着黑虎调魂旗,一手捏着诀说:“废话少说,快走!” 师父拉上我就往院墙那里跑,路上荒草丛生,磕磕绊绊,我俩跑了一会儿,竟然跑到方晓丹的坟边。 我回头一看,吓得差点尿裤子:只见她坟头那块烂碑上的字竟像是融化了一样,鲜红色的液体顺着木制的纹路流下来,参差斑驳,十分恐怖。 方晓丹正悬在墓碑上头,她双臂一展,大红的宽袖喜服像是血水汇城的瀑布一样落下来。她带着哭腔,字字悲切:“相公,你莫要撇下晓丹一人,你留在此处,与晓丹双宿双栖不好吗?” 话至尾音,却又忽然变得凌厉:“你为何要走?要撇下晓丹一人?痴情女子负心汉,你是负心汉!我要杀尽天下负心汉!” “哈哈哈——”方晓丹站在墓顶仰天长啸,完全没有刚刚那副贤良淑德的模样,她身后的坟墓“砰”地炸出一股红烟,一大群红蝴蝶像是蝗虫一般俯冲而来,用遮天蔽日来形容也不为过。 那些蝴蝶飞的近了我才看出来,竟然全是纸蝶,双面红的宣纸裁剪的精致漂亮,可惜咬在皮肤上生疼。 我几乎拼尽全力想把这些红蝴蝶打落,可是数量实在太多,没过多久,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密密麻麻爬了一层,它们用尖利的喙刺穿我的皮肤,我感觉它们在喝血。 在纸蝶扑棱翅膀的噪音中,我听到方晓丹问我:“知道蝴蝶为什么这样红吗?” ------------ 第六十七章 奸情的味道 原来蝴蝶的红全是人血。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心中默念口诀请厄徒祖师现身,慌乱中我只记得厄徒祖师从师父手中抢回了黑虎调魂旗,他做了一通法事,于是合晨道长就在一片黑蒙的闪电雷鸣中显出真身,再然后,我就陷入昏迷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师父正跟一个白胡子老头讲道理。那个老头两颊消瘦,颧骨奇高,就像个猴子似的。 师父说:“郑兼,我们到此只是为了找猫,你拦着不让我们走是什么道理?” 郑兼冷笑着说:“找猫?你们几乎把我后院都给拆了!我费尽千辛万苦才让方晓丹修炼到这个地步,你们却毁了她的修为,这笔账,咱们该怎么算?” 师父说:“你养鬼做恶,道门中人,人人得而诛之,你还想跟我怎么算?” 郑兼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你……” 师父一挑眉,把手里的黑虎调魂旗举了起来:“你什么?”我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郑兼看了我一眼,冷哼一声说:“我现在斗不过你们,可不代表以后就斗不过。咱们来日方长,你们滚!”说着,把身子一侧,师父就领着我大摇大摆的从门口出去了。 我们在小路上找到师妹那辆红色大众,师父脸上的神色终于一下子垮了。我隐约觉得跟我有关,就问他:“师父,刚刚……方晓丹呢?” 师父说:“被厄徒祖师毁了根基,合晨把她的道行吸收了,她就逃跑了。” 我想起寄生在黑虎调魂旗里的合晨鬼道,忍不住问:“那他是不是更厉害了?”师父没有说话。我想了想,又问:“师父,厄徒祖师是怎么回事?以前他控制我身体的时候我都会有记忆,可是这两回,我……” 师父眼睛看着前方,沉默地说:“祖师的法力强了,对你身体的控制能力加大,相应的,你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就会变小。” 我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样下去,我会怎样?” 师父叹口气说:“你自己觉得呢?”当自己的身体渐渐被别人的魂魄控制,那自己的魂魄该怎么办? 这他妈简直是恐怖啊! 前面的小路上忽然蹿出一只野兔子,我始料未及,一脚刹车踩得有点猛,车头差点撞在树上。我惊魂未定,问师父:“我,我该怎么办?” 师父点了一根烟,说:“尽量不要再惊动祖师他老人家了。另外,你自己要勤加修炼,只有自己变强了,别人相对来说才会变弱,直到找到魂魄剥离的方法为止,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师父是要我通过修炼跟祖师抗衡,免得最后被他夺去身体。可是,我能行吗?我心理惴惴不安。 师父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拍拍我的背说:“事在人为,而且,咱们既然师徒一场,我不会坐视不理的。开车吧。” 我把汽车重新发动起来,脑海里却一直在想着师父刚刚的话,这条路虽然凶险,但是我也要硬着头皮往下走,难道,我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把肉体拱手让人? 我忽然又想起另一个问题:“师父,我看到黄嘴黑鸦的时候,总是想……想吃,这,我……” 师父明白我的意思,摆摆手说:“并非是你想吃,而是合晨想吃。在兰山上,厄徒祖师用黑虎调魂旗收服合晨,将合晨变成了他豢养在旗内的法器,就像是养了个小鬼一样随时听候他的差遣。也正因如此,厄徒祖师与合晨结契,两人在血脉中已经有了联通。合晨是鬼道,需要吸食邪物增长道行,黄嘴黑鸦有多邪,对合晨就会有多大的用处!” 我终于明白了。我点点头,猛然又想起小花似乎也会吸食阴魂,莫非它也是凭借此种方法修炼道行的?“师父,小花呢?救回来了吗?” 师父点头说:“小花也伤了元气,我让它修行去了。” 我“嗯”地答应一声,接着问:“小花是怎么被你藏在后颈的啊,像是孙悟空的金箍棒一样,好神奇!” 师父扭头皱眉看着我说:“你问这些干什么?” 我笑笑:“我只是觉得小花来历不凡,随便问问。” 师父点点头说:“不用心急,这些事情,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的。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无话可说,只能点头答应。 我们的车在路上跑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回到市区,此时天色熹微,将明未明,有三两个勤快的商店老板已经开始洒扫庭除,准备开门做生意了。 我跟师父忙了一夜,困得哈欠连连,一门心思想快点回家睡觉,可刚到家门口,却见家旁边的小巷子里竟然停着一辆豪车。 那车子十分气派,车身黑亮,像一只蹲伏的猛虎,好像随时能跃起。师父让我把车子先停在小角落里,自己则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辆车看。 那辆车在我家门口停了五分来钟,车门终于被人推开,一个满头银发的小姑娘就从车里走了下来。那姑娘不是师妹刘焱焱,更是何人? 我能感觉到师父的气势明显经凌厉起来,不过她始终压着自己的脾气,没有让自己做出冲动的事。 只见师妹冲车里摆摆手,正要进门,另一边的车门也打开了,有一个枯瘦如柴,面无四两肉,颧骨突出的年轻人关上车门走了下来。 我看着那年轻人简直吃了已经吃了一惊,他不就是刚刚见过的郑兼吗?只不过好像比刚刚看到的那人要年轻许多。 这是怎么回事? 我回头看了看师父,只见他额上青筋暴起,牙齿也在嘴唇里咬得“咯吱咯吱”响。师父说:“这就是郑兼的独子郑泽峰。” 只见郑泽峰从后备箱里掏出一大把花,师妹看到鲜花脸上明显洋溢着笑容,跟郑泽峰抱了又抱,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了。 师妹进门以后,我也赶快启动车子开进了门,下了车师妹一蹦一跳地迎上来问:“你们去哪了?担心死了!觉都睡不踏实。” ------------ 第六十八章 商章大王 师妹当着我俩的面撒谎,不过师父并没有搭理她,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十分平静的跟我说:“累了一晚上了,去休息休息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师妹看着他的背影,赶忙挤上来跟我说:“你师父他咋了?在外面受气了?”我撇撇嘴说:“谁气他了谁知道。”师妹哼的一声说:“我可没有气他。”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想到我体内的另一个魂魄,我辗转反侧。后来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了,却又不停地做梦。 我梦见有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站在我对面,可他却脸上带着陌生的笑容,我问他你是谁?他说:“我是刘米啊!”我说:“你不是刘米,我才是刘米!” 他说:“你曾经是刘米,不过现在,刘米是我了!” 一觉睡到下午,师父已经醒了,正在楼底下打电话。我简单吃了点东西,师父就跟我说:“我把黄芮的事情跟林峒说过了。” 我问:“林峒怎么说?”师父说:“林峒不知道在跟谁见面,神神秘秘的,让咱们也过去。你收拾一下,咱们现在就走。” 师妹把她的红色大众开走了,没法子,我跟师父只好打车。上车以后,我正要把林峒家别墅地名字报给司机,师父先一步报了个酒店的名字。 师父回头跟我解释:“林峒他们不在别墅,专门找了地方说事情。”我心想有必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吗?难道林峒也对黄芮起了疑心? 等到了地方我才发现,原来林峒见的不是别人,正是曾一起帮忙找过林拓的陆荥。几日不见,陆荥好像瘦了一大圈,整个人看起来也没有从前那么风风火火的了。 进门之后,陆荥主动跟师父伸出手,客套地叫了一声:“刘先生。”师父也明显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跟他握了握手。 陆荥又跟我寒暄了两句,林峒就走过来说:“我刚刚跟家里打过电话了,黄芮不见了。看来,这件事果然跟他有关,她这是做贼心虚躲起来了!” 师父说:“你也不必太激动,你们毕竟是结发夫妻,她未必就狠得下心用这么恶毒的手法整治你!再怎么说,虎毒不食子,她不至于把林拓牵扯进来,她可能也是被人蒙蔽了!” 师父这话说的有些费琢磨。一方面他是委婉的提醒了一句黄芮背后有人,另一方面,他也是在以退为进,他看似是在帮黄芮开脱,实际上是想探一探林峒的底,看看这两口子到底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 林峒却只是咬了咬牙,脸上的恨意一分不减,我跟师父对视一眼:这里面果然有戏。林峒是一个极其爱面子的人,让他自揭其短绝非易事,不过他越不解释就越能说明问题! 陆荥就走上来说:“刘先生,其实今天请你来,是因为我们找到林拓的下落了!” 师父一扬眉毛:“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了?” 陆荥说:“还没有。但是我们已经肯定那个是假林拓,而且我们已经知道真林拓的下落,也想出救他的办法了。他现在危在旦夕,要是再不救他,恐怕就来不及了。” 师父看了看陆荥没有说话,我问了一句:“林拓在哪?” 陆荥回头看了看林峒,开口说了两个字:“兰山!” 师父看着陆荥问:“林拓在兰山?你是怎么知道的?如果林拓在兰山,那么林总家里的小孩又是谁?” 陆荥有些语塞,咬了咬唇才笑说:“我们做私家侦探的,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眼线?至于林家的小孩,总之他不是林拓。” 林峒就走过来说:“林拓现在落入商章大王手里,求求刘先生救救他!” 师父一听脸色都变了,陆荥给林峒使了个眼色,林峒赶忙陪着笑说:“先生,我就这一个儿子,求求你救救他,只要能把我儿子救出来,我一定厚报!” 师父扭头想走:“开什么玩笑?” 林峒拉着师父的袖子不肯松手,苦苦哀求,陆荥也过来帮忙求情。师父被烦的没办法,就反问他:“你怎么能确定你儿子就在商章大王手里?” 林峒说:“刘先生,你放心,我已经确认过了!到时候咱们救了林拓就走,绝不多耽搁,不会有事的!” 他见师父还不松口,就卖起可怜:“拓拓还那么小,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以后可怎么活。刘先生你也是为人父母的,你扪心自问,要是自己的孩子遇险,你会见死不救吗?” 师父哼一声说:“就算要救也要量力而行,你以为商章大王是好惹的吗?” 林峒摆着手说:“不会,不会,我们救了人就回来,不会有事的。” 半晌,师父只好叹口气:“你自己以后不要后悔就行。” 主意已经商定,林峒就赶快跟陆荥商量着打电话准备出行的东西。 我算是看出来了,陆荥这小子现在就是个不安定因素,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取得了林峒的信任,跟他也早就密谋好了,之所以叫我们师徒俩来,可能就是因为要去的地方凶险,他俩不敢自己去! 我正看着陆荥的背影冷笑,师父把我拉到一边说:“小米,你别去,回家去等着!” 我大惊:“师父,您这是干什么?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师父说:“这一次不同以往,实在是太过凶险,连我都没有把握全身而退,可是林拓那孩子太可怜,修道之人,若是不拔刀相助,我实在良心难安。” 我一听就急了:“师父,我也是修道之人啊!既然凶险,我就更不能离开你。你数次救我于危难,我现在要是走了,还算是个人嘛?” 师父也急了:“你这孩子咋这么不听话?你知不知道商章大王是谁?” 我摇头说:“不管是谁我都不怕,咱爷俩同进同退!” 师父抓着我的肩膀说:“商章大王是山神啊,傻孩子!咱们这一回不是跟妖魔鬼怪斗,是要跟传说中的神明!” 我怎么也没想到,原来陆荥口中的商章大王竟然是这般有来头。看来,陆荥口中的那个线人的本事真是不小啊! ------------ 第六十九章 带走一个 林峒将东西备齐,我们就准备往山中开进。只不过在进山之前,林峒先毁回了一趟家,带上了假林拓。 假林拓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但是他眼中喷射的都是仇恨的火焰,对林峒也十分抗拒。没有办法,林峒只好让雷禀立跟我们一起去,由他负责看管。 我很奇怪:“咱们进山是为了找林拓,你带着个小孩干什么?岂不是累赘吗?” 陆荥解释说:“只有他才能救林拓,这是商章大王的要求。” 我“哼哼”笑道:“你跟商章大王沟通过了?” 陆荥一时语塞,半晌才说:“刘米,我以前是对你们有偏见,可自从上一回你在山里救了我,我可是真心想结交你这个朋友的!你别管我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咱们得目的都一致,就是为了救出林拓,不是吗?” 我想跟他分辩,师父拍拍我的肩膀说:“时间不早了,赶紧走吧。否则天就要黑了。” 就这样,我们一行六人,轻车简从再上兰山,这一回,我们究竟能不能如愿救出林拓呢?说实话,我心里没有一点底。 我们沿着小路往前走了一段,天很快就黑了。天黑之后,山林里的道路崎岖难行,有些地方,甚至只有野兽踩出来的兽道。 可陆荥却似乎早就在这山里混熟了。他领着大家七拐八拐的竟然越走越偏,到最后,我甚至连方向都分辨不出了。 假林拓年纪小,早就累得气喘吁吁,可雷禀立用一根绳子绑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前走,不走就打。 开始的时候他还不敢太放肆,下手有轻重,可打了两回,林峒都没有吭声,他也就变本加厉,稍不如意就拳脚相加。我看不过去,上前拦了两回,雷禀立顾忌着师父的面子,终于不敢太过了。 我们在山里走到半夜,远远听到前面有轰鸣的落水声,陆荥脸上一喜,说:“到了。”我们绕过绕过一排不知名的参天古树,就瞧见前面有个大水潭,一个三十多米高的瀑布犹如一条银色巨龙呼啸着奔腾而下,水花飞溅,声若惊雷。 陆荥站在水边上,指着瀑布兴奋地吼道:“看到那个山洞了吗?那就是商章大王的洞府。”黑夜深沉,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千里眼能看到。 大家都摇头说看不见,林峒举着手电筒,用粗黄的光柱一点,我们忽然就看见瀑布旁的峭壁上有一个幽深的窟窿。 这真是个神仙府邸啊,恐怕只有神仙才爬的上去! 忽然间,从洞窟中传来一声粗厉的嚎叫,洞中有回音,听起来像是来自洞窟深处。 陆荥慌慌张张地把林峒的手电打落在地:“商章大王不喜欢强光,别打扰了大王的清净!”然后,他从背包里取出香烛、纸钱等,虔诚的在湖边跪倒,一边撮土插香,化了纸钱元宝,一边念念有词地祷告。 看他这幅模样,很难想象几天之前他还曾叫嚣说我们师徒两个是神棍,是骗子! 等元宝纸钱焚化的差不多了,他又从兜里掏出一截熏香一样的东西。它往火堆里一扔,“砰”一声火苗蹿升,一股浓烈的异香扑鼻而来。 师父拉着我往后退了两步,示意我把鼻子捂上。 陆荥仍然跪在原地磕头,没过多久,有一个身材矮小,佝偻着腰,手里拄着拐杖的老头儿就出现在悬崖边的洞窟那里。 四周是茫茫夜色,那老头儿身上却似乎自带光芒,他说:“你们求见我有什么事?”语气十分威严,让人听了忍不住膝盖发软。 陆荥说:“是黄坤婆让我们来的,是为了交换林拓。” 那老头冷哼一声说:“且告诉我哪一个是林峒?” 林峒忍不住往后缩。陆荥就拉了拉他,小声说:“没有事。”然后把他往前一推,说:“他就是。” 商章大王怒意十分明显,他轻轻抬手一勾,林峒竟然从地上飘了起来,向水潭里飞去。林峒吓得大叫,四肢乱踢腾,十分抓狂。 陆荥赶忙磕头:“大王开恩啊。林总他往后保证痛改前非,再也不敢惊扰大王的子孙了。而且,我们保证给大王修祠建庙,让您永享香火。” 商章大王这才一把将林峒推回岸上,冷笑着说:“自从你林家的饭店开始贩卖野味,本尊的子子孙孙,不知道有多少丧生在食客口中。这一回,要不是黄坤婆求情,我一定要将林拓生祭兰山!为那些死在你饭店的生灵填命!” 林峒磕头如捣蒜,一直说:“以后再也不敢造杀孽,再也不敢贩卖野味了,我回去之后一定天天吃斋,好好悔过。一定按照大王的吩咐修祠建庙,报答您的恩情。” 听他这么说,我忽然想起来那天在林家饭店后厨看到的那些口袋,想来那些口袋里装的都是从兰山猎杀的野生动物吧。也难怪商章大王会一怒之下抓了林拓,他身为山神,要是不能保佑满山生灵,想必也不能服众。 商章大王摆摆手,有一根藤蔓就像是触手一样无声无息地探了下来,它滑到假林拓脚边,将它双脚一捆,倒吊着拉起来,林拓疯狂嘶吼着,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树顶繁茂的枝叶间。 我大惊,往前走了一步问他:“你把林拓弄哪去了?” 商章大王“哈哈”笑了两声,一勾手,一个被裹得像是粽子一样的人从树顶上降了下来,他说:“那个是假林拓,这个才是真林拓。你们带回去吧。” 我说:“那你准备把假林拓怎么办?” 商章大王身上的光芒渐渐小了,就连他的声音也开始变得缥缈:“这个就不用你管了!” 空气中,陆荥点的那截熏香的味道已经散尽了,瀑布上的洞口黑黢黢的,好像根本不曾有人在那里出现过,除了消失的假林拓,还有地上躺着的那个、被藤蔓捆的像粽子一样的真林拓,四周没有丝毫变化,我甚至怀疑,那个神通广大的商章大王是否出现过。 林峒急急忙忙地跑过去把那堆的藤蔓解开,里面的脸陌生而熟悉,他与假林拓之间,除了一身衣服,我真的看不出有任何区别! ------------ 第七十章 白毛衣 我问林峒:“那个小孩咋办?” 林峒说:“就让商章大王处置吧。”这意思就是说不管他了。我很生气,怎么说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我说:“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小孩死在这。你儿子的命是命,那个小孩就算不是你儿子,他没有爹妈吗?他不是爹生娘养的吗?” 陆荥却过来劝我:“刘米,这里的情况十分复杂,万能不能节外生枝,要快点下山!” 我一把将他甩开:“最他妈看不惯的就是你!我不知道你这么上蹿下跳的能得到什么好处,但是一个小孩间接死在你手上,午夜梦回的时候你良心会安吗?” 我扭头往瀑布边上走,刚走了两步,陆荥在后面叫我:“刘米,你看那是什么?”我一回头,那个狗娘养的竟然给了我一闷棍,我白眼一翻就晕死过去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正被陆荥和雷禀立两人架着下山。他们带着我这个累赘,脚程不快,所以走了半夜也没走多远。 我将他俩甩开,揉了揉额头上的包,骂道:“你们真他妈能耐哈!”陆荥对我的忍耐也差不多到极限了,他把手里的拐杖一扔,指着我破口大骂:“装什么假好人?他妈的要不是看你有点用,我会这么低三下四跟你说话?忍你一路了,你他妈可别给脸不要脸!” 我见他凶相毕露,反倒笑了:“那你可别忍了,我他妈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好人,但是我做事都有底线,你他妈连底线都给吃了,你还是人嘛?” 陆荥也笑了,开始用语言激我:“你不是有底线吗?来来来,看见这条路了没?沿着回去就能找到商章大王,回去要你的底线吧!”说完他拉上林峒、林拓就走。 我血气一下就上来了,闷头朝着那条路就走。师父一把将我拉住:“小米,别冲动。” 我回头看着师父,皱着眉说:“可是师父,那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啊,我……”我话还没说完,师父忽然捂住了我的嘴,他侧着耳朵说:“先别说话!” 我也侧耳静听,竟然听到四周的草地上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是有大群大群的东西在草地上爬。 我跟师父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震惊!不管是什么样的东西,能有这样的规模,绝对不可小觑! 师父立刻将林拓护在身后,又叫住林峒:“小心,附近好像有东西追过来了!” 师父话音刚落,雷禀立就叫了起来:“蛇,好多蛇,蜈蚣!”他的手电筒在地上打出一个光柱,光柱里密密麻麻都是爬虫,可以说是五毒俱全。 虽然隆冬已过,但是春寒料峭,冬眠的动物大部分都还没有睡醒,哪里来这么多毒蛇、蜈蚣、蟾蜍? 雷禀立惊恐地后退。手电筒的光柱乱闪,师父冲他喊:“别乱动!” 可是怎么可能不乱动?地上的毒物已经像海水一样涌上来啦。地上密密麻麻一片,毒蛇抬着三角头、蜈蚣的千足像是龙舟的两排桨在划动、蝎子纷纷举起两只大螯、蟾蜍“咕咕”叫着鼓着腮帮子、壁虎见缝就钻,四条腿拖着根长尾巴在地上游来游去。 雷禀立背包里装有两罐火油,师父大喊着让他掏出来。雷禀立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他手上发抖,一不小心就把背包掉在地上。 有一只满身毒汁的癞蛤蟆一下子跳到背包上,鼓着腮帮子冲雷禀立“咕呱咕呱”地发威。林峒冲雷禀立喊:“快把背包捡起来!” 雷禀立却不敢上前。我们几个之中数他离背包最近,他这么一迟疑,后面的毒物很快就涌上来,几乎是瞬间就把背包吞没了。 我们几人只好围做一团后退。可刚退了没两步,林峒就在后面叫:“后面也有,后面也有!”这些毒物是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我们退无可退了! 好在上山之前,雷禀立给大家每人分了一把匕首,这时候用来防身再好不过。只是匕首虽然锋利,但是面对这满地的毒虫却显得力不从心。 很快,地上的一条五步蛇猛然窜起来,一张血盆大口里两颗毒牙格外醒目。眼见他朝我飞来,我竟然没有半点招架之力,好在师父眼疾手快,“刷”地射出一根暗器,毒蛇的七寸一下子被钉在地上,它的身体扭曲成麻花,挣扎了一会就死了。 后面的毒物成群结队地涌上来,那条死蛇的尸体很快就被淹没。 这简直是太恐怖了! 而后,不断有毒蛇跳起来,师父的暗器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将它们一条条钉死。只是师父的本事再好,他的暗器有数,地上的毒物却似乎无穷无尽,我们就算拼命用匕首、用脚去驱赶,也只是杯水车薪。 师父冲我大喊:“快想办法!” 我看了看不远处被毒物占领的那个双肩包,心理十分清楚:我们只有拿到那两桶火油,才能暂时扭转局势,否则,我们只能等着做这些毒物的下酒菜了。 我让雷禀立和陆荥掩护我,然后从身上脱下外套卷在登山杖上把它点燃。可我穿的是防风衣,材质像塑料一样,点了好几回都点不着。雷禀立就说:“我里面穿了毛衣!” 林峒把林拓护在身后,自告奋勇地接过他手里的匕首帮他驱赶毒物,雷禀立就赶快把他的毛衣脱下来。 可他穿的是套头毛衣,想脱下来并不容易,而且必须有一段时间的视野盲区,这就要求林峒要精神高度集中地掩护他,否则一个不慎,雷禀立就会被毒物咬死! 正当雷禀立把两条袖子脱掉,准备把头钻出来的时候,他忽然大叫了一声,发了疯一样把毛衣扯下来在原地又叫又跳。 起初,我以为他发疯了,后来才发现,他肚子上不知什么时候爬了一条大蜈蚣。那蜈蚣大约有一匝长,通体发红,两个触角像是天线一样扭开扭去,他趴在雷禀立肚皮上,就像是他肚子上长得一条疤,丑陋恶心。 我想拉住他,可他脚下没站稳栽了下去,压死了许多毒物的同时很快被后继的毒物覆盖,死状惨烈。 林峒举起手里的白毛衣,平静地说:“幸亏我眼疾手快拿到了他的毛衣!” ------------ 第七十一章 谋杀商章大王 我把雷禀立的毛衣缠在登山杖上,点起火之后,挥舞着驱赶五毒。 这些东西对于火光有着天生的畏惧,登山杖做成的火把一靠近,它们就四散惊逃。可地上的毒物太多了,眼见着一件毛衣烧的只剩个袖子,我才勉强走到书包掉落的位置。 我着急了,索性把火把往背包上一扔,毒物像退潮一样散开,可书包也着了起来。我把外套脱下来,往书包上一罩,趁着毒虫还没有爬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书包抓了起来。 我手里的书包还在着火,我顾不上烫手,赶快隔着外套把书包上的火压灭。就在这短短瞬间,已经有不少蝎子、蜈蚣、蜘蛛趁机爬到我身上来了。 我一刻也不敢耽搁,原地蹦蹦跳跳。我把手里的包递给师父,师父从里面把那两罐火油拿出来,打开之后,倾倒在地上。 师父喊一嗓子“注意”,然后“轰”一下把地上的火油点着了。火势骤起,把黑黢黢的夜空都映红一片,地上的毒虫纷纷扭曲着身子垂死挣扎,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烤肉的味道。 其余的毒虫好像被火圈镇住了,纷纷瑟缩着不敢靠近。 忽然,平地里刮起一阵妖风,一股腥臭的味道在风里散播,地上的那群虫子被腥风一熏,竟然愈发凶狠好斗。 那些毒虫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不要命的往火上游动,黑乎乎一片烤在火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动。 毒虫们前赴后继,火势很快就小了下去,像潮水一样向我们逼近了! 猛然间,我眼角的余光看到不远的树上有一个矮小的身影,他扶着树干站着,背后幽幽发着蓝光。他像是个祭司一样在树干上疯狂舞蹈,矮小的身影在树影之间来回晃动。 “师父,你看那!”我将那个人影指给师父看,师父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抬手就是三支暗器。只听“嗖嗖嗖”破风声响,树上的人影左右闪躲,却还是被最后一枚钉子射中,身体像是一块破布一样从树顶摔了下去。 与此同时,我们脚下的毒虫像是少了主将的大军一样溃散,它们跟无头苍蝇一样乱闯乱撞,甚至互相吞咬,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很快,地上的毒物就跑完了,只留下一地焦尸,还有被大火肆虐过的荒草。林峒和陆荥合力把残留的火种扑灭,林峒看着被咬得面目全非的雷禀立,忍不住潸然泪下:“兄弟,可怜你为哥哥我身先士卒,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死的,我会厚待你的家人,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他们一口汤喝。就算我死了……” 他一把将林拓拉到跟前:“拓拓也不会忘了你是为救他而死,也一定会报答他们!” 只是林拓的目光一直呆呆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就像是傻了一样。 我有些没忍住,刚想开口,师父却一把拉住我:“没根据的话别乱说。”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师父又说:“你跟我去树底下看看。”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刚刚在树上跳大神的就是那个商章大王。只是我想不明白,他都已经把假林拓留下了,还想怎么样? 我们师徒俩跑到商章大王坠落的树底下一看,哪里还有他的影子?就在这时,林峒的叫喊声隔着林子传了过来:“救命!” 我跟师父暗骂一声“糟糕”,然后转身就冲了回去。等我们跑过去一看,竟然发现假林拓也在! 我正要冲上去师父却一把将我拽住说“那不是假林拓!甚至,那根本不是个人!” 我定睛细看,只见夜幕之下,上下翻飞的只是假林拓来时穿的衣服,没有头,袖管也空空的。 师父将黑虎调魂旗拿在手里,喝一声“孽障休得猖狂”就冲了上去。 师父倒提令旗当头一棍闷下去,原来空无一物的袖管里竟然伸出一只褐色、毛茸茸的爪子。那只爪子力气极大,用力一甩,师父连人带旗就飞了出去。 我见师父吃亏,顺手从路边捡了一根粗棍子就打,假林拓轻轻一摆手,我竟然像是撞在铁板上一样往后翻了过去。 我想从地上爬起来,可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根树藤,将我的手脚牢牢一绑,我别说起来,就连翻身也不可能了。 师父见势不妙,当即将小花放出来,假林拓只是张嘴吼了一声,小花竟然就缩着膀子窜了回去,躲到师父的后颈,任凭师父如何呼喊,它就是不肯出来。 假林拓在空中招了招手,无数藤蔓像是蛇一样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在场的所有人:师父、林峒、陆荥、林拓、还有我,全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连动也动不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传说中的山神竟然如此厉害! 东方既白,天快要亮了,只是我心里有些没底,我到底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假林拓的移动速度非常快,只见黑影一闪,他已经到了林峒面前。他举起那条空空的袖管,一根全是黄毛的手臂慢慢伸出来,它的指甲又锋利又长,像是一把匕首,在林峒脸上刮来刮去。 假林拓说:“为什么要害我?” 林峒显然把眼前的人当成了假林拓,他闭着眼睛惊恐地狡辩说:“孩子,不是我要害你,是陆荥,是他提议让我用你换回拓拓的!” 假林拓一把掐住林峒的脖子:“还敢装蒜?你们送来献祭的那个孩子身上的鬼咒是谁下的?” 鬼咒?什么鬼咒?他是得了失心疯了吗?在这胡言乱语什么?我回头去看师父,只见师父也是一脸懵逼。 假林拓还在对林峒严刑逼问,听了半天,我才终于明白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原来,假林拓身上早就被人下了鬼咒,林峒用假的换回真的之后,商章大王就吸食了那孩子的精血,再然后,鬼咒就转移到了商章大王身上。 这根本就是一场以谋杀商章大王为目的的阴谋!只是,在这场阴谋中,谁是主谋?是林峒?还是陆荥? 谋杀商章大王的目的又是什么?要知道,他可是传说中的山神啊! ------------ 第七十二章一魂一魄 眼见商章大王那尖利的指甲要戳穿林峒的颅骨,陆荥忽然仰天大叫了起来:“老婆,救命,老婆!” 陆荥的老婆?陆荥哪里来的老婆? 商章大王见陆荥发疯一样的嚎叫,立刻放开林峒,身影一闪就移到了他的面前。商章大王的爪子一把掐住陆荥的脖子,声音冷厉:“是你害的我,对不对?” 陆荥被他扼住咽喉,一张脸憋得通红,可他还是不停的在喊:“老婆,老婆,救我!” 眼看陆荥都快被他掐断气了,我赶忙叫了一嗓子:“是我!鬼咒是我下的!”不出意料,商章大王几乎用闪电般的速度掐住了我的脖子。 商章大王藏在假林拓的衣服里,他领子以上是空的,现在却露出一双蓝色的眼睛。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我,看的我心里发毛。 此时此刻,我手里的匕首也在偷偷的、一点一点的切割着藤蔓。终于,“啪”一声轻响,我手上的藤蔓被割断了,那双蓝汪汪的眼睛朝着声响的地方看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在匕首割断藤蔓的那一刻,我就猛力推出,那把匕首像是寒光入水,几乎没有半点阻隔,“噗嗤”一声带出一股鲜血。 整个林子顿时响起一声响亮的啼叫,那声音就像是猿猴哀鸣,震的四周栖息的鸟兽惊起,四散逃窜。 商章大王的身体轰然倒下,然后,我看到有一张花花绿绿的脸从衣服的领口伸了出来。他那双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里面充满了怨毒,嘴唇快速的开阖,就像是在念咒语。 看着他的眼睛,我莫名地感到恐惧,有一种想要往后龟缩的本能。正在这时,商章大王咬断自己的舌头,一口血喷了出来。 我只看见满天红雾,像是飘洒的雨点一样扑面而来,然后我觉得头疼欲裂,像是要炸开一样。 而商章大王的头终于无力的垂落。 不远处忽然冒起一股黄烟,曾与我们在兰山交过手的黄鼠狼母女在黄烟中缓步走出。 陆荥一见她们,就像是见到救星一样,拼命在喊:“黄坤婆,老婆,救救我,快来救我!” 可那两只黄鼠狼连正眼都没给他,她俩径直走到商章大王的尸体前,黄坤婆从地上折下一根树枝,使劲在商章大王的身体上一插,那根树枝像是刀一样锋利,一下子就把商章大王的皮肉割开了。 黄坤婆在商章大王的尸体里找了一阵,终于从它小腹掏出一枚金丹。黄鼠狼姑娘把我从地上扶起来,黄坤婆就把那枚金丹塞进我嘴里。 自从在古墓里吞服了僵尸内丹、惹出后来这一连串祸事,我对这种来历不明的丹丸有一种莫名地抵抗。我捂着快要炸裂的脑袋,死死咬住嘴唇,怎么也不肯吃。 黄鼠狼姑娘就说:“吃了它,你暂时就不会死!” 我一听到“死”字,也顾不上许多,张嘴就把金丹咽了下去。 那东西上带着浓烈的血腥味,我强忍着恶心把它咽下去,没过多久,我的头就不疼了。黄鼠狼姑娘就把我从地上扶起来。 我问:“你们刚刚给我吃的什么?” 黄坤婆母女并不答话,转身便走。我想追上去问个清楚,可是刚跑了两步就好像撞在一堵透明的墙上,摔了个人仰马翻。 黄坤婆走到商章大王的尸体旁,拉起来往肩上一抗,领着她女儿头也不回的就走了。陆荥急的在后面直喊:“黄坤婆,救我,救我!” 黄坤婆顿住脚步,回眸一笑,两只绿豆眼睛闪着莫名的精光,她说:“从今天起,你要叫我商章大王!” 我总算明白了!用假林拓换真林拓的主意是她出的,假林拓身上的鬼咒也是她下的,费了这么多周章,她的最终目的就是想借我们的手杀了商章大王,然后自己继位? 黄鼠狼就是黄鼠狼,一手算盘打的啪啪响! 只是我不明白,堂堂商章大王,怎么可能被我一把匕首就戳死了呢? 后来师父跟我解释:“黄坤婆的鬼咒应该有破功的作用。商章大王将假林拓的精血吸食干净以后,将他身上的鬼咒也引渡到自己身上。这种咒语应该能破坏商章大王的防御系统,所以,我的暗器和你的匕首才能对他造成伤害。否则……” 师父没有说后面的话,但是我也猜想的到。商章大王中了鬼咒之后依然很轻松的就让我们几乎团灭,他要是满状态跟我们打,我们这群小喽啰估计不敌它一个小拇指。 我又问师父:“商章大王都已经中了鬼咒,黄坤婆母女为什么还不干脆利落地解决他?” 师父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山里起了风,夜幕似乎也被吹散了,原处起了一层稀薄的雾,等太阳升的再高一些,这雾气也就该散了。 我们回到林家别墅地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林峒找人去山上把雷禀立的遗骸接下来,又千叮咛、万嘱咐要厚葬。然后,他又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师父、陆荥、我一人一个大红包。 我偷偷打开看过,竟有五万之多。我试探着把钱交给师父,师父说:“给你的你就拿着吧。”于是,我就顺水推舟,把钱存了起来。 至于那个被送入虎口的假林拓,所有人都选择性遗忘,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只是真林拓的情况却也不乐观。自从把这孩子救出来以后,他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就连表情也没有变过一次。 起初,林峒以为他受了惊吓,请师父帮忙收魂,可师父看了之后却摇头说无能为力。没有办法,林峒只好把林拓送进医院。 只是各种高科技的机器都上了一遍,医生也没有找到任何病因。无奈之下,医生只好推测:“可能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导致神经出了问题,你们也知道,神经的事,谁也说不准。” 林峒又问他什么时候会恢复,医生咬着唇想了想说:“这个说不准。可能明天,可能十天半个月,也可能就这样一辈子。” 林峒都快气疯了! 私下里,我偷偷问起过林拓的病症,师父说:“他没有病,只是被人拿走了一魂一魄。” ------------ 第七十三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我惊愕地问:“是谁?别人要他的一魂一魄有什么用?”师父摇头说:“不知道。” 正当大家为林拓的事情一筹莫展的时候,又有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 黄芮死了。她的尸体出现在城南的一处民宅里。那处民宅本来属于村里一户姓贾的大哥,几年前,一个姓黄的女人出面将宅子租下来。 最开始的时候,宅子里住了一个叫小三的小孩。警察问那小孩的大名叫什么,邻居都摇头说不知道:“就是叫小三,没有大名,也没有姓。” 小三刚来的时候还不满一岁,父母都不在身边,吃喝拉撒都由一个叫张嫂的女人负责。 据邻居说,姓张的那个女人脾气坏,心眼也不好,霸道强势,甚至还有些恶毒。明明是小三的保姆,可对小三从来没有好脸色,非打即骂。最奇怪的是,小三的爹妈从来不管。 最开始的时候,村里的人可怜小三,平时对他都很照顾。可是慢慢的他们发现,小三已经被张嫂养坏了。 不知道张嫂每天给小三灌输了些怎样的思想,让这个孩子的思想充满怨恨、嫉妒。他嫉妒比他生活的好的孩子,怨恨这个社会,怨恨所有人。 最可怕的是,这孩子的行为让人觉得触目惊心。他喜欢虐杀小动物,还会欺负比他弱小的小孩。有一回,他几乎把邻居家的一个小姑娘推进湖里淹死。 可是几天前,张嫂忽然人家蒸发了,就连小三也不见了踪影。房子空了好几天,贾大哥本来想过来看看情况,然后把房子收回来的,可是刚一进院子,就发现黄芮倒在堂屋门口。 警察在对现场进行勘察之后,发现黄芮脖子上有明显的指印,但是没有采集到指纹。林峒找了个警局内部的熟人打听了一下,凶手作案时并没有带手套,事后也没有擦拭过的痕迹。可为什么没有指纹呢? 警局给的回复是:“我们也很想知道。” 黄芮的死并没有对林峒造成什么困扰,相反,他的那个二奶贺子欣在第二天就以照顾林拓的名义高调进驻林家别墅。 过了两天,林峒与假林拓的亲子鉴定结果出炉了。可是结果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假林拓基本能确定就是林峒的亲生儿子。 “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这样?”知道结果之后,林峒捂着脑袋陷进沙发里,问了自己很多遍。 我跟师父到他家的时候,他一抬头,我跟师父都惊呆了:林峒一夜之间似乎苍老了十岁! 师父问他:“林总,叫我们来有什么事?” 林峒说:“想让你们帮……”提起另一个儿子,林峒发现自己竟然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帮他做一场法事,超渡一下……” 师父摇头说:“我们无能为力。”假林拓生祭了商章大王,精血、魂魄被吃了个干干净净,何谈超生? 林峒听了师父的话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他抱着头跌坐在地上,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搀都搀不起来。 一听到他在外面哭,林拓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了出来。他一脸木讷地看着林峒坐在地上哭,眼睛里像是死灰一样。 等林峒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师父才试探着问他:“看那个孩子的年纪跟林拓差不了多少,难道他俩是双胞胎?如果真的是双胞胎,你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存在?” 林峒却只是捂着脸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看了师父一眼,见他直勾勾盯着林峒看,满脸的不信任,心里大致有了计较:恐怕林峒这老狐狸还是没说实话。 房间里一时静下来,保姆小跑着过来领着痴傻的林拓回了房间,然后,两名警察就拍响了林家的大门。 警察亮明了身份,先是对黄芮的事表达了歉意,然后问他:“你妻子遇害的当天你在哪?在干什么?” 林峒有些不可思议:“你们是怀疑我?” 警察对视了一眼说:“我们只是例行程序,为了早日抓住凶手,还请林总你多多配合。” 林峒叹了一口气说:“我儿子身体不舒服,当天我陪他在省医院看病。由于第二天早上要见一个北京来的专家,所以当晚我就陪他住在病房。” 警察说:“你说的事情我们会去核实。对了,林少爷身体不舒服,黄芮作为母亲为什么没有陪在身边呢?一般来说,孩子生病的时候不是最需要妈妈的陪伴吗?” 林峒有些不耐烦,说:“平时我陪孩子的时间多,拓拓跟我亲一些。” 警察点点头,又问:“你们夫妻两个关系怎么样?” 林峒说:“挺好的,我们平时都忙,见面不是特别多,但是毕竟八年的夫妻,感情还是很不错的。” 林峒话音刚落,贺子欣却提着大包小包的名牌,扭着胯进了门。她把眼上的大墨镜一扒,冲着林峒撒娇说:“老公,人家走了一天,给拓拓买了好多东西,快要累死了啦……” 客厅的气氛顿时尴尬。林峒皱着眉冲她吼了一声:“还不走?” 贺子欣回头看见两个警察坐在沙发上,顿觉失言,赶快跑开了。警察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林峒不好意思地解释:“这姑娘一直在追求我,她见拓拓可怜,就来照顾他几天。” 警察又问了几个问题,林峒应付着回答了。然后,警察拿出了一张照片给林峒看:“照片中的人你认识吗?” 林峒的心一动,几乎把照片抢过来的:“这是……这是拓拓?” 我也凑过去看了一眼:照片像素不是很高,里面有一个拿着刀的小孩,凶神恶煞的,眼睛里闪烁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怨毒。 这不是林拓,这是林峒的另一个孩子。 警察说:“这就是在黄芮死亡的那个院子里住过的小孩,邻居们都叫他小三。”原来假林拓就是小三。 警察说:“相信你也知道,他是你儿子。而且,我们已经证实,那个院子是黄芮租的,姓张的保姆也是她请的,这个孩子一直被偷偷养在那,只是我们不太明白,黄芮为什么会这样对他呢?” ------------ 第七十四章 无为有处有还无 大家一阵唏嘘。 警察想了想,又拿出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比刚刚那张更模糊,像是从监控录像上截出来的。 照片上的时间是在深夜,地点好像是在黄芮租的那栋房子所在的村里。我们曾经去过那里,我记得村口的地方挂了一个摄像头,旁边还有一盏四五十瓦的白炽灯。光源不够充足,所以监控录像并不清楚。 我们只能看到那个人穿着黑色的风衣,带着黑色的毡帽,从上到下裹得严严实实。这么一张照片,说是谁都可以。 警察问:“这是案发当晚,村口的摄像头拍到的,认不认识?” 我们都摇头。两个警察对视一眼就站了起来:“那好,今天就先这样,打扰林总了。您要是想起关于这个黑衣人的线索或者其他有用的事,随时跟我们联系。” 林峒让人把警察客客气气地送了出去,然后又颓坐在沙发里。师父说:“林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面子还有什么用?您要是想让我们帮忙,还是把隐瞒的事情说出来,否则,我们……也很难做。” 林峒的眼睛呆呆地看着茶几上的果盘,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师父冲我摆摆手:“咱走吧。” 可我们师徒俩刚一起身,林峒忽然说:“林拓不是黄芮亲生的。” “什么?”我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峒就看着我,一字一字的又说了一遍:“黄芮不是林拓的亲生母亲,但林拓确实是我儿子。” 我跟师父对视一眼,挪出去的步子又退回来,抬起来的屁股又陷进沙发里。 林峒说:“我跟黄芮结婚后认识了一个女孩,跟她……后来黄芮怀孕了,我就跟那个女孩断了。可是黄芮快要生产的时候,那女人又挺着大肚子出现了,她说孩子也是我的,我当时不太相信,就给了她一笔钱,打发她走了。” 林峒笑笑:“我也没有想到,黄芮难产大出血,孩子生下来就死了。她在病床上昏迷了三天,一醒来就问我要孩子。我不忍心告诉她,就说孩子在保温箱里。” “正当我不知道该怎么圆谎的时候,雷禀立……带着个孩子来找我。她说那个女孩也生了,也是难产,只不过孩子活了,大人却死了。” 林峒长舒了一口气:“我不相信孩子是我的,就去做了亲子鉴定,没想到还真是我的。所以,我就想,黄芮思子心切,不如就来个偷龙转凤,于是我就把那个孩子送到黄芮身边,告诉她那就是我们的儿子。” “那孩子就是林拓。” 林峒又笑了,只不过笑容中满是自嘲:“我一直以为黄芮不知道拓拓的来历,没想到她什么都知道。我更没想到,拓拓竟然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那个孩子……竟然还被黄芮秘密养了起来。我算是看清楚了,黄芮早就知道我的事,她就是想报复我!她想毁了我,可是……可是两个孩子是无辜的啊……” 说着说着他就哭了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竟然哭的像个孩子。 师父点点头:“这么说,就解释的通了。商章大王虽然道行高深,但它是不可能随随便便把人抓到山上去的,这有违天道。除非……有人向他献祭。” 师父接着说:“我想,林拓起初是被人下了咒,所以他才会出现吃生肉的反常现象,后来,黄芮把它当做祭品送他上山,为的就是让你饱受丧子之痛。” 我有些不理解:“那小三呢?她干啥把小三接回来?” 师父叹口气说:“小三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同常人,我想,他回来是为了报仇的。我不知道黄芮是怎样教唆他的,总之,他应该是把林峒当成了仇人!” “你还记得林家的那些针孔摄像头吗?要是林总死在小三手里,我敢保证,那些摄像头拍到的画面一定会流传出去!到时候,小三就算逃脱法律的制裁,他后半辈子也一定会活在痛苦中。” 到时候,林峒死了,他的两个双胞胎儿子,一个被献祭,吃的连渣都不剩,另一个永远活在弑父的痛苦中,承受永世的折磨。 我听的脊背发凉,感觉这个女人简直恐怖的怕让人胆寒。谁又能想得到,一个表面高贵大方、贤良淑德的女人竟然是一条毒蛇。她从数年前就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等着人往里跳呢? 只不过,到最后,机关算尽太聪明,枉送了卿卿性命。那个出现在小村里的神秘黑衣人,才是最后的赢家。 聪林峒家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坐上出租车,我有一种恶心的感觉。 师父问我怎么了。我摆摆手说:“可能是中午吃多了。” 一路上我都十分不舒服,胃里翻江倒海,好像随时都会吐出来。好不容易到了家,刚一拉开家门,我终于忍不住了,“哇”一声就吐了出来。 师妹正巧从门里走出来,捂着鼻子对我说:“师兄,我有那么让你恶心吗?一见到我就吐成这样!” 师父骂她:“胡说八道什么?没看出你师兄不对劲吗?快把小米扶进家!” 师妹不敢怠慢,赶忙跑上来扶住我,一边架着我往前走,一边关切地问:“师兄,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刚想开口说没事,却张口喷出一大口黄汤。 黄汤落地之后,里面似乎有活物在扭动,密密麻麻全都是。师妹惊恐地叫出声:“爸,你看师兄!” 师父皱着眉厉声说:“把你师兄带进祖师爷的坛前。” 祖师爷的法坛设在小黑屋里,师父把蜡烛点上,然后就把师妹赶了出去。他锁好门,然后把我的衣服拖了个精光。 我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身上蜡黄蜡黄的,跟蜡像一个色儿,皮肤底下隐隐约约还有虫子在爬。我胸口又闷又痛,头更是快要炸了一样。 师父一边念咒一边把自己的血滴进香炉里,然后把香灰抹在我身上,可他刚抹了一半,手里的香炉就“咣当”一声落在地上。我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胸口有一张花脸。 那张脸上全是黄毛,鼻子两侧是海蓝色,嘴唇是大红色,看着十分怪异。而且,这张脸不像是画上去的,就像是隔着一层人皮,从体内印出来的! 我有气无力地问:“师父,我怎么了?” 师父脸上全是汗,他用衣服把我包起来,有些颤抖地跟我说:“小米,没事的,师父带你去求医,你放心,我一定求他救你!” ------------ 第三卷 ------------ 第七十五章 芦花公鸡 师父送我上车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段路……要你自己走了。” 车窗外的风景渐行渐远,此一别,山高水长,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我坐了五个小时的高铁,五个小时的绿皮火车才终于来到陵川。这个地处我国西南部的小县城,依山傍水,风景秀丽,若是来此旅游,我心里必然开心。 只不过,我来到这里,只为活命,必然是另一种难以言喻的心境。 谢抟让我来陵川找一个人,他说找到了他就肯指引我活命的方法,找不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谢抟就是师父找来给我救命的高人,不过他心胸狭窄,起初并不肯救我。 那一日,师妹开着她那辆红色大众,拉着几近昏迷的我去求医,可谢抟一听师父的名号,却连门也不愿意让我们进。 师父在门外苦苦哀求,甚至惹得四邻都来看热闹,邻居们对谢抟指指点点,给他起了个见死不救的名号,他也不在乎。 无奈,心如死灰的师父带着心如死灰的我,又回家去。师父坐在我床头,一声一声地哀叹,师妹让他想办法救我,师父无奈地摇头:“你师兄是受了商章大王的诅咒!” 兰山上的事,师妹都知道,闻言她就说:“商章大王不是已经死了吗?” 师父不答反问:“你知道黄坤婆为什么要到最后一刻才出现吗?商章大王明明已经中了她的鬼咒,可她就是躲在幕后不肯出来?并不是因为她打不过他,而是这个死咒!” 师妹问:“是商章大王的死咒吗?” 师父点头:“商章大王毕竟也是一方霸主,临死之前怨念深重,它用自己的灵魂给仇家下咒,纵使是黄坤婆应该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能够破解。” 师妹急得快哭了:“那咱们该怎么办?” 师父没有说话,门外却传来了拍门声。师妹出门一看,竟然是谢抟。谢抟跟我说:“我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只不过能不能活命全在你自己!” 我看了师父一眼,师父冲我默默点头,我就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拱着手说:“还请大师赐教。” 谢抟说:“你去陵川帮我找一个人,找到了他,也就等于救了你自己。” 我问他要找谁。谢抟却说:“他脸上有一块月牙形的胎记,要想找到他,你需要先找到一个缺了左手小指的男人。” 师妹说:“你这样说谁能找得到?” 谢抟冷笑着说:“世间的一切都讲缘法,你要是能找到他,说明咱俩有缘分,我救你是天命。你要是找不到他,就说明咱俩无缘,我就算勉强逆天改命,最后还是救不了你。你给我一个痛快话,去还是不去!”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别说是师妹,就连我都想骂娘,可师父却满口答应:“只要你先帮小米暂时压制住死咒,我们即刻就收拾东西去陵川。” 谢抟看了看他说:“你不准去!也不准帮他的忙,要是他在陵川期间擅自与你联系,那么我们的约定就作废,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师妹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想要爆发,师父一把拉住他,对谢抟说:“我们答应了!” 谢抟直勾勾盯着我问:“我要的是你的一句话,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面如金箔,头疼欲裂,闻言只能重重点头:“我答应!” 谢抟叫了一声好,他往后颈一摸,竟然掏出一只芦花公鸡。那只公鸡气宇轩昂,只不过个头比寻常的公鸡要小,五彩的翎羽,通红的鸡冠。 芦花公鸡站在谢抟肩上,半睁眼睛睥睨着我们,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俯视群臣。谢抟跟师父是在一个杂技班子学的手艺吧?怎么一个会变猫,一个会变公鸡? 谢抟冲那只公鸡打了个呼哨,那公鸡竟猛地瞪圆双眼,直勾勾盯着我看,看得我心里一顿发毛。谢抟不知在嘴里念了什么口诀,芦花公鸡忽然振翅而下,扑棱着翅膀朝我俯冲过来。 师妹想去驱赶,师父赶忙把她拉到一边,我抬手格挡,那只公鸡竟然灵活地绕过我的手臂,跳到我头顶上来。 说来也怪,当那只公鸡跳到我头顶之后,我脑袋瞬间就清醒多了,痛感也一下子消退,我立刻就明白了:这公鸡是给我治病的。 不过我心里还是默念:公鸡大哥,治病归治病,你可千万别在我头顶拉屎啊! 那公鸡昂首挺胸地站在我头顶,“咯咯咯”地亮了亮嗓,然后开始用爪子在我头发里扒拉,就像是在土里找虫子似的。 每扒拉几下,它还在我头顶啄一阵,我看不见头顶的情况,师妹在一旁却捂着嘴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说来也怪,这公鸡在我脑袋上又扒又啄,我竟然也感觉不到疼,反而有一种舒服的感觉。 公鸡在我头顶上忙活了半个小时,谢抟吹了个口哨,它就又飞回他后颈不见了。 师妹兴高采烈地跑过来一把拉住我,两只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在闪:“师兄,你感觉怎么样?你气色好多了!” 我头也不疼了,胸也不闷了,就连脸色也红润有光泽了!我欣喜若狂,赶忙向谢抟道谢。 谢抟依旧高冷,摆摆手说:“这只是暂时帮你压住了死咒,两个月之后,又会复发。不过你不用担心,只要你能找到我想要找的人,我就会给你指一条明路,让你把病根去了。” 我们俩千恩万谢的把谢抟送出门,师妹拉着我的手说:“师兄,你刚刚没看到,那只大公鸡从你脑袋里啄出好多虫子!” 师妹的手暖暖的,软软的,感觉很舒服,我的心情都阳光起来了。 师父走上前扒开我的胸口瞧了瞧,只见那张花花绿绿的脸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模糊的轮廓,就像是沉进皮肉里了一样。 师妹忍不住问:“爸,我怎么感觉这个人神神叨叨的?说话云里雾里,让人感觉莫名其妙。” 师父说:“谢抟最大的本事是卜卦。他这一行,本来就是窥测天机,知道的多,但是能说出口的少。否则就会遭天谴。不过小米你别担心,他既然肯把来救你,就说明你俩有缘,你一定能找到他说的那个人!” ------------ 第七十六章 断指 下了火车以后,我就在火车站附近溜达。谢抟的条件虽然苛刻,但也并非全无头绪。不管是脸上有月牙胎记的人,还是左手小指缺失的人,都算是带有明显的外部特征。 日子一天天暖和起来了,正午的太阳晒得我有些热,我就找了个小面馆吃东西。就着个凉菜吃了一碗面条,结账的时候,小饭店里进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 那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细皮嫩肉的,眉眼很清秀,一看就像个大学生。只是她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脸上有一层灰,脖子里还有一道结了痂的疤,看起来十分落魄,就像个拾荒的。 我看她眉头有一股黑气,两个眼珠子泛黄,人也有点无精打采,心想这姑娘八成是撞了邪了。 店老板一见她走进来,就从柜台里走出来撵人:“快走,快走!” 那个小姑娘面露尴尬,她吞了一下口水,还是小声说:“老板,能不能佘我一碗面条。我……好久没吃饭了。” 店里的生意并不好,店老板也没那份耐心,闻言就不耐烦地摆手:“没有,快走!” 那姑娘瘪了瘪嘴,几乎要哭了。可她还是冲店老板稍微鞠了个躬,小声说:“不好意思。”然后转头就要往外走。 我看她性子挺不赖的,就叫住她:“小姑娘,来这边坐吧。” 那个姑娘回头一看,怯生生地盯着我看了半晌:“大哥,你,你是叫我吗?” 我点点头,回头又跟店老板叫了一碗面,点了两个小菜,跟她说:“过来坐吧。” 那个小姑娘脸上明显一喜,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大哥。” 等面的功夫,那姑娘一直低垂着头,扣着自己的手指头,老板把我点的小菜送上来,我请她趁热吃,她却摇着头,声音很小地说:“不用了大哥,我只吃一碗面就可以了。” 我给她倒了一杯水,她端着小口小口地喝了,我又给她倒了一杯,她犹豫了一下,又端起来喝了一小口,嘴里不停地感谢。 我问她:“看你像个学生,怎么弄成这样了?” 那姑娘抬头看着我,两个大眼睛水汪汪的,眼珠黑白分明,上面却似乎笼着一层雾,让人看不透。然后她摇了摇头。 我轻轻笑了一下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想说便罢了。” 那姑娘很快抬头,眼睛里水汽空濛:“不是。大哥,是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这他妈也太扯了吧?“那你家里人呢?你叫什么名字?家是哪的?爸妈的手机号总记得吧?就算不记得,手机上应该存的有吧。” 那姑娘轻轻叹口气:“我都不记得了。身上也没有手机。”这小姑娘年纪不大,但是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更好奇了,问她:“那你还记得什么?” 小姑娘皱着眉想了想:“说实话,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甚至都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到这来的。” 好嘛,原来是得了失忆症。我只好跟她说:“那行吧,你先吃饭,吃过饭之后我带你去派出所,让警察叔叔帮忙找找你家里人。” 小姑娘点了点头,等她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面,我就送她去了派出所。民警同志登记了她的信息,两个漂亮的警察小姐姐领着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又给她找了件干净的衣服。 有句话叫人靠衣裳马靠鞍,她这么一收拾,整个人就亮堂起来啦。许是年轻的缘故,她皮肤特别好,白里透红,像是桃花瓣一样。头上扎着马尾,一副青春靓丽的学生模样,跟前几年大火的《那些年》里的女主相比,不遑多让。 就连警察小姐姐都夸:“小姑娘长得真漂亮。” 我一时看的有些呆了,她就有些局促地扯了扯衣服的下摆,红着脸说:“是不是不好看?” 我赶忙摇头:“好看,真的好看。” 等她在警局安置好了,我就跟她告别离开。刚走到门口,她却又追了出来:“大哥,谢谢你请我吃面。” 我挠挠头说:“举手之劳,别客气。” 小姑娘捂着嘴笑了笑:“大哥,你叫什么名字?给我留个手机号好嘛?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我跟她说我叫刘米,大米的米,然后跟她报了手机号。她“噔噔噔”跑进屋里向警察借了纸笔,写好了之后贴身收着,然后又郑重地谢了我一遍。 我摆摆手,走了。 送走了那个小姑娘,我却还要继续我未尽的事业。那个左手缺了小指的人究竟在哪呢? 我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逛了好久,又没办法开口问人,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到了傍晚,我就有些泄气了,不知怎么走的,竟然又转到火车站来了。说来也巧,我刚到站前街,就看到有个骑电车的人撞了个老头。 老头性子急,脾气大,没说两句,抬手就要打人。他抬的正好是左手,我一看,只有四个手指头,缺了的不就是小拇指吗? 我心里高兴地跟什么似的。可又有点犯难。找到他了又能咋样?谢抟只说脸上有月牙胎记的人跟他有关,又没有说是什么关系,我该怎么跟人家开口呢? 而且,我随随便便在街上偶遇的一个人真的是我要找的那个吗?我怎么感觉有些太过容易了呢? 想了又想,我还是决定钥匙先不打草惊蛇。我先跟着这老头走一段,等我大致弄清楚他是干什么的,脾气秉性之后再跟他说明来意才是最好。 老头跟骑电车的人吵吵闹闹了好一会儿,最后以骑电车的人赔偿三百块钱了结。然后老头就收了钱往巷子里走了。 我不敢怠慢,悄悄在后面跟了上去。 这里的巷子曲曲折折,老头好像是熟门熟路,七拐八拐的,我竟然给跟丢了。 我一拳砸在墙上暗骂自己愚蠢,直接上去跟他说话不就结了?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他妈的气人! 我转身正要离开,刚刚那个断指的老头却忽然铁青着脸出现在我面前,他眉骨高,眼窝深,看人的时候阴森森的,让我觉得瘆得慌,他问我:“跟着我干嘛?” ------------ 第七十七章 我叫谭辙 我看了看他的左手,笑着说:“叔,我是来这玩的,可是走到这巷子里迷路了。”我在口袋里胡乱摸了一阵,可我只摸出一片口香糖。 我心里一阵尴尬,想着:吸烟纵使有千般不好,但只有这一样好处。能快速拉进两个男人的距离,我现在口袋里要是有包烟,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掏出一片口香糖这么尴尬。 老头自然没有接。我“嘿嘿”笑笑,继续跟他套近乎:“叔,你这手……”我用下巴指了指他的左手,等着他接话。 他低头看了一眼,又警惕地看着我问:“我手怎么了?” 我还没有说话,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一个强壮的大汉。他二话不说抬手就打,我还没搞清楚状况,肚子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只听他破口骂道:“他妈的让你们偷我钱包。” 这他妈可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我啥时候偷他钱包了?我见他这么蛮横不讲理,当即也跟他打了起来。 那人身高将近一米八,身上的肉结结实实的,是那种看起来壮壮的,却又一点不胖的身材,穿着一身西装,因为打架的关系,已经被揉的皱皱巴巴。他孔武有力,要不是我跟师父学了这么久的本事,还真有点搞不过他。 我俩打了个平手,双方脸上都挂了彩,分开以后,各自据守一角,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我冲他骂道:“你他妈有病是吧?谁偷你钱包了?” 那人脸上带着怒气说:“还敢狡辩,别人都看见了,我刚刚买油条的时候,就是那个断指的老头儿偷了我包。” 我好气又好笑:“断指偷你包你打他去啊,你打我干嘛?”我一回头,刚刚那个断指的老头竟然不见了。 “我靠!”我猛地窜起来,巷子南北左右都找了一遍:“老头儿呢?跑了?” 对面那个大哥才有些惊奇地看着我说:“你……你跟他不是同伙啊?我还以为你俩得手之后在这密谋着分赃呢!” 我气得恨不能抽他:“你他妈哪只眼睛看见我俩是同伙?我是来找人的!他妈的,我全靠他才能找到那人,现在线索全丢了!” 那人看着我不似作假,就赶忙笑盈盈地跟我说:“对,对不起啊哥,误会,都是误会,我刚刚看你给他让口香糖,还以为……嗨,都是误会。你没事吧?” 我心里火气尤盛,没好气地说:“你让我打一顿我就没事了?” 那人稍微犹豫了一下,就说:“那好,那你打吧。”说完他就站着不动了。 我举起拳头在他眼前虚晃了两下,他果然连动也不动。我心想,这人还挺有意思的。他就笑笑说:“你怎么不打了?” 我他妈还跟你客气啊?我一咬牙,牟足了劲朝他肚子上来了一拳,他疼得龇牙咧嘴,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我“呵呵”一笑,把他拉起来,拍拍他的背说:“兄弟,哥哥也是为你好,要是不让你长个记性,你以后还是这么鲁莽!” 那哥们儿拉着我的手站起来,疼得脸都是红的,嘴里还一个劲儿说:“谢谢哥。” 这家伙可真有意思。 我告诉他我叫刘米,他说他叫谭辙,他问我要找什么人,我不想多说,只是含含糊糊地说:“一个朋友。” 他就拍着胸脯子保证:“咱俩加个微信吧。你放心。我要是抓住他就告诉你。他应该就在火车站这附近活动,他跑不了的。” 我有点吃惊:“你还要抓他啊?就为了个钱包,不至于吧。” 谭辙说:“钱包事小,里面的东西重要,我要是把里面的东西丢了,我家里人怕是要打死我!” 我跟他加了微信,备注昵称“傻大个”,然后跟他说:“既然他常在这附近出没,我这几天会一直在这找,要是有消息,我跟你说。” 谭辙笑说:“那咱俩一起找吧。有人作伴,有啥事也好有个照应。据说老缺在这附近有点势力,咱们不能掉以轻心。”他想了想又补充说:“老缺就是刚刚那个老头的外号,他手上有残疾,认识他的都叫他老缺。” 我心想,要是因为人家缺了跟指头就叫人家“老缺”,也有点太以貌取人了,不过面上一丝不漏,问他:“你不用上班吗?” 谭辙挠挠头说:“我是做律师的,又没有什么案源,每天都闲得很。” 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他那身西装,说::“律师不都是高收入群体吗?”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大城市的老律师有人脉,有案源,他们才是高收入,像我这样的,每天无所事事,就是熬日子。” 我点点头,没说什么。我们又寒暄了几句,约定了明早还在火车站碰头,然后就分开了。 我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个家庭经营的小旅馆。 小旅馆装修还算干净,进门是一座半人高的关公像,赤面红须,狭长的丹凤眼半眯,身后刀尖朝下背着口大刀。 看着他这座关公像,我心里暗笑:原来是个半桶水。家里供奉关公像有很多讲究,刀尖朝上、朝下的功用各不相同。 刀尖朝上的关公像,也就是直刀。用来放在宽阔的中堂,功用是镇宅。也就是此宅本来没有什么不妥,只是为求平安。 关公立像,挥刀朝下的,也就是劈刀。用来放在室内的一些地方,功用是驱邪。也就是认为此宅经常有令人不安的因素,放置关公像来驱走邪气。 我看店老板眼下有淤青,印堂有层黑气,明显是家宅不宁。他家这座关公像,刀尖朝下,驱邪是没有问题,但他摆在中堂,就有点大材小用。 我本来想跟店老板说道说道,可他一脸不善,粗声粗气地问我:“住不住?” 到嘴的话我又咽了下去。我掏出身份证,笑着说:“住。” 店老板给我开了房,我就背着我的双肩包上了楼。走到一楼楼梯拐角的时候,我看到有间房子门没有关严,屋里黑洞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 我刚想仔细看,那扇门又“啪”一声关上了。 ------------ 第七十八章 陈安安 进了房间,我四下打量一番,觉得这屋子里有一股阴气,吸着鼻子闻了闻,闻到好大一股子霉味。 我“耍啦”一下把窗帘拉开,入目见到西边好大一片残阳,血红血红的。 人家常说触景生情,可是依我看却是景由心生。以前看夕阳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最多感慨一句“只是近黄昏”,可自从身上被下了死咒,我就越发见不得“夕阳残照”、不能听人说个“死”字。自己更是能不提就不提,就算非要提,也尽量找个别的、不那么直接的词语来代替。 以前看《哈利波特》,我总是不能理解为什么魔法世界里上了年纪的人连伏地魔的名字都不敢提,总是用“你知道的那个人”来代替。 我常常在想,作者会不会有些夸张了? 可等我经历这件事之后才知道,作者对恐惧的拿捏真的恰到好处。我跟哈利波特一样,没有见识过伏地魔的恐惧,或者说没有被他的阴影支配过,所以觉得无所谓。可那些从伏地魔时代幸存下来的人却不同。 我心中悻悻,“耍啦”一声又把窗帘拉上了。就在这时,一枚发卡“啪嗒”一声从窗台上落到地上。 我拾起来一看,就是个特别普通的发卡,上头的漆有些掉色。我想可能是哪个房客落下来的,就又把它放回窗台上。 在外面跑了一天,我累得连饭也不想吃,往床上一歪,倒头就睡。睡到半夜的时候,我忽然听到窗帘在动,“哗啦哗啦”地响。 半梦半醒之间,我迷迷糊糊地嘀咕了一句:“谁把我窗户开开了!” 窗帘一下子就消停了。我不知又说了句什么,然后埋头就睡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房间里竟然有人在说话,而且不是一个人在说话。他们好像趴在一起开小会儿,声音低低的若有若无,但是你一嘴我一嘴的又显得嘈杂。 我一下子就惊醒了。我揉着眼睛在屋里打量了一圈,只见窗帘的下摆还在微微飘动,屋子里也没有其他人,确切的说连鬼也没有。 旅馆大堂里供着驱邪的关公,哪个小鬼不开眼敢在他老人家的一亩三分地放肆?我想了想,又倒下去呼呼大睡了。 第三回,我终于听仔细了,我房间里确实有其他人,确切地说,是有鬼。我能感觉到有一双冰凉的手摸在我脸颊上,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我头顶上传来:“瞧瞧,年轻就是好,细皮嫩肉的。” 我能感觉那双手摸在我眼睛上,我想睁开眼,可无论如何连眼皮也抬不动。 有一个粗厉的男人就骂道:“死了死了也这么风骚,真他妈的下贱!” 有个年轻的女人就扯着尖利的嗓子骂:“你他娘说谁下贱?你妈才下贱!” 男人也生气了,声音更加狠:“你他娘的骂谁?” 年轻女人丝毫不肯退缩,我甚至都能想象的到她掐腰骂街的样子:“谁刚刚骂我妈,我就骂谁!” 那个老女人没想到一句话惹出这么大的货,就从中调和:“好了好了,当着外人的面,就不要吵了,整天都吵吵吵。” 有两个稚嫩的童声就拉着老女人问:“姥姥,姥姥,什么是下贱?” 老女人没说话,年轻女人抢先说:“问你爸去。让他跟你们解释!” 两个小孩又闹着去问男人,男人不厌其烦,就说:“看你妈,你妈就是下贱!” 这下可当真把年轻女人惹毛了,我几乎都能听到耳刮子扇在脸上“啪啪”的声音:“你才是下贱!你下贱!你全家都下贱!” 这一家五口当真有意思,当着我的面就闹得天翻地覆。没多久,两个小孩也开始“哇哇”地哭,吵的我头疼。 我恨不能把耳朵给堵上,可我意识是清醒的,就是动不了! 终于,那个老女人一拍桌子,声音变得跟黑山老妖一样又沉又重:“都消停会,要是今晚这单做不利落,咱们回去都没有好果子吃!” 男人女人这才悻悻的住嘴,其中一个小孩就奶声奶气地说:“姥姥,这个人好穷,书包里什么也没有。咦,这里有一面旗子——” 我估计那个小孩还来不及把旗子展开,就大喊了一声“啊——” 我能感觉到床头金光一闪,我终于从梦魇中醒过来了。 睁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我的背包,好在包虽然被翻开了,里面的东西都还在。天还没有亮,屋子里又拉着窗帘,我只能勉强看见有几个影子顺着门缝溜了出去。 我拿着书包下床,也顾不上穿鞋,“噔噔噔”追出门口,一拉门,走廊里静悄悄的,两旁矗立的房门就像两排束手而立的勇士,墙上昏黄的壁灯就像是一颗颗镶嵌在宫殿里的黄宝石。 俗话说穷寇莫追,敌我情况不明,我自然不会傻到追上去。只是这房子不干净,竟然还有人御鬼盗窃,想来也不是久留之地。 只不过,我想不明白的是,前厅有关公镇守,这几个小鬼慌不择路,又怎么从关二爷面前溜出去呢? 经历了这么一番事,我自然不敢再睡,抱着书包坐在床头只等天亮。所幸东方既白,用不了两个小时,天也就全亮了。 谁知我坐在床头没多久竟然又睡着了。好在书包被我抱在怀里,里面的东西一样不少。 大概八点多的时候,我被手机铃声吵醒,是个本地的陌生号码,我接起来一听,竟然是昨天那个小姑娘。 她叫我快点去派出所,说是有急事,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不敢怠慢,撂下电话撒腿就往派出所跑。 我刚一进门,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就扑出来抓住我的手说:“刘米哥,他们说是我爸爸妈妈,要带我回家。” 我抬头一看,只见一对中年夫妻一前一后向我们走了过来。那俩人看着很和气,脸上也挂着笑,对我说:“你就是安安说的刘米吧?” “安安?” “是啊,她叫陈安安,我们是她爸妈!刘米,昨天谢谢你!” ------------ 第七十九章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陈安安却有些不自在的往我跟前挤了挤说:“我不认识他们。” 我心说你都失忆了,你连自己都不记得了,还指望认识谁? 这两天负责照看陈安安的那个女警就说:“安安来的时候身上的东西都丢了,身份证也没有。她爸妈倒是提供了户口本,我们根据户口本上登记的身份证号,利用全国联网的系统调出了安安的信息,通过照片比对,可以肯定安安确实是他们女儿。” 陈安安的妈妈就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她明显有些抗拒,不自在的往我身后躲。我只好笑着说:“您,怎么称呼?” 陈安安的妈妈就说:“我叫陈怡,陈安安的爸爸叫陈恪。听说是你把安安送到派出所的,你知道安安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吗?” 我看她面色虽然和蔼,但是说话不急不躁,半点没有做父母的该有的担忧,心里也开始打鼓。我说:“陈阿姨、陈叔叔,安安的情况我也不清楚,要不是您说,我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然后我又把昨天在警察局说过的话说了一遍,笑呵呵地问:“我看安安有点认生,不然您两位有没有全家福什么的,能触动安安的回忆,说不定,一刺激,她就全想起来了。” 陈怡脸上很尴尬,她回头跟陈恪对视了一眼说:“没有。我跟我老公都不喜欢拍照,所以这个……”说到最后她尴尬地笑起来。陈恪也赶快走上前陪她一起尬笑。 我说:“那您有没有她小时候的照片?或者她比较熟悉的一些地方的照片?” 陈怡摇头说没有。陈恪慌慌张张掏出手机说:“有,我有。”他一边翻一边说:“幸亏我留了一张,当时是在她老家照得。” 陈怡听了脸色一变,低低咳嗽了一声,陈恪抬头看看她,然后尴尬地收回手机说:“我忘了,上回清理手机的时候给删除了。” 虽然他只把手机掏出来翻了那么几下,我还是看到他相册里的照片并不少,全是他跟陈怡的合照。 警察也开始皱着眉起疑心了:“这样吧,陈先生,陈太太,你们让社区派出所给开个证明吧。” 陈怡和陈恪面露难色:“这,户口本还不能证明吗?我们是外地的,一来一回交通也不方便。” 女警打断他说:“再不方便该走的程序还是不能少的,这也是出于对安安的安全考虑。相信您一定能够理解。” 陈怡和陈恪看起来像是正儿八经的城市上班族,不属于胡搅蛮缠的人,他们让女警一堵,面面相觑,说不出话了。 女警手机忽然响起来,她一边接手机,一边给陈怡摆手:“你们去开证明吧,安安这两天先待在派出所,我们会负责照顾她,放心吧。” 女警对着电话说了两句,忽然抬高了声音说:“什么?有线索了?哦哦好……嗯嗯,行。”然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女警把我跟陈安安拉进屋里,陈怡夫妇也想跟进来,女警板起脸说:“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陈恪赶快悻悻地摆手:“没,没了。”他拉了拉陈怡,陈怡皱眉看了他一眼,当先一步走了。 进屋以后,我问女警:“警官,你们是怎么联系上安安的父母的?” 女警撇撇嘴说:“不是我们联系的他们,是他们主动找上门的。说是在网上看到了安安的信息!”她转头又对陈安安说:“你别担心,我们会继续帮你找你家里人的,现在信息这么发达,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了。” 陈安安默默点头。 女警就说:“对了,有同事查到了一些线索,可能对核实你的身份有帮助,咱们一起去看看?” 陈安安没说话,抬头看了看我,眼里都是期许。女警就说:“刘米要是有空也一起去吧。安安似乎很信任你。我同事一会就会开车来接咱们。” 我心想我自己都命在旦夕,我还哪有心思管别人的闲事,可我看到安安咬唇站在我跟前,两只手不停扣着指甲,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登时一软,忍不住想:反正老缺已经差不多有点眉目了,更何况又有谭辙那个傻大个在帮着找,跟她去一趟也无妨。 我答应下来,安安高兴地抓着我的手跳起来。我给谭辙打了个电话,说有点事走不开,让他一个人先找。 谭辙先是问我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我摇头说没有,他就说需要帮忙随时说,再不济自己也是个律师,实在不行还能拿起法律的武器维护我的合法权益。 我笑笑挂了电话,心里忍不住感叹:“真是个傻大个。” 过了没多久,有一个姓彭的警官就开车来接。我们一行四人,警车开道,就直奔虎头崖而去。 虎头崖是陵川县下辖的一个村子,地方不大,人口不多,就在陵山脚下。 起初,为了陈安安的事,警局下发了协查通告,说来也巧,虎头崖的一位村民反映,在离村子不远的地方见过她。 陈安安属于一问三不知的类型,她最近的记忆就是县城的火车站,还有站前街的小面馆,再有就是我。 我们来到虎头崖,在村委会见到了向公安局反映问题的那位村民,我们过去的时候,村委会已经围了一堆等着看热闹的人。 那个村民说:“昨天早上,我下地除草,在地头的公路上见过这姑娘。当时她木木的,问她啥她也不说,就像是中邪了一样。其他的,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朴实而尴尬地笑。 彭警官就问:“后来呢?” “后来她就走了,朝大路那边走了。”他说的大路是进县城的公路。虎头崖离县城并不算远,从县里延伸出来一条不算宽的柏油马路,把虎头崖、猫儿躲、上井洼、下井洼、老山口这几个村子连成一条线,村民们平日进进出出都靠这条线。 彭警官又问了几个问题,有一个小孩忽然从人缝里钻进来,看到陈安安,忍不住咬着指头惊奇地说:“咦,这不是我家猪圈里的那个姐姐吗?” ------------ 第八十章 做贼心虚 那小孩叫郭洋洋,他爸叫郭大文,几年前,郭大文在村头的自留地里盖了十几间猪圈,也算是响应国家号召养猪致富。 彭警官领着我们来到郭大文家的时候,他正穿着皮围裙、提着一个铁皮桶从猪圈里出来。 我们上前亮明了身份,问他前两天有没有见过陌生姑娘。 郭大文把铁皮桶往墙根一丢,两只手搓着皮围裙一脸的不自在:“没,没有呀,我没……没见过这姑娘。”他一边说,一边就指了指陈安安。 我笑笑说:“我们又没说那姑娘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们说的是她?” 郭大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更加不自在:“我,我猜的。” 看热闹的人群里就有人笑着说:“大文,你还遮遮掩掩个啥?你儿子都跟警察同志说啦!” 郭大文一听立刻就红了脸,抓起一边的笤帚就要打:“你个兔崽子,我叫你乱说!” 女警一把拉住他,扥着脸说:“郭大文,你老实点,要是知情不报,可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郭大文舔了舔嘴唇,讪笑着说:“警察同志,我昨天早上确实见过这姑娘,可是天地良心啊,我……我啥坏事也没有干!” 彭警官说:“把事情说清楚。一五一十地说。” 郭大文磕磕巴巴地说:“我,具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早上我来猪圈喂猪,就看见她睡在我家猪圈里。” 我问他:“她是怎么进来的?” 郭大文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说:“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家圈里养的有猪,我在饲料间摆了摆了一张床,我一般都在饲料间过夜。前天晚上洋洋发高烧,他妈一个人顾不住,我就回家了。可早上一来,这姑娘就睡在猪圈里,叫也叫不醒。” 我们去他的饲料间看了看,满屋子堆得都是饲料,靠墙的地方摆了一张床。女警在屋里随便看了看,郭大文手不知道该放哪里,显得紧张而拘束。 彭警官说:“带我们去看看你发现这姑娘的地方。” 郭大文赶忙点头。然后领着我们进了猪圈。他家的猪圈一排十二间,前十间都养的有猪,后两间空着,地上脏兮兮的,结了厚厚的一层土痂。 我们进来的时候引起猪的轰动,一头头都趴在栏杆上哼哼叫。陈安安吓得脸发青手发凉,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敢抬头。 郭大文指着最后一间空猪圈说:“就是在这。” 陈安安一想到自己前天晚上就是在这过的夜,恶心的当场就吐了!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我们问了郭大文,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我看他表情不似作假,两个警察应该也是相信了他的话。我们又从猪圈里出来,彭警官就问:“你发现了人之后呢?” 郭大文说:“我叫她很长时间她都不醒,我就趁着天还没有亮,用板车把她拉到公路旁边了。” 彭警官哼哼冷笑着说:“你既然发现了人为什么不报警?你知不知道,她一个小姑娘,要是出现什么问题,谁能负责?” 郭大文支支吾吾的:“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 女警从饲料间走出来,打断他说:“你不敢报警,是因为这个吧?”她手里提着一袋子白色的粉末,往地上一扔,郭大文的脸色几乎黑成了锅底。 我看那袋子东西有些奇怪,忍不住问:“这是啥?” 彭警官疑惑地问:“这是盐酸特伦特罗?他不敢报警就是因为这个?” 盐酸特伦特罗我知道,不就是瘦肉精吗!郭大文一脸老实相,竟然背地里用瘦肉精!这个是违禁物品啊! 女警说:“你害怕警察来了以后找到蛛丝马迹,所以才把偷偷把陈安安送出去的吧?” 郭大文抱着头蹲在地上不说话了。他这完全是做贼心虚,不过也正应了那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彭警官联系局里的人派车把郭大文抓走了,陈安安的事却还是一点眉头也没有。 我们又在村里查访了好久,可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驱车赶回局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我们一天没吃东西,随便找了个小饭馆点了几个菜,要了一锅米饭,结账的时候我要掏钱,彭警官死活不让。 一顿饭还没吃完,警察局里的同事就给他打来了电话。彭警官匆匆说了两句,就挂断了。他跟我们说:“快点吃,咱们赶快回去。安安的事,有新情况。” 我们匆匆赶回去的时候,有三个女生在坐在办公室里等着我们。她们一见到陈安安进来,就赶忙扑上来拉住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有两个都几乎哭出声来。 陈安安看着她们仨的眼神虽然很陌生,但是完全没有回避或者排斥的感觉。 原来,陈安安是省城一所大学的学生,她们仨都是她室友。前几天,陈安安忽然说要出来一趟,问她去干什么也不说,只说很快就回来,只不过她这一走竟然连一点消息也没有了。 陈安安的几个室友打她电话打不通,最后就跟学校的老师说了,在老师的陪伴下报了警。昨天,陵川县公安局发了协查通报,她们认出是陈安安,所以就赶快请了假赶来。 她们问了陈安安的情况,听说她已经完全失忆,心理难免伤心。陈安安见大家都不高兴,就赶忙说:“失忆有失忆的好处,你们以前欠我的钱呀都不用还了,不过,我欠你们的也一笔勾销啊!” 大家这才又笑起来,纷纷说:“不行不行,那我们亏大了。我们都不欠你钱,你向我们每个人都借了好几万呢!我们都能作证!” 屋里的气氛这才欢乐起来。警察又问起陈安安的父母,三个女生却都沉默了,最后有个女孩说:“安安说她自己是孤儿。不过我看过她的学籍信息,上面写他爸妈都姓陈,叫什么我忘了。” 另一个姑娘咬着唇说:“那是她养父母。有一回你们仨都喝醉了,安安哭着跟我说她亲生妈妈已经不在了,而且她没有爸爸……” ------------ 第八十一章 贼胆包天 陈安安的身份基本能够确定,早上来过的陈怡、陈恪应该就是她的养父母。至于她一个人来陵川的原因,以及这几天的经历暂时成迷。 女警把她们四个安置下来,没多久,她们相互之间就热络起来。我陪着她们说了一会话,看陈安安已经适应,就离开了。 从旅馆走出来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我自己的房还没退呢!本来,昨晚发生那样的事,我打算早上就退房换个地方住,可陈安安一给我打电话,我就慌里慌张去了警察局,现在这个时间,早过了退房的点了。 我有心重新找个地方住,可想到我那一百块钱的押金,心里忍不住骂道:妈的,凭什么啊!我就不相信了,那几个鬼东西昨天晚上在我这吃了亏,今天还敢再来? 话是这么说,可当我走到旅馆巷子口的时候,心里还是毛毛的。可要是不回去住,我那一百块钱该找谁要?这踏马的进退两难啊! 背包里倒是放着至宝黑虎调魂旗,但是出门前师父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可再滥用。黑虎调魂旗每收服一个阴灵,栖身在旗中的合晨鬼道便会多一分修为。合晨越强大,厄途祖师就越强大…… 正当手足无措之际,我一扭头,恍惚看到绿化带里鞭子一般的枝条在路灯下迎风招展。是什么?柳条?我想到办法了。 俗话说柚子叶净身,柳树枝打鬼。柳条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是小打小闹完全撑得住场。 我折了一把柳枝拿在手里,胆子也壮了几分。 时间已经不早了,旅馆老板正坐在前台一边值夜一边打游戏。他斜了我一眼,看见我手里盘成圈的柳条,皱了皱眉问:“这是啥?” 我举了举手里的东西,不满地说:“柳条。怎么,没见过?” 旅馆老板有些不高兴,他“哼”一声说:“我这供的可是关公,刀尖朝下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吗?” 我心说:我还不知道你供的是关公吗?供了关公还能让小鬼作祟,只能说你这地方也忒不干净了。 回到房间,我发现窗帘被拉开了一半,月光透过玻璃窗投射在床上,我隐约看到床尾放了个一尺高的毛绒玩具。 我摸索着去开灯,可是“啪啪啪”按了好几下,灯管一点反应也没有。“靠,灯都坏了。”我暗暗咒骂一声,却也懒得下楼去找老板换房。 我小心地走到床边,然后将手里的柳条放在床边,今晚我准备抱柳入眠,就算再有什么变故,我手里有家伙,那些牛鬼蛇神也会有所忌惮。 我歪着身子把床尾的毛娃娃拿起来看了看,心想准是哪个小孩趁着保洁打扫房间的机会溜进来落下的。我刚准备把它放在床头柜上,突然发现这玩意有点不对劲。 那个毛娃娃做工很粗糙:黑色扣子做的眼睛、棕色扣子做的鼻子、嘴是用红线缝了个上扬的弧度。 它在笑,笑得两颗黑扣子眼睛里都是春意,你很难想象,单凭几个扣子一根红线,能勾勒出如此生动的笑脸。 我正纳闷,那张笑脸忽然变了。扣子明明还是那三个扣子,红线勾成的嘴却抿了起来,让我强烈感觉毛娃娃整张脸都严肃起来了。 如果刚刚那张脸是天真无邪的小孩,那这张脸就是个凶神恶煞的中年。 鬼使神差的,我忽然想起昨晚那道粗粝的男声,他要是活着,脸上的表情一定比这个还要狰狞。 我吓了一跳,甩手要把毛娃娃扔出去,可它那两只用破布缝成的粗短手臂却环在了我的手腕上。我使劲地甩了甩,毛娃娃的手臂却越勒越紧。 我慌了神,赶忙用另一只手去拽,可不知那妖孽怎么扭了一下身子,我的另一只手腕竟然也被它的两条腿给扣住了。 几乎是同时,毛娃娃脸上的神情就又变了。这一回,它眼神黯淡了下去,嘴边皱皱巴巴,像是个神情古怪的老太太。 我转身想去把床边的柳条拿起来,可这怪物似乎已经洞察了我的心思。我像是被人拽着手往外拉,力气很大,我抗争不过,“噗通”一声就掉下床去了。 床下没有月光,黑咕隆咚一片,我看不清毛娃娃脸上的表情、心里就更慌了。我想叫,可我的脖子不知被什么东西钳制住了,而且那东西在一点一点收紧,即使没有镜子,我也能感觉到脖子上肯定青筋凸起、脸上憋的通红。 我窒息了。我就像一条被人拿住了七寸的蛇,痛苦地在地上扭来扭去。意识朦胧的时候,我竟然听到有一群人在笑。有大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 窒息的时间越来越久,我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千钧一发之际,我的身体忽然不受控制的在地上一磕,“咚”一声重响,鲜血竟然顺着我的面颊流了下来。 头上这么一疼,我的意识反倒清醒了。我弯着腰把脑门儿上的血蹭在毛娃娃上,嘴唇艰难开阖,念出八字真言,只见毛娃娃沾血的地方忽然腾起白烟,滋滋啦啦作响,与此同时,它缠着的力道松懈了,我趁势抽出一只手,拉着床沿就坐了起来。我一把抓起床上的柳条,抖开之后,“啪”的一声抽在毛娃娃身上。 “啊——”这么一鞭子抽下去,似乎有四五个人的哭声从毛娃娃身体里传出来,它那张简陋的脸瞬间扭曲起来,配上那一条鲜红的唇线,显得狰狞恐怖。 我像是发了疯一样拼命抽打着毛娃娃,原本黑咕隆咚的房间,灯管却像是中邪了一样“忽闪忽闪”起来。 等我打够了,就一把将地上的毛娃娃抓起来,几乎是一瞬间,这东西竟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五马分尸了一样:两条胳膊、两条腿从身体上掉了下来,像是四只仓皇失措的老鼠一样贴着地皮门缝,呲溜溜窜的无影无踪。 我手里只剩下毛娃娃的躯干,它像一条粗笨的白蛇一样在我手里扭来扭去,我开了阴阳眼一看,里面还有女鬼没逃得出去。 ------------ 第八十二章 非火 我被这几个恶鬼折腾的够呛,心里有一口气堵着不出不快。我一发狠,用手上的柳条将手上的毛娃娃牢牢缠住,里面那只女鬼立刻就发出尖利的咆哮。 我问她“你们死了不投胎,却助人为恶?昨晚上已经放了你们一马,今天还敢来?” 毛娃娃被柳条缠住了,里面的东西挣扎着、咆哮着,女人的声音尖刻而阴冷:“识相的就赶快放我走,不然我丈夫不会放过你的!” 我笑说:“你丈夫?你丈夫在哪呢?不怕魂飞魄散就只管让他来啊!” 女鬼气急败坏,毛娃娃竟像是个气球一样鼓了起来,将外面那几道柳条撑得几乎破皮。 只是那个女鬼道行尚浅,柳条像是锁链一般将她困死在毛娃娃里,任凭她使劲挣扎,柳条始终将破皮而未破皮。女鬼挣扎得狠了,柳条捆扎的地方竟然“滋啦啦”冒起了白烟,而那个原本膨胀起来的毛娃娃却在女鬼近乎绝望的嘶吼中缩成皱巴巴一团。 女鬼开始哭着求饶:“你放了我吧。我已经是个孤魂野鬼了,等到天亮,我就连鬼也做不成了!” 我想了想,冷笑着说:“放了你,也不是不可以。你告诉我,是谁在操控五鬼运财术,干这个盗窃的勾当?” 毛娃娃蜷缩在一堆柳条中间瑟瑟发抖:“没,没有。没有人操控,我们一家人就是闲的,想吓吓你。” 我“哼”一声说:“不说?那就等着天亮变成个屁吧!” 毛娃娃听了我的话却猛然发作,红线缝成的嘴唇像是心电图一样变得皱皱巴巴,一眼看上去,更像是一嘴獠牙。 她恶狠狠地说:“你这个王八蛋,快把姑奶奶我放了,否则,我主人不会放过你的!” 我“呵呵”一笑,说:“你主人又是哪个?” “哈哈哈哈哈——”满屋子都是女鬼凄厉的笑声:“我的主人是个你们永远惹不起的角儿,老实告诉你,若不是主人发话,我们有啥本事进来偷东西?识相的赶快放我走,不然把你扒皮抽筋,让你灰飞烟灭!” 我恼火道:“你主人既然这么厉害,还怕被我知道?他到底是谁?” 女鬼却不肯露她主人的底,只是一个劲儿的狂笑。那声音就像是指甲刮在黑板上,又难听又渗人,听得我鸡皮疙瘩掉一地。 我不耐烦了,恶狠狠地说:“要是再不说实话,也不用等到天亮那么麻烦,直接一把火烧了了事。反正你现在被柳条困在娃娃里,烧了娃娃,我倒要看看是谁先灰飞烟灭!”我在身上摸了一圈,才想起来自己不抽烟,没有打火机。 不过好在桌子上有一盒火柴。我“刺啦”一声点着了,一朵橘黄色的火焰带着熠熠的光辉哄然绽放。 我把打火机往毛娃娃腿上的茬口上凑了凑,轻轻笑问:“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主子到底是谁?” 女鬼当真是被吓着了。她嘴上一软,开始一个劲儿哭诉求饶,可是对自家主人却依旧绝口不提。 我气性也上来了,恼道:“真当我是面团捏的是不是?”一边说,一边用打火机把它点着了。 毛娃娃外面是一层绒布,里面塞得全是破棉花,最易燃不过了,见着点火星子,立时就焦黑一片,屋子里也飘散着一股子糊味。 我能感觉到我手里的毛娃娃在瑟瑟发抖,她一个劲儿地哭:“我主人是……”只是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她忽然“啊——”的一声惨叫,接着我手里的毛娃娃忽然“砰”一声冒起幽蓝的火光。我一惊,就将它摔在了地上。 没了手脚的毛娃娃像条肥蛇,在一片幽蓝色的火焰中痛苦地翻滚,哭声、惨叫声撕心裂肺。 我也慌了:天地良心,我只是想吓吓她,并没有真想烧她。 我抬着脚使劲往毛娃娃身上踩。可是不管我怎么踩,那幽蓝色的火焰却连一丝熄灭的迹象也无。 旅馆的卫生间没有水壶,我只能把一条毛巾在水里浸透了拿出来盖在毛娃娃身上。可火势依旧没有变小,女鬼的哀嚎也声声不绝。 我怒骂道:“这踏马是火吗?” 我嘴里骂骂咧咧的,行动却一点也没有慢。我从桌子上把烧水壶拽下来,接了一大壶水往上泼,可火焰竟然连动也没有动,依旧慢悠悠、静悄悄地燃烧着。 我眼睁睁看着毛娃娃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小,就像是一颗丧失了动力的心脏,越来越无力,耳听得女鬼的惨叫声渐渐变弱,直到消失,却连一点办法也没有。 到最后,毛娃娃化成一小堆灰,不知哪来的阴风一吹,它就飘洒到空中,不见了。 我怔怔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屋里的灯管却忽然“砰”一声炸了,碎渣子哗哗啦啦落了一地,我捂着脑袋慌慌张张跑到厕所里躲了起来。 半空中有一个老女人的声音在咆哮,声音凄厉,几乎将我的耳膜震破,她喊:“还我女儿来,还我女儿来!” 我被吼得毫无招架之力,一转身就把厕所的门关上了。说来也怪,仅有一门之隔,厕所里却安安静静的,完全听不到女鬼的嘶吼。而且,他们几个好像对厕所比较忌惮,在门口试探了几次,都没有强攻。 我尝试着把门拉开一道缝,吼声又想雷暴一样灌进耳朵里,这一回我终于老实了,转身把门一关,耳不听为净。 我躲在厕所里咬破中指,用血在手掌上划了一道雷符,法力虽然不强,但是自保应当绰绰有余。 可当我再一次小心翼翼把门拉开的时候,门外面竟然也安静的落针可闻。我心里一惊,暗叫不妙。我跑到床边一看,装着黑虎调魂旗的书包果然不见了! 靠!我大吼一声追出门外,可空旷的走廊里哪有一个鬼影?我顺着楼梯“噔噔噔”飞奔下去,大厅里,关二爷座前的长明灯熠熠生辉,旅馆老板从黑暗中走出来:“有啥事?” 我低头一看,他的右手赶快缩了回去,不过,我还是看到他背后露出的一截红布。 ------------ 第八十三章 收留 我说:“有贼偷了我的东西。”旅馆老板说:“我一直在这,没见有什么人出来。而且大门已经挂了锁,钥匙在我这,没有钥匙贼怎么进出?” 我走过去看着他,他索性也倚着柜台看着我,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 我问他:“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到大厅里来干嘛?” 旅馆老板“哼哼”冷笑着说:“这是我的地盘,我他妈爱去哪去哪?用你管?你他妈想住就住,不住滚蛋!”说完他扭头就走。 我气得咬牙,可这混蛋摆明了知道我是外地人,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就算再厉害能拿他怎么样? 我索性也不跟他多废话,直接打电话报了警。深更半夜的,警察也没办法出警,只好告诉我等天亮之后再说。 书包里的其他东西也就算了,可黑虎调魂旗是本门至宝,要是在我手里弄丢了,我怎么有脸面去见我师父? 我跑到旅馆老板的套房敲了半天门,一个穿着睡衣的小男孩才帮我把门打开,我问他:“你爸爸呢?” 小男孩瞪着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说:“睡着了!” 我说:“你把他叫起来,我的东西丢了,我要出去抓贼!” 小男孩抱着门框,一脸惊奇又期待地表情:“你是警察叔叔吗?抓贼是警察叔叔的工作?你怎么没穿警察叔叔的衣服?” 我没心思跟他多说,现在门口朝里面喊了好几声,旅馆老板才中午踩着拖鞋,一脸不善地走了出来:“你他妈睡觉不睡觉?大半夜的有毛病是吧?” 我气性也上来了:“我他妈东西丢完了,睡得着吗?” 他瞪着两只眼睛怒视着我,我丝毫不畏惧地回瞪着他。跟人打架,首先不能输气势,要是能在气势上压倒对方,这场架就已经赢了一半。 旅馆老板果然怂了。他骂骂唧唧的给我开了门,我看也不看他就夺门而出了。 幕后之人御鬼盗窃十分狡猾,可这人究竟是谁呢?首先,旅馆老板应该可以排除,他一脸冤魂缠身地苦相,中堂摆着驱邪的关公,要是他有本事御鬼,何至于惨到这个地步? 其次,御鬼那人应该就在旅馆附近。五鬼运财的法术不同于其他,小鬼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是我的书包总不会隐形,再加上犄角旮旯里装的都是摄像头,要是让人看见书包半夜在天上飞,恐怕早就出事了。 同时,有一点我也可以肯定,旅馆老板跟御鬼的人有利益牵扯,或者说旅馆老板收了御鬼人的好处。 刚刚在旅馆大堂,虽然他遮遮掩掩的,但是我还是看到他手上的红布。如果我所料不错,红布应该是用来给关二爷遮眼的。要不然,那几个小鬼怎么可能有本事在关二爷眼皮子底下进进出出? 此时正是半夜,大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我在旅馆附近的小巷子里转了好几圈,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 “他妈的,真是倒霉!”我一拳砸在墙上,心理的怒火熊熊燃烧。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再抱怨也没有用。我只好先回旅馆,等天亮之后请警局的同志调出附近的监控再做打算。 然而,等我回到旅馆门前,我竟然发现,狗日的老板竟然把大门落锁了! 我气急败坏,使劲在大门上捶了几下,一肚子火没地方发。 我觉得特别委屈。凭他妈什么呀?我身上带着商章大王的死咒,要奔波千里来这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找什么莫名其妙的人,大半夜丢了师门至宝也就算了,还被旅馆老板关在门外面吹冷风,最关键我他妈交了房钱了啊! 怒气过后是失望,失望过后又是深深的无力感。我背靠着门,身子往下一滑就坐在地上,心里真是百感交集。 等终于冷静下来以后,我开始思考要怎么办。最终,我决定给谭辙打电话。跟他说了我的遭遇,这家伙二话没说就开车来接我,看到他车灯在小巷子里闪烁的一刹那,我的心里竟然暖暖的。 这个傻大个,真是个傻大个。 在谭辙家勉强对付了一宿,第二天一早有警察跟我联系,谭辙就赶快带我回到旅馆。警察四处看了看,又找旅馆老板问了几句话,然后就调看了旅馆的监控。 可旅馆的监控全是摆设,连一个有用的都没有。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最后,警察只是草草做了笔录就离开了。旅馆老板斜靠在前台,一脸的冷笑:“怎么?还住不住?” 我他妈又不傻,自然不肯再住。我向他要押金,他一伸手,说:“押金条给我!” 我他妈书包都被人偷走了,连手机充电器都是借的谭辙的,哪来的押金条?旅馆老板看着我笑说:“押金条也丢啦?那不好意思。” 我他妈真想一巴掌抽他脸上,谭辙怕我生事,赶快拉着我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旅馆老板的儿子抱着个芭比娃娃走了进来,他看我脸上凶神恶煞的,心里一慌,手上那个粉色、花篮样式的塑料首饰盒摔在地上,里面的小梳子、小镜子、头绳、发卡洒了一地。 谭辙安慰我说:“你就别生气了,我看那个老板的日子不会好过。恶人自有恶人磨,会有人帮你报仇的,放心吧。” 我脸上一惊,回头问他:“什么意思?” 谭辙像是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一样赶忙低下头,我还想再问,手机忽然响了。 电话是陈安安打来的,她要跟室友回学校上课了。陈安安去医院做了全方位的检查,可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这个莫名失踪又突然出现在小村猪圈的女孩,过去几天的行踪几乎成迷。 学校也建议她回家修养,但是她跟养父母似乎有些隔阂,以至于宁愿回学校上课。对于她的决定,陈怡、陈恪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只说会去找一找名医,帮她治病。 谭辙开车送我到车站为陈安安送行,她那三个室友一见到谭辙恨不能眼冒桃心,唯独陈安安在我跟前噘着嘴,一副老大不情愿离开的模样。 ------------ 第八十四章 精神分裂 送走了陈安安,我又开始发愁。谭辙安慰我说:“我丢了钱包,你丢了书包,咱俩是同病相怜。这几天你要是没地方去,就先在我那对付对付吧。” 其实我书包里的东西并不多,除了两件换洗的衣服、最重要的就是黑虎调魂旗。现在是信息时代,电子货币大行其道,我这次出门主要用的就是微信、支付宝,现金也就那么几百块。 可是谭辙既然这样说了,我自然是秉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初心顺水推舟答应下来。吃住都有了着落,接下来就是寻找失窃的宝物,说句实话,只要能把黑虎调魂旗寻回来,不管是老缺还是胎记女都不重要了。 我坐在谭辙家苦思冥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一个主意。 黑虎调魂旗里有合晨鬼道的魂魄,只要能找到合晨鬼道的位置,那么黑虎调魂旗自然也一目了然。 而厄徒祖师早就跟合晨鬼道结契,这是不是就说明,厄徒祖师能找到合晨鬼道呢? 其实出门的时候,师父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千万不能再让厄徒祖师控制我的身体,更不能让他再借用合晨鬼道的力量强大自己。 而且,昨晚我被毛娃娃缠住的时候,我一脑袋磕在地上流血之后才得以脱身,但是我能够肯定,磕破脑门的举动绝对不是我主动触发的,很有可能是厄徒祖师知道我身陷囹圄,所以奋力相助。 这说明什么?厄徒祖师已经能自主控制我的身体。我如果任由他的力量发展壮大,相信过不了多久,我的皮囊就会成为厄徒祖师的躯体了。 我简直不敢想象,到那个时候我的下场会怎样! 但是现在,我顾不了那么多了!饮鸩止渴也罢,自寻死路也罢,我趁着谭辙出去买东西的空档,念动口诀,召唤厄徒祖师现身……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躺在一间陌生的房子里,四周的环境极差,空气中还有一股臭脚丫的味道。 谭辙脸上带着血迹,一脸惊慌地看着我:“刘米,你他妈别吓我?你怎么了?” 我迷茫地抬头看着他,问:“我怎么了?” 以前,我召唤厄徒祖师现身的时候,我自己的意识是清醒的,可是这一回,自从我念了口诀,意识就陷入昏迷。 谭辙说,他买了东西回家,就看到我手里拿着一块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布上用血歪歪斜斜划了一大堆符号,正中间的位置还有像地图一样的标记。 谭辙说我一脸凶相,眼神陌生而冰冷,问我什么也不说话,一个劲儿埋头往外走。出门之后,我对着手上的血布比划了半天,然后就往一个方向跑了,拦都拦不住。 我以前从没来过陵川,但是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在穿过无数条小街暗巷之后,我来到老城区的一栋筒子楼跟前。 那栋楼年限已经很长了,斑斑驳驳,楼门前原本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现在年深日久,都快成白灯笼了。 我二话不说冲进楼里,从第一层开始往上搜索,一家一户地拍门,叫开门之后就闭着眼睛站在门口,像是在感觉什么。 一连搜了五层,终于在六层东户这里发现了线索。 六层东户是租客,平时在这住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他剃着光头,后脑勺的肉一个疙瘩一个疙瘩的,他把我俩堵在门口,问我俩有啥事。 我也不说话,闭着眼睛感觉一阵之后就往里闯,他劈手来挡,我三招两式就躲过去了,结果我们闯进去一看,我的书包就被丢在地上。 见此情景,那个大汉也知晓我们的来历,二话不说就动起手来。那人身上功夫凌厉,再加上他身形魁梧,我跟谭辙加起来才勉强跟他打个平手。 我们拆了三十多招,屋里的家具摆设被砸了个遍,那人转身卖一个破绽,谭辙冲上去想抓他,没想到他回身一拳,正中谭辙小腹,谭辙闷叫一声就摔倒在地。 我又接手跟他打了两个回合,这人又想故技重施,结果我将计就计,一脚踹在他后背,他直愣愣趴了下去,把冰箱都给压塌了。 谭辙说:“那个人功夫是不赖,但是看着笨头笨脑的,一个计谋用两回,连点花样都不带翻新的。” 我心说,你自己能精到哪去?人家卖个破绽就中计。吐槽归吐槽,我还是催着他讲后来的事。 后来,那个大汉被我擒住,我们刚想拿上书包走人,外头竟然有人回来了。 我问谭辙回来的是谁,谭辙说他也不知道。那个人并没有现身,而是放出了四个恶鬼,把那个大汉给救走了。 那四个恶鬼现身之后,将我俩团团围住,我身上没有法器,勉强抵挡了一阵,可对方人多势众,我实在是双拳难敌四手。 说到这里的时候谭辙猛地停住,好像意识到自己失言。 我问他后来怎样。谭辙支支吾吾地说:“后来那些人就走了!”我向他反复确认了两遍,他都说那些人是主动撤退的。 我知道谭辙在撒谎。 我跟他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就是个傻大个,撒谎都会脸红。谭辙究竟隐瞒了什么?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谭辙有心隐瞒,我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然后就又说起我的背包,谭辙这才面露难色说也被他们抢走了。 谭辙扶着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忽然问:“刘米,你刚刚是怎么回事?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我知道他有心试探我,不过他虽然实诚,但我俩萍水相逢,我自然也不可能跟他透底:“我有双重人格,医学上叫这个……” 他接过话头说:“精神分裂症!” 我中肯地点头:“就是精神分裂症!” 我俩从筒子楼里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了。谭辙领着我往他家的方向走,走了没多远,我忽然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小巷子。 这他妈不就是我之前住宿的那个旅馆吗? 要说这个老板跟御鬼行窃的那伙人没有勾结,谁能相信? ------------ 第八十五章 发卡 回到谭辙的住处,我俩随便弄了点东西填肚子。他见我仍然垂头丧气的,就跟我说:“你别灰心。既然找到他住的地方,就一定能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明天我就帮你打听打听那栋房子是在谁名下。” 我一听,欣喜地说:“你咋查?” 谭辙笑说:“再不济我也是个律师呀。派出所怎么着也认识几个人。” 谭辙去打了几个电话,第二天一早,就有人给他发了一条微信。他说:“那个房子是出租房,你猜租客是谁?” 我才来陵川几天?认识的人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我哪知道他租给谁了? 谭辙倒拿手机,屏幕的一侧朝外,跟我说:“是老缺!” 他妈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的功夫。我是真没想到,这个老缺人如其名,在火车站小偷小摸也就算了,竟然还是道门中人、御鬼行窃的行家里手! 谭辙问我该怎么办。 我说到了这个时候,咱们也用不着讲什么江湖道义了。“咱们去找旅馆老板,我就不相信了,跟他说理说不通那就来点狠的!” 事实证明,旅馆老板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跟谭辙什么招都用上了,这看东西就是不肯吐口。 来到旅馆,我把身份证往桌子上一拍,说:“住店!” 谭辙瞪大眼睛看着我,意思是你疯了。我没跟他解释,交了钱,拿了房卡,拉着他上楼了。 到了房间,我跟谭辙解释:“我上一回来住店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地方有点邪性,等天黑了咱们就试着找找关系整整他。” 谭辙有些不解地问:“找什么关系?” 我当他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哼哼笑着说:“找找鬼的关系!” 到了晚上,等所有人都睡下了,我就把谭辙叫起来,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领巾,跟他说:“大堂里有一座关公像,你用这个把关二爷的眼睛先蒙上!” 谭辙犹豫着没有接:“刘米,你千万别胡来。这种事,做不好的话损阴德事小,弄不好会被反噬!到时候真是哭都找不到地方。” 我有点生气:“废他妈什么话。你的钱包不想要了?要是不尽快找到老缺,你钱包里的东西说不定早就没影了!” 谭辙咬咬唇,接过红领巾说:“你吓吓他得了,别太过了。” 没过多久,谭辙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我问他怎么了,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汉拍着胸口说:“我靠,吓死我了。我下去的时候,有个小孩正蹲在楼梯口尿尿。我还以为他是……是鬼,好在他看我一眼就跑回房间去了。那个小孩是谁?” 我说:“旅馆老板有个儿子,没事的。你给关二爷带上红领巾了吗?” 谭辙点头说:“带上了。然后呢。” 我笑说:“剩下的就交给我吧。”我把开坛用的法器在桌子上排开,用铜钱剑挑了两张黄符在蜡烛上一晃,黄符见火就着,“轰”一声冒起一股黑烟。 我嘴里念着咒,手上挥舞着金钱剑,在屋里跳了一会,然后用剑尖点住桌子上的小纸人喊一声:“起来!” 纸人是我用黄纸裁成的,虽然手艺不咋样,但是胳膊腿该有的都有。这个法术属于招魂的一种,是师父亲传,这是我第一回用。 按照师父所传,桌子上的小纸人应该随着剑尖立起来,可它只是颤巍巍地动了两下,就像是有风在底下吹。同时,我感觉那把金钱剑分外沉重。 准确的说是剑尖上的纸人沉重,剑身都被坠弯了,几乎成为一个拱形。 无奈,我只好冲谭辙大喊:“还他妈发什么楞,快过来帮忙呀!” 谭辙赶快上前,我俩四只手抬着金钱剑往上掀,只听见“哗啦”数声响,金钱剑竟然散了架。同时,桌子上的小纸人“轰”一声着了。 谭辙没站稳,往后退了两三步,我也是一脸懵逼:“这他妈牛逼的不行,看来这个鬼魂是被人用法坛镇住了呀!” 谭辙说:“这他妈是多大仇多大怨,摆着关公像还不够,还要用法坛压着不让翻身!刘米,这事越看越邪门,咱们算了吧。我再去火车站那多蹲点,总有办法找到老缺。” 我气性也上来了:“旅馆老板要不是做了大孽,为啥人家死了都不肯放过?兄弟,挖下去保不齐就是个大案子啊!说不定旅馆哪个犄角旮旯里就有等着咱们申冤的小鬼,我修道之人,岂能坐视不理?” 一边说,我忽然一拍脑门,说:“坏了,谁也没料到能出这事,我没带罗盘。咱们还不好找鬼呢!” 本来打算明天再来的,谭辙却从手上把表取下来说:“用这个吧。” 我一看就是块普通的手表,忍不住吐槽说:“兄弟,罗盘跟表可不一样……”我话音未落,只见他不知在哪扣了一下,表盘“啪嗒”一声打开了,他用手指拨了拨上面的指针,跟我说:“这东西是这么用的……” 真的是活久见啊!我从来没想过,原来手表也能当罗盘用。 我捏了一撮香灰吹在半空中,暗风流动,香灰像是龙卷风一样打了个旋,在半空中散开。同时,谭辙手上表盘里的指针滴溜溜转个不停,好一会儿功夫,指针才指着一个方向停了下来。 我跟谭辙对视一眼,朝着指针指示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俩出了房间,穿过走廊,下了楼梯,最后在二楼楼梯口的那间屋子门口停了下来,我一看:我靠,这他妈不是我上一回住的那间吗? 我轻轻推了下门,门“吱嘎”一声开了,门竟然没锁。我跟谭辙对视一眼就推门进去,屋里没开灯,黑乎乎一片,窗户也没关,窗帘被夜风一吹,“呼呼啦啦”地飘着。 我觉得有点渗人,走过去把窗户一关,想了想把窗帘也拉上,结果力道有点大,“卡巴”一声,一个小物件从窗台上掉了下来,谭辙把它捡起来一看,是个发夹。 这东西上一回就在这放,这一次竟然还在! ------------ 第八十六章 一个小童子 我拉着谭辙在屋里转了一大圈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谭辙想了想说:“会不会在卫生间?” 我直觉不太可能,厕所是藏污纳垢之所,不仅是邪物怕晦物,术法也怕。要是沾上那玩意,法术就破解了。 不过世事无绝对,说不定专门有人喜欢反其道而行呢? 谭辙拿着手表在厕所里转了一圈,走到镜子跟前的时候,上面的指针开始疯狂打转,就像发疯了一样。 我靠,有门儿!我伸手摸了摸镜面,感觉触手冰凉,就他妈摸在冰块上一样。我趴上去仔细看了看,竟然看见镜子边框上聚集着一层细碎的水珠。我伸手在下边的镜沿上摸了一把,竟然摸到一手的血! 这块镜子里绝对有东西。我四处找了找,随手掂起一个玻璃杯子,“砰”一声砸在镜面上,镜子从破碎的点发散出去,形成了无数条放射性的裂纹,我俩在镜中的投影都被割成一块一块的。 “啊——”镜子里竟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血迹从镜面上那些放射性的裂痕中流了下来。 我跟谭辙被吓得后退了两三步,我俩面面相觑,“这他妈也太邪性了吧!” 我又掂起一旁的吹风机想往上砸,谭辙赶快拉住我说:“别玩过火!” 我说:“兄弟,这里面的东西邪性不小,咱就用这玩意吓吓老板,放心,不会有事的!” 谭辙说:“你要是把镜子砸了,里面的东西就跑出来了,到时候他还不找旅馆老板索命?我看镜子四周封了一圈经文,咱们想个折中的办法吧。” 我自然不同意,可谭辙死命拦着,我也只好妥协。我趴在镜子上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发现上面地经文我十有八九都不认识。 不过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回头问谭辙:“让你带的白酒呢?” 谭辙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玻璃瓶,我接过来一看:“我靠,是茅台啊?” 谭辙挠挠头:“上一回买来送礼的,可是呢没送出去。给我师父拿去了两瓶,家里正好剩一瓶。” 我转圈看着瓶身上的字,咂咂嘴:“乖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茅台啊!我爸都不一定喝过呢!这好东西要是用在这,岂不是太浪费了。” 我心里一合计,把酒又塞给他:“你留着喝吧。咱用其他办法破阵。”其实想要破阵也不难,用白酒或者至阴至邪的黑狗血,至刚至阳的童子尿在符咒上一抹,符咒就失效了。 可这个节骨眼上往哪弄黑狗血呢? “兄弟,你还是处男吗?” 问完之后,谭辙的脸红的像猴屁股一样。我摇着头咂咂嘴:“看不出来啊伙计,长了一张潘安的脸,却有一颗柳下惠的心。” 谭辙听出我在讽刺他,有点恼了:“你还干不干正事了,不弄我回去了!” 我赶忙摆摆手说:“弄弄。”我给他一个一次性杯子说,“来点童子尿。” 他捂着裆往后退了两步,怒瞪着我说:“怎么不用你自己的?” 我梗着脖子说:“我这,这不是没条件吗?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我好说歹说,谭辙才答应。我拿着装满了童子尿的纸杯,捏着鼻子说:“您这童子身火气够大的!” “我靠!”谭辙抬腿想来踹我,我赶快把他的童子尿挡在身前:“洒了你还要再尿!” 谭辙气哼哼地,可一肚子气又没地方发,只好摆着手跟我说:“你快点吧!” 我小心翼翼地拿着纸杯子,顺着镜子框一点一点浇了一圈,童子尿撒过的地方“滋滋啦啦”冒出一股黑气,然后有一股水印顺着镜子边迅速蔓延,白墙上立刻就留下一条长长的印子,像是拖着一条尾巴。 随即,房间里的温度呈断崖式下跌,几乎是一瞬间,整个镜面都被寒霜冻住,镜子竟然结冰了。 我跟谭辙赶快从房间里撤出来,谭辙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收拾好东西从房间里退出去,谭辙顺手关上灯,我说:“咱们现在就等着,来个英雄救狗熊!” 谭辙想了想就明白了,说:“你不会是想威胁他吧?我告诉你,威逼利诱是犯法的!” 我笑笑说:“谁威逼利诱了?只怪他作恶多端,自有天收。我只是趁机问两句话!” 我们两人在这打嘴仗,楼底下忽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我跟谭辙赶快往楼下跑,只见旅馆老板那间房门开着,已经有两个穿着睡衣、蓬头垢面的房客从门里露出头看热闹。 我冲上去一脚把门踹开,房东的儿子穿着睡衣一脸惊恐地站在门口,我问他:“你爸呢?” 小男孩有些呆滞地往里面指了指,然后缩着膀子退出了门。我见卫生间里灯亮着,赶快跑进去一看,只见旅馆老板裤子提了一半,后仰着坐在地上,一脸蜡黄,张着大嘴指着马桶里喊:“鬼,有鬼!她又来了!” 我走到马桶那里一看,里面只有一泡泛着细碎泡沫的黄尿,哪有什么鬼?我说:“鬼在哪呢?” 旅馆老板话都说不利索:“水,水里,水影!”他踉踉跄跄的想从地上爬起来,厕所的地面墙面上铺着白瓷砖,又亮又滑。 他挣扎了两回,忽然又指着白瓷砖墙壁喊:“鬼,有鬼!” 我抬手就甩了一张黄符出去,黄符打在瓷砖上,竟然“砰”一声重响,上面的人影叫了一嗓子扭头就跑了,我只看到她乌黑亮丽的后脑勺。 旅馆老板见我甩出黄符,像是见到救星一样连滚带爬钻到我脚底下,拉着我裤脚说:“大师,你救救我大师!” 我冷笑着说:“你不是挺牛逼的嘛?” 旅馆老板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大师,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你救救我,这娘希匹的贱货要我的命啊!” 我看他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裤裆里骚哄哄的湿了一片,白天还像个好斗的公鸡一样,现在却成了落水狗,心里别提多过瘾了。 我低头看着他,慢慢说:“想让我救你,也可以啊!跟我说说我书包是谁偷的?” ------------ 第八十七章 头发 这个老头子贼精贼精的,一听我的话就一脸戒备地盯着我,语气也变得有些不善:“今晚这事不会是你搞出来的吧?” 明人不说暗话,我蹲下去看着他,嘻嘻笑着说:“你觉得呢?”谭辙在后面轻轻拽了拽我,意思是让我低调一点。 可我怕个锤子!他就算告到警察局,说是我放鬼吓他,警察也得信啊!到时候再把他当成神经病逮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裤子有点紧,绷的我屁股疼,我拉着裤管往上提了提,让自己蹲的更舒服点:“我知道你跟老缺是一伙的,也知道他是道门中人。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刚刚你也看见了,这鬼东西只要是有水、有影的地方都能出现,你自己瞅瞅……” 我循循善诱地开导他:“这墙上的瓷砖、窗户,就连你家的大门都是玻璃做的。你能从这逃出去?” 一提到旅馆大门,老板好像想起了什么。他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钻着门缝就想跑出去! 我他妈给忘了,大厅里有一座关二爷的劈刀像,虽然被我们用红领巾勒住了眼,但那能顶什么用? 我正暗自懊恼,忽然听见客厅里“轰隆”一声重响,我跟着谭辙跑出去一看,只见关二爷的供桌竟然被掀翻了,瓜果贡品掉了一地,就连关二爷他老人家也摔到地上,手里的关刀拦腰断成了两截。 这是谁干的?旅馆老板也是一脸懵,他本想拉上关二爷做护盾的,现在还护个锤子啊! 旅馆老板慌慌张张的从柜台里把钥匙掏出来,哆哆嗦嗦地拉起挂在门上的大头锁,可钥匙还没有插进锁眼,大家猛然发现那两扇玻璃门竟然一下子变成了黑色。 玻璃门上的黑色要怎么形容呢?就像是从玻璃夹层里显现出来的一样,而且不是大团大团的黑,而是一根一根的黑丝,像头发一样,密密麻麻的一片,还会轻轻的摇摆。 旅馆老板吓得直接仰面躺了下去。 我走上前看着他说:“现在想清楚了吗?是要抱着老缺的秘密被吓死,还是选择跟我们合作。” 折腾了这么久,旅馆老板似乎看出了一些门道,他试探着问我们:“她怎么光会在镜面上吓唬我?她不会被困在镜子里出不来吧?” 谭辙紧张地往前走了一步,拉着我的袖子说:“他发现了!” 我靠!你他妈这是救场还是拆台啊?我愤怒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谭辙自知失言,咬了咬嘴不说话了。 旅馆老板把我俩之间的互动看在眼里,他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哈哈笑着说:“娘希匹的死贱种,还他妈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原来就这么点本事。你他妈不是喜欢吓唬人吗?你给我等着,等到天亮我就陪你好好玩,不打的你魂飞魄散,老子跟你姓!” 玻璃门上女鬼的头发像是章鱼的触角一样疯狂摆动,搅的整个玻璃门似乎都跟着转起来了,可是任凭她如何挣扎,却怎么也从玻璃里逃不出来! 旅馆老板回头冲着楼梯口那一众看热闹的房客高喊一声:“散了吧,散了吧,都回去好好睡觉,一点事也没有……” 谭辙忽然轻轻拉了拉我的袖子,低声跟我说:“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我回头一看,只见玻璃门里的头发像是扭股糖一样编成了一条又黑又粗的大辫子,玻璃变得像是3D电影的帷幕一样有层次感、立体感,粗辫子后缩蓄力,猛地往前一扑,辫尾的发茬像是一根根尖利的针,“砰”一声把玻璃门砸了个稀碎。 黑发像是无数暗黑的触手,从玻璃门、镜子、甚至是灯管里钻出来,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旅馆老板还来不及说下面的话,头发就向他大张的嘴里塞了进去! 刚刚还热闹的楼梯口,房客们一下子如鸟兽散,瞬间就尖叫着消失无踪! “怎么回事,她怎么出来了?”谭辙扯着嗓子大喊。 我飞快地冲上前,一把拉住想要继续往里深入的黑发,拼命往外扯:“我他妈怎么知道,别废话,快过来搭把手救人啊!” 谭辙也赶快扑上来。可是头发盘绕在屋子里,满天满地都是,旅馆老板的手脚、脖子全都被缠得结结实实,鼻子、耳朵、嘴巴里塞的满满当当,有几绺甚至顺着他睡衣的裤管钻进去,像蛇一样灵活的绕到他裤裆那里,往…… 旅馆老板一张脸憋得青紫,手脚被头发拉扯着不断扑腾,谭辙跟我说:“火,快用火!” 可我俩都不抽烟,身上根本没有打火机。我身上的黄符也已经用完了,就算想救他,也没办法! 谭辙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关二爷的贡品旁边散落着几截蜡烛,还有一把碎成渣渣的供香,他说:“快去贡品堆里拔一拔,肯定有打火机。” 我不敢怠慢,飞奔过去翻翻捡捡,终于在两个苹果底下找到一个塑料打火机。我点了两截蜡烛端过去,对着扎进旅馆老板嘴里、鼻子里的头发一阵燎,头发见火化灰,碰到火苗就像是人被烧到手一样,猛地后缩,旅馆老板的呼吸总算是畅通了。 只不过,蜡烛烧过后的蜡油哩哩啦啦滴下来,在旅馆老板口鼻处烫了一朵又一朵的烛花,疼得他叫得像杀猪一样。 旅馆老板终于被我俩救下,他一边费力扣着嘴唇上的烛花,一边瑟缩着往我身后躲。不过这个女鬼也算地道,冤有头债有主,不管她如何猖獗,却从来没有主动进攻过我跟谭辙。 我跟谭辙一人端着一截蜡烛背对而立,旅馆老板猫在我俩中间瑟瑟发抖,面对着围绕在四周伺机而动的团团簇簇的黑发,谭辙有些焦急:“蜡烛肯定撑不到天亮,咱们该怎么办?快想其他办法!” 我骂了一声:“你他妈到底造了多大的孽,让人家怨气这么盛!”我又回头对谭辙说:“这里不能呆了,咱们去二楼,镜子里或许有能克制这孽障的法器。” “对,对,对,镜子里埋了一道符,老缺说过,有这道符在,这个死贱种就绝对出不来!” ------------ 第八十八章 又一个童子 他的这句话却让我的心凉了半截:灵符若还在,女鬼就出不来。现在女鬼出来了,是不是表明灵符已经被毁了? 我跟谭辙护着旅馆老板退到楼上,二楼尽头的房间,原本已经有裂痕的那面镜子果然碎的一地都是。旁边的地上还掉着一个小板凳。 虽然早在预想之内,但真正面对这一地碎渣的时候我跟谭辙还是有些震惊:是谁又来了二楼?是谁用这个小板凳把镜子打碎的? 谭辙在地上的碎镜子里踢了一脚,有一张符从底下露出来。这张符与我寻常见过的不太一样,通体漆黑,写符文用的墨是金色,上头的符文歪七扭八的,看着像是认识,仔细一看又觉得认不全。 手里的蜡烛已经快要烧到底了。我能感觉火焰燎着我的指头生疼。大把大把的黑发在一旁窥视着、试探着,只等我们这边火光一灭,她就要扑上来把旅馆老板撕成碎片。 谭辙手里那截蜡烛短,已经烧着手了,他甩着手把蜡烛丢在地上,火苗在接触地面的那一瞬间就灭了。 四周的温度又冷了三分,我们仨人护着一根小蜡烛小心翼翼地走回房间里,谭辙把床单、被罩、枕头、窗帘、桌子、椅子等能烧的都聚在一块,一个一个点:“咱们这屋里能烧的东西这么多,撑到天亮绝对没有问题!” 旅馆老板有点恼火:“你就想到这个主意啊?我他妈就算有万贯家财,也让你给烧没了啊!不是有张灵符吗?快用啊!” 我把手里那张黑的发亮的符拿起来甩了甩,不耐烦地说:“怎么用?你用啊?” 旅馆老板气得想咬人:“你们不是法师吗?连符都不会用算啥法师?” 我讥笑道:“你给我们工钱了吗?我们有劲凭啥往你身上使?” 谭辙撇了一根桌子腿扔到火堆里,劝他:“你要是跟我们透漏透漏老缺藏在哪,我们就负责帮你把事平了。” 旅馆老板蹲在我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不屑地说:“就凭你们?这个死贱种背景深得很,连老缺都搞不定,你们俩的话能信?” 我拍着胸脯打包票:“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在意我的书包吗?我的法器在里面,在外人眼里那就是一面破旗子,烧火都不顶用,可是到了我手里,像这等……”我抬手指着四周那些密密麻麻的头发说:“像这等小妖怪,压根不够看!” 旅馆老板垂着眸,火光在他眼皮底下留下两层浅浅的阴影,我跟谭辙对视一眼,大家都没有说话。 谭辙也有些心不在焉地,又往火堆里填了一条毛巾。 火势一下子就猛了。再加上毛巾有些湿,竟然冒起了烟。天花板上装的是有消防喷头的,我盖了一张棉被上去想把火压灭,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屋子里跟下雨了一样,消防喷头“呜呜”叫着洒水,我们想把地上的“柴火”放起来,可它们已经被淋湿了。 而且更糟糕的是:地上的火也被浇灭了。 地上的火一灭,屋里的灯管像是装了炸弹一样“砰砰砰”炸开,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屋子里连一点光也没有了。 我跟谭辙赶快从地上各抄起一根桌腿,在半空里抡着护住旅馆老板。可黑暗中的头发就像幽灵一样神出鬼没,它们不知何时缠住了旅馆老板的腿,只听“啊”的一声惨叫,旅馆老板仰面倒了下去。 只不过这家伙贼精贼精的,要死还拉上俩垫背的,头发缠着他的腿往门外啦,他闷声不响地抓住我跟谭辙胳膊不松手。 形势危急,我冲谭辙喊:“尿啊,尿!” 谭辙用一只手拉着旅馆老板,另一只手扒着床腿,脸上比哭还难看:“我他妈哪来那么多尿啊!” 我掰着旅馆老板的手指头一个一个掰开,旅馆老板疼归疼,就是不肯叫出声,我看着他身上爬满了黑发,将他整个人包的跟粽子一样,有几绺还试图往他禁闭的嘴巴里钻。 我说:“你他妈放手啊,不放手我怎么救你?” 旅馆老板抓着我胳膊就是不放,谭辙也吼他:“我抓着你,放心,快放手,让刘米想办法救你!” 许是谭辙的话起了作用,旅馆老板终于松了手。我赶快站起来,把裤腰带一解,朝着他身上的黑发就“呲”了过去。 屋子里顿时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尿骚味。 这方法恶心是恶心,但好在管用,被尿淋过的黑头发像是触电一样冒起了烟,屋子里甚至传来女鬼凄厉的惨叫。 旅馆老板被我的童子尿护体,一下子就解脱了。可我算是倒了霉了,黑头发全他妈朝我来了! 索性我这童子尿没有完全撒出去,朝着我身上一呲,黑头发也不敢上前了。 谭辙吃惊地看着我说:“你他妈不是说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你失身了吗?你哪来的童子尿?”我瞪着眼睛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明白了,合着你他妈拿我开涮呢是吧?” 我梗着脖子嘴硬:“我保留二十多年的处子之身容易吗?你少在这说风凉话,说到这个我就纳闷了,这个女鬼为啥只攻击我俩不攻击你?不行,保险起见,哥哥我要给你也镀一层膜。” 说着我就作势要往他身上尿,他一脸嫌弃地把我推开说:“滚,真他妈没见过比你更不要脸的!不过,我也很纳闷,那个女鬼最开始没有攻击你,为啥你尿了泡尿之后就把你也捎带上了?” 他挠挠头:“难道因为你的太小,天怒人怨?” 我真恨不能一巴掌抽死他。这个谭辙,刚开始的时候觉得他是个一脸正经的小律师,怎么多接触两天,越发觉得他是个闷骚呢? 我骂了谭辙两句,谭辙又一本正经地跟我说:“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 我说:“咋了?神神叨叨的。” 谭辙看了看在地上一脸死灰地旅馆老板说:“这个女鬼的声音听起来怎么像是个小孩呢?” ------------ 第八十九章 进山 旅馆老板说:“确实是个小女孩。那个死贱种……”骂了一句,他恍然又觉得自己有些恶毒,神色黯淡了一下,继续说:“这个女孩是我老婆生的……” 谭辙有些诧异:“她是你……女儿?” 旅馆老板脸上青筋一闪,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才不是!她就是那个贱娘们儿生的死贱种!” 我跟谭辙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点头:哦,绿帽子。谭辙还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后来呢?” 屋子里一股强烈的尿骚味,四周还围满了蠢蠢欲动的黑头发,我们就坐在高高的床沿上,听旅馆老板讲那过去的故事。 旅馆老板说:“我发现她妈的奸情之后,她妈就跳河自杀了,谁知被她给看见了,她就一直以为是我逼死她妈的。后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就莫名其妙死在这房间里了。” 谭辙点头叹惋,我心里却是一千个不相信。 或许旅馆老板的话有一部分是真的,但是他女儿的死绝对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不然这个小女孩为什么死咬着他不放?我甚至怀疑,是这个糟老头子错手杀了这个小女孩。 旅馆老板忽然对着谭辙说:“天亮了吗?” 我和旅馆老板虽然有童子尿护体,但是身后的黑发如影随形,我俩也曾试着往外走,可不知道怎么搞得,只要我俩一出门,脚底下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脚底软绵绵,四肢都无力。 旅馆老板曾经说过,这个女鬼的本事不一般,这么看来,他还真没有忽悠我们。 谭辙走到窗户边上拉开窗帘一看,天色熹微,已经有发白的征兆了。 我们仨又熬了一个多小时,天终于亮了,阳光像是金子一般洒落进来,阳光照亮的地方,黑发就像是藏在泥土中的蚯蚓一样,一寸一寸地退了回去。 等天色大白,屋子里黑发退尽,我站起来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旅馆老板说:“天终于亮了,天亮了就好了!” 看着他脸上泛起的精光,我若有所思。谭辙还想向他打听老缺的下落,我拉了拉他的胳膊,示意他跟着我出门。 谭辙脑子虽然不灵光,但是我俩几天磨合,也算是能猜得出对方的心思。 我俩从旅馆出来之后,谭辙才问我:“你刚才干什么?” 我在他后心捶了一拳,他赶快躲一边去了:“一手的尿骚味,真恶心。” 我说:“女鬼现在被人放出来了,这件事势必不能善了,他躲得了昨晚,今晚呢?明晚呢?” 谭辙一拍脑门:“他一定会跟老缺联系的!咱们只需要盯紧这里就行啦!” 我点点头:“还不算笨。你先在这盯着吧,我回去换身衣服。”我转身要走,谭辙却一把将我拉住:“不对呀!” 我问他哪不对。他说:“昨晚上旅馆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今天早上房客们怎么好像都跟没事人一样?” 他这么一说,我也发现了。旅馆的玻璃门碎了,进进出出的房客除了向老板打听原因之外,根本没有人打听昨晚的事! 这他妈真是出鬼了!难不成他们都失忆了? 我拿了钥匙回到谭辙家,正在换衣服,谭辙的电话却打过来了:“那个老板出门了!” 我一听就觉得心狂跳了一下:“他去哪?” 谭辙说不知道,又反问我:“你说他这个时候能去干啥?” 我说:“咱们上一次去筒子楼也算打草惊蛇了。老缺一定不敢再出来,说不定连电话也不敢接了。旅馆老板在电话里找不着他,只能去他家找!你跟着他,随时汇报位置,我很快就到!” 我正要挂断电话,谭辙忽然说:“等一下。” 我被他吓了一跳,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乱子,没想到他说:“我看见旅馆老板的儿子了。这小孩好像挨打了,打的还不轻。” 我回想起那个小男孩,他生的女气,又像个女孩一样整天摆弄芭比娃娃,我心想这小孩长大了该不会是个娘娘腔吧。 脑子里胡乱想了一阵,我就跟谭辙说:“他身上的伤肯定是他爹打的,昨晚上大厅的那个关公像、房间里那面碎镜子,是谁砸的,你心里没数?” 谭辙迷迷糊糊地问:“他是为了什么啊?那可是他爸爸啊!” 我想了想说:“很有可能跟死去的那个女孩有关,要么他被女鬼蛊惑了,要么姐弟情深呗?他俩的妈一听就不是靠谱的人,小男孩一般都会有恋母情结,所以他跟他姐姐的感情肯定比跟他爸深。” 谭辙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跟他说:“先别管那个小孩了,赶快跟着老板。看他往哪走!” 谭辙好像跑得气喘吁吁的,跟我说:“他去坐公交车了,是下乡的车。我不能跟了,要不然该露馅了。” 那趟下乡的车我知道,是开往附近县城的。只不过那附近的村子那么多,老缺是哪个村的呢? 我正慌慌张张往外跑,我听到电话里发出“砰”的一声,然后谭辙的声音传过来,只不过不是跟我说的:“快开车,跟着前面的公交。” 谭辙坐上了出租车,只要跟着城乡公交,就一定能找到老缺! 我跟谭辙的电话始终没有挂断,在他跟上去不久,我也拦了一辆出租车,谭辙跟我报了车牌号以及行车路线,我催促司机抓紧赶路。 出租车司机以前大概是开赛车的,在并不宽阔的道路上“左右插缝”,速度始终维持在风驰电掣的程度,没用多久,我就追上谭辙了。 公交车开到终点站,旅馆老板终于鬼鬼祟祟地下了车,我跟谭辙落后一步,不过并没有跟丢。只见旅馆老板下车以后顺着村里的小路往前走,一直走到村子尽头还没有停歇的意思。 谭辙问我:“他这是要进山?” 公交车的最后一站就是城乡柏油路一线的最后一个村子,再往前走就是莽莽苍苍的林子了,一眼看上去哪哪都是绿的,就连我心里也在嘀咕:老缺该不会藏在山里了吧! ------------ 第九十章 四合院 我们跟着旅馆老板一路往前,在山里爬高上低,越走越荒。跑了大概两三个小时,谭辙撑着一棵老树大喘粗气:“不行了,不行了。我他妈真的跑不动了。” 我垫着脚往前看,隔着树影,只能看到旅馆老板的脑袋尖儿。我擦擦汗,骂道:“这狗日的,哪来这么旺盛的精力?看着他又怂又脓包,没想到体力竟然这么好。” 眼见旅馆老板就要被我们跟丢了,我赶快拉一把谭辙:“快快快!你不想找你的钱包了?” 谭辙一听到钱包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咬着牙往前跑了起来。我们又跟着旅馆老板走了一会,就来到一个开阔地带。 这地方临河,隔着一片低矮的灌木丛,我们能清晰听到“哗哗”的流水声。谭辙有些奇怪地问我:“你有没有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我点点头:“这里的地越来越平,我们刚刚路过的地方,甚至有几块规整的土地,就像是被小路分割开的农田。” 谭辙点点头说:“我怎么感觉有人曾经在这里开过荒?还有,你看那!”我顺着谭辙手指的地方一看,只见旅馆老板正在爬一个陡坡,最奇特的是这个陡坡好像是人修的,因为它在中间的地方有一个小平台,就像是小学课本上詹天佑修的那条“人”字形铁路一样。 “还有,你有没有发现旅馆老板也有点不对劲。”我埋伏在树丛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坡上的旅馆老板说:“我怎么感觉他瘦了点?” 谭辙仔细看了看,点头说:“比昨天晚上,确实是瘦了点。” 就走了这么点路,就算流汗能流多少?怎么可能让人看出来瘦了呢?这个人有古怪。 等旅馆老板爬上坡顶,我跟谭辙不敢怠慢赶忙追了上去,我俩跑上去一看,这里竟然有一个村庄! 只见远山近水掩映下,数座老式的茅草房隐在一排排杨树之后,看房子的款式,应该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建筑。 我惊得合不拢嘴,谭辙忽然说:“旅馆老板呢?我靠,他跑哪去了?” 我俩在附近找了个遍,就连犄角旮旯都扒了,可就是没见旅馆老板的影子。这他妈吃苦受累爬了好几个小时的山,临门一脚打了飞机、前功尽弃? 我跟谭辙很不甘心,我俩商量了一会儿,觉得他很有可能跑进前面废弃的村子里藏起来了。可是村子说大不大,说小看着也不小,就凭我们俩,该怎么找呢? “咱们一家一家找,就不信了,他能藏到老鼠洞里去!”我俩下定了决心就朝废弃的村子里进发,刚走了没几步,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 “我饿了。”我摸着肚子说。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水米未进,谭辙的情况跟我也差不多。 谭辙说:“咱们找找有没有野兔子、野鸡啥的。找到了咱们烤了吃。” 我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会啊?” 谭辙说:“会。小时候经常跟着师父上山采药,中午经常在山上抓兔子、野鸡吃。” 我呵呵笑道:“就你还上山采药?你拍戏呢?你师父是干嘛的?老中医?” 谭辙支支吾吾了一会儿,说:“以后再告诉你。先找吃的吧。吃饱了咱们就去前面的村子找一找,实在找不到咱们就下山。时间不早了,咱们不能在山上过夜。” 我们虽然没找到老缺,但也算是有了点线索。老缺的体貌特征太明显,只要在这几个村子慢慢找,就一定能找到。 我打小在农村长大,兔子也抓过,河里的鱼也逮过,这些事对我来说自然不成问题。 我俩在山坡上找到了一个兔子窝,用枯树枝堵了两个洞,然后在另一个洞口烧了湿柴,浓烟滚滚而起,就着风往兔子洞里钻。 没过多久,从第四个洞口跑出一只灰色的大兔子,它毛色光亮,肥硕诱人,我一砖头砸了它个脑浆四益,然后就跟谭辙张罗着扒皮烤肉。 谭辙钥匙上带了一把小刀,一匝长,但是很锋利。他扒兔皮的手法干净利落,流畅自然。 我捡了柴把兔子架上火烤,没多久,一股浓烈的香味就弥漫开来。 我们老家有句老话:天上鸽子斑鸠,地上兔子狗肉。意思是说这四种动物肉质鲜美,是肉中极品。可我们俩烤这兔子,虽然肉厚油足,但是没有调料。味道马马虎虎,真称不上好吃。 要不是实在饥饿,估计我连一条兔子腿都吃不下去。 吃饱了饭,我俩就向村里进发。不管咋样,来都来了,总要碰碰运气,要是万一找到老缺,我俩的问题也就算解决了。 这是一个废弃的村落,咱就被荒草占领,我跟谭辙在村口的两户人家里搜了搜,除了破落的山墙、烂的不能再烂的家具,连只老鼠都没有看到。 一连搜了七八家,我有些心灰意冷:“这荒了这么多年,哪有人来过的痕迹?八成是旅馆老板咱就发现咱们俩,所以故意领着咱们在这兜圈子呢吧?” 谭辙趴在一个破窗户面前不知在捣鼓什么,听了我的话也没吭声,我忍不住走过去,探着头问他:“你在看什么呢?” 墙黄泥糊成的,安了两扇木头窗户,早烂成渣渣了,不过黄泥糊的窗台上有几块黑泥,看上去湿乎乎的。 我像是触电了一样,回头看了看谭辙,他也正含笑看着我。我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说:“进呗,这么ga里ga气的看着我笑什么?” 说完,我当先一步从窗户跳了进去。 这家的院子比较大,有点像四合院的规制,我们跳进来的地方是东厢房的后窗。 站在院落里,谭辙忍不住感慨:“这家人应该也是有钱人家吧?不过,我总感觉这所房子怪怪的。” 我说:“这就是个改进版的四合院,不过这种房子在南方可不多见,难不成,这家的户主是从外地搬过来的?”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一个外地人特意搬到南方的山村,来隐居吗? ------------ 第九十一章 密道 天色开始暗下来了,阳光一寸一寸变短,院子里大树的影子一点一点被拉长。村子被夕阳的余晖包裹,不见绚烂,却显阴森。 我和谭辙跟着地上湿润的泥土往前搜索,搜到主屋的时候,痕迹在一张破落得七零八落的床前消失。 我跪在地上往床底下看了看,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 谭辙把手机上的灯打开,我往床底下照了照,只见墙根那里有好大一个洞。洞口似是用老式的青砖垒成的,洞口里黑黢黢一片,把手机上那点可怜的光给吞没了。 谭辙说:“不会藏在这个耗子洞里吧?” 我皱着眉说:“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么个荒山野岭的地方就已经够隐蔽了,老缺干啥还藏到这个耗子洞里去?还有,咱们在这饿了吃野兔,老缺住在这,饿了吃啥?” 经我这么一说,谭辙似乎也想起点什么事:“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咱们跟着旅馆老板翻山越岭,且不说他体力如何,这一路上你见他吃饭喝水了吗?” 我俩在床边上嘀嘀咕咕商量了一会儿,一致决定不能轻易钻这个老鼠洞。谭辙说:“咱们这次来根本没有任何准备,这荒山野岭的,就算那俩老东西把咱们害了也没人知道。咱们不如先打道回府,准备齐全了再来。反正老鼠洞就在这里,咱们也不用担心它跑了!” 我点头同意,然后就撑着床沿站起来。谁知这床上的木头早就腐朽了,我稍微一用劲,木头竟然“嘁哩喀喳”碎成了渣渣,我手上脱力,一屁股就蹲坐下去。 谭辙站那看我笑话,我仰着脖子刚想骂他两句,却猛然发现房梁上好像有个人影! 那个人直挺挺站在房梁上,两只眼睛直勾勾平视前方,有一只老鼠在他脚面上爬来爬去,可他竟然好像一点感觉也没有。 谭辙见我一直仰着脖子,就一边抬头去看,一边笑着说:“你摔傻了?”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脸上神色就大变。 我一直在盯着房梁上的人,眼见他整张脸“刷”一下垂下来,身体直挺挺往下倒,我心里暗叫不妙,一把拉住谭辙就想往外跑。 房梁上那个人像片乌云一样头朝下盖下来,将落地未落地之时,他整个人又往上一提,身子竟然直挺挺立了起来! 这他妈是人吗?哪个人能像他似的凌空转身? 那人落地之后丝毫没有耽搁,两腿一迈,竟然冲到我俩前面来了。 白天的最后一点残阳透过大开的门洞投射进来,对面那人的鼻子、眼睛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不,或许我不该这么说,因为它根本就没有鼻子眼睛! 他的鼻子只是潦草拱起来的一个尖,眼睛两个黑窟窿,嘴就更省事了,就是一个圆形的洞。 这他妈分明就是个泥人! 谭辙吃惊地张大嘴,嘴巴里几乎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咱俩跟了一路,竟然是个泥人?旅馆老板什么时候变成了泥人?” 也不能说跟着泥人走了一路吧。至少下车的时候确实是真人,我虽然躲在出租车里,但是旅馆老板的猥琐模样我看的一清二楚。 至于什么时候掉的包,我就不知道了。 山上人少,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会被对方察觉,所以我和谭辙根本不敢太靠近,以至于真人啥时候换成了泥人都不知道。 这样看来,旅馆老板怕是早就防着我们了!只是不知道,他跟老缺现在躲在哪笑话我们呢? 泥人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他俩胳膊一抬,就朝我俩打了过来。事起突然,我俩根本没有防备,各自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不过泥人就是泥人,一拳打过来直掉土渣子,力道却是没有多少。 我跟谭辙一人一边抓住他两条胳膊,稍微一用力,就把他两个膀子卸了下来。 泥人的两个胳膊卸下来的时候还是完整的,可刚到我们手里,竟然变成了两摊烂泥,稀里哗啦落在了地上。 泥人不知怎么抖了抖膀子,地上原本细碎的泥土竟然像是铁渣子遇到吸铁石一样瞬间吸附到泥人身上。 我们看见泥人身上的泥土在传递,不过是转瞬之间,泥人断掉的两只胳膊就又长回去了! 他妈的!这是跟我闹着玩呢? 我气不打一处来,抓着旁边一把断了一条腿的椅子就朝泥人身上砸了过去。“哗啦”一通乱响,椅子碎了,泥人的身体砸在地上,原本就模糊的五官一下子就瘪下去了,他身上被椅子砸到的地方也明显成了一个大坑。 可这点小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两手在地上一撑就站了起来,刚刚洒在地上的泥土又被吸收回去,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你人又恢复原状了。 就这样,泥人用他软弱无力的拳头砸在我们身上,我们又毫不客气的把他身上的每一个零件都拆一遍,可生命力顽强如斯,每回都能恢复的跟原来分毫不差。 就这样打了半个多小时,我跟谭辙累得气喘如牛,泥人还是毫发未损。我跟谭辙都他妈要骂娘了:“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怪物!我力气都要用完了我靠!” 天色越来越昏沉,今晚的风有些大,月亮带了一圈毛边,看起来十分渗人。 谭辙一边把泥人伸来的手指折断,然后对我喊:“快他妈想办法呀!他是不吃不喝,咱俩呢?难道真要力竭而死?” 可这眼下我打架打的一头蒙,哪想的出什么好办法? 我俩在门口又跟泥人厮打了一阵,明显感觉力气用尽,有些虚脱地感觉,只怕再打下去,我们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进密道!”他妈的就算刀山火海我也闯了! 这个泥人跟麦芽糖一样,打也打不死,跑也跑不掉,再这么下去,迟早被活活累死。还不如我俩钻进密道,给他设个套。 我观察过了,泥人的生命力虽然顽强,但是活动起来显得笨拙僵硬,我跟谭辙进洞之后就猫在洞口等他,只要他一进去,我俩就趁机跑出来,到时候再把洞口一堵! ------------ 第九十二章 第三个人的呼吸 我跟谭辙相继钻进密道,一人守在一边,我们倒是准备好阴他一把了,可那个泥人竟然死活不进来! 他妈的,这怎么不按照常理出牌? 密道里黑乎乎、静悄悄的,我啥也看不见,只能听见谭辙呼哧呼哧地喘气声。 我压低了声音冲谭辙骂道:“靠,喘个气就不能动作轻点?你是装了个铁肺呀!”谭辙委屈巴巴地说:“不是我啊!” 我恼怒地说:“还他妈装。这就咱俩人,不是你还他妈是我呀!” 谭辙也有些生气了:“真他妈不是我,我也听见了,我还以为是……”他话说了一半,猛然就停住了。 空气几乎凝滞,我能听到“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像是海浪一样一浪接着一浪!听得仔细了,我竟然发现那声音好像是从我身后传过来的! “我靠!”我像诈尸了一样惊叫一声,猛地窜起来跑到对面,几乎要抱着谭辙了。 谭辙嫌弃地推开我:“你他妈有毛病啊,死一边去!” 我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声音都有些发颤:“我他妈怎么觉得这里有第三个会喘气的人呢?”一句话说的谭辙也变了脸色,他连声催促我:“快把手机上的等打开,快打开!” 我慌慌张张掏出手机,按了好几下,手机没有一点反应。我说:“他妈的,我手机没电了,快开你的!” 谭辙一边答应一边往外掏手机,可他心里慌,手里乱,“啪嗒”一声就把手机掉地上了。 “快找,快找啊!” 我俩跟瞎子摸象似的,伸着手在地上扒拉。这密道里常年不进人,又湿又潮,地上黏糊糊的就跟烂泥一样,空气里还有一股霉烂的味道。 我忍着恶心扒拉了一阵,问谭辙:“找到没有啊?” 谭辙说:“没有啊!” 这他妈真是出了鬼了!谭辙手机又没有长腿,就从手里掉到地上这么点事,怎么找来找去找不到呢? 难道,这密道里真的还有第三个人!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这么安静,我跟谭辙很清晰地听到了三个喘气声,没错,其中两个是我俩发出的! 怎么办? 跑啊!我跟谭辙一合计,他的那个手机就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我俩就不留下来给他陪葬了,赶紧往外跑吧! 我当先一个从密道里钻出来,可刚一露头,就与一张泥脸撞了个满怀!脸上的窟窿眼睛、尖鼻子、圆嘴巴近在咫尺,饶是我大胆,实在也是吓得不轻! 他妈的,那个泥人竟然趴在密道口蹲守!他脸上狰狞,张着它的樱桃圆口要来咬我,我吓得直往后缩,谭辙却在后面直推我屁股:“快往外爬呀!” 我手脚并用又退了回去,谭辙瞪着眼骂我:“你他妈怎么又爬回来了?不要命了?” 我心神未定,小心脏跳得扑通扑通的:“那个狗日的泥人在外面守着呢!我一露头,吓得我屁滚尿流!” 他妈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总算是想明白了。刚刚跟泥人搏斗的时候,那狗东西就是不对我们下死手,我们钻进密道的时候它也不往里追,合着就他妈打的这个主意,故意把我们堵在这老鼠洞里呢吧! 这狗日的老缺跟旅馆老板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这个神秘的像老鼠洞一样的密道又隐藏了什么秘密呢? 就在我俩手足无措的时候,距我们不远的地面上忽然传来一缕亮光,我俩吓得一哆嗦,仔细一看,谭辙欣喜地叫道:“是我的手机!” 我眯着眼一看,那亮光果然是手机屏幕,桌面上老大一条金毛,不是谭辙的手机还是谁的? 谭辙这么一喊,手机就像是受惊了一样,“噗嗒”一声在半空中翻了个个儿,屏幕朝下扣在地上,屏幕的亮光从地面上合围的淤泥中泄露出来,显得十分诡异。 谭辙欣喜地跑过去把手机捡起来,然后把上面的泥擦了擦,说:“怎么跑到这了?” 是啊,这里距离谭辙掉手机地地方有两米远,手机是怎么跑到这的呢? 不仅如此,“谭辙,你刚刚没有看到吗?你的手机就像是被绳子缠了几圈,然后猛地收线一样。什么东西缠在你手机上?” 谭辙把手机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说:“没什么呀。哎呀遭了——” 我以为他发现了什么痕迹,赶忙凑过头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谭辙摆弄着手机,头都没有抬说:“我手机也快没电了。” 他妈的,这个大惊小怪的死谭辙! 谭辙打着手机把密道里打量一遍,我们发现这是一个青砖密室,不过这个密室有些奇怪,前高后矮,前宽厚窄。就像一个喇叭一样。 这里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进来人,墙壁上长着大片大片的青苔,又湿又滑。 我们把密道前面看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发现,正要弯腰往往后面看,忽然听到墙角里传来“哗啦”一声轻响,我跟谭辙吓得一哆嗦,互相看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什么东西?” 谭辙举着手机照过去,只见墙角缩着一堆黑乎乎的东西。 那是什么? 我把谭辙的手机拿过来,走在当先,小心翼翼地过去查看,只见地上黑咕隆咚、乱七八糟的一大堆。竟然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我用脚把那堆东西踢开,只见一团黑丝一样的东西的东西包裹着一个圆球状的物体。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我慢慢蹲下去,手机上的光慢慢聚焦,等我看清楚之后,我他妈差点把手机给摔了。 我靠,这他妈就是一团头发包着的一个骷髅头!它两个眼眶黑咕隆咚的,手机的光一扫,窟窿里竟然还有零星的反光! 这他妈是个眼睛! 骷髅头里是个眼珠子!灯光一晃,它竟然还滴溜溜的转了起来!我靠,这他妈是诈尸了吗?我跟谭辙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墙根那个骷髅头竟然拖着一头黑发向我们移动过来了! 这个不知道烂了多久的骷髅头难道又活了不成? ------------ 第九十三章 仇人见面 我大着胆子从地上捡了一块烂泥扔过去,骷髅头里竟然“吱吱”叫了几声,然后从里面钻出一只老鼠。 我靠,这死老鼠戏真多,简直要把我吓死了! 我跟谭辙长出了一口气,慢慢走过去检查那个骷髅头。我俩走到墙根处一看,原来不止有头,这根本就是一具完整的尸体。 这具尸体看模样是个小女孩,应该死了很久了,身上只剩一层皮,皱皱巴巴地包裹在骨头上,就像一具风干了的木乃伊。 谭辙心惊地说:“是谁这么丧尽天良,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我心里也很不舒服:“这他妈简直就是禽兽。” 谭辙双手捧着小女孩的头放归原位,又抓了些地上的淤泥将她的尸骨草草掩埋,双手合十说:“希望你下辈子做一个幸福的孩子!” 我本来也打算帮忙的,可往前走了几步竟然踢到了什么东西,我打着手机一看,竟然又是一具骸骨! 这下子我很谭辙傻眼了:“这他妈简直就是魔窟啊!”我俩绕着墙根走了一圈,粗略估计了一下,这密道中的尸体竟然有五具! 每一具都是孩子,有男有女,都是一样的皮包骨,腐烂的程度却各不相同,用谭辙的话说,这五个孩子的死亡时间应该都不同,最长的应该有五年以上,最短的也有一年! 也就是说,这五年来,不断有孩子在此丧生!可这处村子已经废弃几十年了啊!是谁每年都要找往这里送一具孩子的尸体,或者说……是谁每年都要在这里杀掉一个孩子! “刘米,你看。”我正癔症的时候谭辙忽然叫了我一声,我吓了一跳,赶快蹲下身子去。 谭辙手里拿着一截腿骨,指着上面打弯的地方说:“这个孩子似乎有残疾!”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把其余四具尸骨扒开来粗略检查了一遍,果然发现每具尸体都有不同程度的残疾。 第一具缺了一条腿,第二具左手没有指骨,第三具的胳膊以一种超乎寻常的姿势向前弯折,第四具倒是看不出什么。 看着看着,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有没有觉得这几个孩子的情况有些眼熟?” 谭辙点点头:“很像是新闻上报道过的那些被人贩子拐卖了以后,故意打成残疾,然后逼迫行乞的小孩。之前,我在火车站也见过。” 陵川火车站吗?“我来的时候怎么没见?” 谭辙说:“国家严厉打击,一年多以前那几个孩子就消失了。” 正在这时,从密道深处忽然传来老鼠“吱吱”的惊叫声,急促而响亮,就像是落入蛇口、正待绞杀一样! 这密道里有情况! 我跟谭辙同时回头,手机也朝有声音的地方照了过去,可谭辙的手机没电了,后盖上的灯最后闪了一下,熄灭了! 密道里陷入了黑暗,我清晰地听到刚刚消失的喘息声又响起来了! 不行,这地方待不得了,要走!就算跟外面的泥人死活,也总比闷在这里听死人喘气要好! 密道里漆黑一片,我俩扶着湿滑的墙壁,沿着墙根慢慢往外走。刚走了没两步,谭辙忽然叫起来:“我靠,什么东西?” 我精神本来就绷的紧紧得,听他这么一说,吓得几乎跳起来:“什么什么东西?你又摸到什么了?” 谭辙说:“我不知道,像是线,湿湿滑滑的,很细的一撮。” 我说:“这墙壁上都是长了毛的青苔,你用得着大惊小怪吗?” 谭辙很肯定地说:“不是青苔,我一碰到,它一下子就抽走了!像是……头发……” 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我对头发都快有阴影了!不会这么邪吧?“快走,快走,咱们哪有那么多童子尿?” 可是我刚走了两步,只觉得脚底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我叫了一声“我靠”,身体一下子就扑出去了。 我扑倒之后,就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我的裤管钻进去了,它像是枯藤一样缠绕着我的腿一路往上爬,我惊讶的裤腿子都快踢下来了。 裤腿里枯藤一样的东西越收越紧,勒的我腿肚子都快转筋了。 谭辙在一边喊:“我靠,你咋了,叫唤什么?”不过他话音刚落,竟然也跳着叫了起来。不用说我也知道,他看来是知道我在叫唤什么了。 到了这个时候,我也顾不上其他了,丹田一用劲,一股热流顺着裤裆洒落下来。这童子尿骚虽骚,但是却管用,被尿淋过的地方,那东西像是碰到热水了一样,一下子就松开,从我裤腿里退出来了! 我听到谭辙在喊:“是头发,是头发!” 我靠!这果然是旅馆老板联合老缺设下的奸计,他们难道是把旅馆里的那个头发妖怪弄到这里来了吗? 我赶快从地上爬起来,帮着谭辙把身上的头发揪下来。可是这头发好像长到他身上一样,我一拽,谭辙就跟杀猪一样叫唤。 “轻点,轻点,这东西好像钻到我皮肤里了,疼!” 不是吧?这鬼头发的威力我们昨晚见识过,它顶多就塞着人的口鼻把人活活闷死,竟然还会钻到皮肤底下去吗? 不过下一刻,我就知道我错了!这里的鬼头发跟昨晚的确实是一样的,但是威力却天差地别! 昨晚的鬼头发至少有固定的攻击对象,而且我跟旅馆老板身上淋了尿之后,它就不敢再动了!可这里的…… 我能明显感觉,鬼头发从天花板上垂下来,顺着我的脖子又往我身上缠了!而且谭辙说的不错,这狗日的头发不止会往衣服里钻,而且会往皮肤底下钻,我甚至能感觉到背上已经被扎了许多口子了! 慌乱之中,我听到谭辙在喊:“我知道那些小孩是怎么死的了!这些头发会吸血,那些人的样子是被吸干了血死的!” “快跑,往外面跑!” 我跟谭辙不要命地往密道口处跑,短短几米的距离我们却跑的步履维艰,每往前跑一步,我就觉得后背上火辣辣的紧着疼! 难道,我又要召唤厄徒祖师了吗? ------------ 第九十四章 兄友弟恭 好不容易跑到密道口,我觉得我背上的血都快被抽干了,谭辙的情况比我也好不了多少。 密道口上方垒了一层青砖,凸出来一个小小的平台。 我好不容易用手扒住青砖台,手往下挪的时候碰到上面用大洋钉钉了一排木板。 这些木板上平下尖,底下是个倒三角,我趴上去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些木板被刷上了黑漆,上头用金漆笔走龙蛇写了不少字,我依稀看出像是符咒。 这跟旅馆房间里镜子后面那张黑符简直一模一样。 这些黑符是用来封印这些鬼头发的!这里跟旅馆二楼楼梯口的那个房间应该是同一个人布下的法阵,这些黑符一定不能拆,否则这些鬼头发要是跑出去,后患无穷! 藏在我体内的鬼头发勾连着我的血管死命往后拉,我已经疼得受不了了!而且,我隐隐感觉我脑子里有一根血管在激动地跳动,我似乎能听到他趴在我耳边诱惑我:“念咒吧!让我来帮你,只要有我出手,这些东西都要魂飞魄散!” 不行!饮鸩止渴的事我不能再做!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忽然听到谭辙跟我吼:“刘米,你捂住眼睛,不要看!我手机里有我师父的手机号,你回去之后,求我师父来救我!记住,千万不要回头,一定要找我师父来救我!一定要!” 我被谭辙吼得七荤八素的,为什么不能回头?他师父又是谁? 可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谭辙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这密道聚音,回声层层叠叠,震的我耳朵都是疼的。 然后,谭辙忽然向密洞深处跑去!紧接着,我感觉背后那些鬼头发被一道极强的力量扯了出去! 密道深处、一片黑暗之中,似有两只凶恶的猫在打架,一阵阵渗人的呼喝、咆哮声传来。 “谭辙,谭辙,你在哪?”我一边喊着一边朝密道深处跑去,可是黑暗之中,不知道哪里伸来一只脚,一下踹在我胸口,力道刚猛,我像块破布一样飞出去,后腰撞在密道口的青砖台上,疼得我龇牙咧嘴,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密道深处,谭辙的声音粗厉、凶狠:“快走!让我师父救我!” 我不知道谭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我真切地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我一定不能莽撞!我咬咬牙,闷着头从密道口钻了出去,可泥人还守在洞口,我刚一露头,它的拳头就捶了过来。 我缩着脑袋往后躲,一道劲风挨着我的脸盘子刮过,我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洞外面那个泥人竟然被生猛的力道拉了进来!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 我都快急疯了!不过这个时候我又能怎么办?我回头看了两眼,密道深处漆黑一片,仍然是什么也看不见。 “兄弟,你等着,妈的,我去找你师父!要是找不来,我他妈来给你作伴!” 我从密洞出来的时候,月正当空,春天的夜风清冷,穿过淋淋汗水,我只觉得心冷尤胜天寒。 我不要命一样往山下跑,我清楚知道我兄弟生死未卜,我耽搁一分,他的命就凶险一分! 夜黑风重,山上的路崎岖难行,站在苍茫的野外,我第一次感觉到生命渺小。我不能耽搁,我兄弟在等我! 可是谁他妈能告诉我,我该往哪走? 我跪扑在地,一双手在地上锤的血迹斑斑。 就在这时,我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又跳出来了:“想下山吗?想救谭辙吗?你不行让我来啊!” 我惊喜过望,大声问他:“你真的能救他?我现在就回山上去,你帮我救他!” 那个声音笑了:“明人不说暗话,他的事很麻烦,我看不透、救不了。可我能找到方法下山啊!他不是说他师父能救他吗?” “你怎么找他师父?” “等下山之后我会做法让你离魂,这样你就能告诉我该怎么找到他师父!” 我暗暗咬牙:“我能相信你的话吗?” 厄徒祖师“哈哈”笑起来:“你是我的徒子徒孙,我怎么会害你?而且我要复生、要报仇还需要你的帮助!” 我他妈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你要复生?” 厄徒有短舜的沉默,不过片刻,他又说:“法子我已经帮你想好了,做不做全在你!” 他有这么好心吗?他最想要的无非就是我的身体罢了。不过谭辙为了救我身陷囹圄,我这一副臭皮囊又算得了什么?“我答应你!” 我双手合十念动真诀,恭请厄徒祖师现身!之后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我不知道厄徒祖师用了什么办法找到了下山的路,等我意识清醒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农家小院。 我不知道自己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只是这种感觉与之前厄徒祖师占据身体、我意识清醒的时候并不一样。 我感觉我很虚弱,虚弱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厄徒祖师问我:“该怎么找到谭辙的师父?” 我指示他从口袋里掏出谭辙的手机,然后让他向一个村民借了充电器,等谭辙桌面上那张甩着大波浪的金毛跳出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心头有一阵欣喜! 厄徒祖师按照我的说给谭辙的师父打了电话,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说的,我也不知道谭辙的师父是如何做的,总而言之,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浑身是伤。 谭辙前胸后背都缠着绷带,他正坐在病床沿上跟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小声说这话。 老头先看到我睁眼的,然后他用手碰了碰谭辙,谭辙扭头一看,立刻咧嘴笑了起来:“你可终于醒了!” 我看他额上横亘着一条疤,嘴角一勾,牵动着全身的伤口凸凸跳的疼,不过这也丝毫不影响我笑话他:“怎么破相啦?这回可好,从花美男变成刀疤脸啦?以后出去再想招蜂引蝶地抢我的风头可是不容易喽!” 他咬咬牙,想在我腿上打一巴掌,又有些不忍心,最后只好放下手,恨恨地说:“这七天你自己都干了什么还记得吗?” ------------ 第九十五章 七叔 我当然不记得。“难道我站在大街上跳脱衣舞了?”我想厄徒祖师应该不至于这么开放吧。 谭辙气急:“你他妈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一回,我花了足足七天时间才把对身体的控制权夺回来,下一回要几天呢?我还有几个下一回可用? 他旁边的老头拍了拍他,说:“辙辙,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谭辙这才把脾气压了下来。他回头看了看那个老头,跟我说:“这是我师父。” 我赶忙跟着叫了一声“师父”,那老头出手制止我说:“不客气,你还是叫我七叔吧,村里的人都这样叫我!” 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我靠!心里虽然有些膈应,但他毕竟是谭辙的师父,我只好硬着头皮叫了他一声:“七叔。” 七叔回头对谭辙说:“辙辙,你去买点饭吧,刘米昏迷了这么些天,也该饿了。他刚醒,吃不了油腻的,买点粥和小菜就行。” 谭辙答应一声就出去了,屋子里剩下我和七叔两个,一时有些尴尬。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七叔面对谭辙的时候都是笑呵呵的,是那种发自肺腑、不带任何掺假的笑,可面对我的时候,他虽然也在笑,我却能感觉到笑中带着疏离,甚至还有些戒备。 七叔年纪大了,腿脚不太灵便,坐下的时候都需要用手撑着膝盖。 我笑说:“七叔,辛苦你了。也感谢你。” 七叔摆摆手说:“谢什么,要怪就只能怪我收了这么个好徒弟,整天只会给我惹祸。你们的事辙辙都跟我说了,我还有些不明白的想问问你。” 我赶忙说:“您老只管问,我一定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七叔说:“你先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以魂养魂?你知不知道这样下去,你会有什么下场?” 我心里暗暗吃惊,面上却一丝不漏:“以魂养魂?七叔,您的话我咋听不懂?” 七叔轻轻笑了笑:“你这身上精彩的很啊。以魂养魂不说,还被人下了死咒,你还吃了……一头山精的内丹,我想想啊,要不是这颗内丹,你当时就死咒发作,气竭而亡。” 我听了之后心里那个汗啊,原来遇到明白人了。我尴尬地笑笑:“您老人家慧眼,都看出来了。” 七叔“呵呵”笑道:“也有看不出来的。比如这以魂养魂的秘法,还有这颗内丹的来历!” 我也笑笑,有心跟他打机锋,就说:“七叔是高人,啥事情能逃得过您老的眼睛?您这是逗晚辈玩儿呢!” 七叔也不生气,只是说:“你不愿意说有你不愿意说的理由,那我对你的事也实在无能为力……”说完,他就拍拍裤腿站了起来。 我一听赶快拉住他:“七叔,听您老的意思有法子救我?” 七叔未置可否:“你说说看。” 我心里纠结了一会儿,料想他一个前辈高人,又有谭辙这层关系在,应当是想提点我两句,于是我就把我身上的因果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听了之后眉头紧锁,先问我:“你说你是阴山派的传人?” 我很坚定地点点头,我看到他嘴角勾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像是讥笑。 他盯着我看了好久才又说:“你这段奇缘当真精彩。你有幸吞服商章大王内丹,也是你的造化。”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不该有的光芒,只可惜彼时我年轻、阅历少,并没有瞧出来。 说完了,我就瞪着一双眼睛殷切地望着他:“怎么样,七叔有法子救我吗?” 他很淡定地说了两个字:“没有。” 我他妈的气到爆炸。不过仔细想想,人家有答应过我什么吗?似乎并没有。 我又问起谭辙:“谭辙是怎么回事?” 七叔没有看我,摆摆手说:“他就是被吓着了,没大事。” 这老头子果然是个老油子,我被他套话查了个底儿掉,他对谭辙的事却一字不肯露。靠,不说就不说! 我也算看出来了,我在这老头儿这讨不到任何便宜,索性不说话了。多跟他说一句话,自己就会吃一分亏。 我刻意冷落七叔,他却浑不在意,一个人在病房里踱了两圈,然后从桌子上拿了个橘子剥着吃。 没过多久,谭辙终于回来了。他把买回来的饭盛到碗里,七叔说他不饿,要去趟洗手间。我见他背着手消失在病房外,就凑过去问谭辙:“你这脑门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会破了相了呢?” 谭辙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我也不知道,密道里那么暗,谁知道怎么受的伤。” 我又问他:“密道里的妖怪呢?还有那个泥人儿?” 他拿塑料汤勺子在碗里搅了搅,趴在上面喝了口热汤,热气氤氲下他的眼神晦暗不明:“消灭了,都被消灭了。” 我问他怎么消灭的,他摇头说:“我也昏迷了,不知道。” 我更好奇了:“我走之后密道里发生了什么事?你那天究竟是怎么了?我感觉你冲进去之后有好大一股杀气。” 谭辙手里拿着勺子,眼神飘忽,我知道,他接下来是要说谎。可还没等他开口,七叔就从门外进来了,他咳嗽一声,谭辙就趴下去喝汤了。 可是他趴下去的一瞬间,我竟然看到他脑门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 “谭辙,你别动,你额头上是什么东西?”我一边说一边往他额头上凑,谭辙心下一慌,丢下勺子就把额头捂住了。 我越发觉得蹊跷:“你别动,我看你额头上好像有字,怎么以前没发现呢?” 谭辙从椅子上站起来,用手在额头上抿了又抿,他前额上的疤痕被抹的一片通红,十分显眼。 谭辙把没喝完的粥端起来说:“你看错了,我吃完了,去把碗刷一刷。” 我知道他在说谎,他就是个傻大个,撒谎都会脸红,我又怎么看不出呢? 我想追问,七叔拦着我说:“你找老缺为了什么事?听说是为了一面旗子?” ------------ 第九十六章 红中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难以将心头的怒火压下去。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师徒两个将我的来历过往查了个一清二楚,却对自己的秘密讳莫如深,这算什么? 我冷下脸说:“我的事就不劳你们操心了。” 谭辙猛地回头看我,一脸紧张,我故意不去看他。谭辙说:“刘米,师父他老人家是想帮你……” 我冷哼一声说:“你们师徒都是有大能耐的,我帮不上你们的忙,也不指望你们帮我的忙。咱们本来就是萍水相逢,现在话也说尽了,缘分也尽了,你们走吧。” 七叔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年纪不大,骨气倒是不小。”谭辙苦着一张脸给我求情:“师父,咱们还是告诉……” 七叔直截了当地打断他:“人各有志,万事不能强求。辙辙,既然人家不想让咱帮忙,咱就走吧。” 谭辙依依不舍地看了我几眼,最终还是被他师父拉走了。 空旷的病房一时安静下来,但是这种安静让我心烦气躁、火气上涌。我回头看到谭辙买回来地小菜还摆在桌子上,随手一挥,“呼呼啦啦”一通乱响,杯盘碗盏掉了一地。 我气哼哼的在床上闷了半晌,天黑的时候谭辙又回来了。他手里提着晚饭,过来之后,在我身上拍了两下:“起来,起来,起来吃饭。” 我皱眉说:“我不吃。贫者不食嗟来之食。谭辙,枉我掏心掏肺把你当兄弟,你却处处跟我留一手,咱俩恩断义绝了。” 谭辙笑着说:“还恩断义绝,你还真硬气!”他见我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兀自在病床旁边坐下,慢慢开口:“我师父啊,只是害怕我受到伤害,他没防着你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说话,谭辙慢慢陷入回忆。 谭辙家有一个死仇,他小时候被这个死仇虏获,人虽然被救回来了,可仇家在他身上做了手脚。 我听故事听得有些入迷,忍不住问他:“做了什么手脚?” 谭辙苦涩一笑,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身上有一股可怕的力量,一旦发作,十分可怕……” 我皱眉说:“你上一回就是……” 谭辙把前额的头发一掀,那条疤痕又红又重,他说:“你看我的额头。” 我看了看,不明其意说:“看什么。”谭辙无奈的把头发放下来说:“现在不明显,还记得白天的时候,你看到我头上有字吗?” 我猛地坐起来:“你头上果然有字,我没看错!” 谭辙点头说:“被热气熏到的时候就会变得明显。其实那是符咒,是师父刻在我额上的符咒。用来压制住我身上的……东西。” 我有些瞠目结舌:“那你额头上的伤?” 谭辙笑笑说:“是我自己抓伤的。我只有把额上的符咒毁掉,才能把那东西释放出来,密道里的鬼头发还有那个泥人,应该是被我……吃掉了。” 吃掉了?我靠!能吃鬼的我只听说过一个人,就是钟馗!这家伙不会是钟馗的亲戚吧? 不过说起密道,密道里的鬼到底是怎么回事? 谭辙说:“师父看过那个地方了。里面是封印邪物的法坛,密道里的脏东西其实是……”谭辙有些欲言又止的,我追问了两遍,他才说:“那些鬼头发应该是祭品!” 我不太明白。谭辙解释说:“那些鬼头发其实是小女孩。有人用小女孩做祭品豢养邪灵,邪灵将小女孩整个吞噬,连皮带骨,只剩下头发,它们怨气太重,所以就变成鬼头发为恶。所以就有人建了那个密道,用来封印鬼头发!” 这也不对呀。如果邪灵把祭品都吞噬了,那密道里面那些尸骨又是谁的?而且那些尸骨不全是女孩呀! 谭辙一语惊人,他说:“他们是祭品的祭品。” 什么祭品的祭品?我听得一头雾水。 谭辙说了个通俗易懂地解释:鬼头发是邪灵的祭品,那些尸骨是鬼头发的祭品!那些鬼头发怨气太盛,只用符咒难以镇压,所以每年都必须用鲜活的血肉来献祭! 那邪灵呢?邪灵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谭辙说:“师父说他不知道。他只在古书上见过这种双层献祭的邪恶法术,具体会练出什么样的邪灵,他也不知道!” 谭辙静静地坐在床边,一言不发,病房里静的落针可闻,过了好大一会儿,谭辙忽然说:“有烟吗?”说完他又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忘了,你也不抽烟的。” 我在他身上拍了一巴掌说:“怎么越来越不学好?都学会抽烟了!” 谭辙挠挠头说:“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忽然想抽烟了。我想我现在有点理解想抽烟的感受了。我以前年纪小,就算是被仇家害了,也感觉不到太大的压力,后来师父舍命帮我将续命,这些年来,我都没有发作过,我都快忘了自己身上……” 说着说着他就笑起来了,只不过他的笑容不带有一分快乐的成分。他说:“这一回发作,我一个人在密道里,理智尚存,我才真真正正感觉到害怕,现在想想,那种感觉,真的是……他妈的怎么说呢!就想放纵,想糟蹋自己,想抽烟。” 其实我很理解他的感受,我拍拍他,笑说:“想开一点,其实你难道还能比我差吗?我都他妈这个样子了,我不是也照样熬着!对了,你钱包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让你这么执着?”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坦诚相待,谭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是一张骨牌,也就是以前的麻将牌,是张红中。” 这他妈的哪跟哪啊?“你放一张红中在钱包里不嫌硌得慌啊?再说了,放钱包里干嘛呀?保佑你一颗红心向阳开?” 谭辙笑笑说:“那张骨牌是我师父传给我的,说是护身符,好像还有其他用处,不过我师父不肯告诉我,他说要等他百年之后那张牌的妙用自然会揭晓!” 百年之后?这他妈不是瞎扯淡吗? ------------ 第九十七章 虎头崖 我笑笑说:“你师父就是神神叨叨的,说不定他是唬你的,依我看,你没必要那么听他的话。这样吧,我带你去见我师父,他也是个高人,说不定有法子救你呢?” 谭辙坚定地摇摇头,正在这时,七叔忽然推门进来了。 七叔说:“或许,你师父真能救他。” 谭辙抽身而起,有些惊讶地说:“师父,我……” 七叔叹口气说:“你呀,跟你说了多少遍,这世上容不下实诚人,你这样的性子,等我百年归老,又怎么放心闭上眼?” 谭辙跟七叔解释说:“刘米他是我兄弟,我觉得我的事不该蛮着他。” 七叔摆摆手,扭头跟我说:“辙辙把你当兄弟,你呢?你把他当什么?” 我说:“我把他当哥们儿。” 七叔点点头:“刘米,我跟你接触的不多,但是我相信你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一个唾沫一个钉,说话算话。” 我知道他还有下文,就平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他接着说:“我可以帮你把丢失的书包找回来,但是你也要我答应我一件事。” 我问他什么事,他说:“辙辙的情况跟你很像,你说过,你们门派有一种魂魄剥离的秘法,我希望你学会之后,能救辙辙一命!” 我有些吃惊,谭辙只说过他被仇家迫害,可从来没说过他需要剥离魂魄来救命! 七叔见我迟疑,皱着眉问:“怎么,你不愿意?你知不知道,谭辙体内的邪神每封印一次,就会吞噬他五年的寿命,这一回他为了救你,毁了额上的符箓,我帮他重新封印,就要再短命五年,你想想,他还有多少个五年可以挥霍?” 我完完全全震惊了!我从来没想过,我每次借用厄徒祖师的力量都要付出代价,谭辙体内地力量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谭辙拉着七叔不让他往下说,七叔情绪激动,瞪着一双鲜红的眼珠看着我:“辙辙从小在我跟前长大,我把他当亲儿子养,把他的命当成自己的命一样珍惜,只要你答应救他,你要什么,我们都能答应!” 我赶忙说:“不用。谭辙对我怎么样,我心里有数。不过那本秘籍被人抢走了,我跟我师父也在追踪。” 七叔点头说:“这我知道,我也不强求,只要你们找到秘籍的时候想着点辙辙就好了。” 我们又说了一会儿话,七叔背着手要走,可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辙辙跟我说偷你书包的是鬼?老缺在御鬼盗窃?” 我说是啊,怎么了? 七叔眉头轻轻蹙了一下,又问:“听说那五个鬼里有两个小孩?是双胞胎?” “我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双胞胎?我又没见过他们。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双胞胎?” 七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猜的。辙辙,你在这照顾刘米,我有点事要回去一趟!”说完,他就走了。 等七叔走了之后,我看着谭辙笑说:“你小子深藏不露啊!” 谭辙颇有些得意:“你以为就你有师父啊?” 我问他:“看你师父也是个高人,你怎么不跟他学道术?” 谭辙说:“师父不让。他说学道的人窥伺天机,命都不好。”说完,他又自觉失言,赶忙说:“这都是老一辈人的老观念,我不是说你,你别往心里去……” 我看着他一直笑,笑着笑着就笑不动了,我摇摇头,低声叹了一句:“真是个傻大个。” 其实我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一些皮外伤,在医院养了两天,就好的差不多了。出院之后,谭辙接到了个电话。 电话里说市公安局展开专项整治活动,严打车站周边的坑蒙拐骗偷抢行为,老缺作为陵川车站盘踞多年的老油条,自然成为公安部门首批打击对象。 专项整治活动一施行,老缺就被公安机关列入网上追逃名单了。 我跟谭辙都感觉很振奋,有了公安机关的帮助,相信会容易很多。我问谭辙:“七叔呢?他老人家不是说要帮我把书包找回来吗?” 谭辙皱着眉说:“不知道呀。今天早上给他打电话没人接,我还想等接上你之后一起去看看他!” 我俩不敢怠慢,从医院出来之后就开车去七叔家。 谭辙说七叔住在附近的农村,村子叫虎头崖。我一听就感叹说:“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啊,上一回那个女孩,叫陈安安的,就是在虎头崖出现的。” 谭辙一边开车一边问我:“哪个陈安安?” 我跟他说:“就是上一回被人在猪圈发现,丢失记忆的女学生啊!” 说起这件事我猛然想起:陈安安的情况会不会是中邪了?我虽然入门不久,但是最近所见简直颠覆了我的世界观,许多以前不敢想象的事情都被我亲眼所见。 因此我想,对于一个道行高深的老术士来说,可能通过某种法术让一个人丧失记忆吗? 可惜我站在不能跟师父联系,否则的话他老人家应该会给我答案。 我正愣愣地发呆,谭辙一脚刹车踩下去,跟我说:“师父家到了。” 我下车一看,入目是三间低矮的大瓦房,看上去十分破落,院子中央栽着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槐树,天气回暖,树上的绿叶星星点点。 我说:“你师父的房子住了多少年了啊?怎么不让他搬到城里跟你住。” 谭辙说:“他不肯。老头儿脾气倔得很,怎么说都不行。” 我俩来到院门前,只见大门从里面锁着,谭辙拍了拍门,没人响应。他就从旁边捡了根树枝,从门缝里插进去,不知道怎么捣鼓了几下,门里的插销“卡达”一声就开了。 谭辙回头冲我一笑说:“进来吧。” 我俩进了院子,谭辙又喊了两声,四周仍静悄悄的,三间老屋像是弯腰驼背的老人,看起来满是沧桑。 谭辙有些奇怪:“我师父平常不这样啊!”一边说,他一边领着我进了堂屋。没想到这老房子外表沧桑,里面却别有洞天,不说豪华,至少舒适宜居、家电齐全。 不过屋子里此时光线有些暗,显得死气沉沉的…… ------------ 第九十八章 马拉沟 “师父——”谭辙一嗓子叫出来,我吓得几乎掉魂,跑到里屋一看,七叔正躺在床上,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七叔怎么了?我打120。” 我手机还没有掏出来,七叔眼皮子一跳,慢慢睁开了眼。谭辙惊喜地拉着他的手问:“师父,您没事吧?” 七叔在笑,却笑得很苍凉,他声音低低的,跟之前那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儿判若两人:“辙辙,我死不了的。” 我拿着手机不知所措:“120还打不打?” 七叔摆摆手:“不用。我调养一段就好了。昨晚,我去找老缺了。” 我赶忙问:“情况怎么样?”谭辙回头瞪了我一眼,意思是你看不出来吗? 七叔说:“我虽然没帮你把书包要回来,但是那个老家伙也没讨到便宜。我俩算是……两败俱伤吧。” 谭辙从桌子上给他倒了一杯水说:“师父,你先不养养神,不要说话了。” 七叔摆摆手:“不,辙辙。我收了他用来运财的四条恶鬼,也伤了他的根基,他现在正是最虚弱的时候,你们俩快去找他!” 趁虚而入,这个道理我懂! “可是师父,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呢?” 七叔摆手说:“放心吧孩子,我只是在破他功力的时候被法术反噬了,我自己有数,没有大碍。你快跟着刘米去把那张骨牌找回来。那是咱们门派代代相传的秘宝,重要性不亚于刘米的黑虎调魂旗,绝对不能落入老缺手里!” 我知道老一辈人对这种祖传之物的重视,所以上去拉了拉谭辙说:“咱们听你师父的安排吧。”我又问七叔:“我们该去哪找老缺?” 七叔说:“老缺是老山口村人,不过经此一战,他不敢再待在家里了,而且警察也在找他,我想他肯定是进山了!” 这不等于没说吗?山野茫茫,我们俩该去哪找? 七叔想了想说:“昨夜我看他身上水汽重,他在河边应该有修炼的场所。你们重点去那座荒村附近,仔细找找水边有没有山洞、密道!要是实在找不到,等我恢复了元气咱们再做打算。” 听完我也不再墨迹,拉上谭辙就离开了。 我俩回市里采买进山的必要装备,又买了些什么轻便的食物和水。临行之前,谭辙又特意回了一趟家,从一个锁着的柜子里拿出一根三寸来长,黑糊糊的鱼钩。这鱼钩一端是断裂的茬口,另一端的钩子比寻常所见的大而弯。 我问他:“你穷的没边了吧,拿一个锈鱼钩子当宝贝。” 谭辙摇头说:“这可不是鱼钩,这叫琵琶锁,是用来锁琵琶骨的。传说道祖用它锁过狐妖,本来是一套,这只是其中一个爪。” 谭辙把琵琶锁递给我,我咂咂嘴却没敢接,说:“你小子深藏不露啊,道祖用过的东西啊,值老鼻子钱了吧。”要是摔坏了,我可赔不起。 谭辙笑笑说:“钱倒是其次,关键是戾气重,是我用来镇宅的。” 东西准备齐全了,我俩也不多话,驱车直奔老山口村。到了地方一看,我俩才反应过来:这他妈不就是当时旅馆老板下车、进山的地方吗!看来七叔猜的没错,老缺进山的可能性大些! 我俩把车停在村口,一人背了个双肩包向山里开进。这一回,我俩准备充足,就算在山上呆个一星期也不会饿死! 可是进山之后我们又遇到一件难事:那个荒村我俩都只去过一次,谁也找不到路。我想打电话问七叔,谭辙拦住我说:“师父这一回元气大伤,我们不能再打扰他了。你还记不记得,那座荒村在河流附近,师父也说过老缺一定藏在河边,据我所知,山的这一面只有一条河流下来,咱们只要顺着河流往上游找,就一定能找到!” 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就找老乡打听了河流的位置,跟谭辙一起沿河往上搜索。 谭辙说这条河叫马拉沟,据说古时候这山脚下缺水,村民们诚心求雨,最后雨没有求来,却感动了一位神仙。 这位神仙骑着天马从山上狂奔而下,他手中兵刃拖在地上,所过之处,就留下这么一条窄窄的河沟。 马拉沟虽然窄,里面的水也很浅,但神奇的是从没有断流。据说一到大旱灾年,十里八村的人都跑到这里来打水。 我跟谭辙沿着马拉沟往上走了半日,只见地势越来越高,位置越来越荒,可所到之处,没有半点熟悉的影子。 我忍不住问道:“咱们是不是走岔了?天他妈都快黑了,怎么连根毛也没找到?” 谭辙擦了擦脸上地汗,抬头望着莽莽群山,摇头说:“按理说不应该啊!咱们再往前走走看吧,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再跟师父联系。” 我一把拉住他:“还走啊?先歇歇吃点饭喝口水吧。老缺一时半会跑不了的。” 我们找了个大树底下坐着休息,我从背包里掏出压缩饼干和水分着吃。谭辙咬了一口压缩饼干说:“太他妈难吃了。亏那个老板还把这东西夸的天上有地上无似的。” 我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笑起来,他瞪着眼说:“笑什么?” 我也咬了一口饼干,“呱唧呱唧”嚼碎了咽肚里,说:“我怎么总觉得你这么不成熟呢?” 谭辙凶巴巴地说:“我哪不成熟了?” 我笑笑说:“现在就很不成熟。卖东西人说的话能信吗?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没听过?你去买压缩饼干,开口就问人家好吃吗?人家可不就知道你没吃过?他要是不告诉你这玩意好吃,你能买?” 谭辙更气了:“那你当时不拦着我?” 我无奈地说:“拦着你?然后呢?咱们就能不买压缩饼干,就能买点牛肉跑到山上吃火锅?咱们负重爬山,当然是怎么轻便怎么来!” 谭辙想反驳,可是又无话可说,终于,他把手里的饼干狠狠往书包上一拍,抬屁股就站了起来。 我问他去干什么,他说去河里洗把脸。 他趟过没膝的野草往河边走,我忽然听到水里“哗啦”一声轻响。 ------------ 第九十九章 望月 谭辙回头说:“有鱼!听声音还不小呢!” 我一边啃着压缩饼干,一边抬头看着当空的圆月,没有说话。俗话说满月代表团圆,自我离家,月亮都已经圆两回了,跟家里也打了不少电话,我爸妈总说一切都好,可我还是忍不住思念。 “砰”一声重响,河边溅起的水花有一米多高,然后我就听到有东西在水里扑腾,“刘米,刘……刘米……” 我陡然受惊:谭辙该不会掉水里了吧? 我跑到水边一看,只见谭辙已经离岸有些距离了,他高举着双手,脑袋在水里沉沉浮浮,呛了几口水,身旁水花翻飞。 我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看不出来啊谭律师,五大三粗的竟然是个旱鸭子!” 谭辙似乎很恼火,不停的用手捶打水面,还一个劲儿地往背后指。 我把身上的钱包、手机掏出来扔地上,嘴上打趣地说:“放心吧,我是我们村八届的游泳冠军,就算你掉海里,我一个猛子扎下去也把你捞上来了!” 我“噗通”一声跳进水里,谭辙却抗拒地越漂越远,我骂道:“你他妈的别乱扑腾,一会儿你都到河对面了!”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追上了他,刚一搭上他的肩膀,忽然听到他大声冲我喊:“蛇,有……蛇!” 我还没反应过来,忽然看见他背后猛然蹿出一个暗黄色的瘪脑袋。那玩意有两个拳头一般大小,身子比我胳膊还要粗,一张嘴,满口的腥臭,熏得我几欲作呕。 幸亏我反应快,一脚踹在谭辙小腹上。 我人在水中,这一脚踹的谭辙往后漂了半米,我也在惯性的作用下后退了半米。 这马拉沟本来就窄,也多亏我这一脚,竟然把谭辙踢到了对岸,他身体虽然还被大黄蛇缠住,但勉强能在浅水区露出一个脑袋了! 山上的夜风有些凉,吹的我在水里直打冷颤。 我回头冲谭辙吼道:“你坚持住,我去拿刀!”这条蛇十分粗壮,单靠人力恐怕难以降服,上山之前我们买了两把锋利的匕首,这个时候正好能够派上用场。 谭辙双手掐住黄蛇的脑袋苦苦挣扎,可黄蛇身上好像满是粘液,根本就是滑不溜手,有好几次,都几乎被这畜生咬到。 我从背包里翻出匕首又冲下河,谭辙的体力几乎已经用尽了。他脸色苍白,肌肉都在微微颤抖。 “你别乱动。”我摸索着绕道谭辙身后,趁着河面上微弱的月光,我看到那条大蛇身上虎斑一样的花纹。 我将手里的匕首高高举起,正要落下,没想到那畜生用尾巴一扫,我踉踉跄跄的“噗通”倒在水里。 “他妈的!”我血性上头,也顾不上其他,找准时机,一刀就扎在它身上,血像是打翻了的颜料一般一下子就漫染开来。那条蛇惊恐地翻腾了几下,撇下谭辙游走了。 我赶快扶着谭辙游回对岸,我俩投鼠忌器,不敢在河边久留,相互扶持着找了片离河稍微远一些的空地安顿。 谭辙累得像死狗一样,坐在地上大喘粗气,我找了根棍子在附近的草丛里拍拍打打。谭辙牙齿打颤地问我:“你干嘛呢?” 我说:“拨草寻蛇你懂不懂?那玩意要是给咱们来一个黄蜂尾钩针,咱俩可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你可别忘了,蛇可是两栖动物!” 谭辙抱着膀子瑟瑟发抖:“你别费功夫了,它上不来,那玩意儿不是蛇!” “不是蛇是什么?” 谭辙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说:“那他妈是条黄鳝!” 谁家的黄鳝那么大个儿?“你他妈是不是欺负我读书少?” 谭辙从背包里掏出一罐固体燃料,取出一些引燃之后又往里面添了些干柴,他说:“最开始我也以为那是条蛇,可是它没有鳞片,身上光溜溜的,而且,它张嘴的时候你难道你没有看见它的舌头?蛇的舌头有分叉,那玩意的舌头有分叉吗?”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它有没有鳞片我不知道,但是它张嘴的时候舌头确实没有分叉! “我靠,这他妈是妖怪吗?黄鳝长这么粗?个头这么大?” 谭辙说:“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我听我师父说过,有一种鳝鱼叫望月鳝,是吃腐肉长大的,个头比一般的鳝鱼要大很多。每到月圆之夜就会浮出水面望月。有剧毒,吃了会七窍流血而死!” “望月鳝?”我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撇撇嘴说:“我是没有听说过。” 谭辙说:“你没听过纪晓岚的一个典故吗?” 这他妈怎么还跟纪晓岚扯上了? 谭辙说纪晓岚有一回在镇江逗留,恰巧碰上一个女子谋杀亲夫的案子。可邻居都说这两口子关系和睦,这女人贤良淑德,都不相信女人会杀夫。 纪晓岚审问了涉案的女人之后发现了疑点,他从集市上买来很多鳝鱼养在大缸里。等到月圆之夜,果然有一条从缸里露出个脑袋。 纪晓岚设法抓住了这条鳝鱼,并当着相亲的面宰杀喂狗,狗吃了之后果然七窍流血而死,跟本案被害人的死状一模一样。 原来,这两口子家穷,丈夫好不容易抓了一条鳝鱼,媳妇舍不得吃,炖了之后全给丈夫补身子了,最终也酿成了惨剧。 谭辙把故事讲完之后,我说:“如果这真的是一条望月鳝,我想请问它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呢?你说它是吃腐肉的,这荒山野岭的,它活动范围有限,从哪弄那么多腐肉吃?” 谭辙摇摇头说:“这我就不知道了。阿嚏——” 见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我扔给他一根木棍说:“先把衣服脱下来,放在火上烤烤吧,不然要感冒的。” 谭辙看四下无人,也学着我的样子脱了衣服挂在木棍上,我见他身上的皮肉白花花的,忍不住笑道:“你怎么跟个小女孩一样细皮嫩肉的?” 谭辙脸上一红,梗着脖子说:“我基因好,怎么,不服气吗?” 他话音刚落,我俩身后忽然传来“啪嗒”一声轻响,好像有人踩断了一根树枝…… ------------ 第一百章 赵风筝 谭辙紧张的把衣服往身前一抱,冲着不远的树丛里喊道:“是谁?别鬼鬼祟祟的,快出来!” 树丛后起初没有动静,我一生气,捡了根手腕粗细的木棍子就扔了过去。只是没想到,那根木棍子旋转着飞进树丛之后,又他妈旋转着飞了出来。眼看着就要砸到谭辙脑门上了,我就势把他往旁边一推。 谭辙本就脱得光不出溜的,被我猛地一推,竟然翻转了身子往一边滚了过去,原本抱在身前的衣服也都洒了一地。 有一个女人气定神闲的从树丛里走了出来,她长发高高扎起来,穿一身干练的皮裤,居高临下扫了我俩一眼,轻蔑地说:“更深露重,你俩大男人在这密林穿的很凉快!” 谭辙的脸都快红到脚脖子了,他慌慌张张把散落在身边的衣服拢在身前遮住重点部位,急吼吼地解释:“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看这女的一张利口不是个善茬,忍不住冷哼一声,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流氓模样说:“我俩大男人怕什么?倒是你,年纪轻轻一个小姑娘,长这么漂亮,三更半夜面对着俩赤身裸体的大老爷们儿,就不怕我们……” 那女的横着声音说:“怕你们什么?怕你们吃了我啊?” 谭辙赶忙摆着手解释:“不不不,你别害怕,我俩是好人。我俩来这是为了找人,我俩刚刚……刚刚掉河里了,你别误会……刘米,你解释解释啊!” 那女的明显挑了挑眉:“你们也找人?你们找谁?”也?也是来找人的? 谭辙捂着裤裆,别别扭扭地说:“我们找老缺。他偷了我们的东西!” 那女的明显放松了一下说:“哦。”我趁机问她:“你来这是要找谁?”那女的说:“我来找蓝梨婆。” 我跟谭辙对视一眼,我摇头说:“没听说过。蓝梨婆是谁?” 那女的定定地看了我们一眼,良久才哼哼笑了两声说:“不知道算了。有东西吃吗?” 谭辙像个舔狗一样说:“有有有。就在那个书包里,你自己拿吧。” 那女的果然也不客气,大剌剌往地上一坐,提过谭辙的双肩包又是吃又是喝的往嘴里塞。 我气不过,作势要站起来:“哎,有没有点自觉,孤男寡女不知道回避回避?你要是再不站起来,我可就站起来了!” 本以为那女的至少会害羞,谁知她竟然轻蔑一笑,连眼皮子都没抬:“要站就站呗,怎么,我拦着你了?” 我这暴脾气,我恨不能抽身而起,多亏谭辙拉住我:“别冲动,别冲动。那个……这位姑娘,至少让我们穿上衣服,不然……这也不像样。” 那女的一手拿一块压缩饼干大快朵颐,左手是香葱味的,右手是孜然羊肉的,听了谭辙的话才抬头看了我俩一眼说:“这还像句人话。” 那女的起身转过背去,我跟谭辙也不顾干湿,赶快把衣服往身上套。谭辙一边穿衣服,一边机警地看着那女的,生怕她转头。 我心里暗笑:怎么跟个小女孩一样害羞。 等我俩穿上衣服,我们仨在火堆边席地而坐。那女的吃饱喝足了,跟我俩说:“我叫赵风筝,来这其实是为了找我妹妹。” 我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哦,你妹妹叫蓝梨婆,你叫赵风筝,你俩不一个爹是吧?” 赵风筝说:“谁告诉你我妹叫蓝梨婆?蓝梨婆是个人贩子。我妹妹被她拐跑了!”说到此处,她脸上明显多了几分狠厉,手中拿着的那根拇指粗细的棍子被她一下折断,然后扔到火里去了。 我笑说:“谁告诉你蓝梨婆在这?你没看到这是座荒山吗?妹妹丢了你该去报警!让警察叔叔帮你找,一个女孩子在山上瞎转悠什么?” 赵风筝不甘示弱:“哦?你既然这么明白,还跑到山上干什么?那个叫什么老缺的,交给你叔叔抓不就行了?” “你——”我被她噎得接不上话。谭辙就赶忙帮我打圆场:“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今天晚上被吓住了,平时,他,他不这样。不过姑娘,我们确实没听说过这山上有个叫蓝梨婆的人!” 赵风筝摇头说:“不会错的。她一定藏在这山上。就算我把这地方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把个老妖婆找出来!” 谭辙赶忙说:“那咱们一起走吧,反正都是要找人,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刘米,刘米,你说呢?” 我看他两眼亮晶晶的,心里暗骂一声,嘴上讽刺说:“那可不好,咱俩可别成人家女壮士的累赘!” 谭辙有些急了,赵风筝却忽然咧嘴一笑说:“行了!我不怕你俩累赘,我罩着你俩了!”说完,她竟然还伸手在谭辙粉嘟嘟的小脸上摸了一把。 不过她刚接触到谭辙的皮肤,手上竟然像是过电一样“噼噼啪啪”响了好几声,赵风筝吓得赶快把手收回去了。 谭辙满面红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两天有些干,脸上有静电。” 赵风筝秀眉微蹙,若有所思,却始终没有说话。 谭辙看她想得出神,以为她被吓住了,赶忙问:“你……没事吧?” 赵风筝回过神来摇头说没事。她将头一转,一双眼水波盈盈地看着我,往前一伸手也想摸我的脸。 我将身子一转躲过去了:“你是妖精啊?贪图我们兄弟俩的美色是不是?这么急不可耐呀!” 赵风筝的手停在半空,冷冷一笑,甩了下去。 谭辙跟赵风筝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我反倒成了个电灯泡。他俩聊了一两个小时,我们带的纯净水被喝完了,我俩的衣服也烤干了。 赵风筝已经跟谭辙称兄道弟了,她拍了拍谭辙的头,说:“弟弟,先在这坐会儿,姐姐我去打点水。这马拉沟别的说不好,水还是很清甜的。” 谭辙吓得赶快拉住她:“别去,水里有黄鳝,有条望月鳝!” 赵风筝身影一顿,猛地扭过头来看着他问:“你说水里有什么?望月鳝?” ------------ 第一百零一章 红鳝 我不知道赵风筝为什么会对望月鳝有这么大的反应,就试探着问她:“怎么?你听说过?” 赵风筝小心翼翼的往河边走,头也不回地问:“你们没有被咬伤吧?。” 谭辙说:“没有。我们把它刺伤了。” 赵风筝闻言笑笑说:“你们俩本事不小啊。你们知不知道望月鳝全身都是毒,要是被它咬上一口,一条小命就此玩完。” 我刚想说话,赵风筝回头瞪了我一眼说:“别出声。”说完,她不知道从哪抽出一把弯刀,刀背呈赤红色,沿着背脊斜着刻了一道道符文,刀柄上正反两面各雕刻了一个兽头。 那兽头模样凶厉,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怪物。 赵风筝举着弯刀缓缓走到水边,瞄准两遍之后,甩手就把弯刀扔了出去。只听哗啦一声破水声响,然后就见赵风筝身子往前一扑,纵身就跳进了水中。 我们听到赵风筝在水里扑腾,谭辙离水边近,他当先跑了过去,想也不想就往河里跳。我心说:衣服都他妈没烤干呢,就又跳进去,这个傻大个! 心里虽然这样想,我当然也不会袖手旁观,我冲到河边一看,赵风筝、谭辙已经跟水里那条望月鳝斗成一团。 赵风筝已经从水里把她那把弯刀捞了起来,她跟谭辙并排站在浅水区,跟岸边的望月鳝对峙。 望月鳝身旁的水浑浊一片,它张着大口好像在咆哮。 谭辙想扑上去把它按住,可望月鳝用有力的大尾巴一扫,堪堪甩在谭辙脸上,谭辙大叫一声就被甩到一边去了。 望月鳝见时机正好,刚想扑上去咬,赵风筝见势不妙,一刀砍过去,望月鳝掉头就跑,只见水中波纹一片,荡漾着向四周扩散。 赵风筝说:“快追!” 谭辙完全成赵风筝的小跟班了,她往哪指就往哪打。我暗骂一声,也赶忙追了上去。 他俩在水里追,我在岸上跑,夜色昏沉,根本就看不清路,有好几次我都差点被凸出的石头绊倒。 又往前跑了大概一百多米,谭辙跟赵风筝已经累得疲惫不堪,就在这时,望月鳝忽然调尾往前一钻,水里波纹不起,竟然跟丢了! 赵风筝气得在水里捶了一把,说:“在这附近找找,一定跑不远!” 黄鳝虽然叫鳝鱼,但它并不像鱼一样用鳃呼吸,它是要在岸边挖洞筑巢的。我们三个打着手电在河岸找了一圈,终于在一棵大树底下发现了一个手臂粗细的窟窿。 谭辙问:“怎么办?” 我没有吭声,赵风筝说:“藏到地底下也要把它挖出来。” 我冷笑着说:“说得轻巧,谁挖?你挖吗?姑娘,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想想它那张血盆大口,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伸进去,咵叽一口,半条胳膊都没啦!” 赵风筝看看我讥讽地说:“智障。我说过要用手挖吗?”说完,她从裤兜里掏出两个红纸裁成的小人儿,咬破中指在上头各滴了一滴血,然后嘴里叽里咕噜不知念了什么咒语,轻轻在小人儿上吹了一口气,那两个小人儿竟然迎风在她手心里站了起来。其中一个竟然还颤巍巍翻了个跟斗。 赵风筝趴在小人儿头上耳语两句,那两个小不点儿竟然顺着水流爬进黑窟窿里去了! 我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你不会是个妖怪吧?” 谭辙却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这种法术我师父也会,不过我只见过他剪小动物,那些小动物虽然也能动,但是灵活度远远比不上这些小人儿。而且,这些小人儿不怕水的吗?” 赵风筝挑眉看着他笑说:“你果然还是有点见识的呀!我用的纸是特制的,水火不侵。” 我们在洞外等了一会儿,赵风筝默默把弯刀护在胸前。忽然,洞口处水花四溅,一条手腕粗细的鳝鱼扑腾着、翻滚着从洞里游了出来。 我们四下散开,只见那条望月鳝的身上骑着两个红纸小人儿。那两个小人儿正张牙舞爪的在望月鳝身上厮打,仔细一看,那它俩手里好像还拿着兵器。 望月鳝疼得不停的在水里打滚,张着大嘴想要翻身撕咬。可那两个小人儿十分灵便,跳跃腾挪间,竟然爬到了望月鳝的脑门儿上。 红纸小人儿手里举着的兵器似是弯刀,与赵风筝所用的一般无二,它俩磨刀霍霍朝望月鳝眼睛上狠狠一扎,望月鳝的一个眼珠竟然飞溅出一股鲜血! 望月鳝大概被彻底惹毛了。它把头使劲儿地往岸边的土地上撞,整个身子在水里不停的上下翻转。 它本就粗壮,这么一来搅起的水花自然不小。红纸小人儿骑在它脑袋上颠簸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被甩了下来。 望月鳝像是蛇一样昂着头立在水中,眼睛上的血顺着脑门儿滴滴拉拉流下来。剩下的一只眼睛充满了怨毒,看得我们汗毛直立! 赵风筝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样,一伸手把水里的小人儿捞起来,一边慢慢往后退,一边悄悄跟谭辙摆手:“快上岸,快上岸!” 可他俩还没来得及走到岸边,望月鳝忽然将嘴巴张到了极致。 它的嘴巴张开到什么程度呢?嘴唇两边连接的肌肉几乎变得透明,上颚整个翻转,几乎贴着脑门儿! 再然后,它开始呕吐。 它吐出来的东西是黑乎乎的一大团,像是有一层黑膜包裹着无数正在蠕动的生物。等那团东西“噗通”“噗通”掉落在水中,水里的波纹层层叠叠,水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游动,原本黑压压的水底竟然隐隐泛起红光。 “快上来!水里有东西!” 我一声大喊惊得附近山林鸟兽飞散,赵风筝也变了脸色,拉上谭辙、趟着齐腰深的河水不要命的往岸上跑。 眼见水底那团红影离他俩越来越近,我只好捡起岸上的石头往水里砸! 水里的东西猛然受惊,暂时被阻挡了下来,赵风筝和谭辙就趁着这个空档手脚并用爬到岸上来,只不过,谭辙的小腿上竟然趴着一条火红色的鳝鱼! ------------ 第一百零二章 调魂术 那条红鳝鱼长相十分丑恶,虽然只有小拇指粗细,但是看起来战斗力爆表,因为它张嘴的时候,我能清楚地看见它竟然长了一嘴的獠牙! 红鳝鱼张着大口朝谭辙的腿上咬过去,我也顾不上多想,一把抓起它就扔了出去。 那东西入手黏滑,手感又凉又腻,简直让人作呕。我都快吐了!等谭辙他们俩气喘吁吁地爬上岸之后,我把手掌一摊,几乎伸到谭辙脸上:“他妈的恶心死我了!你闻闻这是啥味?” 谭辙捏着鼻子躲到一边,嫌恶地摆摆手说:“快洗干净,别碰我。” 我故作痛心地甩了甩手:“我可是为了救你啊!要不是我,你如果被那个小乖乖咬一口,恐怕早就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吧!” 赵风筝忽然对着我喊:“快把手上的东西擦干净!” “怎么了?”这女人一贯颐指气使,我十分不满,闻言刚想讽刺她两句,却看到原本平静的河面竟然像是开了锅的水一样翻滚起来。 不仅如此,马拉沟的河水似乎都变成了鲜红色,里面的鱼虾发疯了一样往水面上跳。“我靠,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谭辙跑回去把我俩的旅行包拿了过来,他从书包里拿了两个头灯,我们往水里一照,好家伙:我原本以为那些红色是望月鳝吐出的怪物把河水染红了,其实并不是! 染红河水的是血!是河里那些鱼虾的血!河面上已经飘了一层鱼虾的尸骨,在那些碎骨头之下,时不时有一条条鲜红色的鳝鱼露出脑袋、张着大嘴、露着獠牙在鱼骨头上啃噬! 而且,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些红鳝鱼好像已经变粗了不少,就连脑袋都已经大了一圈。 “跑!快跑!”赵风筝拉着谭辙就跑,谭辙却还嚷着地上的地上的行李不能落下。我忍不住嗤之以鼻:“这鬼东西纵然吓人,又不能上岸,慌什么?” 可话音刚落,我就后悔了!那群红鳝鱼竟然爬到岸上来了!他们扭动着自己肥硕的身躯,像是蛇一样灵活的在草丛里游动,眨眼的功夫,它们已经来到我跟前了! 我将匕首护在胸前,但凡有敢跃起来的,我直截了当一刀劈死。可是这玩意儿数量太多,我根本就是双拳难敌四手,眼见着一条红鳝鱼已经跳到眼前,半空中忽然飞来一道黑符。 那符咒用黑纸做底,金漆撰写符箓,看上去诡异而又阴森。 当那符箓飞到我面前时,瞬间变成一团烈火,红鳝鱼“吱吱”怪叫两声,一下子就被烧焦了。 赵风筝站在不远的地方抖手把那两个红纸人儿放出来,不满的嘟嘟:“真是麻烦!还不快过来!” 我心里老大不乐意,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我这条命都是人家救得呢!我顺手抄起地上书包,从外面的小口袋里掏出一沓子黄符。 既然赵风筝的符箓能把这些红鳝鱼烧焦,就说明这些玩意儿上有阴灵怨气,只要用符箓将它们身上的怨气超渡或者打散,它们自然就做不了妖了! 我口中念动驱魔的口诀,随手打出一张黄符,那黄符打在红鳝鱼身上,竟然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我跟赵风筝背对而立,谭辙负责躲在我们身后照明,我们三人配合默契,基本上一张符箓一条鳝鱼。赵风筝那两个小纸人儿也不甘示弱,手拿弯刀,在一堆堆的红鳝鱼中间跳跃飞舞,手起刀落间,一条条孽畜成了这俩小玩意儿的刀下鬼。 纵使我们用尽了全力,可仍有源源不断的红鳝鱼从水里爬出来。眼见我手中的黄符越来越少,我忍不住骂道:“妈的,怎么这么多?” 赵风筝手中的黑符不停,凶神恶煞的跟我们解释:“你们不知道鳝鱼是雌雄同体吗?要是不把那条望月鳝杀掉,它能一直往外吐!” “你倒是说说怎么杀?” 赵风筝停了好几秒都没有吭声,等我劈手甩出去最后一张符箓,我愕然发现地上满满当当都是红色的鳝鱼。 前排的粗壮,后排的细小,不过前排的被符纸烧焦后,后面的立刻就会把它们的尸体吃掉! “快想办法呀!”我只能再次用匕首自卫,可匕首力量太有限,我刚挥舞了两下,就觉得有些捉襟见肘! 赵风筝忽然发狠,嘴里的口诀也变了调,我心中奇怪,回头一看,她竟然不知何时掏出了一面小黑旗。 这旗子呈三角形,通体漆黑,三条边上都用金线绣着符文,随风一摆,十分威武! 看着她手里的黑旗,我不禁想起了本门至宝黑虎调魂旗,这么看来,它们除了大小,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个赵风筝到底是什么来历?她手中的黑旗又有什么名堂? 忽然,平地起了一阵森冷的风,再然后,我看到赵风筝那面黑旗上冒起一阵青烟,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旗子上飘了出来。 这是……调魂术? 赵风筝她竟然会我们阴山派的调魂术? 只见赵风筝站在高处挥舞着手中的令旗,有一个黑影在半空中显露真形,我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身披道袍的女道士! 她手里端着一把浮尘,身上的道袍随风翻飞,模样十分吓人。 赵风筝将令旗一举,指着前面大喝一声:“去!”那女道士竟然原地旋转起了一阵劲风,地上那些红鳝鱼被吹到半空。 女道士手中的浮尘肆意飞舞,那些红鳝鱼磕着就死,擦着就伤,转眼间已经被击退大半。 我欣喜地说:“老妹儿,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两把刷子,再加把劲儿,赶快把这些畜生全干掉!” 赵风筝没有说话,谭辙却在一边喊:“赵姑娘,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回头一看,他妈的吓了我一跳!赵风筝这个小妮子手里的令旗依旧在飞舞,可是她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其苍白,更为可怕的是,她的嘴角已经有鲜血在往外渗! 赵风筝怎么了?体力不支还是法术用尽了? ------------ 第一百零三章 阴山传人 赵风筝越来越虚弱,眼见就要倒下去了,河里的望月鳝忽然发出一声重响,那些层层叠叠爬上岸的红鳝鱼终于消停了。 赵风筝憋着最后一口气收了法力,那个女道士的魂魄就又变成一股青烟回到黑旗中。 谭辙试探着往河边一看,惊讶说:“那条大鳝鱼死了。赵姑娘,你有没有事?” 赵风筝把嘴角的血迹一擦,说:“没大事,补补就回来了。”她转头看着我说:“刚刚听你念的口诀挺熟悉啊!师承何门何派?” 我一拱手说:“我师父是阴山派掌教,我是个地道的阴山派传人!你听过我们门派吗?” 赵风筝一勾唇,嘴角带着十分明显的讥笑:“你?阴山传人?你师父是阴山掌教?哈哈哈——” 她忽然仰天笑起来。赵风筝刚刚施展调魂术费了不少心力,笑的太大声呛住了,扶着旁边的一棵老树“咳咳”喷出点血沫子, 我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冷眼看着问她:“你笑什么?” 赵风筝捂着肚子又笑了一会儿,说:“我们阴山派可没有见过你这号人!” 他妈的,是可忍孰不可忍:“赵风筝,你侮辱我可以,你辱我师门,我岂能容你?” 赵风筝冷笑着睥睨着我说:“我侮辱你?你打着我们阴山派的名头招摇撞骗,这笔账我们又该怎么算?” 谭辙上来拉着我说:“咱们进山的目的是为了找老缺,咱们别窝里斗呀!”我一把将他甩开,冲着赵风筝说:“你凭什么说我招摇撞骗?” 赵风筝弯腰捡起一张烧了一半的黄符,在我面前晃了晃,说:“阴山派自立派之初已传了几百年,门下弟子所立支脉不在少数,徒子徒孙也算是遍布中华大地。你若说自己是阴山支脉,我也没有什么不信的,但是我阴山派惯用黑符,从没听说过哪个阴山传人是用的黄符。你连这么点常识都没有,还敢妄称阴山传人?” 说实在的,我对阴山派的事所知甚少,我所知道的都来自师父口授心传,赵风筝现在忽然这么一问,我倒是有些哑口无言! 正在这时,有一个男人忽然气喘吁吁地跑到河边,看着河里飘着的望月鳝的尸体,破口大骂:“是谁杀了大黄?” 我跟谭辙扭头一看,竟然是一个十分敦实、健壮的男人。那人一脸凶相,脑袋后面的肉一个疙瘩一个疙瘩的。 谭辙拉着我的胳膊激动地喊:“是他!就是他!” 我奇怪地问是谁。谭辙费劲地解释:“你还记不记得旅馆旁边的筒子楼?”他见我不明白,急得抓耳挠腮的:“就是那一回你变得疯疯癫癫的,失忆那一回。咱们在筒子楼里见的人就是他,他和老缺是一伙儿的!” 我一听他这么说,立刻如临大敌,把匕首往胸前一横,厉声斥问:“老缺在哪里?让他赶快滚出来!” 赵风筝也上前一步,指着河里飘着的那条望月鳝说:“你认识这条望月鳝的主人?她在哪里?” 那个壮汉的眼光扫过我和谭辙,直勾勾落在赵风筝身上,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问:“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赵风筝手里拿着弯刀,说:“你把蓝梨婆叫出来,你不认识我,她必然认识我!” 壮汉有一瞬间的呆愣,有些难以置信地说:“你竟然认识我婶子?你到底是谁?” 赵风筝也不想跟他再废话,举着弯刀冲了上去。谭辙在一旁看得揪心,握着匕首冲赵风筝喊:“你小心,他功夫很厉害!” 说着谭辙也跳下去加入战圈。 那个壮汉腿脚上的功夫十分了得,鞭腿几乎踢到谭辙脑门儿,谭辙抬手格挡,他的腿竟陡然转势,朝着他肚子、下盘各踢了一脚。 几乎是眨眼之间,这个壮汉竟然踢了三脚! 谭辙和赵风筝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动起手来丝毫不占优势,刚刚打了十几个回合,他俩就已经败下阵来。 谭辙捂着肚子躺在地上,冲我喊:“刘米,你他妈还愣着干什么?上啊!” 我记恨赵风筝刚刚对我的污蔑,本来想袖手旁观的,可是看见谭辙被打的这么惨,心里也有些不忍。 我大喊一声:“爷爷在此,休得放肆!”然后纵身就飞了上去!只是我这点斤两根本不够看,那个壮汉三拳两脚就把我打蒙了。 我们仨并排躺在地上,就跟落汤鸡一样看着壮汉一步一步逼近。“快他妈想办法呀!”这个节骨眼上有什么办法可想? 壮汉从自己腰上把皮带抽下来,他一手提起赵风筝往地上一摔,然后把她的双手从背后捆上。谭辙想冲上去抗争,那个壮汉头也不回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把他打的爬都爬不起来。 壮汉又把我和谭辙的腰带抽出来将我俩捆上,然后押着我们仨往前面走。赵风筝忽然跟他说:“兄弟,麻烦把我的弯刀带上吧?” 刚刚打斗的时候,我们仨的兵器都被打落了,只不过赵风筝的弯刀刀脊上是鲜艳的红色,所以即使落在草地上也格外显眼。 壮汉瞪她一眼没有吭声,赵风筝就笑着说:“大哥,我这兵器可是件古董,值不少钱呢!你就不考虑考虑?” 壮汉眉毛一挑,说:“你们可别耍什么花招,不然,我把你弄死了,都没人知道!” 赵风筝扭过身去把手上的皮带露出来:“我都这样了你还不放心?” 壮汉冷冷一笑,扭头把那柄弯刀捡了起来,他对着月光仔细一看,哼哼笑道:“你们杀了我叔的大黄,我叔一定要把你们剥皮抽筋!不过看在你这把宝刀的份儿上,我跟他求求情,让你少受点苦!” 我忍不住说:“大哥,要不你把我俩的匕首也带上吧。虽然不像弯刀那么值钱,但是也值好几百块,你到时候能不能在你叔面前也帮我们美言两句?” 壮汉一巴掌打在我脑门儿上骂道:“费他妈什么话!赶快走!” 我们仨被他推推搡搡的往前走,这一回,终于可以见到心心念念的老缺了! ------------ 第一百零四章 打落牙,和血包 我们三人被赶到一个山洞里。山洞就在马拉沟旁边,入口藏在一大堆枯草后面,要是不仔细看,恐怕绝对看不出有什么猫腻。 山洞里幽暗潮湿,幸亏我跟谭辙都带着头灯,不然恐怕连两步也走不下去。 我们穿过一条狭长的向下延伸的隧道,期间能听到“滴答滴答”落水的声音。赵风筝看着四周的环境问:“我怎么感觉咱们是在水底?” 壮汉猛地推了她一把说:“别他妈废话,赶快走!” 我们又沿着一个斜坡往上走了一段,就看见一个空旷的石洞。壮汉站在洞口朝里喊:“叔,我回来了!” 洞里回音很大,好像有三四个人在喊同一句话。我们用头灯照了一圈,隐约发现洞窟最深处的角落里好像躺着个人。 大概停了了二十几秒,角落里忽然亮起一盏老式的柴油灯,有一个人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墩,找到大黄了没有?” 大墩将我们仨往前一推,我踉跄了两步几乎摔倒,只听他恨恨地说:“大黄被这三个人害死了!” 角落里那人明显有些激动,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只差最后一步,你婶的神功就要练成了,怎么会?” 我们看见那个人苍白着一张脸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不是我们苦苦搜寻的老缺还是哪个? 老缺一见是我们,两条眉毛倒竖,牙齿几乎咬得咯咯响:“怎么还是你俩?昨晚上去我家的那个老头儿也是你们派出去的吧?他夺走了那对双胞胎的魂儿,还把我伤成这样,怎么?你们还不罢休?” 我“呸”地吐一口唾沫:“别他妈把自己说的多清白一样。我问你,我的书包还有这小子的钱包不是你偷的?我们不找你找谁?” 老缺单手扶着墙冷笑两声,眼中寒光毕现:“我在这跟你们废话个什么劲儿?咱们血债还需血偿,正好我现在伤重,啥东西能比壮小伙子的精血还滋补?大墩,把那俩男的先拉过来,我这就吸干了他俩!” 说到激动处,老缺还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我一听几乎当场吓尿,这他妈还是人吗?简直是个老妖怪!我回头冲赵风筝喊:“嘛呢?还不赶快动手,等着给我俩收尸呢?” 赵风筝有几斤几两我不知道,但是她那俩红纸人儿我是见过的!她一直没有把他俩放出来,应该就是为了让大墩带我们去找蓝梨婆吧? 蓝梨婆虽然没有出现,但是她如果再不出手,我跟谭辙可就真的玩完了!老缺和大墩脸上的震惊溢于言表,就连谭辙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只见赵风筝一个高抬腿,脚尖直接从身前过头,踢到大墩脑门儿。大墩往后退了几步,赵风筝顺手就把他手里的红脊弯刀夺了过来。两个红纸小人儿各拿着一小节皮带蹦蹦跳跳地站在她的肩头。 老缺拉着我急匆匆往后躲,厉声吩咐大墩:“把这女的解决了!” 洞窟内暗不见物,再加上赵风筝的身手本来就不敌大墩,所以几个回合下来,赵风筝只是在躲,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眼见大墩把赵风筝挤到了墙角,我猛地往老缺身上一撞,老缺身体本来就虚弱,这下子忍不住大叫一声仰躺下去。 大墩闻声回头一看,却卖了个大大的破绽给赵风筝。只见那女人双手掐诀,喊一声“去”!身上那两张薄薄的红纸片像两片落叶一般飞了出去,正好落在大墩后脑勺。 大墩伸着手想把红纸人儿拉下来,可那两个小家伙已经顺着他的脑袋爬到他面门上。那两个小东西不知道怎么在大墩的眼睛上摆弄了一下,大墩当时就捂着眼睛大叫了起来。 这山洞聚音,大墩的声音无比凄厉,听的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赵风筝也不去管大墩,赶忙走上前把谭辙手上地皮带解开。我有些急了:“我呢,还有我呢!” 赵风筝哼哼冷笑着说:“你本事这么大,自己来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也只好嘴上抹蜜一个劲儿夸她:“赵姐姐,我知道你人最好了。你是个侠肝义胆、英姿飒爽的女侠,怎么可能跟我一般见识呢?我其实只是嘴上不服气,其实心里老佩服你了。你难道不知道,男人谁不爱面子呀!” 赵风筝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会儿,忽然说:“像你这样油嘴滑舌又没有本事死要面子的男人才是最讨厌!” 我心里把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最后还是谭辙帮我把皮带解开。 赵风筝手里拿着红脊弯刀一步一步逼近老缺,脸上似笑非笑:“大叔,你跟他俩有仇,跟我可没仇。你这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容易!所以,你只要告诉我想知道的答案,我保证不为难你,好不好?” 老缺可算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要不是跟七叔斗法失败,元气大伤,何至于沦落到跟一个后生晚辈低三下四的下场? 老缺很警惕地看着赵风筝说:“你想问什么?” 赵风筝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她手里的红暨弯刀说:“也没别的,就是想知道蓝梨婆在哪?” 老缺眼神闪烁:“什么蓝梨婆,我不认识。” 赵风筝笑笑说:“你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那条叫大黄的望月鳝真的是你养的吗?你要是有那个本事,又何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老缺已经退到墙角了,他忽然大喊了一声:“大墩!” 大墩双目已盲,只顾捂着俩眼大声咆哮,哪里还顾得上他?老缺大喊了几声,始终得不到回应。他索性将心一横,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张黑符出来! 赵风筝以为他又要作妖,赶忙往后一退,没想到老缺竟然反手一拳将自己的门牙打落。然后和着血用黑符包好。 老缺嘴角都是血,他一边揉搓着手里的黑符,一边快速地念动口诀。谭辙有些胆怯,赶忙走上前护住赵风筝,低声问她:“这老头儿疯了吗?” 他话音未落,老缺忽然把手里揉成一团的黑符往地上狠狠一砸…… ------------ 第一百零五章 巨大化 我听到大墩凄厉的惨叫,他的脑壳就像是被砸碎了一样开始喷血,红色的血液和白色的脑浆从他天灵盖的地方往下流。 老缺真他妈狠啊!大墩对他誓死追随,却又不懂得这些奇门术术。老缺恐怕早就在他身体里下了咒,为的就是在最后一刻让他燃烧自己的光和热。 大墩惨死当场,我们都被吓住了。老缺却不知从哪里扒拉出一面黑旗左右摇动,嘴里还“叽里咕噜”地吟唱咒语。 我定睛一看,这他妈不正是我丢失的黑虎调魂旗吗? 我指着老缺破口大骂:“你这个老杂毛,把我的黑虎调魂旗还给我!” 老缺嘴里咒语不停,脸上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说时迟,那时快,有许多条黑影从老缺背后的那面墙里钻出来,“刷刷刷”、“刷刷刷”,它们带着一股子腥臭的风,从我脸前刮过。 我们身上的衣服本就没干,这几股阴风在洞窟里乱窜,吹的我们心头发凉,连呼吸都带着白霜。 “我靠,这死老鬼是想要冻死我们吗?”我抱着膀子瑟瑟发抖,心里一发狠,提着拳头就冲过去。 我本来是想把老缺手里的黑虎调魂旗夺过来的,可不知怎么回事,老缺明明就盘腿坐在墙角念咒,我却怎么伸胳膊也够不着他。 而且,老缺明明近在眼前,他念咒的声音却听不见了。我只能看见他的嘴唇快速开阖,我俩中间却似乎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忽然,老缺的口诀骤停,从他的口型看出他依稀说了一个“破”字。顿时,我像是被一股气浪掀翻,脚下失去重心,后仰着倒了下去。 然后,我看见有四五个黑影从洞顶俯冲而下。眼见我即将成为恶鬼的口中餐,赵风筝手里的红脊弯刀骤然飞出,像是一个飞镖一样在我头顶打了一个来回。 红脊弯刀碰触到洞顶的鬼魂的时候,那股阴气被拦腰砍断,不过等弯刀飞过,它们又很快复原。 趁着这个空档,谭辙一把拉住我的后颈,把我拖了过去。 “我靠!太他妈吓人了!”我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对着赵风筝也客气很多:“谢谢啊美女!” 赵风筝接住飞回的弯刀,冷声说:“不用急着谢我,咱们能不能活着出去全看造化!” 她话音刚落,我猛然发现刚刚死去的大墩的尸体竟然动了。他的衣服像是气球一样慢慢鼓了起来,袖口和领口甚至还随着细风轻轻摆动。 谭辙也发现了,他指着大墩的尸体惊恐地说:“动了,动了!他又动了!” 赵风筝如临大敌,她把红脊弯刀护在胸口,抬手将那两个红纸小人儿甩了出去。那两个小纸人儿费力地爬上大墩的尸体,刚把手中的纸刀举起来,那几个缠着我的黑影一下子俯冲过去。 它们将两个红纸人儿围在中间,像是一人扯着纸人的一条胳膊或者脚,在半空中抖了三抖,一下子就扔了出去。 两个小纸人儿还没爬起来,大墩尸体上却升起一大团黑影。那个影子孔武有力,身子随着老缺手里摇动的黑虎调魂旗左右摆动。 “不好,是鬼将!” 我跟谭辙几乎是异口同声:“什么是鬼将?” 赵风筝说:“大墩就是鬼将。那些飘忽的鬼影是鬼兵。大墩活着的时候,这个老头肯定就在他体内做了手脚,怪不得他那么厉害!起初我以为是他功夫好,现在看来,恐怕他的魂魄早就在暗中被练成了鬼将。” 赵风筝想把我俩护在身后,我俩大男人怎能被一个美女保护?谭辙从地上捡了根皮带,我从地上搬了块石头,我俩跟赵风筝并排而立,同进同退。 赵风筝僵冷的脸上明显有了一丝暖笑,她指着老缺手里的黑虎调魂旗说:“你们看到那个老头儿手里的黑旗了吗?我觉得那东西应该出自阴山一派,它就像是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令旗,鬼将的魂魄就是被他控制着的!” 我心里不屑地冷哼:你不是不承认我是阴山传人吗?怎么又说本门至宝黑虎调魂旗出自阴山派? 我们眼睁睁看着鬼将魂魄成型,地上的两个红纸小人儿想要冲上去厮打,但是鬼将从地上搬了两块石头往那两个小家伙身上一压,两个红纸小人儿只剩下头露在外面拼命挣扎,却怎么也逃脱不得! 鬼将像大猩猩一样在胸口抡了几锤,黑乎乎的鬼手一挥,刚刚还乱哄哄、四散漂浮的小鬼立刻就排列的整整齐齐,就像是突然有组织有纪律了一样! 鬼将率领鬼兵奇奇冲了过来,我们三人根本就招架不住。也就赵风筝的情况稍微好一点,我跟谭辙左右格挡,但是身上的衣服都被鬼兵们撕的破破烂烂,脸上、手上、脖子上也被咬得血淋淋一片。 谭辙大骂一声,将手里的皮带狠狠往地上一摔,我知道他是想放出体内的邪灵。但是七叔说过,他每接受一次封印就会短命五年。 我不能让他再为我犯险。我一把将他推到一边,然后双手合十默念口诀恭请厄徒祖师现身! 可是我的口诀还没念完,赵风筝忽然用红脊弯刀在胳膊上拉了一道口子。她飞身上前,一脚把地上的石头踢开,两个红纸人儿闻到血腥味,兴奋得像是两只红蝴蝶飞到她胳膊上。 赵风筝大喊:“过来帮我护法!” 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从地上捡起一截皮带就挥舞着冲了过去! 我怎么也没想到,赵风筝那两个红纸人儿喝了血之后竟然会变大。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它俩竟然变得有半人多高。 谭辙见赵风筝脸色越发惨白,几乎像纸一样,他不要命地冲上去抱住赵风筝吼道:“好了!快让它们停下,你会死的!” 赵风筝回头冲他粲然一笑:“放心,我有分寸的!” 他俩说话的功夫,两个红纸人儿的个头已经与我肩膀齐平,他俩手中那两把弯刀也变得有红脊弯刀的四分之三大小。 只不过,赵风筝太虚弱了,她只有力气说一声:“去吧!”然后就昏死在谭辙的臂弯里了! ------------ 第一百零六章 大雾 两个红纸人儿跟大墩缠斗在一起,打的难舍难分。它们俩手里一把弯刀刷的虎虎生风,虽然是纸做的,但是看着十分有力道。 大墩领着鬼兵跟红纸人拆了十几个回合,好几个张牙舞爪的鬼兵都被红纸人斩于刀下。只不过红纸人儿也没有讨到太多便宜,它俩身上被厉鬼咬得都起了毛边。 墙角的老缺挥舞黑虎调魂旗的动作有些吃力,旗子摆动的频率也慢慢降下来。 老缺眼见鬼兵鬼将应付两个纸人儿越来越吃力,忽然将舌尖咬破,“噗”地喷出一口黑血。 鬼将立刻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变得勇猛起来,它一手抓起一个纸人儿,手口并用,竟然撕成了两半。 与此同时,昏倒在谭辙臂弯里地赵风筝竟然又狂吐了一口鲜血。 我一见局势不妙,悄悄关了头顶的头灯,从地上抱起一块大石头,贴着石壁慢慢走到老缺跟前。 我将石头高高举起,大骂一声:“我去你妈的!”一下子就把石头扔了出去。 石头冲向老缺的时候好像遇到了一层强力的阻隔,“砰”的一声响,竟然又反弹回来砸到我脚面上。 我抱着脚嗷嗷直叫,老缺也走了神,扭头过来看我。仅存的那个红纸人儿瞅准时机,一刀劈在大墩的鬼魂上,只见黑影里艳艳红光一闪,大墩的鬼魂顿时消散。 老缺一朝散功,手里的黑虎调魂旗一脱,嘴里噙着鲜血,指着我连叫了三个“你”字,就脖子一歪,断气了。 我跟谭辙面面相觑:“这他妈就完了?” 谭辙把赵风筝打横抱起来急匆匆地说:“咱们快走吧!风筝好像情况不妙!” 我跑过去把落在老缺身边的黑虎调魂旗捡了起来,又在他身上仔仔细细搜了一遍,谭辙在后面催我:“你干嘛呢!人命关天,快走啊!” 我把搜出来的一张发黄的麻将拿在手里说:“这张麻将也不要了?” 谭辙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这是我的!” 我盯着那张麻将看了看,心里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这张麻将通体暗黄,唯有正面的“中”字血红血红的,甚至有些发亮。我隐隐有种感觉,中间的字好似不是红漆,而是血! 谭辙已经抱着赵风筝往外跑了,我也不再耽搁,从地上把赵风筝的法器一样一样捡起来,赶紧追了上去。 破了老缺的法术之后,那个健全的红纸人儿就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倒了下去,我把它捡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萎缩到正常的的大小了。 还有被鬼将撕成两半的那个,虽然已经残缺,但是我也交连同赵风筝的红脊弯刀一起收了起来。 我心中明白,这些东西对赵风筝的意义,丝毫不亚于黑虎调魂旗之于我,麻将牌之于谭辙。要是把这几样东西丢了,只怕赵风筝就算我醒过来,也要心疼死了。 我们仨跌跌撞撞从山洞里爬出去的时候东方既白,林子里地鸟儿也开始叽叽喳喳。 赵风筝被山林里的清风一吹,竟然悠悠转醒。 她看到自己躺在谭辙怀里,就问:“怎么回事?” 谭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晕倒了,我没有……没有办法!我……要不然我背着你吧……” 赵风筝微微一笑,摇头说:“背着倒不如抱着舒服,你若是不累,便抱着吧。” 谭辙满面红云,忙不迭地点头。赵风筝果然又问起她的两个红纸人儿和那把红脊弯刀,谭辙冲我努努嘴说:“你放心,刘米帮你收着,只不过……” 赵风筝似乎早就已经知道了一样,稍稍摆了摆手:“只要拿回来就行,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谭辙点点头,抱着她往前疾走几步,赵风筝脸上的表情很难看,皱着眉叫道:“哎呦呦,我全身都疼。那个老不死的挂了吧?我不碍事,咱们还是慢点走吧,我这个样子,大约也受不了颠簸。” 她顿了顿,咽了口唾沫说:“要是能有点东西吃,有点热水喝就更好了!” 谭辙赶忙点头:“有,有!我们的背包就掉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包里还有一盒牛肉干,我再让刘米烧点开水,咱们去休息休息!” 我们一行三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好在临河,我们只需要往下游走,并不需要认路,倒是省了我们不少麻烦。 我们大概往前走了两三百米,就看到水面漂浮着的那条望月鳝。 不过才一晚上的时间,望月鳝的尸体就有些泡肿了。看着浮浮囊囊的,有点恶心。 赵风筝说:“看着这么个玩意连吃饭的欲望都没了,咱们拿上书包往手游走一段吧。” 我们马上书包又往上游走了一段,谭辙把赵风筝靠着树放好,让我去河里打水。我点上固体燃料,把水烧好,谭辙就把牛肉干和压缩饼干在水里泡好了送到赵风筝嘴边。 赵风筝看了看泡好的饭,有气无力地说:“我手疼,没劲儿,你喂我吧。” 谭辙受宠若惊,把他的爪子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泡软的牛肉干送过去。赵风筝笑笑说:“你这人真有意思,好像我嫌弃你似的!” 谭辙只知道傻笑,我在心里默默摇头:这傻大个别不是让人拿了魂儿吧? 等吃饱喝足之后,谭辙主张立刻下山,赵风筝的体力恢复了一些,摆手说:“我就是失血有些多,慢慢补一补就好了,其实没什么大碍,咱们也都累了,歇一歇吧。” 谭辙回头问我的意见,我哼哼冷笑了两声说:“亏你还记得我有投票权啊?” 谭辙自知理亏,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休息的时候,赵风筝把她的法器要了过去,我把谭辙的红中也还给他。 赵风筝用指腹摩挲着被撕成两半儿的红纸人儿,眼睛里一片水雾朦胧。我和谭辙对视一眼,却都不知道该如何出言安慰。 等我们休息的差不多了,谭辙就催促着大家下山。我们收拾行装正要往山下走,林子里却忽然起了雾! ------------ 第一百零七章 搜魂 赵风筝唇色惨白,拧眉望着从山林深处滚滚袭来的浓雾说:“这雾有些不对劲!” 我们如临大敌,各自拿了趁手的兵刃,生怕从浓雾之中蹿出什么妖怪。 浓雾越来越近,雾气中带着一股清冷的味道,这种味道很熟悉,但是我想不起究竟是什么。很快,浓雾就把我们三个包围了。 赵风筝说:“咱们手拉着手,别走散!” 我们就像是三颗被泡进牛奶的巧克力豆,在这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中手拉着手缓慢前行。 我本来是在队首的,中间是赵风筝,队尾是谭辙,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拉着赵风筝的手忽然有一股强大的力道。 我一声惊呼,双手并用拉住赵风筝的胳膊,可是那道力量太过强大了,拉着我几乎打了两个踉跄。 我大声骂道:“赵风筝,你干嘛?想拉着我们去哪?” 彼此隔得这么近,但是我连赵风筝的脑袋都看不见。她也不说话,只是用很大的力气往我们垂直的方向使劲。 谭辙也喊:“刘米,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拉着风筝,不要脱手!” 我几乎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可是“赵风筝,你他妈倒是说话呀!拉着你的是啥东西?” 赵风筝就是不说话。忽然,谭辙猛地叫了一声,我感觉赵风筝被拉着往前走了好几米。我惊呼:“谭辙,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谭辙说:“有人踹了我一脚。刘米,你俩在哪?我看不见风筝了,你一定要拉紧,千万不要放手!” 我还没说话,就猛然感觉一股力道冲我飞来。本能的,我撒开手往胸前一扑,双手抓住了向我踢来的那只脚:“谭辙,我抓住了!我抓住他的脚了!” 谭辙被我喊的一头雾水:“你抓风筝的脚干嘛?” 谁抓她的脚了?“我是抓住……哎呀。”我想要解释,可那只脚用很大的力气来回摇晃,想要挣脱。 我几乎要脱手了,一狠心,朝着他腿上咬了下去! 我这一口咬得连皮带肉,我明显能感觉那人的腿不自觉的抽搐,嘴里发出压抑的怒吼。还不待我有下一步的动作,那人的另一条腿已经踢到我的面门。 我大叫一声,后退了好几步,仰面躺倒。谭辙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问我:“刘米,你怎么了?我抓住风筝的胳膊了!” 我被迷雾中的那人踩在脚下,本以为要挨顿揍,没想到那人却干脆利落地抬脚走了。 我撑地而起,勇猛直追,可是刚跑出两步,猛然看见面前有一大堆怪物咆哮着向我冲来,为首的是将军墓里的那头僵尸、其后跟着假林拓、商章大王、还有那两只黄鼠狼精…… 那些怪物张牙舞爪的向我冲了过来,简直就是噩梦!我本能地闭上了双眼,心想:他妈过去遇到的那些吓人的鬼东西这一下子都齐了…… 我站在原地闭着眼束手待死,没想到过了好久也没动静,我猛地睁开双眼,四周的雾散了,各种妖怪也不见了,我对面站着的是同样刚刚睁开眼睛的谭辙…… 我问他:“你看到什么了?” 谭辙心有余悸:“前半辈子害怕的东西都见到了!” 我安慰他:“没事,应该是幻象,就包括刚刚的大雾也是。” 我话还没说完,谭辙忽然茫然四顾,惊声说:“遭了,赵风筝呢?” 我俩本来还在庆幸劫后余生,没想到转瞬间就落到人生低谷。赵风筝虽然与我们萍水相逢,但我们也算是患难与共,说实在的,这一路上要不是有她罩着,我俩恐怕早就见阎王了。 现在我跟谭辙都找到了自己的东西,最大的功臣却不见了。 谭辙分析:“会不会是老缺没死透,刚刚又在作妖?” 我想了想,点头说:“有道理!咱们回山洞里找找!” 两个红纸小人儿被赵风筝收起来了,可她那把红脊弯刀却落在地上。谭辙上前把刀收好,我俩就结伴朝老缺的山洞进发。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就问谭辙:“刚刚起雾的时候,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谭辙想了想说:“是有。闻起来好像油菜花。”我打小在田间地头长大,油菜花的味道再熟悉不过。我闻言摇头:“好像不是油菜花。这种味道比油菜花要淡……” 我俩重新回到洞里,大墩的尸体还横在洞口,他头上的血还未干,口眼不闭,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老缺搁在墙角的那盏柴油灯已经灭了,他的尸体也被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具体情况。 我和谭辙打着头灯走过去一看,他的尸体还在,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他背靠石壁,石壁上渗出来的水已经将他的头发沾的湿漉漉的。 这下子可是惨了! 谭辙有些无助地问我:“咱们该怎么办?风筝会不会出什么事?” 我见到石洞中央的地上有一小摊血迹,想起来这事赵风筝让红纸人儿喝血的时候流下来的。我让谭辙退到一边,掐诀起咒,做法寻魂。我忙忙活活累得满头大汗,谭辙赶快跑过来殷勤问我:“怎么样?找到了吗?” 我摇头说没有。谭辙有些无力地蹲坐在地上,我安慰他:“其实找不到是好事。我师父教我的这个法术叫搜魂术,用这个办法找到的只可能是鬼,现在找不到她,只说明她还没变成鬼。” 谭辙气急败坏在我腿上狠狠打了一巴掌说:“你他妈吓我干什么?” 我但笑不语,其实他不知道。师父教的这个法术既能搜魂,又能找人。只要她在附近,法术一定会有反应。 现在我什么都没有搜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或者赵风筝不在附近,或者她没有魂。 我拉起谭辙准备从山洞里撤出去,洞口忽然响起“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这山洞聚音,脚步声特别明显,一声一声似乎踩在我们心脏上。 我跟谭辙屡遭变故,精神在崩溃的边缘,我们怕是再也受不了什么惊吓了…… ------------ 第一百零八章 线索 谭辙很激动,跑过去问:“你刚刚跑哪去啦?” 赵风筝脸上的表情冷冷的,说:“刚刚遇到个熟人儿,去追了,没追上。咱们下山吧。” 我试探着问:“你不是要找什么蓝梨婆吗?你不找了?” 赵风筝说:“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找也找不到,先下山吧。” 谭辙见赵风筝平安无事,恨不能跪下来给苍天磕几个响头,哪还有心思考虑其他?闻言就笑盈盈地点头说:“咱们下山吧,我也不放心我师父。” 我撇撇嘴,什么话也没说,跟着他俩往山下走。 一路上,赵风筝越来越沉默。我想起她对我门派的质疑,就忍不住挤兑她:“你不是说我是假的阴山传人吗?不然就跟我这个冒牌货分道扬镳吧?” 赵风筝扭头看了我一眼,冷冷一笑,没有再说话。我们寻着来时的路下山,等找到谭辙的车,我们早就饿得饥肠辘辘。 谭辙拿着钥匙开了锁,赵风筝拉开车门就想上车。我紧走两步挡在她面前,挑着眉说:“得了。咱们山也上了,妖怪也打了,现在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吧?” 赵风筝说:“这么快就过河拆桥?”她扭过头对谭辙说:“弟弟,我这两天没地方去,去你那里对付对付,行吗?” 谭辙的眼睛几乎笑成一条缝:“欢迎欢迎,当然欢迎!” 我瞬间就泄气了。嗨,我这是不分主次了。我自己还寄人篱下呢?怎么就有资格挡着赵风筝? 我悻悻地叹了一口气,拉开后车门钻了进去。谭辙大约看出了我的失落,也觉得自己对我有些冷落,赶忙说:“刘米,你下一步啥打算啊?” 打算?我能有什么打算呢? 我本来是要来一个脸上有月牙胎记的人,可是现在老缺死了,唯一的线索断了,我体内的死咒恐怕开解无望。 我还能活多久? 我忽然感觉有些心酸,眼睛、鼻头也酸涩不已:“过两天……我就回去了,我想家了,我想回去看看我爸妈!” 我想过了,我不能死在家里。等我回去看他们老两口一眼就继续去找那个月牙胎记。找得到是我的造化,找不到…… 死在外面总不会让二老爹娘目睹我的惨状,他们心理或许会好受些。 “嗨”我情不自禁叹了口气:“我他妈忙忙活活,究竟为了什么呀!” 谭辙不知我的情况,闻言就说:“那么着急走干嘛呀。风筝也是第一次来陵川吧?我这几天正好得空,可以带着你俩四处转转,陵川虽然是个小县城,但是也有许多值得看的风景。” 赵风筝没有说话,我就问:“赵姑娘,老实说吧,你跟着我们有什么企图?” 赵风筝看着车窗外后退的风景,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跟我们说话:“我要继续找蓝梨婆。找到了她,我才能找到我妹妹。跟着你们,我一定能找到蓝梨婆!” 我哼哼笑说:“你怎么那么肯定跟着我们能找到蓝梨婆?” 赵风筝回头看了我一眼说:“我就是知道。” 车里的气氛又僵了,谭辙继续往前开了一段,我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了。我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陈安安。 “安安,这两天还好吗?记忆恢复的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的陈安安语气难掩兴奋:“刘米哥,我找到了些线索。你现在在哪?昨天晚上打你电话怎么打不通?” 自从进山以后,手机就连一格信号也没有了。我索性用塑料袋包好塞到背包的最底下。我把情况简单跟陈安安解释了一遍,然后问:“你发现了什么线索?” “我有一个网友……上次离校之前,我曾经跟他提过,我要去陵川县找一个人。回到学校后,我同学帮我找回了QQ密码,我登上之后看到了他给我的留言……” 我立刻从座椅上坐直了身子:“找人?找什么人?” 陈安安的语气有些低迷:“我没说,他不知道。只知道我去找人。我猜,我要找的人应该就在虎头崖。你说,我会去找什么人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陈安安又问我:“我昨天去你之前住的那家旅馆找过你,可是旅馆老板出事了,旅馆也关门了,你现在在哪里住?我去找你!” 我赶忙问:“旅馆老板出什么事了?” 陈安安支支吾吾地说:“好像是生病了。据说……据说是尿毒症……哎,只是可怜了他女儿了……” 他女儿?旅馆老板哪有什么女儿?他不就一个儿子吗? 陈安安莫名其妙地说:“是个女儿啊!我去医院看过,他女儿虽然头发短了点,但是扎着小辫子,穿着小裙子,抱着洋娃娃,就是个女儿啊!” 我简直是天雷滚滚:“你在哪?我去找你!你待着别乱动!” 陈安安报了个旅馆名字,我跟谭辙一说,谭辙点头道:“我知道那个旅馆,也在火车站附近。” 谭辙一心牵挂他师父的病情,总想着先回去看看。我自然也不能耽误他的时间。于是我让他把我放在就近的车站,然后拦了个出租车去找陈安安。 接上陈安安,我俩直奔医院,可是跟大夫一打听,大夫竟然十分戒备地看着我俩:“你们是他什么人?找他什么事?” 陈安安想说话,我赶忙抢先说:“他是我债主,我借了他的钱还没还。” 大夫打量了我一遍,摆手说:“估计他也没什么机会花了。他的尿毒症很严重,说实话,这样的病例我见了不少,但是病情像他这样急转直下的还是第一个。另外,你们估计也见不着他了!” 我跟陈安安追问原因,这个大夫似乎有些爱好八卦,捂着嘴神神秘秘告诉我俩:“犯事了,病房周围被警察严密监视,未经许可不得入内!” 陈安安又问:“他犯了什么事?” 大夫犹豫了一下,摇头说:“不知道。” 我想了想问:“他孩子呢?” 大夫这回更加警惕了!他后退一步跟我们拉开距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审视着我们,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 第一百零九章 聊聊 我们没有见到旅馆老板,也没有打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陈安安拉着我的胳膊问我怎么办,我想了想说:“我有一个朋友在做律师,我找他问问看能不能打听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陈安安两个眼睛亮晶晶的,拉着我的手笑得很甜,我们俩离得近,小女生独有的香味扑鼻而来,熏得我有些心猿意马。 我先给谭辙打了个电话,但是一直没有接通。我心里一凉,暗暗想:该不会是七叔出了什么事了吧? 我本来想拉着陈安安直奔虎头崖村的,可眼见日正中天,我连夜奔袭,早就饥困交迫,索性就先带她去吃了点东西。 来到饭馆,所有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我说:“这些人有毛病吧!不吃饭看我干什么?” 陈安安低头一笑,说:“刘米哥,你看看你自己的打扮。” 她不说我还没发现,我昨晚上又是爬山又是过河的,衣服烂了好几个口子,身上的伤也不少。总而言之一句话,从上到下邋里邋遢的,像个要饭的花子。 更惨的是,吃完饭要结账的时候我才发现手机没电了!我把所有的口袋都翻了个遍,一毛钱现金也没有。 陈安安看着我一脸窘迫的样子捂着嘴笑得十分开心。最后她结了账、买了车票,我俩就直奔七叔家而去。 结果刚一上车我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特别沉,依稀记得做了很多梦,但是等我醒来的时候,却全都不记得了。 来到虎头崖的时候已经下午两三点了,我们刚一进村,就看到许多人聚在一起,吵吵嚷嚷的十分热闹。 不过我们这个时候也没心思听八卦,找了个人问清七叔家的位置,就赶忙去找谭辙。 七叔、谭辙、赵风筝都在。七叔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是气色也已经有所好转了。我跟他打了声招呼,就把谭辙拉到一边问:“我打你电话你怎么不接?” 谭辙说:“我们回来的时候出了点事,没听到你打电话,等我看到未接来电,打你电话又关机了。” 我有些好奇:“出了什么事?对了,我进村的时候看到大家热热闹闹的,是不是村里出了啥事?” 谭辙点点头说:“是村东头的古大力家。他家有个养鸡场,养了一两千只鸡,可是昨晚上一夜之间……全死了。” 这可是一件大事了!“报警了没有?” 谭辙说:“报过警了!只是他家的鸡死的有些蹊跷。你知道那些鸡都是怎么死的吗?头都被咬掉了,血都被吸干了!” 他心有余悸地咽了口唾沫,继续说:“古大叔早上去喂鸡的时候都吓惨了!你想想,满地的鸡,血流了一地,连一个鸡头也找不到!” 我问:“鸡头都到哪去了?” 谭辙摇摇头说:“不知道。警察说可能是黄鼠狼闹窝了。可谁见过这阵势?古大叔觉得这事情邪门,来我家找师父问问。可师父连床也下不了,我上午净忙着打发村里的人了。最后好说歹说,才让他们答应,等师父修养两天再去。”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谭辙说的这些事,我鸡皮疙瘩有些收不住,情不自禁地抱住了胳膊。 谭辙看见了就问:“怎么,你冷啊?你看看你这身衣服,你先去洗洗澡,我给你先找一身我的衣服穿穿吧。” 七叔家房子虽然破,但是各种家电齐全,我把手机充上电,一边冲澡,一边跟外头的谭辙说话。我把旅馆老板的事情跟他讲了一遍,他听了之后也心惊不已。 想不到短短几天不见,旅馆老板就变了个样。不过谭辙也很奇怪:“按理说尿毒症不会这么猛呀?” 我咂咂嘴说:“那谁知道,说不定是他作恶多端,自有天收。对了,你抽空打听打听他犯了什么事?还有他那个孩子,不是个男孩儿吗?怎么莫名其妙变成了个女孩?” 谭辙满口答应。我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陈安安挽着赵风筝的手从躺屋里走出来。一口一个风筝姐叫得别提多亲热,而赵风筝对着陈安安的时候也是温温柔柔的。 说起来女人的感情还真是奇怪,两个素昧平生的人,这才刚见了一面就像失散多年的姐妹一样,赵风筝对着我和谭辙可没有这样笑过! 我心里有些酸酸的,觉得就连陈安安也被赵风筝拉拢了,忍不住讽刺了两句:“赵大师法力那么高强,怎么村里出了事也不见你拔刀相助?那些侠肝义胆都让耗子啃了吗?” 赵风筝皮笑肉不笑地说:“某些人不还号称阴山传人呢吗?你都不袖手旁观,我们这些旁门左道,欺世盗名的人怎敢凑这个热闹?” 这女的素来伶牙俐齿,我实在是讨不到一分便宜,只好恨恨地甩了甩擦头发的毛巾,扭头走了。 只是我也没想到,快吃晚饭的时候,我手机上收到一条添加微信好友的申请,备注是风筝。我通过之后,这女人给我发过来两个字:“聊聊?” 聊聊就聊聊,我他妈还怕跟你聊? 赵风筝好像做贼心虚一样,特意把我约到外面。我问她:“聊什么?” 她看了我一眼,说:“陈安安是什么来历?” 我皱皱眉,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把陈安安的来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听完之后,赵风筝眉头紧锁,沉思半晌才开口:“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我看她身上有被下咒的痕迹。而且,好像还是忘生咒。”她说完之后还故意讽刺了我一句:“怎么,阴山传人没看出来?” 我心里一肚子火,但是这时候不能跟她计较。我换了一张笑脸:“我哪有你那么高深的法力啊?既然赵大师看出来了,就仗义一把帮帮她呗?” 赵风筝说:“她的咒法很复杂,我解不了。” 我撇撇嘴,感情你也解不了啊!“会是谁下的呢?” 赵风筝依旧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她的记忆是在虎头崖丢的,这附近有这等法力的人能有几个?” 老缺算一个,另一个…… ------------ 第一百一十章 多心 赵风筝话也问完了转身想走,我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你不是要找蓝梨婆,找你妹吗?有线索了吗?” 赵风筝说:“也算是有线索吧。” 我问她有什么线索。她说:“据我的调查,蓝梨婆和老缺是两口子,老缺的法术应该是蓝梨婆传授的。他们两口子一个御鬼盗窃,一个拐卖儿童,我妹妹……” 她提到妹妹的时候眼神明显黯淡了一下:“我妹妹就是被蓝梨婆拐走的。咱们杀了老缺,蓝梨婆一定会上门寻仇的,只要抓到蓝梨婆,我妹的下落也就有了。” 我一听这蓝梨婆还埋伏在暗处蠢蠢欲动,心里没来由的就心惊:受了伤的老缺都已经这么厉害了,要是再来一个蓝梨婆,我们有几成的把握能赢? 赵风筝似乎看出了我的担心,轻声说:“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为这个操心还早了点!” 我觉得她好像话里有话,忍不住问她:“现在应该为什么操心?” 赵风筝似乎没想到我竟然这么敏感,嘴里一噎,也没看我,摇头说:“没什么。”我想追问,她没给我机会,断然说:“安安应该把饭做好了,咱们回去吧。”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忍不住紧锁眉头:我本来打算过两天就回家的,现在赵风筝告诉我蓝梨婆要来寻仇,看来我只能继续呆一段时间了。 回去吃晚饭的时候,老缺已经醒了。我把陈安安带到他面前,说:“七叔,这是我朋友,她遇到点事……你给看看?” 一圈人用热切的眼光看着七叔。谭辙赶忙摆手说:“我师父还没好全呢,等过几天再说吧。” 我没说话,看了看赵风筝,又看了看七叔。 七叔披着大褂坐在床边上,抬眼看了一眼陈安安,扭头对谭辙说:“放心吧,我没事。”他拉过陈安安的胳膊,在她手心划了个符,然后用手指头搭着她的脉搏沉思了一会儿。 屋子里静悄悄一片,陈安安看着七叔的眼神充满了热切的期待。 七叔松开陈安安的手,平静地说:“这姑娘中了忘生咒,前尘往事都忘了。” 我又看了一眼赵风筝,赵风筝却专心致志地盯着手里的茶杯发呆,好像并不知道我在看她。 我心里有些犯嘀咕:七叔这个老狐狸道行太深,一举一动都让人捉摸不透。看他刚刚的表现,要么陈安安的事真的跟他无关,要么就是他演技太过精湛! 我脸上强装一笑,说:“七叔,不知道你有没有法子帮帮她?” 七叔叹一口气说:“忘生咒是一种很复杂的咒语,除非是施咒者,其他人要是强行开解,恐怕会伤及性命。” 我一听竟然这么严重,赶忙说:“也就是说非找到施咒者不可了?” 七叔点点头。陈安安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复又笑着拉住我说:“刘米哥,没事。前尘往事皆是烦恼,忘了比不忘好。” 七叔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赞叹说:“小姑娘看得真明白。” 因为蓝梨婆的事,谭辙我们三人不敢轻易分开,商量过后,决定这段日子暂且在七叔这里避避风头,顺便也能照顾一下他老人家的身体。 七叔家房子小,七叔睡东屋,赵风筝和陈安安住西屋,我和谭辙没法子,只得在堂屋打地铺。 好在天气已经一天天回暖,夜里也不是那么寒凉,所以还将就的过去。 其实这么安排我也有些私心。现在七叔的状态不明,他要是万一对陈安安有什么想法,我和谭辙睡在堂屋是第一重保障,赵风筝就是第二重保险! 到了夜里,我原本睡得好好的,可是迷迷糊糊总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开始我以为是风声,毕竟小时候也有过类似的错觉。 可我屏气凝神听了许久,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大概十二点多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要出去看看。 乡村的夜晚及其安静,院子里除了那棵随着微风摇晃着枝干的老树,别无一物。我有些蒙了,难道我刚刚听错了? 我正打算转头往屋里走,身后忽然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我猛的一回头,竟然是赵风筝! 我皱眉打量着她,疑惑地问:“这么晚了不睡觉,你跑到院子里干什么?” 赵风筝不答反问:“这么晚了不睡觉,你又跑院子里干嘛?” 我被气得咬牙,恨恨地说:“我听到院子里有声音,所以出来看看。你呢?不会也是听到声音出来查看的吧?” 赵风筝脸色都没变:“我出来尿尿。” 可是不对啊!“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她睡在西屋,我睡在堂屋,她出门怎么可能不经过我这呢? 赵风筝已经推门进去了,头也不回地说:“刚出来,我出来的时候你睡得跟猪一样。” 我知道她在撒谎,可也知道就算我再怎么问她,她也不会跟我说。拼武力吧,我确实又没信心打得过她! 第二天一早,我们刚刚吃了早饭,就有人敲响了院门。我一开门,门外面站着一个黑瘦的老头儿,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民警。 谭辙从门缝里看见那老头儿,赶忙笑着迎上来说:“古大叔,我师父的身体还没恢复好……”他话还没说完,猛然看见古大力身后跟着的警察,就有些疑惑地问:“这是?” 古大力干笑两声:“这不还是我那个养鸡场的事,民警同志要来了解了解情况。” 谭辙把警察让进屋,他俩倒也不废话,一个劲儿地盯着我、陈安安、赵风筝三人盘问。到最后我总算明白了,看来一定是这个古大力告诉派出所七叔家来了陌生人,特意让他们过来排查的吧? 我们三个只说跟谭辙是朋友,来这里是为了帮陈安安找回失去的记忆。陈安安的事虽然不是这两个民警亲手督办,但他们也有所耳闻。跟所里的同事核实之后,简单记了笔录就离开了。 临走前古大力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辙辙啊,不是叔多心,这些年咱们村里也偶尔发生过这样的事,但从来没有这么严重过……” ------------ 第一百一十一章 起风了 等警察走了之后,我才问谭辙:“你们村以前也出现过鸡场的事吗?” 谭辙点头说:“我听师父说过,月圆之夜,附近几个村偶尔会有小动物莫名其妙死去,但是死相没有这么惨。” 我问他:“七叔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谭辙说:“师父倒没什么特别的看法。只是猜测可能是山里的什么东西跑出来了。他还为此特地进山看过,只不过没找到任何线索。” 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吃过早饭,我跟陈安安说:“咱们也找不到什么线索,不然你先回学校上课吧。要是有什么情况,我打电话告诉你。” 虽然七叔体衰气弱,我和赵风筝也从旁看顾,但我还是担心。七叔是个深不见底的坑,赵风筝也是只让人捉摸不透的狐狸。 陈安安待在这里实在危险! 陈安安一听我这话脸立刻就垮了下去,她憋着嘴说:“刘米哥要赶我走吗?是不是我给你添麻烦了?”这小妮子的演技也绝对可以,拉拉赵风筝和谭辙的胳膊,可怜兮兮地求情:“风筝姐,谭辙哥,你们帮我跟刘米哥说说,我会很乖的,不会给他添麻烦。” 小姑娘委委屈屈的,我一下子就成为众矢之的,赵风筝对我嗤之以鼻,谭辙更是拍着我的肩膀说:“人家小姑娘不远万里来找你,就这么把人往外推可不好!” 我瞪他一眼赶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是怕耽误你上课!你要是真想留在这,好歹也要问问七叔。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陈安安又跑过去拉着七叔的胳膊晃啊晃的,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让她晃化了。七叔摆摆手说:“喜欢就留两天吧!” 我张了张嘴,不好再说什么了。陈安安高兴起来,扭头往屋里走的时候故意亲亲热热地挽着赵风筝的胳膊,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妮子! 到了晚上,大家围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七叔忽然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起风了,今天夜里可能会有点冷,大家把门窗关好,没事别出去。” 他这么一说,除了赵风筝,大家的筷子都顿住了,谭辙问:“师父,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七叔轻松一笑:“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晚上睡地上冷,盖好被子,别又跟小时候一样,回回半夜冻得发烧。” 谭辙不耐烦地说:“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师父你还拿出来说!” 吃完饭,天已经全黑了。我出去撒了泡尿,回来的时候陈安安塞给我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 我问她哪来的。她说:“谭辙哥白天买的,我特意给你挑了个最大的!” 我见客厅没人,问她谭辙哪去了?她朝东屋努努嘴:“谭辙哥给七叔送苹果去了。” 我赶忙把她拉回西屋,悄悄跟她说:“晚上别睡那么死!有什么风吹草动跟着你风筝姐!” 陈安安啃着手里的苹果说:“能有什么风吹草动?” 我被她问住了,绷着脸说:“我说有风吹草动就是风吹草动,你没听出七叔话里的意思吗?整天就知道吃吃吃!” 陈安安撇撇嘴,推着我的背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知道了。” 我被她从房间里推出来,迎面遇上谭辙,他咧嘴一笑,递给我一张符说:“把这个收好。” 我看上面笔走龙蛇,跟我惯常见到的符咒不一样,疑惑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谭辙说:“师父给的平安符。他说你最近的日子恐怕会过得不太平。” 我说:“只有我自己有啊?” 谭辙从领口掏出一个吊着红绳的纸三角,看着隐约像张符纸:“我也有。师父说这张符虽然不能彻底消灭体内的……那个东西,但是能暂时性地压制!” 他看了一眼西屋的门,用手捂着嘴悄声告诉我:“今晚可能不太平,符咒能挡一挡。” 我点点头,学着谭辙的样子把那张符叠成三角形,然后用一根红绳穿着挂在脖子上。 刚把符套上,我脑门儿忽然“凸凸”跳着疼。我能感觉我脑海深处那根神经像是发疯了一样在拼命反抗,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怒火。 我捂着头坐在沙发上,痛苦得几乎昏过去。 谭辙不放心,赶快把七叔叫了出来。七叔淡淡看了我一眼,说:“要是实在撑不住还是不要带了。” 我摆手说:“既然有反应,说明这符纸有用。先别急,说不定……说不定过会儿就好了。让我再适应适应……” 脑门儿又凸凸跳了好几分钟,我感觉那根神经终于力竭,慢慢有些消停了。又过了几分钟,我完全没什么不适的感觉了。 我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实,说实在的,自从我进入将军墓,惹上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我就再没有睡得这么好了。 只不过,睡到半夜的时候我被一阵喧闹声吵醒了。我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四周是昏沉沉的一片。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竟然感觉不到眼睛的存在!我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意识一下子就清醒了! 我他妈该不会是瞎了吧! 好在我不是真的瞎,短暂的失明过后,我就可以看见了。只不过看见还不如不见!我他妈刚睁开眼看见的竟然就是自己! 我看见自己躺在地上,身上盖着棉被,脸上的神色倒是很平和,在我身旁,谭辙也睡得正香!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是怎么了?莫非是灵魂出窍? 我低头一看,果然就见自己悬在半空,而在我丹田的位置,有一颗珠子一般的东西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散发着金光。 这珠子又是怎么回事? 我想起来了!商章大王死后,黄坤婆给我吃了他的内丹,这颗发亮的珠子该不会是商章大王的内丹吧? 除此之外,我看到自己身上很浑浊,颜色也有些怪异。整体是黑乎乎的一片,可又有许多乱七八糟颜色的气流在我体内窜来窜去,就像是几股法力在争斗一样! ------------ 第一百一十二章 撞魂 我扭过头,竟然看到七叔站在我背后。 他一手拿着黄符,一手捏着诀,嘴里不停地念着法咒,嗡嗡响着,吵的我头疼。 我问他干什么。七叔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一句话也不说。继而,七叔手中的黄符开始散发出一股金黄色的光芒,这种光芒把我整个身体都笼罩住。 我感觉晕晕乎乎的,想动却动不了。 堂屋的门开着,从我站的位置,可以看到院子中央那个老树。从树根底下一直到堂屋门口摆了两行白色的蜡烛,好像是一条星光大道。 火光在风中摇曳,我隐隐约约看到大树根底下有一团黑影。 “七叔,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这是怎么回事?”我一连问了好几遍,七叔都只是阴恻恻地笑,一句话也不说。 我急了,回头叫谭辙。可那家伙好像睡得跟死猪一样,任凭我喊破了喉咙,他也听不见。 看看谭辙,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自己,我他妈好像有点明白了:我这是灵魂出窍了呀!七叔这个老东西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他想要我的魂魄干什么? 七叔回过头,他朝着老树的方向招了招手,不知喊了几句什么咒语,竟然从大树里跑出两个小男孩! 这俩小男孩长得倒是很周正,只是死气沉沉的就像是僵尸一样,他们跑的近了,我猛然发现,这俩人竟然长得一模一样?他俩是双胞胎! 我忽然想起七叔之前提过的一件事。七叔在得知老缺养五鬼运财时问我,其中是不是有一对双胞胎,而且前天夜里与老缺斗法之前也曾说:七叔夜闯他家,夺走了那两个双胞胎的魂儿! 莫非,这两个小孩就是老缺养的那一对双胞胎? 可七叔要这俩小孩干什么? 那俩小孩跑到堂屋跟我并排站着。七叔将他手里的符往我脑门儿上一贴,我顿时觉得全身都僵了,又僵又硬,连动都动不了。 七叔看着我冷冷一笑,然后抿着唇走出去了。他沿着两排白蜡烛铺就的星光大道走到老树跟前,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纸钱一扬,黄纸满天飘洒,看起来阴森诡异! 我脑门儿贴着黄符,具体的情节看不太清,不知道七叔从哪里掏出一把刻刀开始在老树的树干上刻字。 他每落一刀,老树上就是一道血痕,他刻得深的地方,血甚至哗啦啦流出来,流的树干上全是。 七叔忙活了十来分钟,然后开始趴在树根底下刨土。我这才看到,原来树干上刻得不是字,而是符! 说来也巧,这个符我见过,睡觉之前,谭辙曾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纸符让我挂在脖子上!可这张符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 没过多久,七叔就回来了。他手上除了土,竟然还沾满了血,他举起右手,手心里竟然躺着一枚血刺呼啦的木疙瘩。 七叔的眼神有些痴迷,看着木疙瘩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含辛茹苦培养起来的孩子:“这些年,我不知喂了它多少鸡啊狗的血,才结出来这么一个宝贝疙瘩,成与不成,就看今晚了!” 我从内心深处感觉到这个老头的恐怖,我想叫,可舌头是麻的,嘴唇是僵的,死活叫不出声。 对了,厄徒祖师!我也可以叫厄徒祖师来帮忙! 我闭上眼睛念动真诀,可连续念了两遍,却一点用也没有。每回我脑子里刚有一点厄徒祖师出山的悸动,我的胸口就会猛然疼一下,那感觉就像是火烧一样! 只疼这么一下,脑子里那根神经就不跳了! 七叔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哼哼一笑说:“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知道你带的那张符叫什么吗?叫镇魂符!跟刻在辙辙身上的一模一样。不过纸符时效短,却也够我办事了!” 原来如此!我说这个死老头子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原来竟然是包藏祸心! 只是不知道……我用眼见的余光撇了撇躺在地上的谭辙:不知道他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七叔让那两个双胞胎背靠背贴紧站好,然后用符纸裹住那个红色的木疙瘩。他不知怎么在手里挽了个花,裹着木疙瘩的符纸竟然一下子着了起来! 烧着的木疙瘩开始不停的往地上滴水,那是一种颜色浓稠的汤水,像是血一样。 七叔拿着木疙瘩竟然也不嫌烫手,他让木疙瘩滴下来的血水落在两个双胞胎背部相连的地方。 血水甫一落下,就立刻滋滋啦啦冒起白烟。两个双胞胎像是被烫着了一样尖叫着想躲开。 可是他俩一动,我竟然看见滴落的血水已经把他俩的魂魄连在了一起。 你见过电焊吗?就像电焊那样! 我终于明白了,这老不死的怪物竟然要把这两个小孩的魂魄焊在一起! 只不过焊在一起之后,这两个双胞胎的鬼魂竟然开始融合。简单来说,他俩从两个人的厚度融合成一个人,却不是各自变薄,而是相互叠加! 现在他俩成了一副魂魄,只不过有两张脸:一个朝前,一个朝后! 那之后,七叔一把将谭辙身上的被子揭开。谭辙似乎觉得冷,竟然闭着眼睛想往我被窝里钻! 七叔摇头失笑:“啥时候都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哎——”他叹一口气,忽然凌空画了一道虚符,然后用食指和中指在谭辙额间一点,谭辙的魂魄就这么随着他的手指头直挺挺地立了起来! 谭辙魂魄的情况跟我差不多,只不过他身上没有那么多道花花绿绿的气流。 我忍不住想:七叔究竟要干什么?这老东西连自己的徒弟都不放过吗? 我眼睁睁看着七叔将谭辙的魂魄摆在中间,然后他又调动我的魂魄与他面对面,让双胞胎的魂魄站在谭辙背后。 七叔抬手揭了我额前的黄符又贴在我后脑勺,然后走到谭辙背后。他咬破中指在右手的掌心画符,手捏重诀,脚踏奎罡,牟足了劲儿,一掌推出,狠狠打在双胞胎的身上。 双胞胎往前一扑,我本以为他们要把谭辙的魂魄撞倒,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俩的魂魄竟然撞进了谭辙的魂魄里! ------------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人彘 只不过,谭辙的魂魄里好像装了弹簧一样,双胞胎的魂魄刚撞进去,就被狠狠弹射了出来。 七叔不死心,咬着牙再来一掌。就这样,双胞胎的魂魄像是个不倒翁一样被七叔推出来、被谭辙弹回去。 如此反复许多次以后,我总算看明白了:七叔是想用双胞胎的魂魄把谭辙魂魄内的另一副魂魄撞出来!看他这阵势,撞出来之后是想要让我接盘! 只不过我实在是不太明白,他要救谭辙这无可厚非,为什么非要捎带上祸害我呢? 谭辙魂魄内的那位实在有些坚韧,七叔撞得满头是汗,却不见半点用处。 忽然门外平地起了一阵阴风,地面上那两排白蜡烛“噗噗噗”灭了个七七八八。院子中间那棵老树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块阴影,摇晃着树上的枝丫“哗啦啦”作响。 七叔也看到那块阴影了,他开始变得惶急,推打双胞胎的频率也猛然加快。终于,在双胞胎魂魄撞进谭辙魂魄的那一瞬间,两个尖尖的角从谭辙的魂魄内露了出来! 七叔脸上一喜,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三分,这一回又从谭辙的魂魄内逼出了两个黑乎乎的鼻孔! 我跟谭辙面对面站着,我感觉那一双角和那两个大鼻孔几乎要碰着我的脸了! 太他妈吓人了吧!我魂魄内本来就有一个厄徒祖师了,难道还要再多一个怪物? 说时迟那时快,院子里黑影一卷,最后亮着的那几根蜡烛也一下子熄灭了。 七叔想去查看,可是他手上稍微一松懈,那两只角就又退回谭辙的体内。 正在这时,我看到有一个小姑娘的头从打开的门框上露了出来。她先是露出了一半,眼睛大大的,脸上全是黑乎乎的泥,头发一绺一绺的披着。 她的身子紧紧贴在门上,下半张脸缓缓露了出来。如果说只看她的上半张脸的话,我可能觉得她是个脏兮兮的小孩,可是当我看到她没有上唇,一嘴的獠牙几乎顶着鼻孔的时候,我才真切地感到可怕。 七叔的两条眉毛几乎拧到一起,可是他没有退路。正在这时,门口那个小孩竟然顺着门板游了进来。 就像一条蛇一样!在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那个小女孩竟然一下子扑了起来,张着一嘴的獠牙冲七叔的脖子咬了过去。 七叔的最后一掌从谭辙的魂魄里震出了一个牛头,可是紧接着他就被小姑娘咬得鲜血四溅。他惨叫一声,力道一脱,那个刚刚被震出的牛头又立刻缩了回去! 可怜千般经营,一捧黄沙! 七叔眼睛里带着一股浓浓的不甘,倒手一掌挥出,他掌心还有血画的灵符,掌力着实不俗!可那小女孩的动作奇快,转瞬间又游到了房梁上。 七叔捂着脖子退到墙边,他把屋里的灯管按亮,我斜着眼睛,可以看到房梁上露出女孩的半个脑袋! 她在试探! 七叔脖子上流出来的血开始变得乌黑,黑气顺着血淋淋的伤口爬到他脸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恶臭。 他试着掏出黄符往房梁上甩,可是那个小女孩移动速度实在太快,几次不中,七叔急得满头大汗。 忽然,房梁上的小女孩一跃而下,“噗通”一声落在桌子上,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看清,那个小女孩躯干上有四个疮疤,没手没脚! 她身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穿,身体比一般人略长,行走腾挪就像蛇一样在地上游动。她伏在桌面上,龇牙咧嘴地冲七叔咆哮,模样十分惊悚! 七叔不敢怠慢,抬手画符往双胞胎的脑门儿上各印了一下,然后,嘴里催动真诀,双胞胎的鬼魂一下子睁开了眼! 七叔大吼一声“去”!双胞胎的魂魄应声飞出,四双手在空中胡乱扑腾,每往前移动一点距离,身子就转一个圈,换一张脸朝前! 双胞胎的魂魄和小女孩厮打在一处,七叔趁乱揭了我脑后的黄符,我感觉舌尖一颤,终于可以说话活动了! 七叔脖子上的窟窿还在流血,他的脸色也非常难看。我很想质问他为什么要对我下此毒手,可他根本就不给我机会。 七叔手上鲜血淋漓,朝着谭辙的魂魄轻轻一挥,谭辙就像是一张纸一样飘了起来然后重重落回身体里去。 我朝七叔怒吼:“快让我的魂魄回到身体!” 七叔一手捂住脖子,说话都有些颤抖:“不行。我,我在你们吃的苹果里下了药,你要是回到身体里,就会继续沉睡!” 我回头看一眼谭辙,客厅里已经打得难舍难分,可他还是睡态安详,连一丁点醒来的征兆都没有! 小女孩张着利嘴一口咬在双胞胎的一条胳膊上,我感觉她好像根本没有费什么力气,双胞胎的一条胳膊就被她扯了下来! 双胞胎是鬼啊!是有形无质的,就像空气一样!可这小女孩一口下去竟然能把他的胳膊咬掉!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七叔看着三只手的双胞胎苦苦支撑,深深吸了一口气,扭头对我说:“你快去把赵风筝叫醒。这一对双胞胎撑不了太久,快去入梦!” 我靠,入梦?我不会入梦呀! 七叔恨铁不成钢:“你现在是魂魄离体,直接入梦就行,有什么会不会的?” 赶鸭子上架的滋味真他妈难受!来到西屋,我正急得团团转不知道怎么入梦,赵风筝忽然两眼一睁醒了过来。 她以为我要偷窥,就在手心虚画了一道符往我身上一拍,恼怒的爆了一句粗口:“真他妈是个流氓!” 我被她一掌掀翻,强忍着暴走的冲动,心里一直安慰自己:别冲动,别冲动,你打不过她! 赵风筝似乎也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她将被子一掀,坐起来拧眉侧耳静听,扭头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赵风筝不等我回答就抽身而起,抓着床头的红脊弯刀就冲了出去。 我跟着跑出去看时,只见双胞胎的魂魄已经被小女孩咬掉了一手一脚,双方各自盘踞在桌子的一头,互相龇牙咧嘴地咆哮。 正在这时,赵风筝手中的刀“啪嗒”一声掉落了。 ------------ 第一百一十四章 蓝梨婆 “青青!” 赵风筝一声惊呼就扑了上去。那个小女孩反应十分惊人,侧着身子往赵风筝身上一撞,像是一道闪电一样窜到了房梁上。 我想捡起红脊弯刀,可是我忘记了,我他妈现在已经魂魄离体了啊!“赵风筝,你怎么回事?关键时候掉链子?赶快拿起刀战斗啊!” 赵风筝充耳不闻,呆呆站在原地,仰着脖子看着半张脸藏在房梁后的小姑娘,泪如雨下:“青青,是谁把你弄成了这个样子?” 听到这里,我总算是听明白了:房梁上的小姑娘不会就是赵风筝心心念念的妹妹吧? 赵青青躲在房梁上,瞪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地上的赵风筝,稚嫩的眉宇间多了一层打量和探究。 被晾在一旁双胞胎趁势暴起,绕到赵青青背后一口就咬了上去。赵青青表情痛苦又狰狞,可是任凭她张着大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赵青青“噗通”一声从房梁上掉下来,结结实实地落在打地铺的我的身体上。双胞胎紧追不舍,飞跃而下,赵风筝惊叫一声祭出黑旗,双胞胎的魂魄应声飞了出去。 双胞胎的魂魄向我砸了过来,我能看到他张大到变形的嘴,以及嘴里那些参差不齐的獠牙。 更奇怪的是他们的四肢,刚刚明明被赵青青咬掉的一手一脚,但是现在竟然又……长出来了! 赵风筝扑上去想抱住赵青青,可赵青青不知怎么用腹部的肌肉往上一弹,整个人像蛇一样昂起了头,几乎一口咬掉赵风筝的耳朵。 七叔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虚弱地说:“她已经被蓝梨婆炼化成妖怪了,要不是你们及时杀了望月鳝,恐怕她早就入魔了……” 赵风筝脸色依旧刚硬,但是眼泪却止不住往下落。她跟赵青青对视了半晌,终于艰难开口:“青青,我是姐姐啊!你都……不记得了吗?” 七叔说:“快些超渡了她吧!” 赵风筝用手在脸上抹一把眼泪,就地一滚把红脊弯刀拿在手中,往口袋里一摸,抬手就将她的红纸小人儿放了出去。 赵风筝的红纸人儿本是一对儿,可在山上的时候被大墩撕毁了一个,剩下的虽然实力依旧不弱,但独木难支,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 七叔见状立刻驱动双胞胎的魂魄加入战圈,于是两鬼一妖还有一个红纸人儿在屋里斗得不可开交。 如此打了十来分钟,赵青青明显不敌,眼见她就要败下阵来,门外忽然“呼呼啦啦”一阵乱响,有一个手执木剑的青面道士摇着镇魂铃飘了进来! 我回头一看,吓得两股战战:这他妈不是老缺吗?他……他明明死在山洞里了呀! 老缺身上散发着浓重的死气,穿的衣服很古怪,说道袍又不像道袍,反而像是寿衣!他站在堂屋门口把手中的铜铃一摇,那对双胞胎立刻就捂着耳朵尖叫起来。 两个小孩儿的声音又尖又细,简直振聋发聩! 赵风筝扭脸一看,眉头也皱了起来:“当初真不该心慈手软!早就知道你是阴山一脉,这令旗调魂的法术自然精通,就该把老缺打的魂飞魄散,也不至于让你练成邪术,驱使他的魂魄听你差遣!出来吧,蓝梨婆!” 她话音刚落,一个摇着黑旗的中年妇女就带着一脸邪恶的笑容慢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那女人五短身材,头发花白,穿一件早就过时的呢子大衣、脏的几乎变成灰黑的打底裤,若不是她脸上的笑容,只会让人觉得她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农村老阿姨! “你们害死了老缺!今天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跑!”蓝梨婆嗓子粗哑,声音听起来带着森森冷意。 赵风筝眼中带泪,嘴角勾着讥笑:“你把我妹妹害成这样,这笔账咱们又该怎么算?” 蓝梨婆哈哈笑了起来:“谁让她是聚阴的体质?用她来练望月鳝是最合适,你可不能怪我!倒是你们,我辛辛苦苦炼制了五年,没想到被你一下子毁了,我今天就要拿你来祭旗!” 蓝梨婆催动手中的黑旗,老缺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把手里那把木剑耍的虎虎生风。赵风筝举着红脊弯刀来挡,七叔指挥双胞胎扑上去厮杀,一时间场面乱作一团! 只不过,老缺跟双胞胎不一样。他生前就是道门中人,御鬼驱邪是行家里手,这样的人如果变成了鬼不会轻易受道法驱使。 但是我阴山一派,调魂法门的精要便是驱使生前会道术的恶鬼!黑虎调魂旗中的合晨鬼道、赵风筝小黑旗中的女道士都是如此。 这样的阴兵生前有法力,死后更是凶蛮,就算是双胞胎和红纸人儿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眼看我们要一败涂地,赵风筝只能催动自己手中的小黑旗,一阵阴风过后,寄身在她黑旗中的女道士显露真形! 不过这女道士明显技不如人,交手之后,不过十数回合,她便被老缺一剑穿身,赵青青趁势而上,扑过去一口咬掉她半个脑袋! 赵风筝一口血喷出来,她手里的小黑旗也应声折断。 “妈——”赵风筝跌跌撞撞跑到女道士跟前,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妈?这女道士竟然是赵风筝的妈?这简直是天雷滚滚!“你他妈还有没有点人性,你怎么能把你妈的魂魄都练成阴兵供你驱使呢?” 赵风筝一双眸子血红,扭头看我的时候双眼尽是悲愤:“你懂什么?青青落入魔爪,我妈至死不能瞑目,她知道我此行艰难,所以才将自己练成阴兵寄身黑旗内,不然你以为,凭我的功力,是可以用的了调魂术的吗?” 女道士的魂魄变得稀薄,她那张残缺的脸显得恐怖狰狞,她抬手摸了摸赵风筝的脸,叫了两声“风筝,风筝”,然后又回头去看赵青青。 赵青青嘴里衔着她的半张脸,趴在地上嚼的正欢,女道士伸手去够她,没够着,她不认命的前倾着身子,嘴里含糊不清的喊“幺女,我幺女啊,是妈妈……” ------------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交易 女道士化作青烟消失不见了,老缺的攻势却依旧凶猛,双胞胎的魂魄已经被赵青青撕咬的残缺不全,赵风筝的红纸小人儿也被老缺揉皱了团作一团。 当下的情势十分危急了! 我冲过去对赵风筝说:“我脖子里挂着一个用红绳穿起来的三角黄符,你快把红绳挑断,把我叫醒!” 赵风筝沉浸在悲痛之中,闻言有片刻的怔愣,我赶忙说:“你愣着干什么?赶快去啊!” 我第一回用这么大嗓门对赵风筝说话,没想到她倒没说二话,用红脊弯刀撑着地站了起来,跑到我身体跟前、从我脖子里把黄符纸叠成的三角扯了下来! 我的魂魄朝着身体奔了过去,等我回魂之后我的意识猛然间陷入一片黑暗。 我不知道七叔在苹果里下的什么药,也不知道赵风筝是用什么办法把我叫醒的,等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双胞胎已经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一颗鲜红似血的木疙瘩,我仔细看了看,已经完全没有了灵性! 我不敢怠慢,从书包里找出黑虎调魂旗,刚想要念咒恭请厄徒祖师现身,却忽然感觉一阵眩晕,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我本以为这次沉睡会很久,久到我可能再没机会睁开眼看这个世界。没想到,我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我睁开眼的时候,我觉得浑身都疼,一个老头儿正骑在我身上,我并没有费太多的脑细胞,很快就想起来了,这老头儿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在将军墓底下见过的那个日本鬼子! 我大骂一声“小日本儿”,挣扎着想翻身站起来,赵风筝从旁拉住我的手:“刘米,你别激动,他是我师叔九常道长,我师叔不是日本人!” 师叔?难道说赵风筝也是日本鬼子埋伏在中国的卧底? 我情绪十分激动,一边挣扎一边叫骂。赵风筝一巴掌甩在我脸上,板出一副冰霜一样的面孔历吼:“你安静点!” 我果然安静了。赵风筝和我身上的日本鬼子对视一眼,然后说:“七叔快不行了,咱们先把他的事处理完,其他的我师叔会告诉你!” 我扭头一看,七叔脸色灰白,他背靠着沙发一口一口的往外吐血。 对于七叔,我的感情是比较复杂的。他对我有不轨之心,按理说我应该恨他。但他却又是谭辙的师父,作为一个长辈也曾给予我们无私的帮助。 现在他都要死了,我还能说什么?让一切随风而去吧。 我甩开九常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七叔的身边,叹一了口气问赵风筝:“咱们打120吧,不能让老人家这样挨着……” 赵风筝从身上脱下外套搭在一具光溜溜的尸体上,我定睛一看,原来是赵青青,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咽气了。 七叔灰扑扑的脸上勉强一笑,摆手说:“没用的,没用的。不费这个事了。”他向我伸出手,我迟疑了一下,伸手握住。 从前,七叔对我几乎没有什么好脸色,临死之际却对我热情起来,难道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七叔的手有些冰凉,他说话也有些无力:“刘米,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跟辙辙是好哥们儿,辙辙此生有你这个朋友,我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知道他应该还有下文。 七叔接着说:“辙辙打小就跟着我。我虽说是他师父,可说句惭愧的话,我这一身本领他一点也没学到。从前不让他学,是因为学道的五弊三缺,多没有好下场,可现在,现在不行了……等过一会儿,我会为他洗身、正式收他入门!” “最初,我想用撞魂的法子把辙辙魂魄中的那个东西给撞出来,可是结局如何,刘米也看到了。我不怨天,不怨地,只怪自己时运不济,也没什么好说的……” “刘米,你可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你说过,你要是找到你门派的秘术,剥离了魂魄之后,你会帮着辙辙,你会帮他!”他说这话的时候非常激动,身子几乎直了起来,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点点头说:“我记得,你放心。” 七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点点头:“你记得就好。只要你能帮辙辙,我也可以答应帮你一个忙!你一直想找回陈安安的记忆对不对?” 我眸色一凛,握着七叔的手力道不由自主的加大:“安安身上的忘生咒是你弄得?” 七叔不置可否,只是笑笑:“是不是我还重要吗?你只要记得跟辙辙同舟共济,到时候我自然会帮陈安安找回记忆就对了!” 我冷笑着说:“你还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七叔不在乎的摇摇头,他脖子上的血窟窿都快干了,看起来十分吓人:“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已经安排好了。” 其实按照我跟谭辙的关系,我要是能找到秘法,还能对他坐视不管?可这个老头猜疑的心也太强了! 我点点头。七叔脸上的笑容安详又满足。他放开我的手,又对赵风筝说:“我知道你的来历,我也知道你的魂魄放在哪里……” 赵风筝小心翼翼的用手把赵青青脸上的泥擦干净,闻言头也不抬。等擦干净之后,她想把赵青青抱起来,可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我赶快过去帮忙。 赵青青的四肢应该是被人生生砍断的,她的躯体上还残留着狰狞的刀口。我帮赵风筝托住赵青青的背,眼睛无意间落在她脸上。 赵青青跟赵风筝长得很像,她脸上稚气未脱,右眼上有一块醒目的月牙形胎记! 我震惊了!谢抟让我找老缺,让我找脸上有月牙标记的人,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人竟然就是赵青青! 谢抟说赵青青是解我死咒的关键。可她现在都死了,还能帮我吗?我身上的死咒,又该由谁解除?我的命运又会怎样? 这时候七叔又开口说:“你妹妹被蓝梨婆炼化成了妖怪,她四肢已残,就算做鬼、投胎也不会长出手脚!你甘心看着你妹妹这样去投胎,下辈子继续做一个没有手脚的怪物吗?”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夏天 赵风筝一下子就被说动了:“你有办法帮青青脱离苦海?” 七叔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冷笑着说:“办法我有,但是我也有条件。” 赵风筝十分警惕地看着他问:“什么条件?” 七叔冲她招手,赵风筝想也不想就把耳朵附了上去,我也想靠近听一听,七叔挥手把我打开。他趴在赵风筝耳朵上叽里咕噜说了一阵,赵风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七叔似乎志在必得:“你答应不答应?” 赵风筝拳头紧握,几乎是一字一字往外崩:“我答应!” 七叔让她立一个重誓,赵风筝脸上几乎都僵了。我们修道之人,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所以将誓言看的极重,几乎不会轻易立重誓。七叔这样步步紧逼,实在是有些过分, 我忍不住说:“七叔,风筝是谭辙的好朋友,你这样逼她,等谭辙醒来知道了,心里会怎么想?会怎么看你?” 七叔冷笑着说:“能救她妹妹的是我不是辙辙,我想收一点实惠谁都管不着。辙辙难道还能怪我?” 九常忍了忍,也劝赵风筝:“风筝,不能轻易立誓。” 赵风筝一抬手,示意我们不要说了,然后举起四指朝天,一字一顿:“我赵风筝在此立誓,若违誓言,筋骨尽断而死,必下阿鼻地狱!” 七叔满意的点点头,他将手一摊,掌心里露出一枚血红色的木疙瘩,跟融进双胞胎魂魄中的那一枚没有任何分别。 他说:“这东西属木,是用鲜血浇灌滋养而成,总共有两个,一个被我用掉了。能助你妹妹的魂魄完全。” 我想起来了,刚刚双胞胎的魂魄被赵青青咬断了手脚,可没多久,它们又长出来了!原来竟是这东西的功劳! 赵风筝从七叔手里接过去,在掌心里握了握,我过去问她:“七叔到底提了什么条件?” 赵风筝看了我一眼,摇头说:“他不让说。” 七叔说了许多话,几乎力竭。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说:“我累了,把我扶回东屋吧。把辙辙叫起来,我有些事要跟他交代!” 我搀扶着他将他送回东屋,赵风筝去堂屋把谭辙叫醒。 谭辙吃了七叔的毒苹果,一觉睡到现在。他睁眼的时候看到屋子里、院子里乱成一团,到处都是血迹,着实吓了一跳。 他问赵风筝究竟是怎么回事,赵风筝没有理他,只是告诉他:“七叔在屋里等你。” 谭辙进了东屋,七叔让人便把门带上了,我隐隐能听到门里传来谭辙的哭声。 这种生离死别的事我实在不愿意多看,就拉着赵风筝出了堂屋。 我问她:“蓝梨婆呢?” 赵风筝说跑了。我吃了一惊,这不等于放虎归山吗?赵风筝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说:“她已经受了重伤,就算逃走,也活不成了。估计回山上了吧,老缺不还在山上吗?” 我点点头,犹豫了半晌,又问她:“我,你知道我是怎么回事吗?” 赵风筝说:“你的身体被别的魂魄控制了。是个很厉害的角色。那个人还放出了黑虎调魂旗中的鬼道士。” 是合晨鬼道! 赵风筝说:“不过那个鬼道士跟老缺同归于尽了。也多亏如此,师叔才能趁机出手制服你身上的另一个魂魄,帮你把身体夺回来。不过师叔也说,你以后绝对不能再让他控制你的身体了,否则,你很有可能被夺舍!” 夺舍?这个词我听说过。意思就是我的身体被别的魂魄占据呗。我猜测,这应该也是厄徒祖师的最终目的吧。 我没有说话,扭头看见九常朝我们俩走过来。我跟那个日本鬼子是没什么话说的,于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东屋突然爆发出一声惨烈的哭嚎声。我们推门进去一看,谭辙跪在床前,趴在七叔的尸体上哭的十分悲惨。 七叔死了。 谭辙身上画的全是朱砂符,连眼角和后脑勺都有。九常在一旁小声解释:“七叔临死前帮谭辙过身了,从今天起,谭辙就正式成为道门中人,可以学道画符,驱鬼驱邪了!” 我走过去拍了拍谭辙的肩膀:“哥们儿,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 七叔没有子女,唯一的徒弟就是谭辙。现在他死了,身后事自该由谭辙操办。 谭辙按照农村地规矩将七叔停棺三日,然后大殓发丧。谭辙在灵前为他摔了老盆,扶着他的灵柩哭得肝肠寸断。 七叔的为人暂且不论,但是他对谭辙实在是掏心掏肺。他将谭辙打小养大,为了祛除他体内的恶灵,一生都在苦苦追寻。 院里的老树是他辛苦栽种的,直到后来夺取双胞胎融魂、恶意害我,一举一动无不是在为谭辙打算。 他的所作所为,与亲生父亲也别无二致。 等七叔出殡以后,谭辙找上可陈安安,他说:“安安,你身上的咒语是师父下的,我可以帮你解开!” 七叔临死之前还曾用陈安安来要挟我,没想到他刚一入葬,他的徒弟就主动找上陈安安帮她解咒。 陈安安的事,七叔必定对谭辙有所交代,只是他是否想过,自己的徒弟是怎样实诚的性子?又怎么可能用这么卑劣的手段逼自己朋友呢? 陈安安也曾问过谭辙七叔对她下咒的原因。只是这件事究竟如何,谭辙也不知道。 自从七叔给谭辙过身,他好像一夜之间就踹开了道法的大门,一些我需要勤学苦练才能熟练掌握的符咒,对他来说简直是信手拈来。 只不过谁也不曾想到,谭辙化解了陈安安身上的忘生咒以后,那个小妮子竟然性情大变。对我、对谭辙、甚至是对赵风筝都有了一层隔阂。 她没有再拉着我的胳膊亲亲热热地叫“刘米哥”,只是说要走。 我问她要去哪?她说要回学校上课。我问她为什么走的这么急,她眼里的笑容十分沉寂:“出来的久了,想回去了。” 我知道她心里藏了事,过去那个天真活泼的陈安安或许再不会回来了。 一道闷雷劈在七叔院子里的那棵老树上,暴雨紧随而至,夏天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到来了…… ------------ 第四卷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变故 等谭辙把七叔的后事处理完,我们就回到他在县城的住所。赵风筝和她师叔九常也跟去了。 我对九常一直怀有敌意,不过碍于赵风筝的面子,现在也不好跟他撕破脸。我问谭辙:“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谭辙摇摇头,复又问我:“你的打算呢?”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身中死咒,按照谢抟大师的吩咐来陵川寻人,现在他让我找的人我已经找到了,至于找到之后怎样……他没有说。” 我叹了口气,接着说:“我先回去跟我师父汇合,要是没有什么意外,我跟师父会继续追踪刘栓柱,他盗走了我们阴山派的秘籍,上头记载着魂魄剥离的秘法,只要找到秘法,就能让我们脱离苦海了。” 我想了想,又说:“就算到时候我有什么意外,也一定会求我师父让他救你的!” 谭辙说:“刘栓柱恐怕不容易抓。我还是跟你们师徒一起去找吧。师父临去之前帮我过了身,我现在也多少有些道行。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赵风筝也说:“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谭辙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这不太好吧……” 赵风筝一挑眉,说:“怎么不好?你不喜欢跟我一起吗?” 谭辙的脸有些红,赶忙摇着头说:“不是不是。听刘米说刘栓柱那个人很厉害,我觉得你还是别趟这趟浑水了吧……” 赵风筝十分豪气的在他肩膀上一拍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做我门这一行的,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必须在世俗中磨炼。” 我却觉得她十分古怪。等到没人的时候,我就拉着谭辙说:“你要小心赵风筝,我怀疑她跟着咱们的目的不单纯。” 谭辙笑说:“你是不是神经了,看谁都觉得有问题?” 我把七叔死前跟赵风筝做的交易说了一遍,试探着问:“你师父有没有告诉你……他让赵风筝做什么事?” 谭辙有些怔愣,半天才回过神来,摇头说:“没,没有。不过我知道,师父不会害我的。” 他既然这样说,我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我只好找个话题把刚刚的事岔开:“对了,我托你打听的旅馆老板的事,你打听的怎么样了?” 谭辙说找了个派出所的朋友,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我问他到底是什么情况,他的话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原来旅馆老板跟老缺是旧识,他俩是一个村的,从小在村子里偷鸡摸狗什么坏事都干,后来他俩想了个门道发财,就是在火车站附近偷东西。 一来这里鱼龙混杂,脱身容易,二来这里来往的有许多外乡人,他们就算吃了亏也不敢报案。 只不过没几年国家就严打了。火车站附近跟过冬一样,各类坑蒙拐骗的都不敢贸然行动。 老缺泛了水被抓进了监狱,旅馆老板侥幸脱罪。后来他金盆洗手就在火车站附近盘了一个小店开旅馆。 旅馆老板中间结过一回婚,还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只是孩子生下来没多久,他媳妇就受不了他的脾气带着孩子离家出走了。 过了几年,老缺被放了出来,他死性不改,继续在火车站附近厮混,没多久,就跟在附近开旅馆的老乡遇见了。 俩人互诉衷肠,三杯马尿下肚,老缺竟然给旅馆老板讲起这些年的遭遇。他说他认识一个外乡女人,叫蓝梨婆,会异术,养了五个小鬼,是在车祸中惨死的一家五口,老缺现在就凭着这五鬼运财的法术在火车站附近混得游刃有余。 两人一合计,干脆借旅馆老板的场子发财。 刚开始还好好的,俩人赚的盆满钵满。后来有一回,老缺操纵五鬼偷了一个老头儿的钱。谁知这老头儿不是个善茬,三下五除二就破了运财的法术,还抓住了那对双胞胎小鬼儿。 老缺让旅馆老板出面跟这老头儿谈判,可是谈了好几回老头儿也不松口,非要把这两个双胞胎送去超渡。 后来,不知道这老头儿在哪打听到旅馆老板老家的院子里有一棵百年老树,就提出要交换。 旅馆老板起初是不同意的,后来经不住老缺苦苦哀求,再加上这双胞胎确实也是他俩的财源才狠心点头答应下来。 换回两个双胞胎以后,老缺倒是很高兴,旅馆老板就不乐意了。于是老缺就答应给旅馆老板点报酬补偿他的损失! 老缺趁夜抗来一个麻袋,旅馆老板起初还以为是什么土特产,没想到袋子一揭开,竟然是一个十岁都不到的、水灵灵的小女孩! 直到这时旅馆老板才知道,原来这个蓝梨婆不是善茬,她一直在外面干着拐带孩子的勾当! 半推半就的,旅馆老板就把这个小女孩收下来了! 据他自己交代,起初他还没什么心思,只把她当成女儿养,别人问起来了就说是前妻送回来的大女儿。 后来,他就起了歪心思。小女孩被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糟蹋之后,他竟然越发变态的喜欢上了小孩儿。 而且,他还对老缺提了要求,想要年纪更小的女孩!最终,他又花了五万块钱从老缺那里买了第二个女孩。 只不过大的那个可以对外说是前妻送来的女儿,小的那个要怎么说呢?街坊四邻可都知道,他前妻总共生了一儿一女。 最后旅馆老板想了个主意,他索性就把小女孩儿打扮成男孩,平时看管的严一点,谁也不会发现蛛丝马迹。 第二个小女孩买到手之后,旅馆老板害怕贸然行动会惹出事,所以并没有急着下手,而是让大点的那个先跟她培养感情。 谁知道,或许是这两个孩子饱尝人世冷暖,大女孩跟小女孩接触了一段日子之后,竟然真的有了感情。有什么事,大的总会护着小的,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呵护。 等旅馆老板觉得感情培养的差不多了,可以行动了,谁也没想到,惨案就在当晚发生了!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天道昭昭 当天晚上,大女孩像是早就知道旅馆老板的企图一样说什么也不肯跟小女孩分开。旅馆老板大怒,不由分说上手就打。 大女孩就护着小女孩跑上了楼,蹲在楼梯口那间客房的厕所里。 旅馆老板在外面砸门,两个小姐妹瑟瑟发抖地抱在一团,蹲在洗手池下的柜子里。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 旅馆老板闯进了厕所想带走小女孩,大女孩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扑上去咬他,他也记不清是怎么挥了一下手,大女孩就撞在洗脸台上磕死了。 据他说,当时血流了一地,镜子上溅的都是。 旅馆老板当时就慌了,他立刻打电话问老缺该怎么办。老缺一听说大女孩死了竟然有些兴奋。没过多久他就领着一个中年妇女、背着一个麻袋过来了。 这是旅馆老板第一次见蓝梨婆,据他自己说,当时就感觉她是个农村妇女,挺普通的,估计掉人堆里找都找不出来。 只是谁也没想到,那女的把麻袋一解开,倒出来一个没有四肢的小女孩。旅馆老板从前听过吕后跟戚夫人的故事,他觉得,史书上记载的人彘也就是如此! 那个小女孩浑身脏兮兮的,眼上有一个月牙形的胎记,她趴在地上,身子佝偻着像个没有腿的大虾,眼睛里惊恐且无助。 蓝梨婆说她在炼制一种怪物!一旦成功,就连大罗金仙也束手无策。不过这怪物隔一段时间就要祭祀一回,眼瞅着时间快到了,他们两口子正发愁没有祭品,没想到旅馆老板倒是带来了好消息。 蓝梨婆指挥着无手无脚的小女孩爬进了洗手间,她一见地上血液还温热的尸体就变得十分兴奋,直接就扑了上去…… 凌晨四点半的时候,蓝梨婆带着老缺和旅馆老板又打开了厕所的门。厕所原本贴着白色的瓷砖,可现在却整个变成了一片血红,无手无脚的小女孩就躺在血泊里慵懒地睡觉。 而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却不见了,用一句比较难听的话来形容:连一根毛也找不见了! 蓝梨婆大惊失色,她急慌慌地找遍了每一个角落,甚至连马桶和洗脸台都找了个遍。 旅馆老板忍着恶心问她在找什么。蓝梨婆说:“头发,在找头发!” 人彘会把祭品连皮带骨吃的干干净净,唯独不会吃她的头发。不仅如此,她的头发还会变成恶灵为祸! 蓝梨婆道行尚浅,对这类恶灵只能封存、不能消灭,她原本也是要把恶灵带回去封印起来的,可现在头发不见了! 他们三个找了一圈,终于在镜子上发现了蛛丝马迹!原来头发里的恶灵竟然钻进了镜子里! 自古以来,镜子里的世界都是个神奇的存在,恶灵钻进了镜子里,她实在无能为力。最后她只能画了一道黑符把恶灵封印在镜子里,虽然比较冒险,但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 保险起见,蓝梨婆还帮他请了一尊开过光的关公像坐镇,只不过蓝梨婆虽然有些道行,却不擅长风水秘术,所以就连请关公也不周全。 那之后,旅馆老板就对外宣称大女儿被前妻接走了,只留了“小儿子”在身边。只不过蓝梨婆虽然在镜子里加了封印,可旅馆老板仍然夜不安眠,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一直对“小儿子”心存忌惮,不敢轻易下手。 后来,旅馆老板跟老缺合谋把我和谭辙诓上了山,他俩本想借着四合院里封印的恶灵让我俩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只是谁也没想到,旅馆老板还没收到我俩的死讯,自己却先倒下了。 旅馆老板在医院查出了尿毒症,短短几天时间,病情急转直下,就连医生都说他的情况实属罕见。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旅馆老板进了医院,他“儿子”没人照管只好去病房里陪床,小护士们觉得这孩子可怜忍不住就多加照顾。 谁也没想到,有一回小护士帮小孩洗澡的时候发现她原来不是男孩,是个女孩! 小护士问她为什么要男扮女装,这小孩嘴里的话三转两转竟然又扯出了惨死的大女孩! 医院的人觉得事关重大好快报了警。警察调查取证、抽丝剥茧,最终从旅馆老板的嘴里问出了实情! 我听后忍不住一阵唏嘘:“我就知道旅馆老板不是个好人,没想到他连人都不是,根本就是个禽兽!连禽兽都不如!” 谭辙也感慨说:“天道有轮回,国家法律不会让他这样的恶人逍遥法外的,你放心!” “对了,那个小女孩呢?” 谭辙说:“公安机关暂时把她寄放在孤儿院了,大家都在帮忙找她的父母。不过她被拐卖的时间有点长,现有的信息比较少,恐怕会费些时间了。” 我忍不住喟叹:“你说……现在的人都他妈怎么想的?都是爹生娘养的,以后也都是要做父母的,到底是多黑的心肠才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谭辙长叹一口气说:“我始终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些人贩子们天良丧尽,终有一天会受到正义的裁决!” 我们在陵川县又呆了一天,谭辙去办了一些私事,我们一行人就踏上了去兰山的火车。 从火车站经过的时候,我远远看见那个小旅馆已经被贴了封条,重新换过的玻璃门上、不知被谁用血红的油漆浇了个遍。 来到火车站的时候,我发现九常也跟着赵风筝出现在了候车厅。我们本来要谈一谈的,可我自问正邪不两立,跟他无话可说,他倒也乖觉,没有主动来找我的麻烦。 我斜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提着行李的九常,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他:“怎么,你也打算跟着去?” 九常轻轻一笑,说:“怎么,你怕了?” 我冷哼一声没有接话,心说到了兰山就是我师父的地盘,你别怕了就好! 火车“呜呜”叫着从远方驶来,我看着人们像蝼蚁一样在月台上穿梭,谭辙青轻轻碰了我一下,跟我说:“上车啊,愣什么?” ------------ 第一百一十九章 看结果 回到兰山市,刚一下火车,九常就消失了。 我问赵风筝:“你那个日本鬼子的师叔呢?” 赵风筝浑不在意的说:“你时刻关注一个老头子的行踪干嘛?怎么,你喜欢他?” 我不想跟她打机锋:“你告诉他别让他在这惹事,兰山可是我师父的地盘,要是敢兴风作浪,我师父绝对不饶他。” 赵风筝撇撇嘴,越过我直接往前出站了:“你师父是这的土地啊?还他的地盘,要不然我买块牌子把他供起来?” 眼见我俩又有闹崩的势头,谭辙赶快过来拉着我说:“好了好了,先去你师父家吧,辛苦了这么多天,你不累吗?” 可是我领着他俩到我师父家的时候我才发现,这里早就人去楼空。看样子像是有一个月都没有来过人了。 我他妈彻底震惊了!我慌慌张张跑去问了左邻右舍,他们都说一个月之前的深夜好像听到院子里有打斗的声音,从那之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我又问起我师妹,他们都摇着头说没见过。 这他妈的……我都快急哭了。我离开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风筝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面巾纸,两个指头捏着在门前的石阶上擦了好几遍,然后才扭屁股坐下,她皮笑肉不笑得:“怎么,土地爷挪窝了?我们白跑一趟?” 他妈的!我当时就想暴走。谭辙赶快跑过来拉住我:“刘米,你别冲动。风筝,你也别挤兑他了,他心情本来就不好。” 赵风筝倒是很给谭辙面子,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我掏出手机要给我师父打电话,谭辙一把拉住我:“谢抟大师不是不让跟你师父联系吗?”这个世界上,本领大的人多数脾气大,没别的,都是有事相求的人给惯出来的。他说不准联系,我就不能联系,要是他脾气上来撒手不管,我身上的死咒恐怕一辈子也解不了。 可到了这个节骨眼,我还哪管得了那么多?我猛地甩开他:“你起开。” 可我电话还没拨出去,一个陌生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我接起来一听,原来是谢抟。他说:“你来找我吧。”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却让我有些火大:我被你团团转地溜了一圈,结果月牙胎记的人确实是找到了,可人家都去投胎了顶什么用? 结果我死咒也没解除,回来一看,师父跟师妹还不见了,你就云淡风轻地说一句:来找我吧!你让我去我就去吗?你算老几啊? 谢抟似乎知道我不愿意去,专门抛出一句话来吊我的胃口:“你不想知道你师父在哪吗?” 我想多问一句,没想到这老头竟然“啪”一声把电话挂了! 我火大的想冲过去臭揍他一顿。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心里虽然有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奈何我师父的下落在人家手里捏着,我不去不行啊! 我们三人慌慌张张地跑到他家的时候,谢抟正坐在茶桌后面喝茶。我跑过去问他:“我师父呢?” 谢抟笑笑,说:“我不知道!” 我他妈!我恨不能掀了他的桌子:“你不是神算吗?你倒是算呀!” 谢抟说:“我一卦十万块,你付的起钱吗?你付钱,我算卦!现金还是转账?” 我说:“那你找我来干嘛?” 谢抟说:“叫你来是要免费告诉你一件事。你师父心术不正!” “你才心术不正呢!你全家心术不正!” 谢抟也不生气,笑说:“你师父难道没告诉过你他领子后面那只猫是怎么来的?我是懒得跟他这样的人打交道的,跟你也是。可是我受人之托,那人告诉我说你跟你师父不是一路人,让我出手救你,否则,你以为凭你师父的面子,我会管你的死活?” 我怒不可遏:“谁告诉你我跟我师父不是一路人的?徒弟跟师父不是一路人还跟谁是一路?” 谢抟还没有说话,九常就“呼啦”一声掀开里屋的珠帘走了出来:“是我跟他说的!” 我一见九常气就不打一处来,我想冲过去揪住他的领子,赵风筝一伸脚,我摔了个狗啃泥。我怒目而视:“赵风筝,你什么意思?” 赵风筝说:“算起来我师叔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么也该听听他怎么说。” 我将目光在赵风筝、九常、谢抟脸上来回逡巡,最后冷笑起来:“我知道了,我终于他妈的知道了,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阴谋。” 我指着谢抟说:“你让我千辛万苦地跑去陵川,就是为了调虎离山,就是想对付我师父,我认识赵风筝,然后收买我,是不是?” 没想到谢抟竟然哈哈一笑说:“九常说你有慧根,悟性高,我起初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我他倒是没有看错人!” 简直是天雷滚滚啊!一直一来,我以为我们是一个战壕的战友,没想到他们都是披着羊皮的狼! 我忽然感觉有些无力,连站都站不住,这种上当受骗的滋味简直是太他妈难受了。谭辙想过来扶我,我一把将他甩开,大声质问他:“你呢?你也是跟他们一伙儿的?” 我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可站在大街上我忽然又有些迷茫。天大地大、真真假假,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复杂? 我给我师父和师妹打了许多个电话,电话里的忙音像是绕耳的魔咒,甩都甩不掉。我大骂一声,颓废地坐在路基上,捂着脸心里十分难受。 谭辙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他在我旁边坐下,也不说话。我俩并肩坐了很久,看着大街上的车水马龙,听着耳旁尘世的喧嚣,我的心慢慢沉静了下来。 我问谭辙:“你回去吧,我没事。” 谭辙摇摇头说:“刘米,你有没有想过……试着听听谢抟和九常的解释呢?你应该知道,凭他们二人的功力,一个小指头就把咱俩捏死了,可他们伤害过咱们吗?我始终相信师父的一句话,有些事不要看过程,要看结果。有些人或许嘴上骂骂咧咧的,但是你能占人家的便宜,你想想,这人是坏人吗?” ------------ 第一百二十章 刘大师 我重新回到谢抟的茶桌前的时候,他似乎早知道我要回来,还十分贴心地帮我沏了一杯茶。 只不过谢抟、九常、赵风筝三人围桌而坐,用的都是天水碧的小瓷杯,唯独我跟谭辙俩人的位置上各摆了个搪瓷的大茶缸子。 我说:“前辈既然说我师父是奸的,总该给出个理由吧。” 谢抟没有说话。九常说:“咱们三个初见的将军墓你还记得吗?当时你师父给了一套说辞。他污蔑我是探墓盗宝的日本鬼子,你还记得吗?” 我说:“你难道不是?你敢拍着胸脯保证你不是九菊一派门下弟子?” 九常笑笑:“当下,九菊一派确实在日本兴盛,然而,你不知道的是,这个门派起自中土,唐朝的时候才被传到日本,跟咱们的阴阳术士其实是一个老祖宗。且不说我是不是九菊一派的弟子,我问你,难不成天底下九菊一派的门人都是日本鬼子?” 他这个问题倒是把我问住了。我没有吭声,他接着说:“将军墓烂碑下的盗洞是我打的不假,可是正如我所说,我当时只是躲在墓里避祸。” “这个说法倒是很新鲜!” 九常接着说:“当然我也有私心。将军墓顶的那棵老槐树的作用,你师父也告诉你了吧?墓底下阴气盛,是我躲避仇杀、修炼术术的不二之选。” “只是,有一天晚上我出去买东西,回来的时候竟然发现你师父潜了进去。他在里面翻翻捡捡的,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师父要找的应该就是我们阴山派的秘籍!我眉头轻轻一蹙,九常立刻就察觉了:“你知道他在找什么对不对?” 我摇头:“我不知道。” 九常并不相信我,可他还是接着说:“我俩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没想到打着打着,你竟然也钻了进去,剩下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 我冷笑着说:“就这样?恕我直言,不管我师父进墓找什么都跟你无关。你的话在我听来最多是一场误会,可是也绝不至于说我师父就是个坏人!” 九常皱着眉扭头去看谢抟。谢抟端起天水碧的瓷杯一饮而尽,脸上露出轻蔑的神情。 我见他俩都不说话,就站起来拱了拱手说:“两位前辈,你们的故事我也听完了,我师父他老人家的脾气确实固执了一点,要是有惹到你们的地方,我给你们斟茶赔罪,让我磕头道歉都没问题。但是现在,请你们把我师父还回来吧,他老家年纪大了,可经不起你们折腾,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恐怕还要惊动公安局。” 九常说:“我求谢老哥把你支走,不让你跟你师父联系,确实是想找他单独聊聊天,把误会开解开解,可是我去的时候他们家已经空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 我心下十分恼怒:“放屁!”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跟前的那两个搪瓷茶缸震的乱跳,谢抟拍手笑着说:“看看,我给他们用搪瓷的是明智的吧?” 九常说:“你不用恼,我确实不知道你师父在哪。他在兰山好像得罪的有其他人。” 得罪了其他人?我脑子里灵光一闪,心里隐约有了猜测。赵风筝一见我脸上的表情,就知道我心里有数,忍不住问我:“得罪了谁?” 我没有说话,看了看谢抟。只见他一脸笑容,也偏着头问我:“告诉她得罪了谁!” 我就是不说,赵风筝也没办法,只好又转头问谢抟:“谢大师,你看着刘米到底是哪门哪派的?是阴山派吗?” 谢抟品了一口茶说:“我只能告诉你是……” 赵风筝满脸惊奇:“可他用的符根本就不是……”谢抟淡定地打断她:“再问我可就不免费了!” 赵风筝讨好地说:“您不是大师吗?就不能发发善心?” 谢抟呵呵一笑:“你见哪个大师发过善心?”饶是赵风筝伶牙俐齿,她也没在谢抟这讨到一分便宜。 这场谈话闹了个不欢而散,临走的时候,赵风筝竟然也追了出来。 谭辙显得很高兴,我却皱着眉说:“我们俩现在都无家可归了,你还跟着我们干什么?” 谭辙拉住我,笑着对赵风筝说:“没关系,咱们去住旅馆。” 我冷笑一声:“住旅馆?你掏钱吗?” 前一段跟着师父干了票大的,我确实挣了点小钱,可是给我爸妈寄回去一大半,剩下的我这一个多月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谭辙挠挠头说:“我还有些积蓄,花钱的事不用操心。” 我说:“你就不攒钱娶媳妇吗?凭啥让你花钱?赵风筝你想跟着也行,咱们花销AA吧。” 赵风筝撇撇嘴:“那就这么说吧。这个什么谢大师满眼都是钱,我要是在他这留宿,指不定花的更多!” 我们仨在兰山市漫无目的地闲逛了好长时间,也没有想好究竟何去何从。 眼见日薄西山,我们本来想找个馆子稍微吃点饭的,我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是兰山本地的陌生号码,我刚一接起来,对面就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喂,你好,请问是刘大师吗?” 刘大师?谁是刘大师? 当我反应过来她是在叫我的时候,我还故意清了清嗓子:“你是哪位?” 对面的女孩说:“我叫何心可,是你师父……刘弊三大师跟我说的,要是我出了什么事,就让我打这个手机号,他说……他说你会帮我……” 我师父?“你见过我师父?什么时候?在哪里?他现在怎么样?” 可能是被我这一连串的问题问蒙了,何心可憋了半天才说:“我一个多月前去找过刘弊三大师,可他当时好像挺忙的,他说要是有什么事,就打电话找你!”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问了半天,感情她也不知道我师父的下落。我暗自叹了口气,何心可还以为我不愿意帮忙,赶快说:“刘大师你放心,我不会让您白白辛苦的,等事情了结之后,必有重谢!”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富贵 我们报了地址,挂掉电话没多久,一辆银白色的奔驰就停在我们面前,穿着西装的司机拉开后座的车门,何心可长发披肩、拉着过膝白裙的后摆,小心翼翼地走了下来。 这样的女生真该多去我师妹刘焱焱还有赵风筝的面前转转,好让她俩也知道知道,究竟什么是大家闺秀,什么是蕙质兰心。 何心可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双手交叠身前,声音也十分动听:“请问哪位是刘米刘大师。” 我轻轻咳了一声说:“大师不敢当,我就是刘米。” 何心可笑着的时候脸上有个酒窝,甜甜的,很醉人。她说:“想不到刘大师这么年轻。” 这话不好不坏,倒让我有些尴尬,赵风筝忽然越过来说:“别看刘大师年纪小,但是能得到刘弊三大师的青睐绝非等闲。我跟这一位……”她拉了拉谭辙,接着说:“我俩都是刘大师的助手!” 何心可将赵风筝和谭辙打量了一番,轻轻点点头说:“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刘大师,咱去我家详谈吧。” 我答应下来。何心可原本让我们仨坐她的奔驰的,可我们四个有点挤,最后决定何心可在前奔驰开道,我们打了个出租车紧紧跟着。 上了出租车,我就直截了当地说:“赵风筝,你搞什么鬼?” 赵风筝冷笑着说:“没见过你这么不知恩图报的。我不把你抬高点,你能挣几两银子的劳务费?身价身价,没有身份,哪能卖个好价钱?” “我是猪吗?还需要卖个好价钱?” 赵风筝刚想回嘴,谭辙立刻拉住她说:“好了,火烧眉毛了,你俩还有心思吵架?” 赵风筝悻悻地哼了一声,果然不说话了。我心想:谭辙这小子说话啥时候这么管用了?我回头看了一眼后座上的俩人,只见赵风筝噘着嘴看着窗户外,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就跟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哎,我问你。” 赵风筝没有说话,谭辙说:“你问谁?” 我朝赵风筝努努嘴:“我怎么感觉你不是很待见何心可呀?” 赵风筝说:“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呵呵笑说:“男人的直觉有时候也很准。你该不会是羡慕嫉妒人家吧?” 赵风筝气得咬牙切齿的:“我嫉妒她什么?她有什么值得我嫉妒?” 谭辙瞪着两个眼睛看着我等我说下文,我故意卖了个关子说:“人家漂亮贤淑啊!” 赵风筝不忿地白了我一眼:“都什么时代了,你还用贤淑这个词来评价女生?要不要我们三从四德呀?” 司机是个中年大汉,咧着嘴嘿嘿一笑说:“这样评价女的确实不合适,但是不可否认,这样的女人招男人喜欢啊!” 我得意洋洋地笑而不语。赵风筝急了,拧着眉毛问谭辙:“他说的对吗?男人都喜欢吗?你也喜欢吗?” 谭辙赶忙摆手:“不不不,我可不喜欢。” 赵风筝满意了,翘着嘴角看着我,意思是:看吧,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吧?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把他俩的举动看在眼里,抿唇笑笑,不再言语。 我看热闹不嫌事大:“谭辙,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讨厌何心可?” 谭辙瞪着眼看着我说:“我啥时候说我讨厌她了?” “不喜欢不就是讨厌吗?刚刚你自己说的!” 谭辙是个再老实不过的人,一下子就被我问住了。这么一来,他说喜欢也不是,不喜欢也不是,急得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赵风筝柳眉一竖,恶狠狠地说:“不喜欢就是讨厌吗?这个世界上的难道非黑即白?刘米,你不要用你落后腐朽的三观来荼毒别人好嘛?本来就萍水相逢,谈得上喜欢不喜欢吗?” 赵风筝的话一下子点醒了我。说实话,自从听了九常的话,我虽然没有被收买,但是心里或多或少有点受影响。 但是赵风筝说的对,这个世界上并不是非黑即白。人也并不能简单的区分为好人和坏人。 我又给师父打了个电话,谁知道这一回竟然打通了。当我再次听到师父的声音的时候,我激动的几乎飙泪! “师父,你……你在哪?” 师父那里极安静,静的甚至说话都带回音:“小米,我现在很安全,你放心。你呢?还好吗?找到谢抟说的那个人了吗?” 我说:“找到了!只不过……” 师父叹口气说:“是不是不顺利?我早就应该猜到。我跟谢抟的梁子那么深,他怎么可能帮我徒弟?” 我问他:“师父,你跟谢抟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现在在哪?是不是九常把你掳走了?” 师父不答反问:“九常是谁?” 我简明扼要地说:“就是在我们村古墓里见过的那个日本鬼子!” 师父的声音有些疲惫,他说:“不是他。小米,后来我仔细想过,咱们好像误会那个日本鬼子了!哎,算了,这些恩恩怨怨早晚会有个结果,咱们只管等着就行了。”说完,师父就开始咳嗽。 我赶快又问他在哪。师父却还是不肯说:“我说了你就能救我吗?还不是白白把你搭进来?你放心,我没有事,只不过是以前的一个仇家找上门了,不碍事。等这边的事情了结,我就回去找你!对了,何心可跟你联系了吗?” 我点点头,把我们这边的情况简单跟他说了一下。他就说:“何心可的事有点麻烦,不过应该没有啥危险。我也教了你不少,你先应付着,要是实在不行,等我回去了,咱们再说……” 讲到这里,电话里的声音忽然开始“滋滋啦啦”,师父说的什么我完全听不见。 我冲着听筒大叫了好几声“师父”,我才听到师父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你师妹……你们要……你要……”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何心可的奔驰领着我们进了别墅区,在一座富丽堂皇的花园大房前停住,就连出租车司机都瞪大了眼直撇嘴:“这地方真他妈富贵呀!”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杜晶 何心可领着我们几个进了豪宅的大门,我一眼就看见宅子里隐隐有一股黑气升腾,我回头跟赵风筝、谭辙对视一眼,感觉我们仨的目光在一瞬间对撞了一下。 现如今的我虽然跟师父还差一大截,可经过陵川的历练,我能感觉自己的实力提升了不少。 谭辙完全是另一种情况。自从七叔帮他过身,他好像是个一夜之间长大的孩子一样,实力跟我不相上下。我一直很好奇过身是怎样一种神奇的仪式,问赵风筝,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何心可领着我们进了客厅,一个保养得宜、珠圆玉润的女人正坐在餐桌旁吃东西。 那个女人脸上擦了厚厚一层粉,身上带着一股醉人的香味,跟何心可身上的味道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估计是某牌名贵的香水。 何心可过去叫了一声“妈”,何太太抬起头勾着唇轻轻笑了一下说:“天气越来越热,你却越来越喜欢往外跑。” 她拿着餐巾纸擦了擦嘴角,一举一动明明没什么特别的,却总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让人情不自禁觉得这就是心中所设想的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 何心可说:“他们是我的朋友,我特意请他们来玩的。” 何太太闻言也没说什么,只是冲我们点点头说:“你好好招待人家。”然后别无他话,又低下头用银勺子从小瓷碗里舀了一勺豆腐脑一样的东西吃。赵风筝眼前一亮,说:“阿姨,你吃的应该是……羊脑吧?” 何太太有些诧异地抬头,当她看见赵风筝眼睛里亮晶晶跟小星星似的,就笑说:“你也喜欢?” 赵风筝点头说:“好久没吃了。” 何太太笑得很开怀,扭头对何心可说:“你这几个朋友很好,我很喜欢。厨房里应该还有几份,我叫人送你房间去,你们分着吃了吧。” 果然,没过多久,家里的阿姨就把羊脑送上来了。我趁着何心可不注意,歪着脖子问赵风筝:“是不是这东西有古怪?” 赵风筝舀了一大勺辣椒,吃得津津有味,头也没抬说:“有什么古怪?不知道。” 我他妈真是无语了!原来就是一个吃货!何心可见赵风筝吃的正香,忍不住叹一口气说:“我妈的性格最近真的变了好多……其实以前她是不吃这些的,最近却有着疯狂地痴迷……” 赵风筝举着勺子的手一顿:“这样的话……确实有些奇怪。不过说实话,我并没有在你妈身上看出有任何异样。” 何心可扭头看着我问:“刘大师觉得呢?你有没有看出什么?” 我想了想说:“你妈最近是不是吃胖了许多?”我刚刚在走廊里看到一副油画,上面的人虽然看不清正脸,气质跟何太太很像,只不过,那个女人很瘦。 何心可一脸崇拜地看着我:“是的!大概就是这一个月的时间吧,我妈妈就像是吹起来的气球一样。刘大师,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我摇摇头:“还不能妄下定论。你把家里的事情跟我们说说吧。” 何心可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赵风筝一边喝羊脑,一边说:“何小姐,你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刘大师是很难帮你的。而且,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这就像是去医院看病,要是讳疾忌医,最后吃苦的只能是你自己。” 何心可犹豫再三,还是说:“不久之前,我妈发现我爸跟他的秘书……” 这种事,不用她往底下说我们也能自行脑补。何心可接着说:“开始我妈反应很大。我妈幼承庭训,家教严格,她是我见过的最有仪态的人,就算生气也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最多就是闷不吭声,坐在那流泪、发呆。说实在的,我看到都觉得她可怜。” 这……这他妈完全看不出来呀!刚刚我们见到的那个何太太举止随和、笑容温婉,根本就不像在生大气的样子啊!难道那个女秘书被解决了? 何心可说:“不瞒你们说,我当时设想过无数种可能的结局,却唯独没想到这一种。你们知道吗?我妈接受她了!” 接受她是什么意思? 何心可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转,她咬着下唇,模样委屈却坚韧:“就是接受了。同意她搬进我家,对她热情且周到,还……还要我也尊重她。” 这他妈算什么?恐怕琼瑶剧里的大老婆都不能把红尘看得这么破吧? “你妈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那个小三手里?” 何心可摇着头说不知道。“更奇怪的是,自从她搬进我家,我妈的心情竟然越来越好,每天吃的也越来越多。其实我妈以前从来不会吃这些东西的,可自从爸爸的秘书来了之后,她对这些脑、鸭血一类的东西近乎疯狂的迷恋。有时候,一天要吃好几次。” 这他妈倒还真不是一星半点的奇怪了!一般出现这种情况,基本有两种可能性。要么何太太中了这个小三的阴招,我听说过东南亚有一些法术,别说让人爱上吃羊脑,就算是爱上生吃羊脑也有可能。 可刚刚在大厅,我们三个都看过何太太了,她除了胖一些并没有其他的异常。 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何太太在憋大招。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要先使人灭亡,必先让其猖狂。 何太太会不会是用了个欲擒故纵,自己准备给小三挖个大坑呢?而她的温柔大度全是装出来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的演技也太厉害了吧! 我们正在屋里说这话,何心可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接起来对着听筒小声说了几句,就抬头跟我们说:“杜晶回来了!” 谭辙问杜晶是谁? 我白了他一眼,心说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哪个小三呗! 正主既然回来了,我们肯定是要出去看看的。何心可的房间在二楼,我们趴在门口的护栏上往下一看,就见到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扎着大马尾、打扮十分干练的女人推门走了进来。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做法师的学问 她先去找何太太问了声好,我们站在二楼看得真真切切的,何太太一脸慈祥地拉着她的手,还问她要不要喝羊脑。 杜晶笑说:“不用了,今天有一个项目要开工,我陪着考察团的人溜溜跑了一天,可把我累坏了,我要先上楼休息了。” 何太太笑着答应,然后就目送杜晶上楼。杜晶上来的时候何心可故意往楼下走。两人走了个碰头,何心可堵着楼梯中间既不上,也不下。 杜晶笑着说:“大小姐今天没出门吗?” 何心可脸皮薄,纵使有气也不会随便发作。杜晶主动向她低了头,作为一个大家闺秀的教养不允许她再为难人家。 何心可身子往旁边一挪,低着头、蹙着眉小声说:“没有。” 杜晶大概知道她的脾气,闻言只是点点头,没再说其他的,径直上楼了。不过在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她深深的打量了我们仨一眼,眼底满是探究。 何心可跺着脚发小脾气:“我真是没用,我就不该对她这么客气的。我该好好骂她一顿,她怎么能做人家小三呢?” 我们仨对视一眼,他俩就用眼神示意我,让我跟何心可解释。我只好放缓了声音跟她说:“杜晶可能就是心思深沉了些,其他并没有什么诡异。要不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何心可之所以叫我来,应该是她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要是一般的家长里短甚至是民事、刑事纠纷,她应该去报警,而不是找法师。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杜晶身上没有什么值得我们仨出手的地方。 何心可十分纠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杜晶很阴森,我看着她,就像是看着苏妲己一样。你们说,她会不会是狐狸精变得?” 赵风筝笑说:“那不会。要是苏妲己长这样,殷商至少不会倒得那么彻底。要说你是苏妲己,我还勉强相信。” 赵风筝说得虽然不是什么好话,但也算是变相夸何心可漂亮。只见她小脸一红,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 我说:“既然我们没什么能帮忙的,那我们就……” 何心可一急,攥着拳头说:“你们别急着走啊!刘弊三大师说过你能帮我的呀!”她一急,眼圈先红了,她的眼睛很大,水汪汪的,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你们帮帮我好不好?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们的!而且,你们要是帮了我,我也可以帮你们。我们家虽然不算太显赫,但是在兰山市还是可以的……” 我脑子里灵机一动,随即点头说:“既然这样,我们就留下来调查调查。不过,我确实有点事需要何小姐帮帮忙。” 我把我师父和师妹失踪的事跟她说了,让她帮忙打听打听。 何心可说:“不瞒你说,我也一直在找刘弊三大师,可没啥线索。你放心,我会继续找的,当然,还有你师妹!” 何心可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把我们仨留了下来,她家房子大,并没有什么不便,碰巧我们仨又没地方去,所以也就顺理成章的应了下来。 回到房间之后,赵风筝说:“一看你就不是做生意的料。你才见了杜晶一面,就吵吵着没问题要走,你是严重的不负责任。就像一个人去医院看病,你能直接跟人说你没病吗?这样顶多赚一个挂号费。再怎么说,你也应该让她把X光、Y光、CT什么的全照一遍,然后再告诉她没问题。” 我冷笑着讽刺她:“看不出来你对当医生还有心得!” 赵风筝从桌子上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皮,漫不经心地教育我:“你不懂。做咱们这一行,要想挣钱,你不光要对付妖魔鬼怪,更重要的是对付客户。面对客户,做事的能力是一方面,说话的能力是另一方面。如何吊住客户的胃口、如何取得客户的信任、如何用简单的案子赚到大钱,这里面都是学问。你要是连说话的能力都没有,连客户都搞不定,就算你做事的能力再好,请问你何处施展呢?” 谭辙忽然挠挠头说:“我怎么感觉这话我在哪听过呢?我想起来了,我做实习律师的时候,老师也跟我说过。” 赵风筝十分得意地看了谭辙一眼,把手手里削好的苹果递给他,自己又拿了个苹果削皮,说:“做律师跟做法师是一样的道理!” 我心里直撇嘴:赵风筝这娘们儿简直是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啊!以前以为她是个御姐,现在看来,不单单是御姐,还是个混社会的老油子! 赵风筝削好了苹果,我还以为要给我,没想到她将水果刀往桌上一扔,“咵叽”咬了一口,还回头对谭辙说:“不愧是有钱人家,苹果都这么好吃!” 又过了两个小时,夜深了,何心可忽然跑过来找我们说:“杜晶出门了。” 我们仨赶快围过去。我问她:“去哪了?” 何心可说:“还不知道。车刚开出去。” 我想了想说:“我跟谭辙跟上去看看,赵风筝你待在这陪着何小姐。” 谭辙答应一声跟我出门,何心可忽然往我手里塞了个手机一样的东西说:“这个你拿着。” 我看了看手里那个电子仪器,只见花花绿绿的地图上有一个一闪一闪的小红点,忍不住问:“这是个……追踪器?” 何心可咬着唇说:“我……我在她包包里装的,我怕她做什么坏事!” 真是没想到何心可这个小妮子竟然也这么多心思! “还有,她晚上要去的地方可能……可能比较古怪,你俩要小心!” 谭辙问:“她都去什么古怪地方?难不成还去墓地?” 没想到何心可十分吃惊地看着谭辙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真他妈去墓地啊?我总算知道何心可为什么要请我们了,合着杜晶这女的大半夜闲着无聊喜欢往墓地跑,恐怕何心可跟了几次之后心里就开始犯嘀咕了吧。 只不过,我还真有些好奇。杜晶身上一点阴气都没有,怎么也看不出是经常去墓地的人呀! ------------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真牛 我跟谭辙开着何心可安排的车匆匆出门的时候,杜晶早就不知道走了多久。好在我们手里有何心可提供的追踪神器,任凭她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我追踪着杜晶的运动轨迹在市里七拐八拐,最后,杜晶的车竟然在一个超市门前停了下来。 只是杜晶只在那家超市停了几分钟,屏幕上的小红点又一闪一闪的往前移动。 谭辙说:“可能就是去超市买了点东西,他现在往郊区去了。” 我问他具体的位置,谭辙一脸不可思议地说:“我靠,真的是墓地,杜晶的车朝着卧龙公墓去了!” 我们离公墓的距离并不远,我一脚油门,汽车发出“轰隆隆”的咆哮声,一下子就窜出去了。 车子到达卧龙公墓门口的时候,杜晶的车正好从公墓里驶出来。我和谭辙赶快钻到驾驶座底下躲了起来。 杜晶是见过我俩的,要是让她看到,不就穿帮了吗? 等杜晶车子的大灯从我们头顶一晃而过,我才敢从驾驶座底下露出一个脑袋:“这娘们儿大半夜找刺激!真他妈刺激!” 谭辙生气地说:“还不是你跟太近,早听我的把车子停远点,哪会有这事?” 我不忿地说:“要是咱俩走着过来,连驾驶座都没的钻?咱们岂不是一下子就被发现了?赶快看看杜晶朝哪边去了!” 谭辙一看,“咦”的一声说:“杜晶没走,还留在墓园里。” 我看了看外面渐浓的夜色说:“咱俩进去看看吧。” 卧龙公墓远离市中心,附近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庄稼地,地里不知道种着什么作物,齐腰高,排列的整整齐齐,每一株都枝枝叉叉的,像是长了许多手的手排排站立,风一吹,暗影翻动,就像是无数的手臂在挥舞。 谭辙说:“我怎么感觉这么渗人?阴气好重!” 我推了他一把说:“净他妈废话!咱们可是在公墓,恐怕再没有比这更渗人的地方了吧?” 谭辙小声咕哝了一句:“怎么没有?火葬场的焚尸炉不比这刺激?” 我俩害怕打草惊蛇,所以一直贴着墙边走。公墓入口处是一道栅栏门,带着轱辘的栅栏缩在门洞里没有出来。一旁是一个门卫室,里面亮着等。 我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只见地上满是酒瓶子,有一个老头儿面朝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倒了。 我朝谭辙摆摆手示意他跟上,我俩猫着腰沿着小柏油路溜了进去。 公墓里环境一般,坑坑洼洼的小柏油路在一座座墓碑中间纵横交错,每隔五十米就有竖着一个电线杆,上头的白炽灯昏黄,有两盏还“扑闪扑闪”的不安跳动,气氛营造的很足。 谭辙压着嗓子说:“分开找还是一起找?” 这他妈不是废话吗?大半夜的在公墓,就俩人还怎么分?不怕遇到鬼吗? 追踪器上杜晶的位置一直未变,可她在暗我们在明,只能猫着腰在小路上一条一条搜寻。 找了大概有十几分钟,转入一条栽着松树的小路时,谭辙忽然拦住我退后:“是杜晶!是杜晶!” 我从松树后露出脑袋一看,只见一个女子背对着我们站在一块墓碑前。 “她在干嘛?”谭辙低声问我。我说:“好像在祷告吧。在跟死人交流?” 谭辙嗅了嗅鼻子,忽然说:“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好像有什么人在烧东西。” 我说:“这是墓地,有人烧东西有什么奇怪的?可能是白天有人在这烧纸钱了吧。” 谭辙皱着眉四处看了看:“闻着不像是烧纸啊!”我一心盯着杜晶没搭理他,看着看着,我忽然发现了点奇怪的地方。 “谭辙,你有没有发现……杜晶好像没动过呀!” 谭辙说:“人家说个话还要手舞足蹈的吗?” 我说:“屁话。我的意思是……你就没发现她安静的有点太过分了吗?连衣服、头发都没有动过!” 今晚不算热,不时有细细的风顺着狭窄的墓间小路吹过来,衣角发梢总会随着微风慢摆。可杜晶没有。 她现在墓碑前,身边的一切都想是凝固的一样。 “不对劲,你呆在这别动,我过去看看。” 谭辙十分担忧,非要跟我一起。我说让他殿后打掩护,他才勉强同意。 我往前走了几步,只见两旁尽是半人多高的墓碑,中间只留了一条狭窄的小路供人通行。我朝着杜晶所在的方向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可是杜晶看起来近在眼前,我觉得自己走了两三分钟,跟她之间的距离一点也没有缩短! 这他妈的出了鬼了吗? 我回头去看谭辙,竟然狠狠吓了一跳:只见他站在离我两三百米的地方,冲我拼命摆手!亏我还以为这小子是个老实巴交的傻大个,没想到遇到危险自己先退得远远的! 可是看了一会儿,我就看出不对劲来了。谭辙依旧躲在路口的那棵松树后面,好像一步都没有挪动过!再扭头看看前面,我跟杜晶的距离还是没有变化呀!这条小路有那么长吗?这不是扯淡么吗? 反应过来的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我掉头就想往回跑,可是无论我多么努力,我跟谭辙的距离没有改变,回头一看杜晶,跟她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刘米!”谭辙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听起来缥缈而不真切,“刘米!你在干什么!快回来!” 我他妈不想回去吗?可是我两头都走不通,我该怎么回去? 我想大声冲他喊,可是我吼得力竭,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然后,我看见谭辙朝我这里走了过来! 这不是添乱吗?我拼命挥舞着双手想阻止他,可是这家伙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越挥手,他跑的越来劲! 没过多久,谭辙就跑到了我的跟前,他撑着双膝大喘粗气,可自从他越过那棵松树,他的声音也消失了。 我朝他竖起了大拇指,意思是:你可真牛逼! ------------ 第一百二十五章 破局 我俩一阵连喊带叫的瞎比划,可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互相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谭辙急得抓耳挠腮,后来,他弯腰捡了个树杈子在地上写写画画。 树枝刮过柏油路面留下一道浅淡的痕迹,可是我还来不及看清楚,地上的字迹就消失了,地面平整如初。 谭辙都惊呆了!他气氛的把树枝一摔,嘴里似乎是个“靠”的口型,树枝被摔得断成几截,不过转眼的功夫却又回归原位,连在地上的形状姿态都没有变。 我忽然灵机一动,赶快把手机掏了出来,手机虽然连一格信号也没有,可是能打字呀!我找出微信,打了一行“别冲动”给谭辙看。 谭辙也掏出手机给我打了一行“这是怎么回事,咱们怎么办?” “不知道!” 谭辙找了一个愤怒地表情出来,然后写道“你有没有发现这里的坟好像不太对劲!” 我环顾四处,只见两排墓碑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我身体两侧,但是碑上的文字却完全看不清。明明就只隔了一步的距离,可墓碑就像是清晰度不够的图片一样,怎么也看不清。我把这个情况跟谭辙写了。 谭辙写道:“还有,这里的坟墓好像没有阴气。” 墓地本来是大阴之地,可我们附近的坟包子却干干净净的,就像坟里没有埋人一样! 这是什么情况?是谁在这摆了一圈空坟?这摆明了是设好的圈套等着我们往里跳啊!杜晶这小娘们儿果然是不可貌相,想不到她看起来干干净净的,背地里竟然用这么歹毒的手段! 我俩急得跟无头苍蝇似的,谭辙思索半天,忽然从随身的钱包里摸出一张麻将牌。 谭辙手里那张麻将牌我见过,不就是他千辛万苦从老缺手里夺回来的红中吗? 谭辙想把自己的手指头咬破,可是他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看着他抓狂的表情,我想他应该已经知道我们现在没有感觉、没有触觉,连自残都做不到了。 我们俩颓然地蹲坐在地上,几乎放弃的时候,忽然看到前面不远处的杜晶后退着向我们走过来。 我跟谭辙对视一眼、如临大敌,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十分机警地注视着离我们越来越近的杜晶。 杜晶一步一步往后退,她的脸始终背对着我们,按理说从我们的角度应该可以看到她的侧脸了,可是她的脸就像是完全没有厚度、平的像一张纸一样,连个棱角也没有! 等她后退到我们跟前,忽然顿住脚步。我和谭辙眼神一交流,咬牙拍了拍她的肩膀。 杜晶没有动作,我和谭辙大着胆子走到她前面一看,这个杜晶竟然没有脸! 她根本就是平面的,根本就是一张纸! 我跟谭辙大惊失色,这么一吓,反倒“我靠”一声叫了出来。 我猛然从地上坐起来,头上的汗珠子像是落雨一样“噗嗒噗嗒”往下掉,我回头看了一眼谭辙,见他也喘着粗气,忍不住问:“刚刚……是真的吗?” 谭辙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朝四周看了一圈,忽然叫道:“遭了,杜晶呢?” 我四处一看,不光是杜晶,就连我们刚刚见到的那个松树都不见了。谭辙四处找了一圈,只在一块墓碑背面的地上发现了斑驳的烛泪,还未完全变硬,触手生温。 谭辙说:“这里古古怪怪的,怎么这么渗人,咱们先撤吧!” 我点点头,跟谭辙寻着来时地小路往外走。走到一个拐弯处的时候,一块墓碑上的照片忽然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人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 我看的出神。谭辙在前面催促我:“愣什么,快走啊!” 我答应一声:“没什么,走吧。” 我俩从卧龙公墓出来的时候,门口的栅栏门已经关上了,看门的老头儿还在值班室呼呼大睡,好像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回到何心可家的别墅,我问何心可:“以前你跟踪杜晶的时候,她去的是卧龙公墓吗?” 何心可点头说:“我总共跟踪过她两回,她每回都是去的那里。” 我跟谭辙对视一眼,皱眉问她:“你就没发现那个公墓里有什么不对劲?” 何心可咬了咬下唇说:“我……我害怕,所以没有进去过。我只是在外面盯着她,她在里面呆一会儿之后,她的车就会来接她。怎么了,你们是不是发现什么线索了?” 我把在公墓里遇到的事情跟她俩说了一遍,赵风筝问:“你们还不是遇到了鬼打墙吧?” 我摇头说:“不像。鬼打墙不该是这样,现在想想,那棵松树后面的小路好像是另一个世界,我们在里面发不出任何声音,里面的坟墓也没有阴气,还有那个貌似杜晶的纸人儿,越想越不对。” 赵风筝显然对那个纸人儿感兴趣,我简单跟她描述了一下,她不屑的笑笑:“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呢,原来就是一张没有魂儿的废纸,吓唬人还可以,毛用都没有。” 我脑子一转,故意说:“听你这意思,你那两个红纸小人儿里还有魂儿?是哪来的魂儿?谁给你剪的?” 赵风筝挑眉看着我,哼哼笑了两声,阴阳怪气地说:“怎么,这就开始查我的底儿了?” 我干笑两声说:“那哪能啊!咱现在不是帮何小姐找线索吗?” 何心可说:“我就知道那个女人有古怪,只怕我妈也是中了她的咒了。咱们现在怎么办?” 我说:“现在情况咋样还未可知。今天不早了,咱们明天先看看再说。” 等何心可走了之后,我给谭辙和赵风筝使了个眼色,他俩慢了一步留了下来。谭辙说:“还有啥事?” 我看着赵风筝说:“你那个师叔到底是什么来历?” 赵风筝很奇怪地问我:“你怎么又问起我师叔了?他很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我心说:他不仅跟这事有关,恐怕关系还大了去了。墓地上那种情况我以前遇到过一次,那一回是在村长家废弃的猪圈,那一夜,我跟师父在那看守从村子里挖出来的最后一口棺材! ------------ 第一百二十六章 黄大爷 第二天一早,我们决定再去探一探卧龙公墓。光天化日的,我们也不怕再出什么妖魔鬼怪。 可等我们把车停在门口的时候,却发现两辆警车正停在门口。我们上去一打听才知道,昨天晚上,负责看门的黄大爷去世了。 警察正在盘问一个穿西装的秃顶中年,看样子应该是这块墓地的老板。我跟谭辙有些做贼心虚,犹豫着不敢上前。 一个老警察一眼就看见了我俩,跟他身边的小警察使了个眼色,他俩就并肩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老警察简单盘问了我们的基本信息,谭辙是个专业的律师,他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而后,警察又问起我们到此的原因。 谭辙回头看了我一眼,意思是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不管我们如何做答,警察后期都会去求证,要是让他们查出我俩在撒谎,岂不是引火烧身? 我脑子灵光一闪,赶忙抢过话头说:“我们来扫墓……” 谭辙急得直跟我使眼色。我明白他的意思。警察接下来一定会问替谁扫墓,我们一来要说出个人名,二来要能跟这个人扯上点关系,这天底下哪有替陌生人扫墓的道理? 最难的一点是我们所说的那个人必须要躺在卧龙公墓的墓坑里。 果然,老警察下一句就问:“给谁扫墓?” 我想也不想就说:“黄芮,算是我的一个朋友。”黄芮就是林峒的妻子、林拓他妈,想当初也是响当当的豪门贵妇,谁也不曾想过,零落之后,竟然被人草草收葬在这里。 昨晚离开墓地之前,我真真切切看到了她贴在墓碑上的照片! 警察又仔细问了我们跟黄芮的关系、确定她确实葬在此处,才点头让我们离开。不过,他们有言在先,近期不准离开兰山市,要保证随传随到。 我跟谭辙自然是满口答应。 做戏做全套,我俩买了点元宝蜡烛在黄芮墓前焚化,然后就匆匆驱车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谭辙又是懊恼、又是气愤:“究竟是谁这么歹毒,竟然连无辜的老大爷都下手?” 我也紧锁着眉头说:“无辜不无辜倒另说,怕只怕这老头要是真死在杜晶手里,那这小娘们儿就太恐怖了。” 车里的气氛十分沉闷,我的手机忽然“哇啦哇啦”叫了起来。号码是个本地陌生号,接起来一听,巧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杜晶在电话那头儿说:“昨天晚上你们没事吧?” 我冷笑着说:“你这是不打自招?承认昨天在墓园是你搞得鬼?那看门的老头儿也是你杀得了?” 杜晶大惊:“什么看门的老头儿?” 前面有辆车违章变道,我的方向盘一斜,差点撞到路基上去:“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将墓园看门黄大爷被人害死的消息告诉了她,她声音都有些发颤:“怎么……怎么会?” 毕竟是个小女孩,就算平时再干练,骨子里还是个需要怀抱的小姑娘罢了:“我,我真没有……不会的……我只是……” 她有些语无伦次,我劝她情绪安定之后再解释,她深吸一口气,停顿了五秒之后说:“咱们见面聊吧!” 我们约在了警察局对面的咖啡屋,咖啡好喝不好喝倒无所谓,最关键的是要是动起手来,我俩打不过她的话也有个地方跑! 见面之后,杜晶已经恢复了平静,外表看来,她还是那个干练的老总女秘书。她跟我们说:“我昨天晚上只是想吓吓何心可,我没有半点害人之心。” 我跟谭辙都没有说话,杜晶的情绪忽然就崩溃了:“我……我只是害怕……我不想死,你们知道吗?我有了孩子,我不想让我的孩子死!” 孩子?果然是豪门恩怨狗血剧情,必定牵扯两代人的恩怨。 何心可大概觉得我们不相信她,索性把小腹上的衣摆一掀开,露出她稍微隆起的小腹,可是贴近她肚脐的地方隐隐有一圈黑气缠绕。 从我的位置来看,那股黑气盘桓在杜晶的小腹周围,好像跟脐带还有些勾连。可杜晶只要把衣服一放下来,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我们问她是怎么回事。她说:“我找人做了点障眼法。我怀的是何总的孩子。这个孩子对我很重要,我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出事了。” 我问她:“你的孩子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杜晶说:“我找了女法师看过,她说我的孩子被死鬼缠上了,要找他做替身!” 我有些惊恐:“做什么替身?” 杜晶沉默良久,缓缓说:“法师说那个死鬼是淹死的,他想要争夺我孩子的……投胎机会!” 这他妈也可以争夺的吗?简直是刷新了我的三观。谭辙问她:“你知道是谁害得你?” 杜晶掀着眼皮子看了一眼谭辙,皮笑肉不笑地说:“在这个世界上,能有几个人不希望我生下孩子?你难道还猜不到?” 谭辙知道她意有所指,吃惊的有些合不上嘴:“不会吧……何太太看着慈眉善目的,她不会做这……” 杜晶“哼”地笑了一下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别人心里的花花肠子,你我怎么会看得清楚?其实不只是她,难道何心可就没嫌疑吗?” 要是说作案动机的话,何心可却有嫌疑,可她那么端庄大方,明明是个大家闺秀,怎么会使这种腌臜手段呢? 杜晶好像猜透了我们心中所想,细腻的手指在她带来的那个LV的手包上轻轻抚过,声音像是腊月的冰霜:“有一句话叫美人泪英雄冢,有些时候,柔弱是女孩最锋利的武器。大宅门里的孩子,有哪一个是单纯的?” 我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你知道何心可在跟踪你?” 杜晶不屑地说:“她在我每个包里都装了追踪器,我每天去了哪里,她只怕是一清二楚!”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跟她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直截了当地问:“那你是承认,昨晚的事是你搞出来的了?” ------------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在了 杜晶说:“其实我去卧龙公墓好几回了。我就是要把自己搞得神秘一些。只有这样,何心可才会好奇我在做什么,才会跟着我呀!” 我登时就明白了,一拍桌子,几乎有些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你昨晚的陷阱是给何心可设的?” “不错。可你们瞧她多聪明呀,她跟着我去了几回,可每回都只是待在外面,从不进去。像她这样小心谨慎,你们做得到吗?你们还相信她是纯洁无瑕的白莲花?” 我说:“可你也不能单凭这些就认定她是腹黑女!毕竟,昨晚被我们捉住现行的是你不是她!” 杜晶都气乐了:“我是腹黑女?我要是腹黑女,昨晚上会轻易放了你们?你以为,就凭你们两个的本事,能全身而退?” 谭辙说:“你能告诉我们,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杜晶说:“无可奉告。我今天约你们出来,就是为了警告你们,别轻易蹚浑水,否则掉进去可是出不来的!” 我也来气了,后靠着椅子抱着臂,一脸不忿地说:“你是在威胁我们?” 杜晶勾唇一笑,摇头说:“没这个必要。其实就算我昨晚抓了何心可,我也不会拿她怎样。她也好,她妈也罢,只要能把缠着我孩子的那个死鬼超渡掉,我不会跟她计较。她再怎么厉害,无非是个要外嫁的女孩罢了,可我肚子里这个……” 杜晶但笑不语。她的意思很明白,她怀的是个儿子,只要能平安降生,何家的万贯家财早晚是她的。 她这话也有提醒我和谭辙摆正立场的意味。 言尽于此,杜晶起身要走。谭辙赶忙叫住她:“卧龙公墓的那个看门老大爷真的不是你杀的吗?” 杜晶脚步一顿,一脸气愤地说:“我也说最后一遍,跟我无关!” 我说:“在我们两个面前就没必要装了吧?” 杜晶笑笑说:“在你俩面前,我根本不必装。”说完她就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地走了。 她走了好久,我还有一种背后直冒冷汗的感觉:“你觉得她像是在撒谎吗?” 谭辙摇摇头。我问他:“是没有还是不知道?” 谭辙说:“不知道。” 回到何家,何心可对我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跑哪去了?”说这话的时候,她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谭辙看了我一眼,我赶忙笑说:“我们去见杜晶了。”谭辙跟我一个劲儿使眼色,意思是:你傻啊! 何心可脸上连一点吃惊地表情都没有:“见她干嘛?” 我清了清嗓子,说:“是这样。昨天晚上我俩在卧龙公墓遇险,她有重大嫌疑。我想着虚与委蛇不如正面交锋,也好探探她的底,所以就拉上谭辙约她见面。” 我说的话真真假假,何心可只是点头表示知道,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表情。 我小心地观察着她,试探着问:“另外,她说她怀孕了,你知道吗?” 何心可下垂着眼睑,不过很快又抬起头看我,摇头说:“不知道。” 何心可在撒谎。 吃饭的时候,何太太特意找人来叫我们下楼。我们仨本来没打算跟她共进午餐的——至少我和谭辙是这样想的,可禁不住何太太热情,何心可也说:“爸爸平常工作忙不在家,我妈一个人吃饭很孤单,总喜欢找人陪着她。” 我们只好同意。到达餐厅的时候,各色菜式已经摆了一大桌。还有两个点着的酒精炉尤为惹眼,上面炖着的应该是羊脑。 何太太热情地招呼我们入座,一举一动尽显豪门阔太的万种风情,只不过早上听了杜晶的故事,再面对她那种和善的笑脸,我心里总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赵风筝倒像个没心没肺的人,用银勺子挖着羊脑吃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只不过我实在不明白,大热天吃锅子,汗都擦不尽,到底是怎样的体验! 饭吃到一半,杜晶就回来了。 何太太依旧对她嘘寒问暖,让保姆又是盛饭,又是拿碗。何心可权当不见,倒是殷勤的给赵风筝夹了几筷子炖的极好的肉。 何心可脸上笑盈盈的:“风筝你尝尝这个肉,炖的特别入味,而且里面放了十多种药材,滋补养颜!” 杜晶也夹了一块,笑着说:“被小姐这么一说,我肚子里的馋虫我被勾起来了,我也尝一块吧。” 何心可面对她时,表情依旧像往常一样,既不冷淡,又不热情,只是微微点头,就自顾自夹了一筷子肉吃,也不说话了。 杜晶夹起来想吃,何太太赶快拉住她的手,笑说:“这个肉你了不能吃。你现在忌口的食物多,忍耐忍耐,以后想吃多少我都让他们给你炖。” 杜晶笑着看了何心可一眼,后者只顾津津有味的吃肉,似乎并没有察觉她的注视,何太太就说:“你现在可不能跟我们比,心可小丫头家家的,什么也不懂!” 杜晶没有再问,却也乖乖放下了筷子。 什么东西何心可吃得而杜晶吃不得? 我特意尝了一口,原来是兔肉。 村里的老人说,怀孕的女人吃了兔子肉,生下的小孩会是三瓣嘴。 吃完了饭,杜晶起身回了房间。何心可拉着赵风筝去午歇,谭辙跟我在大宅子里四处闲逛消食。 我俩在外面走了一会儿,出了一身大汗,谭辙就嚷嚷着要回屋休息。我俩刚上楼梯,就见到有一个落寞的身影正站在楼梯上。 她抬头看着楼梯口上挂着的一副油画,脸上的表情温馨中带着落寞,可谓是喜中带泪。 我跟谭辙赶忙走上去问:“何太太,这画上的小孩儿是何小姐吗?” 何太太猛然回神,快速地眨了眨眼,指着油画上身量苗条的贵妇左手牵着的小孩说:“这个是心可。” 谭辙指着贵妇右手牵着的小孩问:“这个呢?这是谁?” 何太太轻轻叹一口气说:“这是心可的弟弟。我先生喜好附庸风雅,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找人给我们画像。” 我本来想拦着谭辙的,可那个愣头青已经问出了口:“怎么没见到何少爷?” “不在了,落水死了。”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堵话 何太太说起她小儿子的时候异常镇静,在她口中落水死亡就像是去邻居家串门一样简单随意。 我和谭辙十分吃惊。何太太似乎意识到自己说话的语气不对,赶忙解释:“不过不用担心,我儿子就快回来了!” 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再回来?何太太要不然就是在痴人说梦,要不然就是疯了! 我忽然想起杜晶跟我们说过的话,她说她儿子被水鬼缠住了,莫非她口中的水鬼就是何太太的儿子? 我忽然感觉一股寒意从心底冒出来,我忍不住问她:“您说的回来……是什么意思?” 何太太赶忙轻轻摇头,一脸慈祥的说:“没什么,你们年轻人,打听这些事做什么?”她言语之中似乎带着些责怪,可语气里却没有一点不高兴。 我跟谭辙互相看了一眼,赶忙笑着告辞。回到房间,关上房门,我才跟谭辙讨论:“你觉得她没说出口的跟咱们想的是一个意思吗?” 谭辙摇摇头说:“听着是一个意思,可我还是觉得何太太慈眉善目的,应该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吧。” 我反驳说:“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口腹蜜剑吗?还大律师呢?连我一个乡巴佬都知道的比你多。” 谭辙还没说话,赵风筝一下子推门进来了,她笑盈盈地说:“你都比人家多知道些什么呀?说出来让咱们也学习学习?” 赵风筝这两天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儿,我也懒得理她。谭辙倒是走过去把门一关,问她:“何小姐没跟你一起吗?” 赵风筝明显有点不高兴:“你老是问她干嘛呀!” 谭辙忙不迭地跟她又是解释又是道歉,急得像是个抓耳挠腮的猴子。赵风筝捂着嘴“噗嗤”一笑说:“我跟你说着玩的,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谭辙长舒了一口气,我皱着眉仔细将赵风筝打量了一遍,赵风筝立刻将小蛮腰一挎,气势汹汹地说:“看着我干什么?想劫财还是劫色?” 我咂咂嘴说:“赵风筝,我怎么觉得你……变了呢?” 赵风筝眼睛一瞪说:“我哪变了?我都不觉得我变了。” 谭辙笑说:“变得感性了,也可爱了。” 我接着说:“变感性了是真的,可爱我还真没看出来!” 赵风筝狠狠往桌上一拍,大有我不说出个子丑寅某就跟我没完的架势:“我以前不可爱吗?像你这么无趣的灵魂,扭曲的价值观,你知道什么叫可爱吗?” 说归说,闹归闹,我确实觉得赵风筝跟陵川县那个理性的像个妖怪、残忍的像个变态的侠女不一样了。 这几回遇到惊险的事,她不再大咧咧扛着红脊弯刀上前线,而是心安理得的待在何心可身边做后勤。 总的来说积极性大不如前,说话的方式也变了,跟我们相处的方式也变了。而这一切的改变,似乎找不出一个临界点。 不知从何时起,赵风筝就循序渐进、一点一滴地改变了。我甚至怀疑,这个动不动会生气,脸上表情比我还要活泼灵动的妹子还是以前那个冷冰冰的赵风筝吗? 到了晚上,我正在何家的小花园里散步的时候,何心可才从外面回来。她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走路的时候甚至哼着小曲。我叫住她,说:“何小姐,关于杜晶,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何心可被我叫住的同时,立刻就恢复了大方得体的闺秀模样:“刘大师你怎么这么说?” 我说:“你既然请我们来帮忙,还是希望您知无不言,否则,我们的工作也很难开展,不是吗?您要是想尽快解决问题,就该拿出解决问题的诚意!” 何心可脸上的笑容有些兜不住:“刘大师,请恕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我请来的调查问题的,我认为许多问题该由你给出答案,而不是让你把我堵在花园里……拷问我,不是吗?更何况,你要求我知无不言,反问你自己,做到对雇主知无不言了吗?你们去找杜晶的真如你说的那般吗?” 她一端出何家大小姐的架子,反倒将了我一军。我一时语塞,憨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就在这时,我看到不远处的花墙上枝叶颤动,忍不住大叫一声:“是谁在那?” 话音刚落,我就看到有一抹亮黄的衣角一晃,有一个人贴着花墙一下子就没影了。 我跳下台阶就追了出去,眼见着一个女人手里提着高跟鞋进了房间。我又沿着她消失的方向追了一段,结果听墙根的人没逮到,我自己反倒听了一回墙根。 小花园连着宅子的厨房,我站在厨房外面听到有两个中年女人在里面说话。一个问:“给杜小姐的鸡汤炖好送去了没有?” 另一个稍微年轻点的说:“送去了。你说太太图的啥?汤里的乌鸡是老爷让人专门从江西泰和送来的,人参是地道的东北野山参,据说还是几十年的老人参。太太自己都舍不得喝,干啥送给杜小姐喝?” 年老的女人叹一口气说:“当然不会平白无故对她好啦!杜小姐刚进家的时候,太太跟老爷也好一顿闹呢!”她顿了顿,笑说:“嗨,你看我,跟你扯这些闲话干啥?小姐回来了,想喝碗甜汤,我记得上一回买的阿胶还剩一些呢,放哪去了?” 年轻的女人就有些不依不饶地缠着:“这里头是不是有我不知道的事?” 年老的女人没吭声,年轻的就一叠声地叫:“好婶子,你就跟我说说,这就咱俩人,我不说出去,你放心吧!” 女人似乎对八卦有天生的好感,不管是听八卦还是传八卦。年老的女人最终还是没有管住自己的嘴,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跟另一个女人说悄悄话。 “你不知道,杜小姐怀了孩子。她怀的是老爷和太太的孩子!” 这他妈不是扯呢吗?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怀别的女人的孩子? “听他们说好像是用了啥技术,叫什么……试验,试验婴儿!” 试验婴儿?还是试管婴儿?明白了,合着杜晶就是个代孕的!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师姑奶奶 我把偷听来的消息跟谭辙和赵风筝一说,谭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何太太对杜晶是那样的态度。” 赵风筝拍了拍谭辙的脑袋说:“你怎么这么容易就相信人?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以后干脆叫你傻大个好了。” 我真心实意地给赵风筝点赞:“您老人家真是慧眼如炬啊!有时候我真的很奇怪,七叔那么一个老谋深算的人物,怎么会教出你这么个废物点心的徒弟呢?” 赵风筝登时就不乐意了,瞪着眼吼我:“你说谁废物点心?人家是单纯,是善良,你懂吗你有吗?自己就是淤泥,还不允许人家是莲花?” 我怎么感觉赵风筝越来越护着谭辙了?他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我懒得跟他们斗嘴,撇撇嘴说:“是是是,我们都是淤泥,就你们家傻大个是出淤泥而不染,居茅厕而不臭!” 不过吵归吵,赵风筝的意见我还是赞同的。 先不说何太太贵庚几何,还能不能代孕成功,如果事实真如两个保姆议论的那样,那缠上杜晶的水鬼是怎么回事? 而且,我总觉得今天晚上的事有些太巧了。好像是有人故意勾引我去听墙根似的。那个提着高跟鞋消失在连廊的人,从背影看应该是杜晶,可我并没有看到她的脸啊! 第二天一早,杜晶要去做产检,何太太想陪同,杜晶没有说什么,可是临上车的时候,何太太忽然捂着肚子叫疼。 我看着何太太捂着肚子躺在沙发上,额头上的冷汗像豆子一样,何心可坐在旁边,拉着她的手急得直掉眼泪:“妈,你怎么了妈?” 何太太说:“没事,我没事,老毛病了。我回屋躺一会儿就行了。” 杜晶说:“要不叫救护车吧。老是这样也不是办法。” 何太太摆着手说:“没事,我的身体我知道。你赶快去产检吧,只不过我去不了了。” 杜晶犹豫着没有动,何心可有些生气:“我妈让你去你就去吧,家里有我呢,不会让我妈有事。” 杜晶尴尬一笑,又安慰了几句才转身走了。何心可和赵风筝就扶着何太太上了楼。 等她们从楼上下来,我问情况怎样,要不要找医生。何心可摇头说:“妈妈已经好多了。她以前也检查过,但是检查不出什么毛病。” 她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我妈她真的不是中了什么……妖法吗?” 我摇头说没有,赵风筝想了想说:“你让我们商量一下。” 我心想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可还是被赵风筝拉回了房间。我问她:“你搞什么鬼?” 赵风筝没理我,转头对谭辙说:“把你那张麻将牌拿出来!” 谭辙似是有些不敢相信:“你……你说什么?” 赵风筝说:“你装什么装,把你那张红中拿出来,就在你钱包里。七叔临终之前已经告诉我了!” 我一脸懵:“拿麻将牌干什么?七叔跟你说什么了?赵风筝,你大白天抽的什么风?” 谭辙别别扭扭地掏出那张红中说:“师父说这张红中里封印着我的师姑奶奶,我修行的时候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向他求教。但是……” 合着他俩都知道,就我一个人不知道!他俩才是一家人,我才是个外人吗?不知怎的,我心里竟然酸溜溜的有些难受。 谭辙似乎察觉到我情绪不对,赶忙解释:“上一回在卧龙公墓我就想拿出来用,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没成功。” 他支支吾吾的跟我说:“师父把师姑奶奶给我的时候告诫过我,她老人家愿不愿意帮忙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她跟师父好像有些过节,我轻易不愿意向她低头。” 赵风筝一把将那张红中夺过来,拿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好奇地说:“废话少说,你就说这该怎么用。” 谭辙接在手里,再三犹豫,赵风筝在一旁一个劲儿催促他,他终于一狠心,把自己中指咬破,挤了一滴猩红的血珠子上去。 麻将牌上的红中原本还有些黯淡,谭辙的血一滴下去,立刻就顺着牌面上刻出的沟壑流淌开,暗黄色、如古玉一般的麻将像是会呼吸一样,流淌开的血珠很快就渗透下去,无影无踪了。 “中”字开始发出一阵熠熠红光,然后,只见一缕青烟升腾而起,就像是炸弹爆出来的蘑菇云一般。 紧接着,赤红的罗裙一翻,一个美貌的少妇像是下凡的天仙一样袅袅婷婷地飘落下来。 只不过,她的红绣鞋并不能落地,我低头看时,只见海浪一样翻涌的红罗裙底、一双长不过三寸的小脚前低后高、离地三尺。 那女人慵懒地睁开眼,捂着嘴轻轻打了一个哈欠,雪白的贝齿从嫩葱一样的纤纤玉指间露出来,她问:“是谁打扰了我的沉眠?” 赵风筝在后头推了谭辙一把,谭辙赶忙走上前说:“师姑奶奶,弟子谭辙拜上。”说完还有模有样的作了个揖。 师姑奶奶粉面含春,粗略将他打量一遍,笑说:“原来你就是谭辙!小娃子,我问你,你师父那个黑心烂肺的老东西死了不曾?” 谭辙迅速抬起头,眼睛里怒火熊熊:“师姑奶奶,您作为一个长辈,怎么这么……这么恶毒?” 师姑奶奶慢慢伸出手,宽大的衣袖贴着丝绸一般光滑、珠玉一般皎洁的手腕滑落到肘部。她的手轻轻搭在谭辙肩上,我都没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谭辙“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赵风筝脸色剧变,抄手甩出一张控魂符,师姑奶奶惊叫一声,撇开谭辙退了三米远。赵风筝说:“知道七叔为什么会告诉我麻将的事吗?就是防着师姑奶奶发脾气,也好有人跟您老人家说得上话!” 师姑奶奶抚摸着如玉的脸颊,将一缕滑落的碎发挂在耳后,“哈哈”笑着说:“阴山派控魂、调魂的法术果然名不虚传,我今天算是领教了。不过我这个人呢,吃软不吃硬,你收拾我容易,想请我帮忙,呵呵,难了!” ------------ 第一百三十章 地狱恶犬 赵风筝想甩出第二张符,谭辙赶快拦住她:“师姑奶奶,我们遇到了一点麻烦,希望请您老人家伸出援手。” 师姑奶奶翘着兰花指虚掩着嘴“呵呵”一笑,一抬手,悠悠飞到半空,凌空侧卧,头枕玉臂,黑发红裙如瀑垂落,显得十分魅惑。 “我还是喜欢我乖孙这样老实、实诚的。小姑娘,你脾气可太火爆了!”她朝谭辙勾了勾手指,模样极尽风流:“小徒孙,你过来。” 谭辙往前走了一步,师姑奶奶说:“想要我帮忙,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谭辙问什么代价,师姑奶奶说:“这要看你请我帮什么忙。吃亏的事我不做,一分价钱一分货。” 我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师姑奶奶想要亲自去看看,赵风筝给她指了指何太太的房间,师姑奶奶带着一阵香风,转眼就不见了。 不过很快她又回来了,谭辙问她事情如何,她淡定地说:“情况不容乐观。” 我们三个吓了一跳,好忙围上去追问,师姑奶奶悠悠叹了一口气说:“何太太身上有戾气很重的法器护体,我近不了身。” 我一听就奇怪地说:“连师姑奶奶都近不了身,那其他邪祟就更不行了吧?这是不是说明何太太的病不是邪症?” 赵风筝撑着脑壳不知在想什么,师姑奶奶居高临下看着我,一脸鄙夷的笑:“你确实挺聪明,但见识实在太少。” 赵风筝接过话头说:“你想怎么办?” 师姑奶奶挑眉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明丽动人:“这就要问你喽?听说……你有一对儿红纸人儿?” 赵风筝有些戒备地看着她问:“你想干什么?” 师姑奶奶用小手指卷着一缕秀发,依旧笑盈盈的:“听说用的纸是道祖亲造?力量了不得,比我栖身的这张破麻将不知道要好多少。” 赵风筝的手不自觉地护住了口袋:“你想要我的红纸人儿?不可能!” 师姑奶奶说:“我自然知道不可能。我只是想让你拿出一张半张的让我暂且栖身,你不是想让我替何太太看病吗?” 赵风筝看了谭辙一眼,依依不舍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红纸人儿,师姑奶奶只看了一眼,绕着秀发的手就顿住了。 她忽然“哈哈”一笑,冲着赵风筝说:“姑娘,不然我先帮你看看病,你就把这红纸人儿给我得了!” 赵风筝还没说话,谭辙就一脸紧张地说:“帮她看病?看什么病?她有什么病?” 赵风筝“哼”一声说:“你不用理她,我哪有什么病?她就是想要我的宝贝罢了!” 师姑奶奶也不生气,无所谓地说:“不急。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想好了再做决定。” 看着她那一副胸有成竹的表现,我甚至隐隐有些怀疑:赵风筝该不会真的有什么病吧? 赵风筝画符念咒把红纸人儿里的魂魄暂存在谭辙的麻将牌里,师姑奶奶红袖翻飞,一下子就遁入红纸人儿中。 赵风筝领着师姑奶奶去帮何太太看病,我跟谭辙就凑在一起嘀咕:这个老不死的师姑奶奶阴阳怪气的,不知道有几分本事! 没过多久,赵风筝就回来了。谭辙问师姑奶奶呢?赵风筝把他的红中还给他说:“已经回你的麻将里了。说是耗费了元神,回去修养了。” 我问她:“何太太情况咋样?” 赵风筝说:“师姑奶奶说情况她已经了解了,也可以告诉咱们她的病根,但是咱们必须等价交换。” “她想要什么?” 赵风筝看着我们俩,定定地说:“狗,她想要一条恶狗。必须是红眼睛的恶狗。” “红眼睛?从来没听过狗还有红眼睛的!” 赵风筝以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看着我,嫌弃地说:“你作为修道之人,你都知道什么?传说红眼睛的狗是从地狱逃出来的。十八层地狱听过吗?有一层叫石磨地狱。” 这个我倒是知道。传说糟踏五谷,贼人小偷,贪官污吏,欺压百姓之人死后要入十七层石磨地狱,磨成肉酱,后重塑人身再磨! 可这里面哪有狗的事? 赵风筝说:“磨成肉酱之后肉沫子落在地上,会有无数条红眼野狗抢食。这些狗本身也是有罪的阴魂,他们被变化成恶狗,铁锯过腹,只有上半身没有下半身。所以他们一直吃,一直拉,怎么也吃不饱!” 谭辙惊讶的连嘴都合不上:“这咱们该上哪去找?” 赵风筝眼睛看着斜上方想了一会儿说:“乱葬岗可能会有。咱们恐怕要费一番功夫!只是我不知道,那个老太婆要这样的恶狗干什么?” 我说:“看家护院,实在不行拉出去也拉风啊!想想牵着地狱的恶狗,多牛逼!” 赵风筝白了我一眼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肤浅?” 谭辙见我俩又要吵起来,赶忙拉住赵风筝说:“咱们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还是赶快找到她要的狗,帮何太太治病驱邪才要紧。” 赵风筝回房间收拾东西,谭辙就拉着我后领子质问我:“你为啥总跟风筝过不去?” 我白了他一眼说:“是我跟她过不去吗?明明是她跟我过不去!你看她跟你说话那个德行,再看看她跟我说话时候那个张狂的样子,我咋可能不生气。” 谭辙听我抱怨,却只是一个劲儿抓着头发傻笑。我恨恨地说:“真不知道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自从来了兰山市,就觉得她一天比一天不正常!” 到了晚上,我们跟何心可打了个招呼出门。我们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正巧遇到杜晶在散步。她看到我们倒是热情地打招呼,问我们大晚上要去哪。 我自然不可能跟她说实话:“听说兰山当地的酒吧不错,这傻姑娘是农村来的,没进过城,我们俩带她去见识见识。” 赵风筝气得追着我要打,我们仨你追我赶的就从何家跑了出来。杜晶的问题就这样被自动忽略了。 我知道兰山市有一处乱葬岗,就领着他俩往那边赶。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出血 我们三人驱车去乱葬岗寻找恶犬,到了之后,只听见细风穿林打叶而来,刮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赵风筝说:“恶犬好食贪妄,它出现的坟头,必定不是善终。咱们仔细找找,可能会有发现。” 我们现在除了知道要寻找恶犬之外,其余一无所知,这大半夜在乱葬岗转悠,纯属碰运气。 我们一连找了好几个坟头,毫无所获,我有点急了说:“咱们这样漫无目的的,要找到什么时候?” 谭辙说:“有志者事竟成,咱们不急不躁,一定能有所收获。” 我一皱眉,忍不住讥讽他:“你是个律师还是个和尚啊,怎么感觉你比唐僧还墨迹。” 我们俩正在斗嘴,赵风筝忽然“哎呀”叫了一声。我们赶快跑过去一看,只见她一脚踩进个不大不小的坑里。 谭辙握着她的脚脖稍微活动了两下说:“怎么这么不小心?疼不疼?” 赵风筝却“咯咯咯”笑得跟母鸡似的:“不疼,就是痒,你碰着我的脚踝好痒。” 谭辙赶快松开了手,反复确认她的脚有没有事,赵风筝被她墨迹的无法,只好原地跳了两下,说:“你看,我说没事吧。” 我们仨继续沿着坟头搜索,刚走了没多远,身后忽然爆发出“噗”一声轻响,我们仨扭头一看,只见刚刚赵风筝崴脚的地方爆起一阵蓝光,有一个中年女人正跳着一只脚往一棵大树后面躲。 赵风筝高兴地击掌而笑:“让你跟踪我们,这下惨了吧!” 我拍了谭辙一巴掌说:“还愣什么?快追呀!” 我们仨奋起直追,我见前面那个人跑着一瘸一拐的,就问赵风筝:“她脚怎么了?” 赵风筝说:“踩到我放的棺材钉了。这家伙老早就跟着我们了。她不知是什么身份,咱们一定不能让她跑了!” 只不过乱葬岗里地形十分复杂,树杈子暗坑比比皆是,我们三个一路跑来都有摔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眼看就要追上了。 我的手几乎能抓住那个女人的肩膀,没想到变故横生,那女人忽然掉转过头,将手中的三根带血的红竹签狠狠掼在地上。 说来甚是惊奇,那女人嘴里叽里咕噜念了一通法诀,地上那三根带血的竹签子猛地往地底下一陷,荒草之中就不见了踪影。 “我靠——”谭辙惊叫出声,他叫唤的时候猛地往上一窜,竟然跳了起来。 我刚想问他怎么了,顿时感觉自己的脚底板被狠狠刺了一下。“我靠,疼疼疼——” 就是这么转瞬之间,前面那女人在树影子里转了个弯,人就不见了。 赵风筝回头看着不断跳脚的我俩,忍不住冲我发火:“刘米,你搞什么?刚刚你为什么不抓住她?” 地上就好像被插满了钢针一样,我的脚刚一触地,我就惨叫连连,我只好不停的在地上跳来跳去。 “地上有什么东西,扎脚,啊痛,痛痛痛!” 我跟谭辙像跳大神一样脚不沾地,赵风筝皱着眉说:“怎么我感觉不到?” 谭辙说:“不行啦,我感觉我的脚都要废掉了!” 我一边跳一边往树跟前靠,嘴里嚷嚷着让谭辙赶快上树。 果然爬上树后,刺痛的感觉没有了。我跟谭辙坐在树杈上,龇牙咧嘴地搓着脚底板。“奇怪!我脚底板怎么没有伤口?” 谭辙抱着脚丫子一看,也惊呼道:“我脚底板上也没有!” 我靠,这他妈是出了鬼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风筝忽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说:“我知道了!这些竹签子扎的不是肉体,是灵魂!所以你们肉体上没有伤口,但是灵魂的脚底板上估计已经伤痕累累了!” “为什么你没事?你是哪吒吗?莲花化身?” 赵风筝嘚瑟地说:“不服气吗?来,你下来咱们好好叨咕叨咕!” 开玩笑,我能下得了地吗? 谭辙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斗嘴?赶快想想咱们该怎么脱身!总不能一辈子住在树上吧!” 赵风筝说:“办法是有啊!就是不知道刘米肯不肯出点血了!” 我直觉这个女人肯定不会出什么好主意,就不服气地说:“凭什么要我出血?谭辙不是人啊?” 赵风筝撇撇嘴说:“是你有求于我还是我有求于你?既然你不肯,那你就在树顶上晾着吧,我回去睡觉了!” 赵风筝转头便走,我一下子就急了!我太了解这个女人了,以她的脾气秉性,说走就走,是绝不会拖泥带水的! 我好忙认怂:“好好好,我出血就我出血。你快说怎么办!” 我本来以为,“出血”这两个字是赵风筝用的修辞格,没想到她说让我出血还真的是实打实的要吸我的血! 赵风筝爬上树与我对面坐着,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红纸小人儿,用刀子在我手掌上划了条口子,鲜血哗啦啦流出来,整个野林子里都是我杀猪一般的叫声。 赵风筝把红纸人儿放在我伤口上,它像是一块海绵一样大口大口地喝血。赵风筝嫌弃的对我说:“瞎叫唤什么?不就是出点血吗?” 我感觉我大概奉献了有400cc的血,红纸小人儿整个大了一圈,可它好像还没有喝够。赵风筝只好把它揪了起来。 赵风筝翻身下树,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她将手里的红纸人儿往地上一放,红纸人儿伸伸胳膊动动腿,竟然活动了起来。 红纸人儿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蹲在乱草里,身体明明那么小,却十分的显眼。它吭哧吭哧往外刨土,然后一把从土里揪出一根鲜红鲜红、长条形的东西。 “这他妈还是刚刚的竹签子吗?哪来这么多血?” 我还来不及多感慨两句,红纸小人儿两手握住竹签在腿上一使劲儿,竹签子“卡巴”一声断成了两截,“轰”一声烧了起来。 红纸小人儿如法炮制,又从地底下挖出一根竹签子撅折,然后在地上转来转去找最后一根竹签子。 ------------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二探 红纸人儿在地上找了两圈也没找到,它竟然像是个小孩一样用手挠了挠头,正在这时,“噗”一声破风声响,最后一根竹签子像是利剑一样飞了出来。 竹签子朝着红纸人儿疾速飞来,幸亏红纸人儿十分机警,将轻薄的身板一转,十分顺利地避了过去。 竹签子飞过之后就像土行孙一样一头扎进土里不见了。红纸人儿奔去它消失的地上刨土,可是找来找去连个鬼影子也没扒出来。 我在树杈子上看的真真切切,那根竹签子竟然掉头从红纸人儿的身后钻了出来。 这一回红纸人儿躲闪不及被一箭穿心,它往后一仰就倒了下去。我暗叫一声糟糕,还没来得及下树,只见那个小纸人儿竟然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它先是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然后像是十分生气的掐着腰走到竹签子跟前。那根竹签子露了一截尾巴在泥土外面,正想往下钻,红纸人儿摩拳擦掌双手拉住,后仰着身子像是拔萝卜一样把竹签子往外拽。 终于,竹签子实力不敌,被拉了出来,红纸小人儿后仰着倒翻了好几个跟头。 红纸小人儿就地翻身,把竹签子骑在胯下,掐着腰似乎洋洋得意。赵风筝走过去把竹签子拾起来,稍微一用力就折成两段,“轰”一声轻响,竹签子上冒出一道火光,转瞬之间就化为齑粉。 赵风筝念咒让红纸小人儿变回原样,扭头对我们说:“还骑在树上干啥?还不下来?” 我跟谭辙顺着树干滑下来,剑尖在地上试探着踩了两下,果然再没有刺痛的感觉。我忍不住冲赵风筝竖起大拇指:“还是赵大师厉害啊!” 赵风筝得意洋洋地看我一眼,样子好像再说:那还用你说? 谭辙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继续找地狱恶犬?” 我说:“他奶奶的,这口气咋能就这样咽下?刚刚那个女人肯定是杜晶请的女法师,要是不报此仇,岂不是让人低看一等?” 谭辙说:“关键人家已经跑没影了啊!” 赵风筝说:“想找她还是比较容易的,我在她身上做了记号!” 谭辙吃惊地问:“什么时候?” 我撇撇嘴提醒他:“那根棺材钉!” 我们三人上了车,赵风筝感应着那个女法师的方位,一会儿要往东,一会儿要往西,搞得握着方向盘的我一肚子火。 “你想好,咱们到底要去哪!” 赵风筝撇撇嘴说:“这句话你该去问那个女的,她要去哪咱就去哪!” 最后我们七拐八拐竟然来到一个十分熟悉的地方。看着周围的夜景和前方后圆的农家小院,我惊得眼睛都快掉下来了:“这他妈不是郑兼家吗?” 谭辙问:“郑兼是谁?” 我说:“也是个道士,我师父以前有一个客户就是被他祸害的。你看到他家的宅子了吗?” 谭辙点头说:“看到了,怎么了。”赵风筝接过话说:“前方后圆?还是第一回见。这家伙不会在自家后院盖了个乱葬岗吧?” 我赞叹道:“还是赵大师有见识。不过他家后院的乱葬岗不是建的,是从前就有的!” 赵风筝摇着头咂咂嘴:“这么邪性?” 谭辙忽然指了指前面杨树林里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说:“那是不是那个女人的车?” 我们谁也没见过她的车,但是赵风筝很肯定地点头说:“就是她的。”我们仨生怕被人看见,溜着树影跑过去一看,只见车子左前门的地上有斑驳的血迹,血液似乎是新鲜的,滴滴答答朝着郑兼家的大门蔓延过去。 赵风筝解释说:“这根棺材钉被我做了点手脚,被刺伤之后会血流不止。” 谭辙想翻墙进郑兼家看看,我想起上一回的事赶忙拉住他说:“他家的宅子十分古怪,你别轻举妄动,否则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赵风筝也同意我的意见:“这事情只怕越来越棘手了。明天我去求一求我师叔,要是他老人家肯出手,咱们在那个什么郑兼面前至少不会吃亏。” 我们仨正要收拾心情打道回府,我忽然看见有什么东西贴着郑兼家的墙根“刺溜”一下就窜了过去。 那东西弹跳力极佳,跑到弧形院子的时候猛地往上一窜,一下子就跳了进去! 赵风筝也看见了,她指着那东西消失的地方惊喜地说:“狗,狗,是狗!” 谭辙问是什么狗! 赵风筝说:“红眼睛的狗!可能是咱们要找的地狱恶犬!这么看来,郑兼家就算是龙潭虎穴咱们也要闯一闯了!” 谭辙一把拉住她说:“你不要命了?还是等明天请到你师叔再说!” 赵风筝跳着脚说:“咱们能等,地狱恶犬会等吗?咱们要是捉不到地狱恶犬,就治不好何太太的病,治不好她的病何心可会给报酬吗?你连报酬都不想要了吗?” 钱谁不想要?关键是我对九常实在是没什么好感,这事能不让他参与就不让他参与。 谭辙说:“让你师叔帮何太太治病不就行了吗?” 赵风筝说:“你以为我没想过吗?我师叔其实就是在我派挂名,她在我爷爷那里学到的本事早就被化干净了。他在日本不知道生活了多少年,对咱们中国本土的风水秘术所知甚少,你让他去打架还可以,治病神马的他真的不在行!” 我忽然有些好奇:“你们家的这关系够乱的啊!听你这口气,你的本事不是你妈传授的吗?怎么还跟你爷爷扯上关系了?” 赵风筝柳眉一竖,生气地说:“为什么不能跟我爷爷扯上关系?我妈的功夫难道是天生的?” “你妈的本事是你爷爷教的?” “对呀!” 我靠这根本不合常理啊!明显更乱了呀! 赵风筝掐着腰说:“你们到底还挣钱不挣了?再不下手,狗都跑了!” 谭辙还是觉得不该冒险,奈何金钱对我跟赵风筝的诱惑太大,我们俩一合计,进!至于谭辙的意见,被我们俩自动屏蔽了! ------------ 第一百三十三章 翻墙 我、谭辙、赵风筝三人鱼贯而入,从地狱恶犬翻墙的地方跳进院子。 落地以后我脚下没有站稳,幸亏谭辙服了我一把,否则要是摔一个狗啃泥,只怕会被赵风筝当做一辈子的笑料。 赵风筝低声叱责:“小声点啊你个白痴,你是想把那个女人和那个什么郑兼都引出来吗?” 我们三人并肩前行,没有多远就看到一块斜倒在乱坟上的墓碑,墙面砖用红色的颜料写着“方晓丹之墓”,不过经历无数次风雨摧残,上面的字已经掉色了,最后一个“墓”字有大半截都埋进了土里,外面只剩下一个沧桑的“艹”。 我们又往前走了没多远,谭辙就看见一堆乱草中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两点红光像是天上的星星一般从稀疏的杂草中间露出来,妖冶而又诡异。 赵风筝把我们拦了下来说:“别轻举妄动!要是把它吓跑了,再想找到可就难了!” 谭辙轻声问:“那咱们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已经很轻了,但是我们跟地狱恶犬之间的距离本来就没多远,再加上四处寂静无声,那条狗似乎有些警觉,一下子就从坟堆里抬起了头。 我们仨不约而同的往地上一趴,只从荒草堆里露出三双眼睛。 地狱恶犬面相狰狞,它的鼻子比寻常的狗略尖,一双血红色的瞳孔格外引人注目,它口齿半张,两根獠牙朝天而起,獠牙上不知挂着什么东西,黑夜之中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它四下里张望了一会儿,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动静,然后就又把头埋下去了。 赵风筝不敢再说话,她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打了一行字:“把你师姑奶奶叫出来!她老人家自由办法捕捉!” 谭辙赶忙掏出红中,咬破中指在上头滴了一滴血,只见青烟袅袅而起,师姑奶奶一身红衣显出真形! 她跑出来后第一句话就是:“这地方可真是洞天福地,阴气浓郁,盘桓不散,怕是有个百八十年吧!” 地狱恶犬一下子就被惊动了!它伸长了脖子往这边一看,然后撒腿就逃! 赵风筝忍不住骂道:“您说说您都多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这下到嘴的肥肉都给跑了!” 师姑奶奶打着哈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好办,你们再找呗!反正咱们有言在先,没有地狱恶犬,我是绝不会帮你们的!” 这话我听了都想跳脚:“你不能倚老卖老吧?说话还讲不讲良心?” 师姑奶奶半分也不肯退让,呵呵一笑说:“你跟我一个死了五六十年的鬼讲良心?做梦呢?” 谭辙在一旁急道:“干嘛呢!快追呀!”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地狱恶犬已经跑到了院墙边上,它纵身想跃出去,赵风筝早有准备,一抬手,她那柄久不出窍的红脊弯刀就“嚯嚯”飞了出去。 红脊弯刀在院墙上打了个来回,磕着上面的青砖“砰砰砰”炸起火星子。地狱恶犬一惊,前爪脱力,后仰着就掉了下来! 这一回,我总算把那条狗的模样看清了! 它的高度倒是正常,只不过长度只有一般犬类的一半,身后没有尾巴,肠子、内脏拖在身后,看起来既吓人,又恶心! 红脊弯刀在空中打了个回旋又飞回赵风筝手里,地狱恶犬“嗷嗷”叫着从地上爬起来,谭辙惊叫一声:“我靠,要逃走了怎么办?” 师姑奶奶忽然淡定一笑,悠悠说:“不,它逃不出去了!” 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就见到本来要起跳的地狱恶犬猛然刹车,几乎一脑袋扎在墙上。 它畏畏缩缩地试探了两回,到底没勇气再往外跳!它又连续换了好几个地方,可不知被什么东西震慑,愣是不敢往外跳! 与此同时,四周的环境也急剧变化。 首先是风。今晚本来是有些闷热的,可不知哪里刮来一股阴风,吹的院子里的草木尽皆摇摆!就连土地都有些微微颤抖! 我有些惊慌失措:“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姑奶奶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说:“没什么大事,咱们把院子的主人给惊动了!” 这他妈还叫没什么大事?我脑袋都要炸了!师父以前就告诫过我这个郑兼不是善茬,师父他老人家几乎都不与他正面冲突,我一个初出茅庐的无名小辈,岂不是要被他吃得死死的? 怎么办?怎么办? 我们脚底下的土地像是会呼吸一样一鼓一鼓的,不远的地面上,甚至有一只手臂从土里钻了出来! 谭辙也带了些符咒,不过他初学乍练,甩的不是很准,他的符纸甩出去,刚飞了一半就撞在树上,随着“轰”一声巨响,黄符爆发出刺眼的黄光。 趁着符纸炸出来的光芒,我看到树底下似是有一个人头正在从土里往外钻。他脸上全是湿土,面颊上的肌肉已经全部腐烂,即使不张嘴,也能清晰地看到他嘴里那两排獠牙! 这他妈的…… 赵风筝和谭辙已经掏出手机四下照明,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似乎有无数的人在从土里往外爬,有些人还算囫囵,有些人不是缺了胳膊就是少了腿,还有几个根本就只有半截身子! 不过他们这些人都有两个共同的特点:身上的衣服年代似乎都很久远,脸上的肉几乎烂完。 “这是把地底下埋得都叫醒了吗?这他妈是要搞事情啊!咱们该怎么办?” 我喊道:“还能怎么办?快跑啊!” 师姑奶奶却站在原地没动,她像是个调皮的小女孩一样噘着嘴“嗯嗯嗯”地想了一会儿才说:“给你们一个友情提醒,千万别想着从院墙翻出去呦!” 说完,她又变成一缕青烟,消失不见了! “我靠!这人到底讲不讲义气啊!这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有没有点前辈的样子?” 赵风筝一边惊悚地后退一边骂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管她?等你死了之后,保证有大把时间跟她唠嗑!” ------------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丧尸出笼 几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无数的尸体像是春笋一样破土而出,我们环视四周,只见小小的乱葬场里已经站了不下五十具尸体! 他们像是丧尸一样面无表情、一瘸一拐的朝着我们三个围了过来,我能清晰地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臭! “快跑!快往墙边跑!” 大家根本来不及多想,咬着牙朝墙边疯跑,期间有两具尸体大张着臂膀向我们冲来,我甚至能看到其中一个手背上烂出了窟窿,里面有几只蛆虫在蠕动! 赵风筝举起红脊弯刀手起刀落,一下子就将伸过来的胳膊砍掉,茬口处立时喷出一股黑绿色的汁液,尸体的脚步却半分都没有停歇! 赵风筝也明显吃了一惊,稍微一顿,又一刀从尸体的头上斜劈下来。这一回,行刀没有之前顺利,刀锋往下劈了一半就卡在他上唇附近。他的脑袋被削下来一半,滴滴拉拉挂在脖子上。 我也丝毫不敢怠慢,我掏出黑虎调魂旗左劈右砍,这面黑旗在我手中虽然没有调魂控魂的法力,但是打在尸体上的时候有隆隆雷声,同时旗面上有白色的闪电来回跳动! 谭辙与我并肩站立,我用黑虎调魂旗将尸体打倒,他就把黄符一张一张甩出去。 我们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跑到墙根,我们抬头一看,只见原本只有两米高的院墙不知怎么竟然高高耸立,站在院墙底下,很有一种蚍蜉撼树的渺茫感。 “我他妈是眼花了吗?这破院墙怎么好像看不到顶?” 谭辙也说:“怪不得师姑奶奶不让咱们翻墙!这墙头就算能爬上去,掉下来也摔死了!” “你们俩还有心思感慨?快想办法呀!”赵风筝手里的红脊弯刀舞得虎虎生风,但是我们仨背墙而立,后头的尸体像是潮水一样涌上来,砍也砍不完! “快把你师姑奶奶叫出来呀!这个节骨眼上,只有她能救咱们了!” 谭辙手里拿着麻将牌,额上满是大汗,可他往上头滴了好多血,师姑奶奶就是不现身:“她不出来呀!” 我一边举着黑虎调魂旗将冲上来的一句尸体打倒,一边吼:“师姑奶奶,你可想好了,我们死了没关系,谭辙可是你派嫡系的徒孙!” 黑虎调魂旗威力强大,上面的雷声震的我手臂有些发麻,我换了左手拿着令旗,且战且退,声音穿过喧闹的鬼叫声传到谭辙那里。 “古人常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算你跟谭辙的师父有再大的恩怨也是内部矛盾,传宗接代可是你们门派天大的事!要是因为你让你们门派就此绝种、断了香火,以后逢年过节没人给你们这些故去的先人扫墓烧纸事小,你往后见了列祖列宗可怎么交代?” 我呜呜啦啦说了一大段,说到最后我都说不下去了,师姑奶奶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赵风筝吼我说:“你还是省电力气赶快想想脱身的办法吧!师姑奶奶可能是被这场面镇住了,害怕的不敢出来了!” 赵风筝话音刚落,麻将牌上青烟直冒,不多会儿功夫,一袭红裙的师姑奶奶腾在半空格外显眼。 她抱着臂玩味地看着我们三个,说:“你们的内心戏还真是丰富啊!要不是本姑奶奶定力不错,真还就沉不住气了。” 我赶忙趁机说:“师姑奶奶你深明大义、明察秋毫、貌美如花、侠骨柔肠……”我一口气把我能想到的能用来赞美她的形容词都说了,累得我几乎断气:“哎呦我的姑奶奶,您快点伸出援手把,我们这真的要顶不住啦!” 师姑奶奶居高临下看着我说:“任凭你嘴甜如蜜,我确实帮不了你们!等等,你手里的东西可是传说中的黑虎调魂旗?” 我甩开旗面将一具扑上来的尸体扫到一边,随口回答:“师姑奶奶你真有见识!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到办法的对不对?” 赵风筝已经杀红了眼,手里的红脊弯刀不知沾了多少血腥,她脑袋上大汗淋漓,恐怕体力难以为继,支撑不了多久了。 谭辙背靠着院墙,前胸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撕烂了,露出几条血淋淋的伤口。 师姑奶奶说:“开始我确实没办法,不过你既然有黑虎调魂旗,还怕个什么劲儿?用你阴山派调魂、控魂的法术,别说是这屈屈五十头僵尸,就算再来五十头也不用害怕!” 我一直都知道黑虎调魂旗威力无穷,可这玩意就算是我师父都不一定玩的转,我一个无名小卒只能当烧火棍使,实在是暴殄天物! 师姑奶奶似乎看出我的窘迫,呵呵一笑说:“怎么你不会使?哈哈,好不容易见到个黄阴山的小学徒,没想到还是个酒囊饭袋!” 黄阴山?什么是黄阴山? 师姑奶奶转头对赵风筝说:“小丫头,把你们黑阴山的调魂术传他一手,让他解了困局吧!” 赵风筝犹豫了一下没有动。师姑奶奶说:“怎么,舍不得?你们俩同属阴山法脉,只不过不同支派,也算是同根同源。” 赵风筝手中的红脊弯刀掉落外地,有一具尸体趁机扑了上去,谭辙想都不想大叫一声就扑了上去,他将赵风筝抱在怀里,后背被利爪割了好多口子,可他愣是连叫都没叫一声。 师姑奶奶在半空中伸了个懒腰笑说:“怎么不放你的红纸人儿出来?” 赵风筝甩出黄符击退劲敌,我也赶快跑过去用黑虎调魂旗把他们护在身后,赵风筝脸上全是汗水,头发湿哒哒的贴在额上。 她对师姑奶奶说:“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压根就没想过要救我们吧?刘米就算想学调魂术,他有那么高深的法力催动黑虎调魂旗吗?” 师姑奶奶忽然仰天长啸:“哈哈哈——我想救你们如何?不想救你们又能如何?就算是谭辙的师父到此,我也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你倒是跟我说说,我凭着什么要费神去救你们?”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师妹的声音 对于这样的中年老妇女,我真的是相当无语。他妈的不救就不救吧,还那么多废话! 我心里已经在暗暗盘算,实在不行还是请厄徒祖师显灵。虽然赵风筝已经警告过我,但是这个时候死我一个总比大家都死在这里要强! “谭辙,你帮我们护法。刘米,跟着我念咒施法!”赵风筝把手里的红脊弯刀塞进谭辙怀里,一把抓住黑虎调魂旗的旗杆:“你不要用力,虚握住就好,让黑虎调魂旗跟着我的力量移动!” 谭辙把红脊弯刀护在胸前,咬牙扛着群尸的攻击!我跟赵风筝一起握着黑虎调魂旗,她念一句法咒,我跟着说一句! 滚动着雷文的令旗在我俩手中晃动,我能感觉到一阵细细的风顺着墙根吹起来,继而,风越来越大,扯动着旗面猎猎作响! 刚刚还言笑晏晏的师姑奶奶脸色陡然转青,她长袖一甩似乎想缩回麻将牌里,可赵风筝握住黑虎调魂旗朝她一指,她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引着一样直冲黑虎调魂旗而来! 一股青烟过后,师姑奶奶被收进旗中,四周只有她惨烈的叫声在不断回荡。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黑虎调魂旗中涌出来,我的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拳,胸腔里有一种几乎撕裂的痛,一股惺甜涌上喉头! “咱们俩能力不足,掌控不住!千万要用双手抓牢旗杆,一定不能放手!”赵风筝有些艰难的把话说完,“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我靠,你没事吧——”一句话没说完,我也清晰地感觉到血顺着嘴角往下滴落。 我握着旗杆的手明显感觉有些发抖,不知是旗杆在抖,还是赵风筝在抖。 赵风筝没有理我,她又念了一段咒文,我听着有些耳熟,其中个别词句像是师父教过我的《定魂咒》里的内容。 赵风筝抬着旗杆猛地往外一甩,只见一团黑气像是一大朵乌云一样从黑虎调魂旗里喷出来! 不对,那不是黑云!是师姑奶奶!师姑奶奶原本穿的是大红裙子,可她在黑虎调魂旗里走了一遭,红裙变黑裙、脸上画着大浓妆、眼神锋利的能吓死人! 这他妈整一个黑化的产物!不过不得不说,师姑奶奶本来就属于别有风韵的少妇,现在这身装束,倒是给她平添几分蛇蝎美人的味道! 赵风筝挥舞着黑虎调魂旗指挥着师姑奶奶入阵厮杀,只见她手里拿一根赤红色的软鞭,配合着打出一道道幽蓝的符咒。 师姑奶奶手里的符咒与我们见的不同,只有一半长度、符纸透明,上头的符文用蓝笔化成,自带一股悠悠的荧光。这符咒打在尸体身上,立时就化为一团蓝色的火焰,将附近的皮肉烧的几乎只剩骨头! 不多会儿功夫,刚刚还熙熙攘攘的尸群就已经解决了一半。 我正暗自叹服,冷不丁有一具僵尸从侧旁的黑暗中扑了过来,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啪”一声破风声响,一道赤红的鞭子,像是一道闪电一般甩过来。 鞭子与尸体接触的部分立刻皮开肉绽,伤口像是滚动着岩浆一般一片火光。 我惊魂未定,赵风筝忽然对我说:“那是地狱恶犬?” 我抬头一看,只见群尸的缝隙中露出两个鲜红的眼珠,像是这黑夜中的两盏明灯!地狱恶犬趴在地上的一堆残尸里大快朵颐,只不过它的身体只有一半,肠子都拖在身后面,吃进去、嚼碎了的东西在肚里转一圈,又很快落在地上。 这场景真他妈恶心! 眼见群尸即将被师姑奶奶收拾干净,半空里忽然响起一个老迈的声音:“看来是我小看你们了,现在就让你们看看我真正的本事吧!” 他的声音像是魔咒一样在空中回荡,妖风大起,地上的荒草枯叶被高高卷起飘飘洒洒落下来,竟然裹挟着漫天血雨。 然后,我看见刚刚被打倒在地的尸体又都爬了起来!就算是已经缺胳膊少腿了,它们也用残存的肢体奋力往我们这边爬! 那场面就像丧尸出笼,就连地狱恶犬嘴里一条没吃完的胳膊,都挣扎着用两根手指往我们这边挤! 师姑奶奶依旧面无表情地挥舞着手里的长鞭,可刚被打倒的尸体转瞬又爬起来,就连师姑奶奶都有些无力! “不好了,这他妈简直是丧尸出笼的地狱版本!该怎么办?” 赵风筝也是一脸凝重,她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又看了看尸横遍野的大地,忽然从谭辙手里夺过红脊弯刀,瞄准前面一个方向就扔了出去! 红脊弯刀在半空中画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然后一下子插进地狱恶犬身前的地里。地狱恶犬惊叫着往后一缩,师姑奶奶抬手就是一鞭子甩了过去。 地狱恶犬连番受惊,狂吠着向后面跑去。 赵风筝大吼:“快跟着地狱恶犬!” 我们仨不敢怠慢,我指挥着师姑奶奶殿后,谭辙、赵风筝在前面开路,奋力向地狱恶犬消失的地方跑了过去。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有一个轻柔的女声在叫我:“师兄——师兄——” 是刘焱焱! 我心中一喜,极目四望,可附近全是丧尸的残肢,哪有刘焱焱的影子? 就在我发呆的空挡,一只满是蛆虫的胳膊忽然抓住了我的腿,赵风筝往前一翻,顺手拔起刚刚甩落的红脊弯刀,她手起刀落,一刀就把断胳膊砍成两截。 “愣什么?快走!” 我回过神来,赶快跟上队伍向前跑去。我们仨跟着地狱恶犬跑到乱葬岗的一个小角落,眼见它身影一晃,竟然从墙角下消失了! 谭辙跑过去一看,只见矗立的高墙下有一个刚刚挖开的、不大不小的洞! 我惊得眼睛都快掉下来了:“爬狗洞?” 赵风筝推着谭辙往外爬,看也不看我说:“你不想爬可以留在这!” 他妈的时候哪还顾得上狗洞还是猫洞?老鼠洞也要爬呀! “我靠,你们等等我啊!” ------------ 第一百三十六章 旺财 毫不夸张的说,当我们从郑兼家逃出来的时候,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我们拼命往停车的地方跑,连头也不敢回,直到“砰砰砰”关上车门,我才敢趴在方向盘上吭哧吭哧喘粗气。 谭辙忽然一拍脑门儿,惊叫着说:“糟了,师姑奶奶呢?” 我安慰他说:“你放心,师姑奶奶本事大,这个乱葬岗也不过如此,困不住她的!” 赵风筝哼哼笑着说:“打架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英雄?逃跑的时候倒是比兔子还快!” 我知道说不过她,索性也不跟她起口舌之争,背靠着座椅一动也不想动。 “你们刚刚见到的只是这个阵法最初级的形态,又碰巧走了狗屎运,遇到了会打洞的地狱恶犬,否则,你们这样的再来十个也不够看!” 师姑奶奶冷不丁地出现在后座上。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回红色,脸上依旧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我们仨吓了一跳,我拍着胸口感叹:“您一大把年纪了,不要突然出现好不好?会吓死人的呀!” 师姑奶奶掌带香风,一巴掌呼在我后脑勺上,冷笑着破口骂道:“真真是算我眼拙了,没想到你小子只是个傀儡,魂魄里竟然还藏着一个更厉害的角色!” 我装傻充愣地跟她说:“师姑奶奶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藏着个更厉害的角色?您该不会是吓破了胆吧?”我不给她回嘴的机会,赶忙又冲她拱手:“对了,刚刚要多谢师姑奶奶您老人家仗义出手了!您还别说,您那一把长鞭舞得真是帅!” 师姑奶奶浑不在意地笑笑:“谎话永远只能用来骗别人,可是骗不了自己的!你要是不借用别人的功力,凭你俩的本事能催动黑虎调魂旗控制我?” 师姑奶奶猛地往前探出身子,她的头卡在汽车两个前座的中间,通过后视镜,我能清晰地看到她苍白面孔上每一条细碎的皱纹! 她说:“小子,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鬼也是一样!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便宜法力让你借用?别人借给你的越多,也就说明他希望从你身上得到的更多!你是个聪明人,其余的话也就不需我多说了吧……” 师姑奶奶说完话就坐回了后座,我却觉得脊梁骨上一阵一阵冒冷汗。 合晨鬼道已经和老缺的魂魄同归于尽了,厄徒祖师也在陵川的大战中陷入了沉眠,可我为什么能调用他的法力? 难道说……厄徒祖师沉眠是假,他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谭辙见我一脸铁青,赶忙从旁宽慰我说:“你别听师姑奶奶瞎说。陵川的事她没有参与,她哪知道个中内情?咱们还是先别想其他的,先打道回府吧。这一回可把咱们折腾的够呛,回去之后要好好泡个澡。” 师姑奶奶对谭辙的话充耳不闻,也不急着往麻将牌里钻,只是背靠着真皮座椅在闭目养神。 而赵风筝,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话。 我们回到何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何家上上下下都寂静无声,我们好不容易叫了个保姆帮我们开门,我们一行三人就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房间去。 直到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我跟谭辙互相包扎了伤口,等我们舒舒服服躺在大床上,我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我又活过来了。 我见师姑奶奶仍旧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翻一本不知从哪弄来的、早就过时了的时装杂志,就忍不住说:“你还不回你的麻将里睡觉?” 师姑奶奶“啪”一声把杂志合上,盯着我说:“你们不想救何太太了?” 我跟谭辙一听都喜出望外,谭辙甚至“噌”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满脸惊喜地问:“师姑奶奶你肯救她?” 师姑奶奶一件吃惊地看着他说:“我答应了你们了呀!我这个人除了貌美如花、别的优点没有,言出必践还是可以保证的!” 谭辙看了我一眼赶快说:“你不是说要我们帮你抓一只地狱恶犬你才肯帮忙吗?这会儿怎么……” 师姑奶奶挑眉一笑,冲着半空打了一个响亮的响指,一只半截身子、赤红眼球、肠子拖在地上的恶狗就凭空出现。 师姑奶奶得意的说:“我已经找到了呀!” 我吓得一下子跳到床上,谭辙也说:“师姑奶奶,你想要什么不好?非要……非要这样的……” 地狱恶犬似乎听懂了谭辙的话,扭过头冲他“汪”地叫了一嗓子。 我看着地狱恶犬的模样心里就发怵,强忍着恶心说:“师姑奶奶,你要它干什么?总不见得是为了给你看家护院吧?就你那张麻将牌,请别人去别人也不去呀!” 师姑奶奶用手轻轻挠了挠地狱恶犬的下巴,那条狗讨好地叫了两声,师姑奶奶说:“这就不劳你们操心了!赶快说,还想不想救何太太,不救的话我就回去睡觉了!” 我赶忙接过话说:“救!当然救!你快说,何太太到底中了什么妖法?” 师姑奶奶拍了拍手说:“她是中了蛊!有人把蛊虫混在食物里让她吃了下去,所以一般大夫是看不出毛病的!” 怪不得!师姑奶奶说何太太身上佩戴着辟邪的法器,一般邪祟是绝对不敢近身的,可蛊虫不一样,下肚之前它有形有实,生长发育、逐步邪恶化的时候已经藏在何太太肚子里了,因此一般的法器根本无从抵御! 谭辙问她解救的方法,师姑奶奶冲谭辙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谭辙看了看我,然后穿着拖鞋下了床。 师姑奶奶趴在他耳朵根上“嘀嘀咕咕”说了些悄悄话,谭辙那张白嫩的面皮竟然慢慢红了! 我好忙凑过去问:“师姑奶奶跟你说了什么?” 谭辙的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摆着手说:“没什么、没什么,都是些小事,我来做就行了!” 师姑奶奶呵呵一笑:“法子我已经说给你们知道了,旺财,咱们这就回去吧?” 那名叫旺财的狗使劲摇了摇尾巴,可它并没有尾巴,只是拖在身后的肠子动了动。 ------------ 第一百三十七章 蛊虫 师姑奶奶回到麻将牌里之后,我问谭辙:“师姑奶奶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谭辙这才红着脸小声说:“要用处女初潮的……经血才能把蛊虫引出来,然后消灭掉。” 第二天一早,谭辙把这个方子告诉了赵风筝,赵风筝又把方子告诉了何心可,何心可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何太太。 可是何太太说什么也不敢相信:“我只是身体不舒服,哪就能扯到巫蛊上去?别瞎说。” 赵风筝就解释说:“你体内的蛊虫应该很早就有了,平时没什么大碍,但你想想,是不是每到一些重要的时候就开始发作?比如昨天,你想陪杜晶去产检,结果就病发了,最后你也没去成!” 何太太默默垂眸,似乎是陷入沉思。 何心可就趁机说:“妈,你身上不舒服就是因为蛊虫在咬你的内脏!” 何太太猛然抬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何心可,怔怔过了许久,才悠悠说:“可是没道理啊,自从她来了咱们家,我一心一意地对她。就算她不知恩图报,也不该盘算着害我!” 何心可看见何太太如此冥顽不化,就跺着脚说:“只要您在一天,她在这个家永远就是抬不起头的小三,您要是不在了,她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您对她再好,能有让她自己当家做主来的痛快?” 赵风筝和何心可好说歹说,何太太才答应让赵风筝帮自己解蛊。 蛊虫深入肌理,解蛊需要宽衣解带,我跟谭辙就被请到外面。 我俩在门外等了好久,谭辙才端着一盘子虫子走了出来。我跟谭辙往盘子里一看,只见上头有五六只肥硕的白虫子在扭开扭去。 这些虫子长得跟蚕很像,只不过蚕背上的斑点是黑色的,蛊虫背上的斑点是血红色。它们长着两颗黑豆子一样的眼睛,眼睛下面是一对锋利的口器。 谭辙问:“何太太怎么样了?” 赵风筝朝里面努努嘴,小声说:“在里面哭呢。” 我跟谭辙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些许无奈。 这种事情我们实在不好参合,本来打算走的,但是何心可又出来把我们叫住:“我妈妈想见见你们!” 我们进到房间的时候,何太太已经梳洗干净了,她除了眼圈有些红肿,与之前并没有别的差别,她的脸上甚至依旧带着得体的笑容。 我跟谭辙看了忍不住暗自赞叹,这就是豪门阔太的涵养,要是换了赵风筝,她恐怕早就发疯的要杀人了。 相对而言,我们几个倒是有些尴尬。 何太太淡淡扫了一眼盘子里的蛊虫,眉头轻轻蹙了蹙说:“把这些脏东西处理掉吧。今天的事还请三位能替我保密,我感激不尽。” 保密?何太太是气糊涂了吗?还是她自己背地里有大动作? 何心可的反应很大:“妈,你不打算告诉爸爸吗?像杜晶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待在咱们家呢?” 何心可因为生气,连语气都有些急促。 何太太淡淡摆手说:“一切都等她生下孩子之后再说!”她拉着何心可的手,轻轻拍了拍说:“她肚子里的毕竟是你弟弟!” 原来不是不收拾,而是等杜晶生了孩子之后再收拾。我心里暗自嘀咕:难道那天听到的消息是真的?杜晶只是个代孕,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何太太和何先生的? 可看杜晶的反应不像啊!她那么紧张肚子里的孩子,总不至于代孕妈妈当出感情了吧! 何心可半蹲下去,白色的连衣裙覆盖在地上,像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她拉着何太太的手祈求道:“妈,她今天可以下蛊,明天就能直接买凶杀人。咱们不能把安危置于险地!” 何太太回头笑看着何心可说:“好孩子,你放心,妈心里有数!” “妈——”何心可还想争辩,何太太却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何太太轻声对我们说:“我累了。也辛苦你们三位了,我嘱咐的事还请你们三位牢记。心可答应给你们的酬金,我会加倍!你们留个账户吧。” 我自然是忙不迭点头:“好的,好的,我把账户发您手机上。” 我只顾低头编辑短信,根本没注意到何心可急得团团转。我把账户发过去之后,我们仨转身要走,何太太让何心可跟着我们一起。 何心可隐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说:“妈,试管婴儿失败了!杜晶不是代孕,她怀的就是她自己的孩子!” 这他妈简直是天雷滚滚啊!赵风筝甚至吃惊地脱口而出:“什么?” 何太太一字一字都听得十分清楚,可她脸上的笑容却依旧若有若无:“好了,我今天是真的累了,你让我消停消停吧!” 看何太太的态度,我心里暗自揣测,莫非她早就知道了? 如果她知道了,那她对待杜晶的态度……莫非杜晶身上的淹死鬼…… 何太太的话让何心可也吃惊不小,她拉着何太太的手担忧地问:“妈,你是不是气糊涂了!刘大师,是不是蛊虫在我妈身上留下了后遗症?我妈她……” 何太太十分坚定地打断她:“放心吧孩子,我很好,我没事。你要记住,即使杜晶生出来的孩子跟我没有血缘关系,那也是你弟弟。等你弟弟生下来之后,你要帮妈妈好好教养他,让他像你一样乖巧懂事,这样妈妈就放心了!” 我有点不太明白何太太的意思:她是想亲自把杜晶的孩子养大?那杜晶呢?她会同意吗? 我忽然想起以前在电视上看见过的后宫情节!这他妈大宅门果然深不可测啊!这些个在财富、权力中心长大的人都是一个样,没有一个简单的! 从何太太房间出来以后没多久,我就收到转账的短信。何太太出手阔绰,一下子给我们转了十八万,我们三个一人六万。 我喜滋滋的收了钱,把谭辙和赵风筝的那份给他们转过去,心里盘算着这笔财富该如何分配。谭辙过来说:“这边的事情也结束了,咱们也该走了吧!” ------------ 第一百三十八章 教养算什么? 我们在向何心可辞行的时候,楼下忽然热闹了起来。何心可领着我们下楼一看,原来是何心可的爸爸回来了。 何心可他爸叫何辉,是做房地产生意起家的。带着个金丝边的眼睛,看着很斯文。 我们下楼的时候,杜晶正跟他并肩走进来,何心可看见杜晶眼中难掩厌恶,却还是淡淡的跟两人打了招呼。 何辉问:“你妈呢?” 何心可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温柔:“妈妈不舒服,在楼上睡着了。” 何辉点点头说:“我找她有点事。”他往楼上走的时候看到了我们仨,忍不住皱着眉打量我们问:“他们是谁?” 何心可赶忙说:“他们是我的朋友,这几天来兰山办事,我就顺便让他们来家里陪陪我。” 何辉眼中的探究丝毫不加遮掩,一边“砰砰砰”踩着楼梯上楼,一边说:“下回让你朋友住酒店。” 何心可脸上的笑容一僵点头说:“知道了。” 我心里挺不爽的:这人白瞎了一副彬彬有礼的皮囊,原来眼睛是长在头顶的。你真当我们喜欢待在你这个乌烟瘴气的家吗? 我脾气上来了也不想搭理他,反正钱也结了,我们有了钱去哪潇洒不行,非要在这看他的白眼? 我看也不看他,转身向何心可辞行。彼此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我们刚想走,忽然听到楼上传来“砰砰砰”三声重响。 何心可满目震惊,撇下我们“噔噔噔”跑上楼去了。 我们三个对视一眼,觉得既然收了何太太的钱,有些闲事还是有必要管一管的。 我们四个上楼之后,听到门里传出来何太太歇斯底里的声音:“你要跟我离婚?你就为了那个女人要跟我离婚?” 我们的脚步生生顿住了,何辉要离婚?刚回来就离婚?难不成是杜晶跟何辉说了什么? 何心可却像是受了刺激一般,一把拉开门就进去了。 门里面何辉背对着门坐着,何太太站在他对面,脸上全是泪痕。何太太一见到我们,立刻转身擦了脸上的泪,再扭过头的时候又变成以往那种温柔模样。她对何心可说:“心可,你先领着你朋友出去,我跟你爸爸谈点事情!” 何心可跑进去问何辉:“爸爸,你为什么要跟妈妈离婚?是不是因为杜晶?” 何辉转过头,他脸色铁青,隐忍着冲何心可说:“冒冒失失像什么样子?还不出去!” 何心可脸上的泪大颗大颗的往底下掉:“难道你要跟我妈离婚,我连问一句的资格都没有吗?” 何辉脸上怒容毕现,指着何心可大吼:“你看看你自己,你以前学的规矩都学哪去了?” 何心可已经完全没有初见时大家闺秀的样子了:“爸爸,你不要被杜晶给蒙蔽了。她会妖术的你知不知道?她给妈妈下了蛊虫,她差一点要了妈妈的命!” 何辉盛怒:“住口!你还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它铁青着脸握紧了拳头,金丝眼镜底下的两颗眼珠布满了血丝。 过了好久,何辉才扭过头对何太太说:“晶晶怀了孩子,等不了,你准备准备,咱们尽快把手续办了!” 何太太面色清冷,一句话也没有说。何辉愤怒地下楼,他从何心可身边走过的时候,还不忘跟何太太说:“你有空还是多管教管教你女儿吧!别到时候养的像你这样上不了台面!”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何辉走后,何太太终于支撑不住,一下子坐倒了。何心可赶忙跑过去扶住她喊:“妈,妈,你别气,爸只是一时糊涂,他不会真想跟你离婚的!” 何太太脸色苍白,寡淡一笑说:“放心吧,我没事。心可,妈妈想出去搬出去住,你陪着妈妈搬出去住吧。” 何心可手上一松,眼神忽然变得坚定:“妈妈,搬出去就等于投降认输,我不搬出去,我不认输。” 何太太愣了愣,摆手说:“随你吧。” 何太太显然已经受够了何辉的冷眼,她立刻就让人收拾行李,当天就搬了出去。好在何家家大业大,何太太也不愁没有地方落脚。 但是何心可,似乎真的打定了主意要留下来抗争到底,而我们三个原本要走的,却再次被她留了下来。 谭辙不想趟这趟浑水,一个劲儿给我使眼色,可是耐不住何心可肯开价。我想了想说:“何太太的蛊毒已经解了,我们再留下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了。” 何心可却固执地说:“那个女人既然能对我妈下蛊,保不齐也会出手害我。你们留下来保护我,按月计费也行,按次计费也行!” 最终,我十分“不情愿”、十分“勉强”地点头答应了! 吃晚饭的时候,何辉亲自吩咐月嫂给杜晶炖了老母鸡汤补身子,何心可好像故意要跟何辉作对一样,明知何辉不喜欢,还强行将我们仨拉上餐桌。 何辉满心不悦:“不是说过了吗,朋友要带到酒店去!” 何心可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她不再像从前那样端庄,反而连看也没看何辉,自顾自拉开椅子坐下,然后呵呵笑着请我们落座,然后才不咸不淡的对何辉说:“不仅是朋友,他们还负责保护我的安全。” 何辉完全没料到在何心可这里碰了个软钉子,握着拳头想发火,何心可先给自己盛了一碗老母鸡汤,喝过之后大赞味美,还热情的帮我们仨一人盛了一碗。 谭辙有些尴尬的没喝。我和赵风筝一人喝了一大口,我甚至还忍不住赞叹:“果真是地道的好材料!好汤啊!好汤!” 何辉气得七窍生烟:“你,你们……” 何心可哼哼笑着说:“爸爸已经想要跟妈妈离婚了,不会也想跟我断绝关系吧?” 何辉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瞪着眼在我们四个中间看了一圈终于还是愤恨的把手里的筷子一扔,大怒地说:“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 何辉离席之后,杜晶也快步跟了出去。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内丹喂狗 第二天一早,我们下楼的时候杜晶正坐在桌子跟前吃饭。她孕期胃口好,各色的小吃点心摆了一桌子。 我自觉现在身份特殊,阵营清楚,不方便跟她多说,正要走,杜晶忽然叫住我们问:“不吃饭啦?” 我只好干笑着说:“不饿,呵呵。” 杜晶脸上狰狞地咽下一大口油饼卷着的小菜,看她那副样子,我都怕她噎死。她翘着小指抽了张纸,仔仔细细的把指甲擦干净,拍着胸口说:“你们是来对付我的,我都没不自在,你们倒是先拘束起来了!” 谭辙笑说:“说不上对付,我们只是来保护何小姐的安全的!” 刚刚那一口噎得杜晶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气来:“她认定了是我害了她们母女,保护她不就是对付我?有什么……嗝……两样?” 我对她的好感不多,直接说:“你要非把自己往我们对立面放,我们也没办法。路是自己选的,以后不后悔就行。” 杜晶捂着嘴“呵呵”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就沉不住气了?我跟你说,你这样的可不适合在这种大宅门里生活。你要像我、像何小姐、像何太太那样,就算心里再怎么膈应,脸上要一丝不漏。该说说,该笑笑。” 谭辙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说:“我没你那么复杂。” 杜晶摇头说:“复杂?这不叫复杂!这叫正常!懂不懂?” 我讥笑道:“我还真不懂。要是勾心斗角叫正常,那真善美是啥?” 杜晶捂着嘴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指着我说:“什么是正常?什么是不正常?正常与不正常从来都不是根据对错、善恶来划分的。大多数人都这样做,这就叫正常,偏偏你不这么做,你就是不正常!” 她笑着笑着就不笑了,把手里的纸巾往餐盘里一扔,眼神在我跟谭辙中间逡巡了一番,说:“就拿你俩来说吧。你平时圆滑、事故,看起来比你这兄弟要聪明、要适应这个社会,可是呀!真正傻的是你!” 我心里很不舒服,恼怒地说:“你少挑拨我们兄弟的关系!” 杜晶摇摇头说:“你误会了,我没有挑拨你俩的关系,也从来不怀疑你兄弟对你的真心,我只是觉得你是个傻瓜罢了!哈哈哈——” 我恨恨的想冲上去找她理论,谭辙赶忙拉住我,小声说:“你别冲动,咱们要是把她怎么样了,何辉能容咱们继续呆在这?或许还要连累何心可!” 我一听觉得有道理,冷笑着说:“你如意算盘打得再好,可惜我不上当!” 我话音刚落,赵风筝的声音就从楼上传来:“谭辙、刘米,你们快来,何小姐不对劲儿!” 我跟谭辙一听就愣了,也顾不上跟杜晶打机锋,慌慌张张朝楼上跑去。 我们上楼的时候,何心可正窝在沙发里,赵风筝出门让保姆帮忙倒红糖水。 何心可脸色煞白,嘴唇干裂脱皮,眉心隐隐有团黑气,眼皮肿着,状态很不好! 我问赵风筝:“何小姐怎么了?” 赵风筝摇头说:“不知道。我刚刚过来叫她吃早饭,发现她晕倒在沙发上,刚把她叫醒。” 何心可惨然一笑,连声音都有些暗哑:“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我悄悄开了阴阳眼在何心可身上搜寻一遍,她除了额间有点暗沉的浊气,显示她霉运当头之外,并没有任何不妥。 没过多久,何家的保姆就端上来一个精致的瓷碗,不过不是红糖水,而是大补的燕窝。 赵风筝让我跟谭辙在门外等,过了没多久她也出来了。我们问她何心可情况怎样,赵风筝说:“我刚刚问她了。她的好朋友昨天刚来,量有点大,身子有点虚,其他的没啥事。” 我皱眉问:“她的好朋友是啥朋友?” 赵风筝横眉冷对,气哼哼地说:“好朋友就是大姨妈!” 好在我脸皮厚,听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其实我心里暗自在想,要是换了谭辙问,估计他脸都红到脖子根了。 “不过……”赵风筝却又忽然皱起眉:“我也觉得不可思议。量大的我见过,但是大到贫血成这个样子的我还是头一回见。总觉得有点奇怪!” 我跟谭辙对这上头面的事都不清楚,自然没有什么发言权。 赵风筝虽然存了些小心,但对何心可的情况到底不够重视,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再见何心可时,她已经晕倒在床上了。 何辉又出差了,杜晶也不在家,我们只好合伙把何心可送到医院。 到了医院,大大小小的检查验了一个遍,却也查不出任何毛病。医生给开了几瓶葡萄糖,吊完之后何心可就醒了。 赵风筝留在病房照顾何心可,谭辙悄悄把我拉到外面说:“她会不会也被下了蛊虫?” 我俩眼神一碰撞,几乎同时说:“不然把师姑奶奶找来帮她看看?” 我把病房的门窗遮得严严实实的,谭辙拿出麻将牌滴了血,师姑奶奶就牵着只有半拉身子的地狱恶犬出现在病房里。 何心可吓了一跳,赵风筝安慰她说:“歪瓜裂枣吃着才甜,你别看这狗长得丑,但是可温顺啦!又温顺又听话!” 何心可让赵风筝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就差在狗身上亲亲热热摸两把啦。 谭辙把何心可的事情跟师姑奶奶说了一遍,师姑奶奶笑说:“我当然可以帮你啊!但是我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就看你能不能等价交换了!” 上一回为了救何太太,我跟谭辙答应了她找狗的条件,为了这半条破狗,我跟谭辙差点死在乱葬岗回不来! 这一回,不知道这老太婆又想出什么花样来为难我们。 师姑奶奶看着我说:“你体内好像有颗内丹?” 我浑身一震:我体内确实有颗商章大王的内丹!但那玩意是用来遏制死咒的!谢抟曾经说过,要是没有这颗内丹,我立时就会死! 死相很难看! 师姑奶奶笑眯眯地说:“我要你把内丹喂我的狗!” ------------ 第一百四十章 翻白眼的艺术 这他妈不是想要我的命吗? 不行!绝对不行! 生意谈崩了,师姑奶奶无所谓地耸耸肩说:“不行那就不行喽。”说完她扭头就回去了。 何心可有些诧异地看着我们说:“什么内丹?” 谭辙赶忙说:“我这个师姑奶奶不太好说话,她大约也看不出你身上有什么问题,所以才故意刁难我们的!” 话题很快就被带了过去。何心可上午吊了点葡萄糖,下午就恢复正常了,就好像真的是因为大姨妈失血过多一样。 第三天早上,我们所有人都心怀忐忑,默默祈祷何心可平安过关,她前两次的失血昏迷只是意外,只不过当我们再去叫她的时候,奇迹并没有发生! 何心可躺在雪白的床上,她的脸像是床单一样雪白! 我们揪着心把她送到医院,赵风筝握着拳头说:“现在我几乎可以肯定,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就算能肯定又能怎样?我们没有证据,也没有解决的办法。谭辙提议把师姑奶奶叫出来商量商量,这一回我们学乖了,特意找了个背着何心可的地方,以免有什么不痛快。 结局自然是可想而知的,师姑奶奶就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我们好说歹说,她除了要我体内的内丹,根本不做他想。 内丹是绝对不可能给她的。我们只好另辟蹊径。赵风筝说:“何心可发病都是在晚上,要是有人做法害她,晚上的可能性大一些。” 赵风筝口中的“有人”,我们都心照不宣:除了杜晶,几乎不做他想。 谭辙说:“我们今晚就再跟踪她一次。” 我把计划跟何心可说了,何心可叹气道:“自从上一回你们跟踪她去了卧龙公墓,她就把包里的定位仪全都拆了。” 我们愁眉不展的,何心可就说:“这样吧,我请家里的保姆帮忙注意她的行踪吧。你们提前开车在我家门口等着,我只要收到消息就给你们打电话,你们跟在她车屁股后面就行了!” 这法子自然可行。我让赵风筝留在医院照顾何心可,我跟谭辙继续执行跟踪任务。何心可摇头说:“首先,我不能留在医院。我要是不回家,单凭你们恐怕很难掌控杜晶的行踪。其次,风筝也不必陪着我。杜晶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高人,上一回你们在卧龙公墓不就险些着了她的道?风筝跟着你们,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帮手,你们的安全最重要!” 我们几人仔细讨论了一会儿,都觉得何心可的安排虽然有些冒险,但却是最稳妥的办法。而且,只要我们跟踪杜晶,控制她的行踪,何心可应该就不会再有危险。 到了晚上,何心可给我们找了辆车,我们三个早早就在何家大宅的必经之路上蹲守。 虽然是傍晚,但南方的天气湿热,我们待在车里,又不敢随便开空调,所以只能忍耐。到了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我们接到了何心可的电话。没过多久,就有一辆很低调的车从何家后门开了出来。 我们不敢怠慢,一脚油门就跟了上去。 我们跟着前面的车跑了半个城区,最后车子在兰山底下的一座别墅面前停了下来。我远远望去,只见连绵群山之下像是蹲伏着一头野兽,藏在黑暗中,随时准备扑出来。 这地方我认识,这他妈不正是林峒家的别墅吗? 自从上一回离开兰山,我就再也没有来过林家。也很少听说林峒、林拓两父子的事。不过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上一回我们跟踪杜晶,结果那女人领着我们去了卧龙公墓,我曾在那里见过一座坟,正是林峒的前妻黄芮。 今天我们再次跟踪杜晶,她兜兜转转又来了何家。难不成她肚子里又盘算着什么毒计? 面对着林家的大屋,一时之间我竟然有些进退两难。 杜晶的车直接开进林家的别墅,我把车远远停在路边,赵风筝竟然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望远镜。 我好奇地问她:“你哪来的?” 杜晶两只眼球卡在望远镜的两个目镜里,看也不看我说:“在何家找的啊,好像是个小孩子的玩具。不过有钱人家就是好,连小孩子的玩具都做的这么精良。” 我从赵风筝把望远镜夺了回来,赵风筝气得跳脚,恨不能把她四十二码的拍到我脸上。 我示意她不要争吵,因为我好像在望远镜里发现了一个小男孩! 这个小男孩年纪倒是不大,跟在贺子欣身后出来迎接杜晶。 男孩见到杜晶的时候主动鞠躬问好。杜晶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示意他听话。 小男孩抬起笑脸“呵呵”一笑,竟然是林拓! 这他妈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上一回离开的时候林拓几乎成了个傻子,他爸爸带他遍访名医,却连一点收货也没有! 只是谁也想不到,刚刚过去了一个多月,这孩子又重新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彬彬有礼,乖巧懂事! 这他妈是我眼花了吗?我特意举着望远镜又看了一遍,没错呀!前面走着的不是林拓还是哪个? 我不明白的是:他的病是怎么好的?他怎么会跟贺子欣搞在一起,更费解的是:杜晶和贺子欣怎么搞到一起去了! 难道他们俩组了个“小三联盟”?经常在一起交流勾引老板的心得体会? 杜晶随着贺子欣进屋之后,林拓特意扭头朝我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仅此一眼,我就冷汗直冒:这么个小屁孩,跟谁学的翻白眼? 而且他的那个白眼翻的绝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说句实在的,就连成年人的眼神都不会那么恐怖。 我们在别墅外等了半个小时,贺子欣终于把杜晶送了出来。 她俩手挽着手并肩而行,不知道的人一定会认为这是一对亲密无间的闺蜜!可她俩是什么货色,我实在太熟悉了! 杜晶离开林家之后就直接回了何家,他的行踪鬼鬼祟祟的,让人看了之后忍不住想入非非。 何家又是另外一个战场。明天的战况会怎样呢?谁都不会知道! ------------ 第一百四十一章 遇险 杜晶从林家离开后就直接回了家,我们跟着她回到林家大宅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赵风筝给何心可打了个电话,她还没有睡,声音却难掩困意。 赵风筝很委婉地问她身体有没有不适。何心可笑笑说:“我这边一切都好。” 到了快凌晨的时候,我起床尿尿,无意间看见何家大院里有一束车灯晃过去。 我陡然打了个机灵,浓重的睡意瞬间清醒。 我赶忙把谭辙和赵风筝叫醒,幸好晚上那辆车的车钥匙还在我们手里,我们不敢怠慢,飞奔下楼,紧跟着杜晶的车冲了出去。 杜晶开着车直奔乡下,跟着跟着我察觉出些不对劲来:这条路不正是去郑兼家的吗?看来我们猜的不错,果然是杜晶在暗害何心可! 只是郑兼的道术我们都体验过,要想坏他的事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我把心中的顾虑跟他俩说了一遍,我们仨得出一致结论:不能跟他硬碰硬。 赵风筝说:“我师叔还在兰山,咱们可以请他帮忙。” 我没有吭声,谭辙看了看我有些犹豫地说:“这么晚了,再去打扰他老人家,合适吗?” 赵风筝已经掏出了电话,瞥了我一眼,若有所指地说:“有什么不合适的?生死攸关,还能在意这些细节吗?” 我老老实实开我的车,对于他俩的谈话内容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心里却暗想:小平同志说的好,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电话响了两三声就接通了,赵风筝把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她的手机漏音,我们就听到九常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在微信上打开位置共享,你们别轻举妄动,等我过去。” 我们本来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是谁也没想到,在离郑兼家不远的一个岔路口,何心可一打方向盘,车子朝另一个方向开过去了。 我们仨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可谁也没提不让九常来帮忙的事。 杜晶的车在乡间的小路上开了一会儿就进了村儿。她沿着村里的小柏油路往南开了三百多米,从第二个巷子口钻了进去。 这地方我他妈从来没有来过呀!杜晶跑到这里来干嘛? 我们心中暗自纳罕,却不敢贸然跟进,谭辙下了车在巷子口张望良久,只等车子彻底熄火、眼见杜晶消失在一道木门后面,我们三人才赶忙步行跟上。 这是一座二层小楼,朱红大门、门楣正中央挂着一面圆形的小镜子,月光照在镜子上,一片寒光被反射在地,就像大地上长了一块白斑。 这家的大门有些奇怪,木质朱漆,颜色有些暗沉,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小白点。 屋里亮着灯,我们趴在门板上,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传出窸窣的说话声。 谭辙压低了声音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明明很轻,但是话音刚落,屋子里窸窣的说话声也戛然而止。 我们仨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楼上的灯光。 我们生怕屋里的灯骤然熄灭,那样一来,就说明我们百分百暴露了。 好在屋里的灯一直亮着,过了一会儿,屋里的说话声又传了出来。 我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却都不敢再说话。 屋里的声音断断续续持续了一会儿,我忽然觉得身后好像有什么动静。 我还来不及回头,赵风筝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推开。我身子一歪,倒在一旁,紧接着,一道破风声响,我看到一根尺来长的竹签子像一道利剑一样擦着我的脸颊就飞了过去,要不是赵风筝推了我一把,我恐怕就成为竹签子下的亡魂了! “快躲开!” 我还没有回过神,赵风筝忽然高叫一声,我根本来不及反应,身子本能的往旁边一窜,谁曾想朱红木门没有关牢,一下子就被我撞开了。我们三个顺势闯进门去。 就在这时,屋里刚刚还亮着的灯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家的院子并不大,正对着大门的地方用水泥圈了一圈土,里面栽种了许多翠竹,偶尔有风吹过,奇怪的是竹竿竹叶纹丝未动。 我心里正纳闷儿,谭辙忽然轻轻碰了碰我。 我回头一看,本来就已经被汗水浸湿的衣服上又多了一层冷汗。 只见院子中央有一个女人背对着我们站立,她似乎微微昂着头,月光之下,她竟然没有影子。 这个女人看起来十分眼熟,可具体在哪见过我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不过大半夜的冷不丁地出现在敌人家的院子里,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杜晶找来的妖魔鬼怪。 谭辙张了张嘴,好像要说话,可是他并没有发出声音。 我情不自禁地问他:“你说什么?” 可我张开嘴之后,惊奇的发现我也不能发声了! 我们的处境顿时就稍微明朗了一些。这样的情况我以前曾经遇到过两次,一次是在一个废弃的猪圈,始作俑者是九常。 另一次是在卧龙公墓,是杜晶背后的女法师搞得鬼。这一回,看来我们又着了道。 虽然深处陷阱,但是我并不担心,前两回我们都能全身而退,这一回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据我的理解,这个地方应该是用道术创造出来的一个幻境,虽然不容易逃出去,但是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我见赵风筝已经变了脸色,刚想把手机掏出来给她打几个字劝她安心,却见到院子里那个女人像是踩着滑板鞋一样向我们这边飘了过来。 那女人很没有立体感,单薄的就像是一张纸。即使离得很近了,我也根本看不到她的侧脸。 我感觉手上被人猛地一拽,赵风筝拉起我和谭辙玩命的往大门那里跑。 可任凭我们大步流星,我们跟大门之间的距离似乎从来没有改变过! 更可怕的是,我一扭头,那个女人已经出现在我们的身后。而且,不知道怎么搞的,这个女人全身上下变得鲜红,就像是刚从染缸里捞出来一样。 她一扭头,竟然露出了一嘴的獠牙! ------------ 第一百四十二章七星引路 这他妈就是个怪物啊! 我随手打出一张符纸,可在这鬼地方好像没有半点用处。黄符连飘都飘不起来。 就在这个档口,那个女人已经张着血盆大口咬了过来。幸亏赵风筝眼疾手快,抖手把她的红纸小人儿扔了出来。 两个纸人都是浑身通红,一高一矮、一大一小,相互抱着摔起跤来。 大的那个明显占据优势,几个回合下来,已经把赵风筝的红纸小人儿踩在脚下。 眼见那个女怪物朝我们伸出了魔爪,我忽然感觉一阵眩晕,眼前的两个红纸人儿甚至开始在我眼前打转转。 迷蒙过后,我终于清醒,愕然发现自己正颓坐在门口,背后靠着红漆的木门,谭辙和赵风筝的情况跟我差不多。 我们仨已经进了门,院子里水泥圈成的花坛里栽着一根根翠竹,微风摇曳,枝叶摩挲作响。 九常正站在花坛前,垫着脚努力把挂在竹竿上的一幅画取下来,他的脚边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摆了七根白蜡烛,前低后高,成阶梯状。这七根蜡烛已经熄灭了,烛芯上端还有袅袅白烟直上。 我猛然想起,赵风筝的手机一直跟九常开着位置共享。 九常提着画走过来,我们仨相互搀扶着从地上站起来,我这才看到那副画根本不能称之为画。 白纸上别无长物,只有一个巴掌大小的人形,看着像个女人,微微抬着头。 赵风筝赶忙叫了一声师叔,九常就把手里的画递给她,说:“这东西你收着,有用!” 谭辙扶着脑袋问:“大师,我们这是怎么了?” 九常笑笑说:“这幅画的用纸特殊,有人用七星引路的局把你们的魂魄给引到画中了。” 我脑中灵光一闪:“这不是你的绝技吗?你可别想否认,我跟我师父那一回,不正是中了你的圈套?” 九常摆摆手说“这样的画我确实也有一幅,你们村的那次也确实是我的手笔,但是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害过你们。” “就算你当时不曾害我,你敢说这一回也跟你无关?你跟屋里那个女人有一模一样的画,要是没点关系,说出去谁相信?” 九常没有说话,赵风筝却挑眉看着我说:“有这样的画就是坏人吗?那我就是双倍坏人喽?因为我有两幅!” 这他妈简直天雷滚滚? 我忍不住拧眉:“你也有?我怎么没见过?” 赵风筝从身上掏出两个红纸小人儿,一个是完整的,另一个已经被鬼将撕成了两半。“这不就是?” 九常笑说:“要是这么算起来,我只是半个坏人!我虽然也有这样的画,但是没有纸心!” 谭辙赶忙问:“什么是纸心?” 赵风筝晃了晃手里的两个红纸小人儿说:“这就是纸心。我这两个小人儿跟师叔那副画都是从一张纸上裁下来的。不过我把纸心都拿走了,师叔那副画严格来说就是裁下来的边角料。你看到这幅画上的人形了吗?” 赵风筝指着从竹竿上取下的画跟我说:“这就是纸心,是整张纸的精华!” 我冷笑道:“赵风筝,你他妈当我是瞎的吗?你的纸人儿是红色的,这幅画明明是白色的!” 赵风筝把东西都收了起来说:“这就不用你管了!” 九常接过话说:“我确实用那副画对付过你们师徒,但是那副画已经毁了。你忘了?当天被人洒上了黑狗血,已经不能用了!这画制造幻境确实是高手,但是太容易毁坏了!不实用!” 谭辙见我们的谈话越来越僵,赶忙说:“咱们先别内讧了。咱们在外面闹了这么长时间,杜晶在里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们俩该不会是逃走了吧!” 我这才想起:怎么把正事给忘了? 堂屋的门锁着,我们试着推了几回都没有推开,赵风筝把红纸小人儿放出来,那小人儿顺着门缝就溜了进去。 随着“卡巴”一声响,堂屋的门开了,红纸小人儿蹦蹦跳跳地爬到赵风筝的手背上,挥舞着双手似乎在邀功。 赵风筝把红纸小人儿收进口袋里,我们一行四人一拥而入,挨个房间搜寻杜晶的下落。 我们把一楼找了个遍,可是根本没有杜晶的影子。楼梯上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谭辙掏出手机打开手电,我们正要往二楼上闯,九常忽然拦住最前面的谭辙说:“等一等!” 九常从堂屋的抽屉里找出一截蜡烛点燃。 借着烛火微弱的灯光,我看见楼梯是木质的,上面用鲜红的漆刷的锃明瓦亮。 楼梯一边是木质扶手,一边靠着墙,靠墙的一边光影斑驳,好像装着几块镜子。 九常把手里的蜡烛往楼梯上一扔,烛火在半空中翻了个个儿,“砰”一声砸在木质的楼梯上,发出“扣”一声轻响。 在蜡烛的火焰灭掉的最后一瞬间,我看见有一道竹签子像是利剑一样“嗖”一下钉在木质的地板上,把掉在上面的那跟蜡烛截成两半。 我靠!这他妈背后放暗剑? 九常说:“这东西就像是声控、光控的机关。只有同时有声音和光亮才会触发,咱们不要开手电,小心一些!” 谭辙赶快把手里的手机按灭。我们一行四人手拉着手一步一步往楼上挪去! 楼梯上没有窗户,连一丝灯光都看不到,我们又要时刻堤防杜晶那个婆娘在暗中放冷箭,所以每一步都走的特别小心。 走过转角,又往上走了七个台阶,我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一般家里的楼梯都有一个转角,前后和有十级左右的台阶。我刚刚数过了,转角前是十一级,那么转角后应该也是十一级。 也就是说,再往上四步,我们就从楼梯走出去了。 谁也不曾想到,就在最紧张的时候,我的手机忽然“呼呼啦啦”响了起来。 手机上的灯光一亮,我立刻在墙边的镜子里看到自己森青的脸。 九常大喊一句“跑”,一下子就把我推了出去。 黑暗中我什么也看不清,竟然一步跨了上去。与此同时,我听到身后的九常低低叫了一声“啊——”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密室 九常的一声惊叫在这寂静的黑暗中显得特别突兀。等他从楼梯上跑上来的时候我们赶快将他围住。 我满脸都是愧疚,可心底最后的自尊心又有些作怪,搞得我心里十分不舒服。 赵风筝扶着九常靠墙坐下,九常额上满是冷汗。谭辙问他伤在哪里,他弯腰把裤腿卷起来,谭辙拿着手机一照,只见他小腿肚的地方虽然没有伤口,但是已经一片黑紫。 我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别别扭扭地问他:“要……要紧吗?” 九常苦笑着摇头:“没什么大事。谭辙、风筝,扶我起来。”赵风筝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本来想把他架起来的,可谁知九常一踉跄,朝我这边倒了过来。 我几乎是本能的扶了他一把。两个大男人四目相对,又尴尬又无聊。 我把罪魁祸首从口袋里掏出来,发现竟然是何心可打来的电话。我心里有些生气,故意没有回。 九常试着走了两步,额上的汗珠像是雨一样。他摆摆手:“快搜吧,一定要找到罪魁祸首,我没事。” 我们也不在墨迹,把二楼的房间挨个搜了一遍。竟然一无所获! 这他妈的是见了鬼了吗? 我们眼睁睁地看着杜晶进了这家的门,而且一直没有出去过,可是,现在……人呢? 谭辙找到屋里的电灯开关开了灯,九常一手扶着墙壁,瘸着腿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赵风筝问他:“师叔,有什么发现吗?” 九常又用手摸了摸墙壁说:“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却又不知道到底是哪不对劲儿。” 二楼的格局与楼下一样,只是装修相对简单,中间的屋子空置着,东屋做了储藏室,西屋只放了一张床、靠墙放了一个立柜、靠窗放了个写字台。 我绕着屋子四周看了看,若有所思地说:“我就是觉得……西屋的床好像短了一些。” 屋子坐北朝南,床是靠着承重墙、东西方向放置的,靠着西山墙的大立柜几乎顶着床尾。 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九常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哗啦”一声拉开大立柜的门,把柜子里挂着的款式非常老气、却几乎没怎么穿过的呢子大衣往旁边一推,蹲下身子在立柜后壁上摸了半圈,脸上忽然跳跃出喜悦! 赵风筝挤过去一看,竟在后壁上发现了一道暗门! 暗门在立柜后壁上留下缝隙,我们甚至能看到几条橘黄色的光从里面渗漏出来! 我们摩拳擦掌要往里闯,赵风筝赶忙拦住我们。 这户人家的主人阴险狡诈,机关陷阱让人防不胜防,要是贸然闯入只怕会落入陷阱。 赵风筝先放出红纸小人儿进去打探消息,随着“卡巴”一声怪响,暗门应声而开,一间一米宽、狭长的密室就赫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原来这二楼的西山墙足足往里进了一米,就在这西山墙里有人掏了一间密室! 我探头进去看的时候,忽然听到头顶“咣当”一声重响。我仰着脖子一看,头顶用铁皮开了个天窗,有一只女人的脚从天窗上抽了出去。 我想追出去,九常在后面叫住我说:“穷寇莫追!既然知道了她的老巢,还怕以后没机会再见面?” 我想了想,没说话,也没去追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密室里有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杜晶仰面躺在密室的一把交椅上,两条腿搭在木架子上,鲜血流了一地! 这他妈是怎么个情况? 我回头让赵风筝进来搭手、谭辙说:“让我来吧!” 我大喊:“你别进来,让赵风筝来!”我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从密室里弄出来。 谭辙一脸懵逼:“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杜晶怎么……她不是来这做法害人的吗?” 九常悠悠地说:“看这情形,她不是要害人,而是被人给害了!” 我们把杜晶搬上车,幸好午夜路上没人,我开着车一路狂奔,把她送到最近的医院。 医生帮她做了个检查,出来的时候看我的样子眼里都冒火! 医生把口罩一摘,厉声斥问我:“你们男人怎么都这么不靠谱?就算不想要孩子,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做手术,让人这么糟蹋你女朋友!你还有没有点人性!” 我被她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过了好大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大夫,您误会了,她不是我女朋友,孩子也不是我的!” 医生犀利的眼光在我身后转了一圈。谭辙和赵风筝站的近,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俩人关系不一般。 至于瘸了腿的九常,根本不在他视线之内。 医生冷静地“哦”了一声,继续说:“非法堕胎,月已经止住了,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这辈子可能不会再有孩子了!” 什么?非法堕胎? 杜晶大半夜去找人给她非法堕胎? 这简直是天雷滚滚啊!恕我直言,这个瓜实在有点大。 我们虽然把他送进了医院,但毕竟不是她的亲人。赵风筝想联系何辉,但是我们没有联系方式。 我们认识的跟杜晶勉强算得上是亲戚关系的恐怕就只有何心可了。 只不过何心可知道杜晶的情况会怎样?她那张温婉的面皮不晓得还崩不崩得住。 我给何心可打了个电话,但是对面提示已关机。我们几人不禁陷入沉默。该怎么办? 只能在这里陪着了。 九常在医院买了针管、纱布、究竟,然后就让谭辙架着他去了卫生间。赵风筝和我就留守在病床前。 没过多久他俩就回来了。赵风筝问情况怎样。九常就掀起库管露出一大片被纱布缠紧的伤口,说:“已经没事了!” 我私底下问谭辙情况。谭辙说他俩去卫生间的时候,九常腿上的黑血已经快要蔓延到脚跟了。 九常用针管从腿肚子里抽出一管一管的黑血,足足抽了八次,腿上的黑血才被清除。然后他自己又上了药,我帮他简单包扎了一下。 谭辙语言虽然平淡,但画面感太强。我忍不住心头泛起愧疚,对着九常的态度越发和气了。 ------------ 第一百四十四章 谁动了她的避孕药 没过多久,杜晶就醒了。她醒来的第一句话不是像烂俗的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水,我要喝水。”而是惨白一笑,别过脸说:“没想到睁开眼看到的竟然是你们。” 谭辙和赵风筝没有说话,我冷笑着说:“你希望睁开眼睛看见谁?阎王爷?”我看了看她的肚子,说:“要是让他老人家知道你堕胎,可是要把你送进地狱的!” 杜晶眉头轻蹙,看着我说:“真的有地狱吗?若是有,只怕早就人满为患了吧。” 这女人的牙尖嘴利跟赵风筝相比也不遑多让,我也一时气结,拉住谭辙和赵风筝往外走:“她说话能噎人,应该是死不了,咱们就别在这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我们仨迈步往外走,九常却坐在一张空着的病床上没有动。杜晶忽然从背后叫住我,她声音清冷而微弱,说:“孩子……不是我打掉的。我是被人……害的!”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我们亲眼看着她进了那个女人的家。有人大半夜跑别人家里让人害的吗? 九常摆摆手说:“别急,先听她怎么说。” 杜晶深深地打量了几眼九常。接着说:“那个女人叫张苏兰,是贺子欣介绍给我的。贺子欣你应该是认识的吧?” 杜晶别有深意地看着我,似乎十分笃定。 贺子欣是林峒的小三,我跟师父曾经做过林峒一单生意。看来这个杜晶早就把我调查的一清二楚了。 杜晶失血过多,脸色泛着苍白说:“林峒的儿子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傻子。贺子欣为了讨林峒的欢心,不知道从哪里认识了这个叫张苏兰的女人。” “张苏兰很有本事,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把林拓的病给治好了。” “后来我跟了何辉,我本来不想的,可是我……我怎么也没想到有人换了我的避孕药……” 杜晶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我看到她的眼角有泪珠滑下来,不过她吸了吸鼻子,很快就调整好情绪,继续说: “怀上了何辉的孩子之后,我去做了几回产检。大夫告诉我说孩子发育的不好。我问他是怎么回事,他也说不清楚。” “我跟贺子欣早就认识,我怀孕的事她也知道。她知道我的情况之后就把张苏兰推荐给我。” “我起初并不信这些,后来,张苏兰她……算准了我一些事,我就相信她了。” 我很诧异:“张苏兰会算卦?她算准了你什么事?” 杜晶说:“其实她并不会算卦,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总之她就是知道。她说我的避孕药是……何心可掉包的。” “这怎么可能?”我和谭辙几乎是异口同声。 杜晶躺在床上,用苍白的手背擦了擦泪,勉强一笑说:“是啊。不可思议吧。我起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是你们这样的表情……” “张苏兰告诉我,何心可在掉包我的避孕药的时候,手磕在我家大理石台子上,手上带着的、镶嵌了祖母绿的戒指被磕掉了一小块。” “何心可的那个戒指我以前见过,我就回家去找。结果……你猜怎么着?我真的就在桌角的最深处找到了那一小块祖母绿。” “何心可明明那么不希望我生下孩子,却又偏偏换了我的避孕药。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可笑吗?我们却都没有笑。如果她所言属实,何心可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究竟为了什么目的?难不成她脑子坏掉了?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杜晶在撒谎。可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 “何辉知道我怀孕的事情后,就跟何太太假称要做试管婴儿让我代孕。何太太又不是傻子,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总之,经过避孕药的事,我对张苏兰有了一定的信任。她告诉我有一个淹死鬼缠上了我的孩子,想要抢夺他投胎的机会。” “这个孩子虽然在意料之外,但母子连心,既然有了,我就会好好保护他!不让任何人伤害他!” 我自然而然就往下推测:“所以当你知道何太太有一个儿子被淹死了之后,你就怀疑是她对你的孩子做的手脚,你就给她下了蛊虫?” 杜晶没有看我,她的眼神呆愣愣地看着窗外绿植上停留着、正在舔羽的小鸟儿说:“何太太是个好人。我再没见过比她更好的人了。哦,对了……” 她回头看了看我、谭辙、赵风筝,笑说:“你们仨也是好人。我从不伤害好人。你何时见我害过你们?所以,何太太体内的什么蛊虫……不是我下的。” 我冷笑着说:“有机会接触到何太太饮食,又跟她有过节的人不会很多吧?” 杜晶也冷笑着说:“何太太人是很好。但她又不是傻子!害人之心不可有的上一句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俩关系这么尴尬,她怎么会让我有机会接触她的饮食?害她的确实另有其人!” 杜晶话里有话,我拧眉一想,忍不住瞪着大眼盯着她惊叹:“怎么可能?” 杜晶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能接触到何太太饮食的恐怕就只有何辉和何心可了!可这两个人一个是同床共枕的夫妻,一个是血脉相连的女儿,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杜晶笑说:“怎么不可能?你这个人呀聪明是聪明,可是太单纯了。有些人有些事你不能光看表面,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许多巧合只是某些人想让你看到特定的结果而付出许多努力后的成果!” 她这人还真爱说教。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谭辙、赵风筝,眼角却无意间瞥到坐在角落里揉着瘸腿的九常。 我忍不住想:九常的腿伤也是他想让我看到的结果吗? 谭辙接着我的话问:“那何心可这几天是怎么回事?也跟你无关?” 杜晶说:“她大姨妈过量的事啊?怎么可能跟我有关?” 赵风筝盯着她问:“那你大半夜去找张苏兰干嘛?难道不是张苏兰做法害何心可吗?” ------------ 第一百四十五章 第三个咒语 杜晶说:“当然不是。我去找张苏兰是为了救命。” “何心可出了什么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几天我出现了流产的征兆。” “昨天晚上睡到半夜的时候,我……我见了红,所以我就来找张苏兰,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张苏兰早就张好了一张大网等着我了……” “枉我一辈子自恃聪明,没想到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可笑啊,可笑……” 谭辙我们仨互相对视了一眼,我说:“张苏兰不是你花钱请的吗?她为什么要害你?还有,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话。说不定这是你跟张苏兰上演的苦肉计,你们俩指不定在憋着什么坏呢!” 杜晶用手搂了搂滑落下来的碎发,无所谓地说:“我有说过要你们相信我吗?故事是你们要听的。听完了信不信随你们,我累了,想睡觉。” 杜晶把床单拉到头顶,一副不愿意再跟我们多说废话的模样。我想了想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你接近何辉到底有什么目的?” 杜晶的脸埋在床单下,我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到她闷着声音说:“为了钱呗。” 我们四个出去讨论了一下,最后决定让赵风筝和九常留下来看护杜晶,我跟谭辙先回何家一趟。 一晚上没怎么合眼,我俩也不敢开车。打了个出租车来到何家大宅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 何心可家的房子所在的位置依山傍水,绿化非常好。但是这样的地方也有缺点,比如树上的蝉鸣叫得人头疼。 我跟谭辙对杜晶的话虽然持不信任的态度,但我忍不住还是要对杜晶称赞一声:她的心理学研究的十分到位,仅仅三言两语就从内部松动了我们跟何心可之间的同盟。 我跟谭辙没有直接回进门,而是找了个保姆从侧面了结了一下何家的情况。 据说昨天晚上何家出了大事,不仅杜晶失踪了,就连何心可也不见了踪影。 这简直是奇哉怪哉。 回医院的路上,我见到有卖鸡汤的,生意很火爆。我找了几个食客打听了一下,他们都说这家鸡汤点汤鲜味美,最关键是真材实料。我就带了几份回去。 回到病房的时候,九常不在,我自然也不会主动去问。赵风筝和杜晶都还没有吃午饭。赵风筝见了鸡汤大喜,说:“闻着都好喝。” 赵风筝提起一份准备喝,我赶快拦住她:“你喝那一份,这一份给杜晶喝。” 赵风筝说:“不都是从一口锅里盛出来的吗?难道这一份里多放了一只鸡?” 我说:“杜晶身体不舒服。我没让老板放味精,调料也少放。你要是不嫌弃你就喝吧。” 赵风筝撇撇嘴,杜晶从她手里接过鸡汤,笑着问我:“刘米,你有女朋友了吧?” 我一步跳出一米多远。指着赵风筝惊声问:“你该不会把她当成我女朋友了吧?她跟谭辙可是一对,你可别胡乱开玩笑!” 杜晶捂着嘴笑起来:“看得出来。你不用急着撇清关系。我是说你这么大个暖男,不会没有女朋友吧。” 我红着脸说:“没办法,我们这样式的没有霸道总裁受欢迎啊!就比如你来说吧,要让你在暖男跟何辉中间选一个,你不是照样选何辉?” 杜晶喝汤的勺子一下子顿住了,笑容也凝固在脸上,许久才慢慢搅动汤勺。我自觉说话有些过分,却知道已经无力挽回。 谭辙及时说:“你跟着何辉应该另有目的吧。” 杜晶说:“另不另有目的有什么区别?你们又不肯帮我。” 她顿了顿,忽然又抬起头:“不如你们来帮我吧?何心可给你们开多少钱,我就给你们开多少。怎么样,要不要考虑?” 我扭头看了看谭辙和赵风筝,说:“这……不太好吧。” 谭辙直截了当地说:“确实不好。” 赵风筝却力排众议,点头说:“好呀!赚谁的钱不是赚。” 我俩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谭辙拉了拉她的胳膊,皱眉说:“这不是钱的事。” 赵风筝无所谓地耸耸肩说:“反正咱们得老雇主也失踪了,就当是合同完结了吧,正好可以接另一单生意。” 谭辙想说话,赵风筝给她使了个眼色,这事情就被敲定了。 等到我们仨出了病房,赵风筝就把我俩拉到僻静的地方说:“我师叔帮杜晶看过了。一直以来,她其实都是受害者。她身上被人下了三个咒。” “其中一个咒语引来了水鬼缠着她,确切的说是缠着她的孩子。” “另一个咒语是以血换血。这个法咒可以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用自己的血来诅咒杜晶。施咒人流多少血,杜晶就会流多少血。其实害人的方法有很多种,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 这么一瞬间,我跟谭辙就明白了。杜晶之所以半夜跑来找张苏兰,恐怕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很有可能是出血不止,她知道有人在害她,所以来向张苏兰求救。 只是谁也没想到,张苏兰竟然也是个包藏祸心的人,不但没有救她,反而把她彻底害了。 “杜晶的孩子呢?”从昨晚上我们发现杜晶的时候,她就已经流产了,孩子却不知所踪! 赵风筝说:“应该是被张苏兰拿走了!” 张苏兰要她的孩子干什么?还有,张苏兰为什么要害杜晶?她是贺子欣介绍的,难道说这一切都是贺子欣的阴谋? 可是贺子欣害杜晶干什么? 这一切就像是一团团乱麻一样理也理不清。 赵风筝说:“我倒是有一个猜测。这一切会不会是何心可在搞鬼?杜晶以为贺子欣是自己这边的,其实贺子欣早就跟何心可勾结在一起了。要不然,你怎么解释她俩同时消失的事?如果是巧合,那也实在是太巧了!所以说啊,不管是锄强扶弱,还是除魔卫道,咱们都有必要帮杜晶一把。” 谭辙皱着眉想了想,摆摆手打断赵风筝说:“我还有一个疑问,你不是说杜晶身上被人下了三个咒吗?另一个呢?另一个是什么?” ------------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喜欢 赵风筝说:“没了。” “没了?什么叫没了?” 赵风筝拍拍手:“严格的来说不能算是咒吧。只能说是蛊。这个蛊虫是长在孩子身上的。孩子没了,蛊虫也就没了。” 又是蛊虫? 谭辙问:“是什么蛊?师叔可有跟你说过?” “呦呦呦,还师叔?你怎么不直接说咱师叔,再过两天就该叫咱爸咱妈了吧?” 谭辙被我调侃的红了脸,赵风筝倒是把腰一掐,说:“再胡说信不信灭了你!” 谭辙赶忙看了一眼赵风筝,有些慌乱地说:“别乱说话。先说正事。风筝,你师叔有没有说什么?” 赵风筝说:“没有。我师叔对蛊毒一窍不通。看不出来什么。我把何太太中蛊毒的事也跟他说了,他知道是师姑奶奶帮的忙,很想见见她!” 谭辙笑说:“这个好说。等你师叔来了,咱们把师姑奶奶请出来就是了。” 我们在外面说了一会儿话,杜晶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杜晶说她已经把小产的事告诉了何辉。她没有说是怎么跟何辉说的,但是我猜想,她应该不会跟何辉说实话。 不过我也很好奇,何辉知道杜晶的孩子没有了之后,会怎么对待她呢? 一般来说,这种生意场上的男人都是把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就是不知道他们看人的时候,被看的人头顶上会不会显示价码数字。 没多久何辉就风风火火地来了。 只不过,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何辉对杜晶全程温声细语,连一句苛责的话也没有。 谈及失去的孩子,杜晶伤心落泪,何辉心疼的安慰她身体最要紧! 他俩交流的过程丝毫没有提及杜晶流产的原因,就好像两人已经对此事达成了共识。 两人浓情蜜意了一阵,何辉才看到位于病房角落里的我们三人。 何辉对我们依旧不假辞色:“你们在这干嘛?” 我们还没来得及说话,杜晶就赶忙说:“昨天多亏了小姐的这三个朋友,要不然我可能就暴尸街头了。等我回去,一定好好谢谢小姐。” 何辉好像很不愿提及何心可,但是不知道杜晶跟他说了什么,他竟然答应让我们仨给杜晶做了保镖。 回到何家的时候,家里冷冷清清,好像一点人气都没有。 何家的女主人都不在,杜晶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但是奈何何辉愿意捧她,所以家里但凡有点眼色的人面对杜晶都换了一副表情。 以前不屑的,现在变得胆怯,以前就巴结的,现在更是小心翼翼。 安顿好了杜晶,何辉又被电话叫走。我们仨回到自己的房间,忍不住聚在一起嘀咕:“这何辉总觉得有点不正常啊!” 赵风筝吃了一块冰镇西瓜,冻得有点狠了,冷得她牙齿都在打颤。它说:“有什么不正常的!这才叫宠妻狂魔,这才是情深义重!” 我不屑地笑笑:“情深义重的我见多了,何辉可一点也不像。” 谭辙也说:“我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总以为没了孩子,杜晶在何家的地位要大打折扣,没想到不降反升,连一句重话都没有。难道这就是真爱?” 晚饭前,我去小花园转了一圈。碰见两个收衣服的保姆在聊天。一个保姆抱怨说:“这衣服粘上血还怎么洗?洗也洗不干净。” 另一个人说:“那也要洗。这件衣服是小姐最喜欢的。”她压低了声音,说:“听说就这一件睡衣要好几万呢!” 旁边的女人咂咂舌,捧着一条雪白的裙子发愁:“这可怎么办。上面的血印怎么洗也洗不掉。小姐也是的。明知自己那东西要来,非要穿一身白。” 另一个女人就说:“可不是。早上我去她房间收拾的时候,满屋子都是血腥味!难闻死了!” 旁边的女人就神秘兮兮地问:“你说小姐她是去哪了?早上就没人。不会是……”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另一个女人机警的往四周一看,我赶忙把头缩到花墙后头。只听另一个女人压低了声音说:“别胡说。我估摸着老爷肯定知道她在哪,你没见吗,闺女丢了,当爹的一点不担心,只顾着去医院照顾另一个了!” 旁边的女人就叹口气说:“要说这男人也真是,糟糠之妻不下堂,这才有钱几天啊。哎……” 她俩絮絮叨叨说起何辉的八卦,我也没心思再听,扭头就走了。 回到房间的时候,九常竟然在。他正跟谭辙商量着请师姑奶奶出来一见。 谭辙自然不会多说,割开手指在麻将牌上滴了两滴血,可麻将牌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他妈还真是奇了怪了。谭辙闹了个大红脸,赶紧又往上挤了几滴血,拍着麻将牌就像是拍着昏睡不醒的病人:“师姑奶奶,师姑奶奶……” 麻将牌一点反应也没有。 九常只好笑笑说:“大概她老人家不愿意见我。” 没过多久,有人过来叫我们下楼吃饭。 杜晶身体没有好全,一应吃食都被人端去卧房,所以在楼下吃饭的时候就只有我们四人。 不得不说,何家的饭菜比之前几顿还要可口,我们吃得酣畅淋漓,何辉的皮鞋“哒哒哒”地踩着地板由远而近。 看到何辉的一瞬间,九常的筷子一下子顿住了。何辉本来就不喜欢我们,所以一句话也没说,直接上楼去了。 等他消失了好久,九常才告诉我们:“何辉的脸色有点不对劲儿……” 赵风筝问哪不对劲儿,九常摇头说:“不确定,就是感觉他的气场有点奇怪。这世界上莫名其妙的东西太多,我哪能全都知道?” 九常并没有在何家呆的太久,天黑的时候他就走了。 回到房间,谭辙把麻将牌拿出来又滴了血,血珠刚一落在牌面上,立刻爆出阵阵白烟,师姑奶奶就在一层薄雾中显露真形。 谭辙问:“白天的时候我叫你你怎么都不出来。” 师姑奶奶反问了一句:“你叫我我就要出来吗?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她顿了顿,继续说:“我只是不太喜欢他!” ------------ 第一百四十七章 盗窃案 我问师姑奶奶:“你为什么不喜欢九常?” 师姑奶奶不答反问:“难道你喜欢他?” 我要是喜欢他就真他妈出鬼了。 谭辙说:“师姑奶奶,我有件事情想向你请教。何辉,就是这家的主人,何心可的爸爸……” 谭辙话还没说完,师姑奶奶就说:“他跟何太太一样,也中了蛊。” 看来是跟九常推断的一样了。“他中了什么蛊?跟何太太的一样不一样?” 师姑奶奶说:“再问我可就要提条件了!” 谭辙跟我对视一眼说:“你该不会又想要刘米的内丹吧?不成的,那是刘米保命用的,不能给你啊!” 师姑奶奶摇摇头说:“你别紧张,这回我不要他的内丹。我要你帮我遛狗。” 师姑奶奶拍拍手,旺财不知道怎么就从她裙子底下钻了出来。 旺财还是老样子,身子只有一半,狗脸上狰狞恐怖,不过嘴里叼着一块骨头,它扒来扒去的咬,却怎么也吃不着。 谭辙十分戒备地说:“真的是遛狗这么简单?” 师姑奶奶说:“就是这么简单。不过旺财可不是普通的狗,当然不能用普通的方法遛。要去百年以上的乱葬岗遛。” 谭辙回头看看我,询问我的意见,我耸耸肩:“我无所谓,现在对我来说,坟地也好,火葬场也罢,跟逛街一样没区别。” 谭辙就答应下来。师姑奶奶细细说了遛狗的规矩和注意事项,赵风筝说:“遛狗我是不反对。可哪有那么多乱葬岗让咱们去啊?就算有乱葬岗,谁知道它是一百年还是九十九年。” 师姑奶奶摆摆手说:“这就不是我要操心的事啦。总之想让我帮忙,我就这么个条件。” 我说:“明天问问杜晶,她指定找得到。不过我有一个疑问,师姑奶奶,你不想要我的内丹了吗?” 师姑奶奶说:“我要来干嘛使?你的内丹是妖物,我的旺财勉强算是鬼,道不同,吃了也消化不动。” 我瞪大了眼睛:“没用你还要?我知道了。该不会上一回是你没本事救何心可,所以故意提这个要求让我们知难而退吧?” 师姑奶奶逗着旺财的下巴,旺财躺在地上舒服的踢腾着小腿乱叫。 我看到旺财虽然还是没有下半身,但露出来的肠子里似乎塞了什么东西。我眯着眼睛仔细一看,惊讶地发现竟然是一团写着符咒的黄纸。 师姑奶奶说:“你这个人呀,最大的优点就是聪明,最大的缺点就是自恃聪明。” 说完她就化作青烟,消失不见了。 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饭之后,我们本来想去向杜晶提一提百年乱葬岗的事,没想到刚一上楼,就听到屋里面乱哄哄的。 我们走进去一看,只见两个保姆正闹嚷嚷地吵作一团。 赵风筝问出了什么事。个子高一点的那个保姆气哼哼地抓着矮个保姆说:“她偷东西。” 矮个保姆满脸通红,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愧,她大嚷道:“我没有,你血口喷人。你不就是看着家里风向变了吗?就急着去讨好新主子,你讨好没关系啊,咱们都要讨好,可你也不能踩着我脑袋去讨好吧!” 高个的保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扭过脸看着我们仨,赌咒发誓:“我真的看见她在偷东西!你们可要相信我!”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我们仨本就寄人篱下,严格来说们也是何家请来干活的,跟这两个阿姨并没有什么两样,自然没有立场去评判。 我说:“这个还是让杜小姐来评价比较好。”我话音刚落,杜晶就一身睡衣从门外面走了进来。 天气炎热,她额头上汗涔涔的,好像刚刚出去过。她一进来,就对着矮个的保姆问:“怎么了这是?” 矮个的保姆像找到主心骨一样马上就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自己如何如何冤枉。 杜晶脸上之前还没什么变化,听到最后,怒容毕现。她对矮个保姆说:“花姐,你是我来到这个家之后认识的第一个人,一直以来你对我那么照顾,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高个保姆立刻就急了:“杜小姐,不是她说的那样,你别光听她一面之词。我要是说谎话,你把我送公安局,让我坐牢,我都没有怨言。我现在就报警!” 矮个保姆一听也急了,说:“这点小事用得着麻烦警察吗?” 杜晶拍拍她的手说:“你放心,没事,以前家里有外人,你跟我亲近别人还老欺负你,现在就只有我自己个儿,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花姐。” 杜晶报了警,没过多久警察就来了,循例问了话,但是这种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又没有第三个目击证人,似乎是要不了了之。 到了最后,警察感叹了一句:“要是有摄像头就好了。” 杜晶忽然一拍脑袋,说:“还真有一个。” 花姐听到这话冷汗当场就下来了:“什么?” 杜晶领着警察来到衣柜前,衣柜正对着梳妆台,要是在这里装一个摄像头,估计啥都拍清楚了。 杜晶指着衣柜上的一个铜钉样的装饰品说:“这似乎是个针孔摄像头,以前就有的!” 警察过去一看,果然还真是。警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顺藤摸瓜找到了何心可的房间! 摄像头的接收器竟然在何心可房间。当女儿的竟然在小妈屋里装监控? 这简直是天雷滚滚。警察脸上都有点兜不住。不过杜晶没说什么,警察也不会多话。 警察调取了视频,由于角度有限,监控虽然没有拍全,但还是拍到矮个保姆在梳妆台上翻翻捡捡,高个保姆上前制止。 真相大白。 矮个保姆几乎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过真正让她想不到的还在后面。警察问杜晶有没有丢东西,杜晶在梳妆台上看了看说没有。警察正想把手里的小本本合上,赵风筝接着说:“今天没有,以前还真少过,少过几件首饰。” 警察就又把小本本摊开了! ------------ 第一百四十八章 遛狗 经过比对,警察还真的在矮个保姆的房间里找到了几件杜晶以前丢失的首饰。 矮个保姆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大声辩解,可铁证如山,这几样首饰价值不菲,到了这个地步,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楚了。 闹闹哄哄地吵了半晌,警察带着矮个保姆走的时候,需要杜晶去警局配合调查。 杜晶说:“我刚刚小产,身体不太好,怕是去不了。” 警察考虑她的身体,决定把高个的保姆先带去了解情况,至于杜晶的口供,警察同意下午再来给她录。 送走了警察,杜晶一屁股陷在沙发里,揉着膝盖说:“可真是累死我了!” 这是她自己的家事,我自问一个外人无权过问,所以也不做评论,只问她哪里有百年的乱葬岗。 杜晶是个聪明女人,该她问的事她问,不该她问的事即使再好奇也不会多问。 杜晶打了个电话了问情况,还真在老城区的荒郊找到一个。这块坟地据说已经不止一百年了,平时鬼气森森的,格外恐怖。 杜晶把具体位置跟我们说了,谭辙打开地图app,愣是没有找到。最后只好在附近找了个地标,我们打算今晚先找到那个地标再做打算。 杜晶看着我们问:“你们仨……今晚不会都去吧?” 赵风筝说:“我不去呀。我留下来保护你。你放心。” 杜晶点点头:“那就好。” 中午的时候,我去了一趟市场,采买了一大堆东西,甚至还买了好几罐子公鸡血。 下午,杜晶帮我们找了一辆车,临走之前,赵风筝忽然拉住谭辙,把自己的红脊弯刀交到他手里说:“你本事没有刘米高,也没有他机灵,就拿着这个防身。” 我酸酸地说:“亲疏有别,内外有分的道理我清楚,但是也用不着这么假惺惺地捧我吧?” 赵风筝瞪了我一眼,谭辙笑呵呵地说:“风筝的意思是让咱俩防身,你别介意。” 杜晶捂着嘴笑笑,想了想说:“我虽然不知道你们要去干啥,但是我听说那个乱葬岗真的很邪门儿,市里好几次想拆掉,但是都没有下文。这样吧……” 杜晶从领口里取下一个吊坠,一根红绳穿着,底下坠了一颗成色不怎么好的珍珠。 杜晶对我说:“这是我的护身符,先借给你使使吧,用完了可要还给我的!” 这不太好吧…… 我犹豫着没有接,杜晶一把塞进我手里,说:“磨磨唧唧的像不像个男的?只是借给你用,又没说不用还。你别看这东西其貌不扬,你想想我的经历,有没有觉得我能活到现在是个奇迹?” 她不说则已,一说我还真觉得是这么回事。身边饿狼环伺,光是张苏兰,只怕就已经凶险了。 我收下了杜晶的护身符,杜晶显得很开心。 我跟谭辙驱车往乱葬岗赶,大约跑了两个小时,终于找到了我们最初的参照物。 夏天天黑得晚,不过这时候已经残阳斜照,西边的天空一片血红。 这地方靠着兰山,不过在兰山北麓,遥遥望去,满目苍翠,浑身都感觉一阵清凉。 我们找了附近的老乡问路,他一听说我们要去乱葬岗,吓得脸都白了:“那地方可是不肃静啊!晚上闹鬼哩!” 我说:“我们就是专门抓鬼的,不怕!” 老乡看了直咂舌,摇着头说:“看不出来呀,现在的小年轻,年轻有为。” 我们又跟他打了几句哈哈,老乡就指着一丛大树说:“从这进去一直往里走,有一条小路,顺着小路走到头就是了。” 顺着小路走到头?怎么听着这小路是专门通到乱葬岗的一样?“不是闹鬼吗?怎么还有人修路?” 老乡用手捂着嘴,神神秘秘地说:“奇怪就奇怪在这啊!那地方都没人去,这条小路却一直都没有荒弃,有人说呀,这条路是鬼踩出来的!” 越说越邪乎了。鬼用脚走路吗?我们见到的鬼,不都是用飘的吗?可见这老头是以讹传讹。 老乡见我们不信,撇嘴说:“你们可还别不信。话又不是我说的,是有人亲眼看见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那叫一个真啊!” 我们随便应付了两句,就告别老乡往乱葬岗走。 拨开一丛长得乱蓬蓬的树,我们果然就看见一条小路像条蛇一样蜿蜒在脚下。 这条路说起来也确实奇怪,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前面还是长满荒草的地,忽然就出现了一条被踩出来的路。 我跟谭辙啧啧称奇,谭辙说:“这条路别真的是鬼踩出来的吧。” 我呵呵一笑说:“不管是不是鬼踩出来的,咱们只是来遛遛狗,别的事情不管不就行了。” 我俩沿着小路往里走,七拐八拐的,却始终在山脚下徘徊,甚至,地势有越来越低的趋势。 而且,我们经过的地方树木遮天蔽日,太阳虽然还没有下山,但是林子里已经黑了。 树底下风很细,吹在身上凉凉的,就像是有人贴着皮肤在吹气,不过吹气这人有口臭,我们闻到好大一股腐败的味道。 谭辙虽然学道地时间没有我长,但是他自小跟着七叔,耳濡目染不知道学了多少,懂得东西比我也多一些。 谭辙说:“这地方聚水不聚风,久而久之,水也成了死水、臭水,人埋在这地方,尸骨用不了多久就腐烂了,这地方根本就不适合埋人。” 我拍了他一巴掌说:“都说了是乱葬岗,能埋在这的肯定都是那些没有人收尸的。有一捧土遮身就已经够不错了,还指望找一块风水宝地吗?” 我俩越往里走,天色就越暗,还好我们准备了头灯,带上之后,周围的景物就看得稍微清楚了一些。 小路的尽头就在不远处。一眼望过去,高高低低的坟头错落在排列的乱七八糟的大树之间,粗略一看,估计有一百来座。 这一百来座坟相互之间隔得并不远,就好像是一百来个人围城一个圈蹲在树林间。 ------------ 第一百四十九章 绿僵 谭辙滴血唤出了师姑奶奶,她老人家现身的时候,荒草飞了满天。她把这个地方打量了一遍,然后笑着说:“这地方相当不错,旺财一定喜欢。” 事实上她脚底下的旺财已经兴奋地吐着舌头,拖在地上的那根肠子在快乐摇摆。 师姑奶奶解开旺财的狗绳,旺财像是个兔子一样撒欢跑了起来。谭辙问:“师姑奶奶,你不怕旺财走丢啊?” 师姑奶奶拍了拍手,三短一长,在这林中响得格外清脆。 旺财支棱着耳朵,很快就出现在师姑奶奶的裙底。 我忍不住赞叹:“师姑奶奶本事高啊,真有一套,把看你把旺财训的,服服帖帖的。你这今天说是来遛狗,其实也没那么简单吧?” 师姑奶奶说:“那是当然。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弄到这么一条狗,要是不好好培养培养,岂不浪费?” “你培养一条狗有啥用?” 师姑奶奶说:“绝对比培养你有用!” 我和谭辙按照师姑奶奶的要求,沿着坟圈子倒了一圈公鸡血,师姑奶奶特意交代:“先在小路的尽头留一个缺口,其他地方绝对不能有疏漏。” 她吩咐,我俩照办。林子里乱草丛生,蚊虫像是蜜蜂一样一窝一窝的。我俩走了一圈下来,身上被咬了好几个大包。 等我们洒好了鸡血,师姑奶奶也刚好从预留的缺口处走出来。我们见旺财没有跟在她身边,就问了一句。 师姑奶奶说:“我把旺财留在坟圈子里了,等明天破晓,我再把它接出来。到时候就算大功告成,我就告诉你们何辉中的是什么蛊!” “啥?只告诉我们他中的什么蛊?”这他妈的不是耍我呢吗?“你不救他?” 师姑奶奶说:“你们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够了。我想这个世界上,能救他的人屈指可数。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俩把小路上这个缺口给补上,然后就在这蹲守到天亮就行了。” 我跟谭辙互相望望,眼中虽有失望,但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总不能抓着师姑奶奶打一顿吧?更何况,我们也打不过她呀! 我俩按照师姑奶奶的吩咐在小路上也倒上公鸡血,这么一来,公鸡血围城了一个圈子,把一百多座坟围在了中间。 师姑奶奶像个跳大神的一样站在鸡血圈外面跳舞,动作大开大合,嘴里念念有词,就跟神经病似的。 没过多久,鸡血圈里起了大风,树上的叶子像是翠绿的绸布,被人用手撕扯着拽来拽去。 然而,奇怪的是,任凭圈子里妖风四起,鸡血圈外面却还是跟之前一样,风平浪静的。 我跟谭辙往一起靠了靠,我低声向他吐槽:“也不知道这个老妖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别等到最后又把咱俩给坑了。” 谭辙摇摇头说:“咱俩警醒一点,安全为上。” 师姑奶奶在小路上舞了一阵,鸡血圈里的天色好像都起了变化。我跟谭辙都带着头灯,灯光照明的能力强,光线扫射到的地方,趴着老鼠点大的东西都能看清。 可是,当我跟谭辙把头灯照向鸡血圈的时候,入目是一片黑暗,就好像阳光入水,一米、两米的地方还能模模糊糊看到个轮廓,再往下,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们蹲在小路上,一边心不在焉地赶蚊子,一边听着从鸡血圈里传来兴奋的狗叫声。 看来旺财像是进了鸡窝的黄鼠狼,乐不思蜀了。 本来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但是但是过了没多久,竟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叫。听声音像狼,但是比狼还要粗犷。那东西一嗓子叫出来,震得四野的飞禽走兽奔走逃散,林子里“哗啦啦”的响声不绝于耳。 我和谭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恐惧。山里不会有狼吧? 师姑奶奶忽然冲过来,一脸怒容地看着我俩问:“鸡血都洒了吗?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我跟谭辙频频点头:“保证连个缝都没留!” 师姑奶奶一指不远处的黑林子,厉声问:“那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咋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师姑奶奶话音刚落,一头凶猛的像是野兽一般的僵尸猛然冲了出来! 师姑奶奶一个鹞子翻身,原地只就剩下一阵白烟。僵尸伸直了双臂,长着绿毛的手指头上的指甲像是卷着的铁皮一样穿破白烟,横冲过来。 我和谭辙眼疾手快,往旁边一番,就地打了几个滚儿,将将躲闪过去。 僵尸一击不中,拍着胸脯子嗷嗷狂叫,显得十分暴躁。 我和谭辙头上地头灯一起打在他脸上,只见这畜生身上穿的长衫已经破破烂烂,一条粗长的辫子挂在脑后。脸上都是绿毛,样子十分恐怖。 “这是绿僵!咱们打不过它,快跑!”谭辙叫得跟踩着他尾巴了一样,声音里充满了恐惧。我俩丝毫不敢怠慢,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掉头就跑。 绿僵是僵尸的一种,在僵尸中算是稍微厉害一点的角色。 上一回在郑兼家后院遇到的是白僵,白僵可以迟缓行动,但怕光,也怕火,怕水、怕鸡、怕狗,白僵的战斗力虽然不足,但上一回他们人多势众,我们自然招架不住。 而白僵经过修炼就会变成绿僵,绿僵跳跃极快,不怕人,不怕家畜,但怕阳光。 可以说,绿僵是白僵的高级形态,比白僵更厉害。 我俩像是两只受惊的老鼠一样在林子里钻来钻去,偶尔往身后甩出一张符纸,却只能稍微拖延一下时间。 只不过绿僵跳跃的速度飞快,“蹭蹭蹭”就来到我们面前,我跟谭辙屁滚尿流的,没多久竟然迷路了。 绿僵的速度却忽然慢了下来,他像是捉到耗子的猫一样,似乎在充分享受恐惧笼罩我们给他带来的快感。 它的脚步声又响又重,就像是砸地的夯机一样,我他妈总算是明白了:怪不得这里会有一条小路,原来是这货砸出来啊! 就在这时,我一抬头,猛然发现我俩又回到小路尽头的位置! ------------ 第一百五十章 小道童 前面就是鸡血圈洒出来的界线,绿僵好像对那里很忌讳,蓄力往前一冲,直接跳到我俩眼前。 绿僵平举双手朝我俩推过来,我几乎能看到它锋利的、挂着墨绿色不明液体的指甲擦着我的鼻尖划过去。 谭辙已经从背包里抽出了红脊弯刀,举刀一挡,红脊弯刀竟然没有完全砍进去。 赵风筝的这把刀可是宝贝,说是削铁如泥也一点不为过,谭辙牟足了劲儿砍这一刀,就算是块铁板,也要留道疤。 “这他妈的,恐怕快要成飞僵了!” 但是不可能啊!飞僵与绿僵虽然只差一个档次,但是从修为来说,两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一头绿僵想要修成飞僵,没个几百年的时间根本不可能。 趁着谭辙拔刀的功夫,我飞起一脚直接踹在僵尸身上。 我这一脚叫魁星踢斗,可是大有讲究的,要是我功力再多个十几年,这一脚就能把一头绿僵踢残。 可这头绿僵只是稍微晃动了一下。不过它显然已经被彻底激怒,一个横扫将我和谭辙挥倒,用利刃一般的指甲打横一扫,一棵碗口粗细的树拦腰断裂,露出白森森的茬口。 绿僵举起断树朝我俩砸了过来,我跟谭辙抱着脑袋扑在地上,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我又朝着绿僵甩了几张黄符,符咒在它身上爆出一片火光,只是硝烟过后,那东西一点事也没有! 谭辙大喊:“咱俩功力不够,符纸没有力道,不行的!你快请出黑虎调魂旗,让师姑奶奶出来帮忙!” 可是上一回有赵风筝的帮助,我才能勉强指挥的动师姑奶奶,这一回单凭我自己,恐怕控制不住这个老不死的! 就在这时,一声响亮的狗叫声划破暗夜从林子深处传来。 是旺财! 然而旺财被圈进鸡血圈里,与我们隔着一层浓黑的雾气,仰着脖子嗷嗷直叫,就是出不来。 绿僵只是稍微怔愣了一下,就又扑了上来。情急之下,我拿出黑虎调魂旗。上回之后,赵风筝将本门“控魂”、“调魂”的法术传授给我。 黄符阴山与黑符阴山一脉相承,我按照赵风筝所教,练了几遍,感觉已能将法术运用自如,只不过,我缺少实战经验,这一回也是临危使出来救急。 黑虎调魂旗在半空中晃了几下,旗面上跳动的符文像是隐在黑暗中的猛兽蠢蠢欲动。 我能感觉有一股股细风围绕着黑虎调魂旗转动,似是有游魂的能量来旗下应卯。 绿僵已成气候,寻常的鬼怪是奈何不得它的。除非是有道行的修道之人的魂魄。 而阴山派传下来的这面旗,是世间顶顶霸道的法器,只要催动旗帜的法力足够深厚,修为再高的鬼道士也要供它驱使。 我祭出黑虎调魂旗的本意是想试着控制师姑奶奶出手,毕竟上一回在郑兼家,她一条软鞭虎虎生风,让满院子的鬼怪都闻风丧胆,不敢进前。 只不过,我初入道门,道行实在低微,师姑奶奶躲在骨牌里纹丝未动,有一个身高不过五尺的黄衣小童竟然在黑虎调魂旗下显露真形。 那小童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手执一柄破烂不堪的拂尘,一脸的稚气。 我见来了帮手,哪里还管大人小孩,手中的令旗一挥,指挥着身边的道童与绿僵厮杀在一起。 那个小道童年纪虽小,本领却还是有一些的。跟师姑奶奶相比,他自然是望尘莫及,但一柄拂尘在他手中却如同灵蛇一般。 绿僵被正面抽了两拂尘,情绪愈发激动,手上的速度、力道进了一个档次,小道童被当胸踹了两脚,拂尘都被踢飞了。 我见这小孩着实可怜,手中令旗一挥,将他收入黑虎调魂旗中栖身,免得他丧生虎口。 谭辙已经趁着空档将鸡血圈扒开一个小口,旺财“汪汪”狂叫着从鸡血圈里钻了出来。 旺财本就是来自地狱的恶犬,从鸡血圈里钻出来之后两个眼珠竟然冒起绿光,模样也比之前凶狠不少。 绿僵站在对面与旺财对视,旺财“呜呜”嘶吼,唬得它不敢进前。 对峙了好一会儿,绿僵和旺财终于厮杀在一起,它俩口中嗷嗷狂叫,打的难舍难分。 只不过旺财似乎略胜一筹,十几个回合下来,这畜生竟然将绿僵扑倒在地。 旺财张着流出涎水的大嘴咬住绿僵的脖子,绿僵浑身发抖不敢动弹,看它的模样,完全想象不出它刚刚威风的样子。 我跟谭辙说:“你有没有发现,旺财好像变了。” 我们不知道旺财刚刚在鸡血圈里经历了什么,但是我们轻易地看出来,旺财变了,变得凶狠、霸道了。 而师姑奶奶的良苦用心再一次让我生疑,从捕捉地狱恶犬,到费心巴力的让我们来遛狗,目的就是要得到今日的旺财吧? 只是我不知道,师姑奶奶在旺财身上下了这么多心血,她究竟想干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多想,忽然感觉到手中的黑虎调魂旗一阵战栗。与此同时,似乎有山风吹起,将鸡血圈围起来的浓重黑雾一下子吹散了。 有百十来道黑气像是流星一般汹涌而出,不光是我们,就连旺财都怔愣了。 鸡血圈破散了! 鸡血至刚至阳,围起来的圈子恶鬼难出,可现在猛鬼出笼,就说明鸡血圈已经被破坏了。 说时迟那时快,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嚎叫,旺财似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一拳,它“嗷”得叫了一声,一下子就从绿僵的身上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无数的恶鬼像是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我跟谭辙不敢怠慢,各自举起法器格挡,好在这群恶鬼除了刚刚攻击旺财的那只有些法力外,其余的道行尚浅,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而刚刚被旺财压倒的绿僵,又轰然越起,与旺财重新缠斗在一起。 我也趁机当放出黑虎调魂旗中的小道童,小道童手举拂尘护在我和谭辙左右,但凡有敢近身的恶鬼,都被他一拂尘驱散!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大战 赵风筝说过,黑虎调魂旗除了有调遣鬼道的能力之外,还能帮助鬼道修行。而鬼道修为大增的同时,我的道行也在逐步提升。 小道童在一群阴魂中拼力厮杀,一柄拂尘蓝光大盛,不多时的功夫,已经横扫一片。 而谭辙手中地红脊弯刀戾气本来就重,再配合上谭辙的符咒,他已能跟刚刚冲出来的鬼魂首领打个平手。 另一边,旺财这一战却十分吃力,或许是刚刚已经用尽了全力,绿僵也从它的路数中看出了罩门。只见绿僵寻着一个空隙将旺财往空中一举,一口咬住旺财露在体外的一截肠子,狠狠一用力,就将那半截肠子咬了下来。 绿僵嘴里像是爆炸一样喷出火光,绿僵惊恐地叫着连连后退,它上嘴唇上的烂肉都被烧掉一大块。这么一来,绿僵嘴里的獠牙几乎完全暴露在外,模样看起来更加可怖。 而掉落在地上的旺财拼命将身子缩成一团,“嗷嗷”哀鸣着舔舐自己断裂的肠道,我用头上的头灯往那身子底下一照,只见原本封印着它断肠的黄符已经被咬掉了,有一团团凝聚不散的黑气从它肠子里溢出来,飘在半空。 旺财辛苦了一晚上,就这么功亏一篑了! 绿僵仰天长啸,四周猛然响起一片“呜呜呼呼”的鬼嚎,像是在应和,又像是像绿僵臣服。 绿僵平举着双手,一跳一跳、脚步十分沉稳的向我们逼近。 我和谭辙一步一步后腿,只不过我们背后就是乱葬岗,我们几乎退无可退。 我再一次念动真诀,催动小道童挡在我们身前。 经过之前的厮杀,小道童降服不少来自乱葬岗的阴魂,他的实力有了明显的提升,但是他跟绿僵缠斗了数个回合之后,还是败落。 绿僵闯过最后一道屏障,一伸手用尖利的指甲挑起我的衣服。 我脖子里挂着杜晶送的“珍珠”护身符,绿僵只是勾了勾小手指,就把上面的红绳挑断了。 只不过,红绳上坠着的珍珠并没有掉落,它稳稳飘在半空,身后带着两截断掉的红绳,像是拖了两条长长的尾巴。 我正好奇是怎么回事,那颗“白珍珠”竟然像是一个花骨朵一般绽放开两片花瓣。 那两片白花瓣像是被微风吹着一样上下摆动——这他妈竟然是虫子的翅膀! 那只古怪的虫子飞行的速度极快,就像是一个白色的光斑一闪,它竟然钻进了绿僵的鼻孔里。 绿僵猛然像是发了疯一样嚎叫起来,而且像是个疯子一样在林子里乱跑乱跳,好几回都撞在树上,不过它很快又直挺挺地立了起来。 忽然,绿僵黑黢黢、长满绿毛的脸上开始变得一片橙黄,在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绿僵的嘴里喷出火光。 继而是鼻孔、眼睛,再然后是全身。 绿僵像是个从里到外燃烧的火炉,没过多久竟然变成了一堆黑炭。 而刚刚那只飞进它鼻孔的白虫子,竟然又忽扇着翅膀,拖着两根长长的红线从一片火光中悠哉悠哉地飞了出来。 白虫子飞到我的跟前,猛然把身子一蜷,两个翅膀像是安装了弹簧一样缩回去,它又变成了一颗胖乎乎的白珍珠,“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了。 我有点不敢捡起来,谭辙从路边的绿植上拽下来一片叶子把它包住,拿到我的面前。 我俩仔细研究了半天,这他妈分明就是颗白珍珠嘛,虽然成色不怎么好,但是怎么看也不是虫子啊! “这可能是……蛊虫。”谭辙皱着眉得出结论。“我听我师父讲过。这应该是属于护身蛊。” “可是杜晶怎么会有蛊虫呢?这么说来,何太太、何辉所中的蛊毒都是她下的了?亏她还装的那么无辜,原来一直在扮猪吃虎!” 谭辙说:“也不能这么草率的下结论吧。她有护身蛊并不代表蛊毒是她下的。不然,她恐怕也不会把护身蛊贸然借给你。” 我跟谭辙拿不定主意,只好先将杜晶的护身蛊收了起来。我看了看被绿僵打倒在地的小道童,问他:“你是谁?为什么会被黑虎调魂旗遣来?” 小道童说:“我叫二宝。我也记不清是多少年前了,我跟师父路过这里,师父说这里阴气冲天,想要……想要为民除害。” “师父本来想超渡乱葬岗的冤魂,但是法事做到一半,那头僵尸忽然杀出来。师父措手不及负伤逃跑,我……我没有跟上,就被僵尸杀死了。” “这里阴气重,我的魂魄逃不出去,所以就一直待在这附近。今晚,我正准备睡觉,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召唤,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过来了。” “我想跟着你修行,但是……但是我的尸体荒弃在路边没人收尸,你,哥哥你能不能帮我挖个坟。让我入土为安。” 我笑说:“二宝,以后你既然跟我混,我当然要罩着你。现在不行,等天亮了之后吧,等天亮了,我就找到你的尸骨让你入土为安。你先在黑虎调魂旗里栖身。” 二宝高兴的一蹦三尺高,拉着我的袖子叫了好几声“谢谢哥哥”,然后才将魂魄寄居在黑虎调魂旗中。 接着,我们又去查看了旺财的伤情。旺财是师姑奶奶的宝贝,我们自然不敢随意处置。 谭辙滴血叫出师姑奶奶,她一见到旺财的模样肺管子都快气炸了! “千般经营,一捧黄沙。你们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让旺财有了修为的吗?你们竟然敢?” 我笑说:“师姑奶奶,您老人家这可就是无名怒火了!罪魁祸首已经化成一把灰了,而且你自己的狗你自己不看好,出了事咋能怪我们?” 师姑奶奶心疼的把旺财抱在怀里,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实在的,我也很心疼旺财。它纵然只是一条狗,却也为了我们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在危难面前,此人还要通人性。 但是我这个人向来不肯在嘴上吃亏,其实话刚出口就已经后悔了。 ------------ 第一百五十二章 爷爷的爷爷的爷爷 师姑奶奶抱着旺财消失了,我跟谭辙就陷入了沉默。 本来以为,这一趟之后就能解开何辉身上的蛊虫之谜,不曾想,忙忙碌碌到头来一无所获。 我跟谭辙商量着先把二宝的尸体找出来,安葬之后我们就返程。 经过一夜的缠斗,树林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好在孤魂野鬼已经肃清,我们不会有后顾之忧。 绕着树林走了一半,我们在一堆荒草里找到一个小孩的头骨。 在那么一瞬间,我能感觉到黑虎调魂旗里一阵悸动,二宝泉下有知,应该是高兴的吧。 我跟谭辙商量着二宝落葬事宜,一致同意不能让他在此栖身。 这里的风水我们就不说了,一来确实也不懂,二来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谭辙把背包里的东西全部腾空,我从附近将二宝尸骨残骸归拢。 二宝离世已久,尸骨在林子里经风吹雨打,野兽啃食,早已不完整,我跟谭辙只能尽力搜寻,但有些部分实在是找不到了。 我把情况跟二宝说了一遍,二宝年纪小小的,却有了与年龄不符的愁容:“师父跟我说过,尸骨不完整的话没办法投胎入轮回。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投胎的事情我早就不敢想了,现在有人帮我收埋尸骨,我已经很满足了。” 二宝如此懂事,倒是让我跟谭辙不知该怎么说。 我们将一切都收拾妥当的时候天色已经微亮,阳光从茂密的枝叶间洒落下来,林子里飞舞的雪沫子一样的微尘,就像夜空中繁星。 谭辙忽然指着旁边问:“那是个啥?” 我扭头一看,看着隐约像是一个人的脑袋从茂密的荒草间露出来。我下了一跳:“别是昨晚那头僵尸祸害了无辜的村民吧?” 我俩试探着往那边走,走的近了才发现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这他妈不就是昨天帮我们指路的老乡吗?他在这干什么? 那个老头好像是掉沟里了,只从沟里露出半截身子,仰面朝上,手里还握着一把短把的铁锹。 谭辙上去探了探老头的鼻子,发现他呼吸还在,就对我说:“呼吸平稳,应该没什么大事。咱们先把他弄出来吧。” 把老头从沟里捞出来以后我们才发现。这个老头不是在沟里,而是在墓坑里! 这他妈就是个扒开的坟! 坟里有一口实木做的棺材,棺材盖被掀翻在一旁。虽然年深日久,但棺材敲上去铿然有声。 “这口棺材恐怕是值钱货啊!” 我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在不远的地方发现了我们之前洒下的鸡血。这个墓坑所在的位置,刚好在鸡血圈之外。 “这他妈该不会是那头绿僵的老巢吧?” 谭辙说:“这地方阴暗潮湿,棺材放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完全腐烂,看起来确实是好木材。只不过,这种地方并不适合养尸,绿僵是怎么在这样的地方保持不腐呢?” “咦,这是什么?”我看到棺材里好像有一朵黑色的大蘑菇,忍不住好奇地弯腰去看。 这东西长在棺材的角落里,像是从棺材壁上长出来的一样。 谭辙说:“你先别管其他了,救人要紧。咱们先把这个老大爷送进医院吧。” 我一边研究着棺材里那朵碗口大小的“蘑菇”,一边说:“你就不觉得奇怪吗?这老头儿深更半夜跑乱葬岗来干嘛?还带着把铁锹?来种树吗?他自己说这地方闹鬼,又把这林子里说的那么恐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怎么看也觉得他不是个好人。” “还有,你去看看咱们昨天洒下的鸡血圈。好几段都被这老头儿破坏了。昨晚那些孤魂野鬼为什么会从鸡血圈里逃出来?难道不是这个老头放出来的?” 我的话音刚落,老头竟然“唔”的一声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我听到动静赶快从墓坑里爬出来,一下子抢过老头手里的铁锹,把磨得锃明瓦亮的锹刃往老头脖子上一架,恶狠狠地说:“老头儿,为什么要害我们?” 老头儿刚一回复神智,一掀眼皮就看到凶神恶煞的我,还有我手里的铁锹,顿时吓得哆哆嗦嗦往后退,嘴里不停地喊:“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 我冷冷一笑说:“没有?你当我是傻子吗?我们画的鸡血圈不是你破坏的?我们师兄弟二人接群众举报说这里妖魔横行,特地来此降妖除魔。没想到法术进行到关键时候,你竟然破坏我们的阵法!还把绿僵放出来为恶!” “依我看,你早就被邪魔外道附体了,已经变成了魔鬼,师弟,咱俩这就把他送到派出所,让他接受人民的审判,怎么样?” 老头儿被我吓得都快尿裤子了,从地上爬起来就要给我俩磕头。 他说:“两位道爷,我真不是故意要害你们的!我见你们俩在我家祖坟里鬼鬼祟祟的,以为你们俩在干坏事,所以就想着不能让你俩得逞,所以……我就把你们画的圈给破坏了……至于什么绿僵,我是真不知道是谁放出来的啊……” 谭辙眉头一皱,惊声问:“你说这是你家祖坟?你家祖坟为什么会选在这?” 老头儿像是咬到舌头一样立时无声。我嘴里骂道:“他妈的还敢不老实,咱们把他送派出所!” 老头儿一听派出所这三个字就吓得不行。又是磕头,又是作揖:“这也不能算我家祖坟。其实我祖上是做官的,后来,大概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吧,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大清朝判了个满门抄斩。” “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趁乱逃跑了,但是连累了全家一百来口上了断头台。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很惭愧,想为家里人收尸,但他自己也被通缉。最后,他想尽了办法才把家里人的尸骨弄出来。” “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又害怕被别人怀疑,只好把家里人的尸骨埋在这。” 我指了指旁边的墓坑说:“这个坟也是你家祖先的?” 老头儿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这里面埋的就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 ------------ 第一百五十三章 棺材菌 我又问老头儿:“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是怎么死的?活了多大岁数?” 老头儿想了想说:“他是我家最长寿的,我听我爷爷说起过,他活了八十四岁!至于他是怎么死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见他不像是在说谎,就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老头儿满脸不可思议。在反复确认我俩的意图后,他才千恩万谢地离开。连铁锹也没拿走。 老头儿走了之后,谭辙也叫上我准备撤退。我拉住他往墓坑里走了两步,指着棺材底下那朵大蘑菇问:“你瞅瞅那是个啥?” 谭辙仔细看了一会儿,皱着眉摇头说:“看着像个蘑菇。你不会想吃蘑菇了吧?棺材里长的东西,你确定敢吃?” 我略带嘲笑地看了他一眼说:“亏你还自诩什么七叔的高徒,跟他老人家那么长时间本事一点也没学到。你听说过棺材菌吗?” 谭辙眼睛一亮,有些兴奋地说:“棺材菌?这是棺材菌?我只听我师父说起过,从来没见过。”他又趴到墓坑里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还是不敢置信。 其实我对棺材菌了结也不多,以前我喜欢看盗墓类的,书里不止一次出现过这种神奇的菌类。后来我特意去百度上查了一下资料。 棺材菌对生长环境的要求极高,首先必须有一口上等的棺木,棺材里装的还必须是在坎上的男人。什么是坎上呢?民间一直流传一种说法,七十三、八十四是人生的两道坎儿。 另外,最重要的一点是:只有把人活着填棺,让这人一口污血喷在棺材里,才可能长出棺材菌。 棺材菌是至阴之物,也正是由于这玩意的滋养,棺材里的尸体才能不腐不坏,修成绿僵。 我重新跳进墓坑把棺材菌摘了下来。谭辙看了看说:“这玩意咱们要来也没啥用啊?不过能换钱倒是真的。这东西应该很值钱吧。” 我笑说:“你不是一向视钱财如粪土一样吗?这一回怎么转了性了?” 谭辙笑笑没有说话,我小心翼翼的用塑料袋把棺材菌包起来,跟他说:“这东西咱先不卖,回去问问师姑奶奶看这玩意对旺财有没有用吧,它昨天晚上也实在是辛苦了!” 谭辙满口赞同,说:“咱们先把二宝的尸骨埋葬,然后就回去吧。” 我们从乱葬岗里出来,背着二宝的尸骨转了大半个山头,却始终找不到什么风水宝地。 二宝的尸骨在暗无天日的乱葬岗里呆了几十年,急需找一块风水宝地入土为安。 可是我们所在的地方是兰山北麓,山南水北为阳、山北水南为阴,在这里是找不到什么好地方的。 经过了一整个晚上的厮杀,我跟谭辙早就又累又饿,但是我们又实在不忍心把二宝草草安葬,所以商量了一会儿,就决定先把二宝带回何家,等我们修整一番,再帮他找个好地方。 我们一路疲乏驾车回到何家的时候,赵风筝正跟杜晶一起躺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做面膜。 赵风筝看着一身狼狈的我俩出现在门口的时候,笑得后槽牙都漏出来了:“你俩不是去遛狗了吗?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挖煤去了!” 我浑身又酸又痛,根本没心思跟她打机锋。我把护身蛊还给杜晶,杜晶说:“看你们这样子,我的护身符应该是起了点作用吧。” 我皱眉看着她,可她脸上糊着面膜,眼睛都被遮住了一半,压根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说:“你要是真的是个高人,索性就露个相,别这么把我们当猴耍了行不行?” 杜晶“哼”一声冷笑,她一把将我手里的蛊虫拽过去,说:“我祖上确实有高人,可几百年流传下来只剩下这么一个护身符了。” 赵风筝听得不明不白的,谭辙给她使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你敢发誓何太太、何辉身上的蛊毒与你无关?何心可的失踪不是你的手笔?” 杜晶也有些生气了,她一把将脸上的面膜扯下来,露出一张不知是气愤还是无奈的脸:“我最后告诉你一遍,我从没有害过他们!至于相信与否,全在你个人!” 丢下这些话,杜晶转身上楼。谭辙小声的把护身蛊的事告诉了赵风筝,她听了之后也是一脸不可思议。 赵风筝说:“这样一来也就说得通了。你们还记得何心可用来害杜晶的那种法术吗?开始我还奇怪,害人的法子那么多,为什么要选择以血换血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呢?原来杜晶有灵蛊护体,其他法子未必管用。” 赵风筝神神秘秘地看了一眼楼上,确定没人偷听之后才说:“我昨晚上睡不着,发现杜晶好像在何家找什么东西。” “她找什么?” 赵风筝摇头说:“我哪知道。你们还记得因为盗窃被警察带走的那个保姆吗?我找人打听过了,那个女的明面上跟杜晶走得近,其实就是何心可安插在杜晶身边的眼线。怪不得杜晶要想方设法除掉她,原来是为了方便自己行动。只是杜晶到底在找什么呢?” 这个问题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何家宅子里藏的有宝藏? 我跟谭辙实在累得够呛,索性不再想那么多。洗洗澡,吃了点东西就回房睡觉。 杜晶许是真的对我们动了气,直到我俩回屋睡觉,她也再没出过房间。 等我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落山了。谭辙已经起床,正跟赵风筝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我忍不住有些心里发酸,问他们:“你们在说什么那么开心?” 赵风筝说:“在说二宝啊。你快把二宝叫出来我看。” 经不住他们两口子软磨硬泡的,我做法将二宝唤出。赵风筝一见到这么个萌萌的小正太,母爱一下子泛滥了。拉着二宝的手嘘寒问暖。 二宝似乎也喜欢她,姐姐长、姐姐短的叫,指把赵风筝哄得跟个母鸡似的咯咯笑。 ------------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下不为例 没多久,二宝就跟赵风筝混熟了。我趁机把谭辙拉到一边,跟他说:“把师姑奶奶请出来吧,就是不知道棺材菌对旺财有没有用。” 谭辙在麻将牌上滴了血,起初师姑奶奶并不愿意现身,我俩说了许多好话,她才抱着旺财出现在房间里。 谭辙从背包里掏出棺材菌递到师姑奶奶面前说:“这是我们在绿僵的棺材里找到的……旺财昨天晚上吃了大亏,就是不知道这东西对它有没有用。” 师姑奶奶的眼神在棺材菌上瞥了一眼,有些不可置信地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吧?” 二宝小步跑到我身后,拉了拉我的胳膊,我低头看他一眼,只见他轻咬下唇,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贝齿。 二宝等着两个大眼睛,可怜巴巴地说:“米哥,那是什么?好香啊,我想吃。” 这……一心只想着旺财,怎么把二宝忘了?要是论功行赏,二宝的功劳也不小。棺材菌有旺财的一半,就理应该有二宝的。 可谭辙的话都已经放出去了,这个时候再收回…… 我只好摸摸二宝的头说:“二宝乖,旺财昨晚上受了重伤,需要用这个疗伤。你要是喜欢吃,以后咱们再去摘,好不好?” 二宝瘪了瘪嘴,我看他好像有点想哭,但是最终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师姑奶奶从谭辙手里把棺材菌接过来,不知道怎么一挥袖子,偌大的蘑菇伞竟然从中间整整齐齐地分成了两半。 师姑奶奶把其中一半递给二宝说:“记住了,这可是师姑奶奶给你的,可不是刘米给你的!你可欠了我一个人情,以后要还的!” 二宝忍不住回头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反对,就兴高采烈的跑过去,先给师姑奶奶鞠了一躬,然后笑嘻嘻地道谢:“谢谢师姑奶奶。” 旺财看见师姑奶奶手里的棺材菌兴奋的哈喇子直往下掉,扒拉着两条腿想要去吃。 师姑奶奶抓着它的脖子不让它碰到棺材菌,笑说:“现在不能吃。等我把你的伤口加上一道封印,不然吃了等于没吃!” 旺财果然安静下来。师姑奶奶看了我跟谭辙一眼,冷声说:“别以为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把我收买了。一码归一码,你们遛狗不成,何辉的事我是不会帮你们的!” 这女人简直是有点不可理喻。我气哼哼地没说话。谭辙憨笑了两声说:“这是自然。” 师姑奶奶转身想走,袖子甩了一半,白烟刚起却又停下来。 她回头看了看抱着半块棺材菌、兴奋的露着后槽牙的二宝说:“你用黑虎调魂旗召来的这个小道士……很不错。好好提升他的修为,将来必定能成为你最大的倚仗!” 二宝知道自己受了表扬,笑得两只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看的人心里暖暖的。 吃过晚饭,我跟谭辙就带着二宝的出门。我们准备去一趟兰山的南坡,找一块风水好一点的地方安葬二宝。 赵风筝照旧就在何家老宅,一来何心可还流窜在外,杜晶的安全需要有人保护,二来,如果杜晶再有什么诡异的举动,赵风筝也完全可以应付。 我们本来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帮二宝找到栖身之地,只是谁也没想到,我们在山上刚转悠了不久,我就感觉黑虎调魂旗上传来二宝的信息。 二宝告诉我他想把尸骨埋在这。 我找了块大石头极目远眺,我虽然对风水一道不甚精通,但也看得出这里背山面水、风清气朗,是个好地方。 我跟谭辙找了块平整的地方挖了一座小小的坟墓,然后就把二宝的遗骸放了进去。 等我们把墓坑里的土回填,并在远处隆起一座小小的坟丘,我就把二宝从黑虎调魂旗里放了出来。 他瘦小的身躯在山风里飘摇,两个大眼睛里满是不舍和期待。 我们陪着他静静站了一会儿,谭辙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电话是赵风筝打来的,许是山里风大,她在电话中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谭辙“喂喂喂”地叫了很多声,急得满头大汗。 我把电话从他手里抢过来,一把捂住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出声。 然后,我听到赵风筝在电话里说:“……晶,……密道里……我……你跟……回……” 我只能听到这几个字。联系起来,大概得意思难道是杜晶掉进了密道里,让谭辙跟我赶紧回去? 可是杜晶不是在何家吗?哪来的什么密道? 我们想把事情问清楚的时候,赵风筝的电话突然挂断了。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莫非赵风筝和杜晶遇险了? 我赶快把二宝召回黑虎调魂旗,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就跟谭辙赶忙快马加鞭的下了山。 回到何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宅子里静悄悄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们在宅子里找了一个遍,奇怪的是竟然没有找到一个人! 杜晶和赵风筝哪去了?何家的保姆佣人又去哪了? 谭辙像是疯了一样在宅子里呼喊赵风筝的名字,我赶忙拉住他,劝他情绪不要太激动。 谭辙紧紧皱着眉,拳头握得死死的,他连续说了好几遍:“我怎么能不激动?我怎么能不激动?” 我说:“你好好想想,赵风筝在电话里提到了密室,这个宅子里要是在犄角旮旯里开间密室,咱们该怎么找?你把师姑奶奶请出来,她有旺财,狗鼻子不是最灵了吗?说不定旺财能找到赵风筝!” 谭辙一拍脑门说:“我这脑子怎么没想到?” 可是等她滴血请了师姑奶奶,师姑奶奶却说:“想要帮忙可以,你们需要等价交换。帮我遛狗,我就让旺财帮你们找人!” 这他妈火烧眉毛了,我们怎么帮她遛狗?等遛完狗回来,只怕赵风筝早就死球了! 谭辙被气得火烧火燎的,师姑奶奶白他一眼继续说:“不过这一回我可以念在你们平日里对旺财还不错的份上格外开恩,先让旺财帮忙,再让你们回报!但是你们记住,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杜晶那个贱人 旺财的实力果然不是盖的,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它就找到了密道的入口。 密道藏在书房,入口处挂着一副巨大的油画,上面画的是何辉,西装革履的,很有成功人士的风范。 我们转动博古架上的一个花瓶,何辉的画像就以中轴线为轴顺时针转了半圈。 密室里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到有一股微弱的气流徐徐扑面,凉凉的。 我跟谭辙各自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一前一后跟着旺财朝密道里走去。 师姑奶奶本来跟在我们身后,可她刚踏足一步,猛然间变了脸色。我看到她青着脸在密道里环视了一周,然后拍了拍手,对跑在前面的旺财招呼:“旺财回来,咱们回去了。” 旺财只是稍微怔愣了一下,就伸着舌头迈着两条前腿,一跳一跳地奔回师姑奶奶的怀抱。 师姑奶奶捋了捋旺财身上的毛,站在密道口不肯往里走,她对我俩说:“好了,能帮的我都帮了。再往前走我们可要提条件了!” 我跟谭辙对视一眼说:“那就不麻烦您老人家了。我们自个儿去找赵风筝吧。” 师姑奶奶也不多话,身子一扭,化成一缕青烟不见了踪影。 我跟谭辙在密道里走了一段,一转弯遇到个向下的旋转楼梯。这个楼梯有些陡,我跟谭辙站在顶上往下打手电,竟然有些深不见底地感觉。 我在前面打着手电慢慢往下走,下了大约十二三个台阶,忽然感觉脚底下一滑,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仰倒。 楼梯上没有扶手,要不是谭辙在后面抓住我,我恐怕就一骨碌滚下楼梯去了。 我蹲坐在楼梯上大喘粗气,冷汗顺着额间噗嗒噗嗒往下掉。这他妈要是滚下去,不死也要成个残废。 谭辙打着手电在楼梯上照了照,骂道:“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竟然在这一节楼梯上打了蜡!” 我狠狠吞了一口唾沫说:“咱们小心点。看来是有人算准了这地方会被人闯入,所以提前在楼梯上设下陷阱。咱们稍不留意,只怕连骨头也找不到了。” 稍稍平复了心情,我跟谭辙继续往前走,这一次,我不敢再掉以轻心,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看准了才会下脚。 连续往下走了五六十级台阶,我们能明显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潮湿了。谭辙问我:“咱们应该已经到了地底下吧?” 他说话回音很重,就像是黑暗里蹲着好几个谭辙,他一开口,其他人就跟着学舌一样。 何家的地下密室构造简单,一条长长的、幽暗的走廊,只在尽头的地方开了一小扇门。 那道门的门缝里有橘黄色的光影流落,只可惜,这么暖的色泽在一团漆黑的走廊里显得格外诡异。 我们正要往走廊里进,我脚下一顿,猛得打了个踉跄,几乎摔一个狗啃泥。 我回头一看,只见走廊正中央的地面上有一个小小的圆形凸起,上面有鼻子有眼的刻着一张脸。它的两个大眼珠睁到极致,炯炯有神地看着走廊深处闭合的大门。 我跟谭辙还忌惮着楼梯上的蜡油,唯恐走廊里也被人下什么机关暗套,所以每走一步都格外当心。 走着走着,我俩就发现这条走廊里的独特之处。 走廊的墙壁上、天花板上、甚至是地面上都是彩绘。不过这些彩绘年深日久,颜色早就脱落,而且因为地下密室阴暗潮湿,上面都长满了霉菌。要不是谭辙眼力好,我们绝对发现不了。 经过仔细辨认,我们发现彩绘的内容与地狱有关,简单说来,上面画着的正是民间流传的十八层地狱的场景。 而且,十八层地狱的顺序也是倒着来的。也就是说,靠近门口画着的是第一层拔舌地狱,接下来是第二层剪刀地狱,然后才是第三、第四直到第十八层刀锯地狱。 上面的图景残忍直观,即使色彩已经脱落,仍然可以让人想象得到胳膊腿横飞的血腥场景。 我跟谭辙不敢久待,只粗略看了看,就快步朝着大门而去。 大门是铁制的,早就被锈蚀的斑斑驳驳,轻轻一碰几乎掉渣。 谭辙轻轻把门推开,入目就看见一个祭坛。祭坛上供着两尊神像,半人多高,一个是牛头、一个是马面。他们手里拿着寸长的刀斧,身后挂着及地的黑色披肩。模样狰狞可怖。 牛头马面相对而立,他们俩呈低头状,好像在注视着中间的一个黑陶罐子。 那个罐子模样像是个骨灰坛,顶端倒扣着一只通红的小碗,碗上还交叉贴着两张长条形的黄纸,虽然时间有点长,上面的灰尘有些多,但还是能看出来像是两张符咒。 “风筝!”谭辙忽然大叫一声,撇下我就朝房间的角落里跑去。 我顺着他跑去的方向一看,只见赵风筝正躺在那里,仰面朝上,双目紧闭,生死不知。 谭辙跑过去推着她的身体晃了几下,赵风筝连一丝反应都没有。谭辙回头看着我问:“怎么办?”可他的“办”字还没有说完,猛然冲我大叫:“小心!” 我几乎来不及反应,只感觉后腰上被人狠狠踹了一脚,整个身体站立不稳,十分狼狈的朝前面扑倒。 谭辙放下赵风筝把我扶起来,我俩面对着来势汹汹的何心可、贺子欣,心里一片恶寒。 “好久不见啊何小姐。” 何心可穿着宽松的运动服,一头青丝在脑袋后面扎了个马尾,不说话的时候像是个温柔可人的邻家小妹,一开口,声音却嘶哑的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妇。 何心可说:“我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跟你们重逢!让我更没想到的是,你们竟然会跟杜晶那个贱人同流合污。” 我和谭辙一片惊愕,忍不住问她:“你嗓子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杜晶呢?她在哪?” 何心可“呵呵”一笑,声音非常古怪,就像有一个东西卡着她的喉咙一样。她说:“我弄到今天这个地步,还不全是拜杜晶那个贱人所赐?” ------------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天黑请闭眼 我笑说:“不管是她害你也好,你害她也罢。咱们是法治社会,不提倡私力报复,你把杜晶交出来……” 我一说这个,何心可就笑了。我赶快改口说:“你把她交给警察叔叔,让她接受人民的审判,好不好?” 何心可暗哑的笑声在小小的密室里回荡,就像是灌耳的魔音,要多渗人有多渗人。 贺子欣也笑着说:“你们凭什么跟我们谈条件?你们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吗?” 谭辙站的略微靠前,我借着他身体的阻挡,手已经悄悄去摸黑虎调魂旗,嘴上却依旧笑嘻嘻地说:“这里不就是个地窖吗?就算是吓人了一点,我们难道还会害怕?” 杜晶挑着眉说:“你也不要枉费工夫了,你的本事我能不知道?只不过这地方,任凭你是大罗金仙,也使不上劲。” 我手里已经拿到黑虎调魂旗,“嘿嘿”一笑,心说:你怕是不知道我已经收了个新的小弟了吧! 然而,当我祭出黑虎调魂旗之后,法诀念了好几遍,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又使劲儿摇了摇旗杆,竟然发现旗帜上连雷纹都晦暗无光! 这他妈究竟是咋回事? 贺子欣捂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你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呢?我们早就劝过你了,你还费这个心思干嘛?” 我怒气冲冲,恨不能一巴掌抽她脸上:“你们到底搞得什么名堂?” 何心可用手将贺子欣挡在身后,脸上的笑容诡异莫测:“不用再跟他们多费口舌了!我原本还想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把赵风筝从这里带出去,现在他们已经知道咱们的秘密了,只好让他们自己在这自生自灭了!” 我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可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何心可忽然抬起手臂。 我根本来不及看清她手里拿着的东西。就感觉好几道凌厉的杀气扑面而来。 几乎是本能,我先一把推开谭辙,然后一个驴打滚就翻了出去。 慌乱中,我似乎听到谭辙发出一声惨叫,然后就听到“叮叮当当”铁钉子射在地上的声音! 这娘们儿竟然放暗箭? 不过她本身没有功夫,放出的暗器全凭手上的机关,所以虽然来势凶猛,却并不精准,速度也不够快。 何心可又朝我放了三箭,均被我一一闪过。眼见着我快要翻滚到她的面前,她眼中眸色一凛,忽然抬起暗器朝着我身后瞄准! 糟糕,谭辙和赵风筝!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我就明白了她的用意。可谭辙的情况我不知道,赵风筝可是已经昏迷不醒了,要是这么挨上两箭,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我纵身就挥舞着黑虎调魂旗、朝暗箭飞去的地方扑过去。何心可总共放出四只暗箭,有只被黑虎调魂旗卷落,最后一只擦着我的肩膀飞过去,在我肩头留下一道箭痕之后就改变了方向射在地上。 幸运的是谭辙和赵风筝化险为夷! 不幸的是何心可拉着贺子欣仓惶逃走,最他妈不幸的是,她俩把门从外面带上了! 我强忍着肩头的伤痛跑过去狠狠砸门。可是这道门是铁铸的,虽然有些生锈,但丝毫不影响它的耐用性。 我们三个被困在密室了! 我砸了一会儿门,身后忽然响起赵风筝的声音:“谭辙、刘米,你们还是找来了?” 我扭头一看,只见赵风筝捂着头坐在地上,两只眼睛灰扑扑的,没有一点光芒。 我跑过去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风筝解释说:“天黑之后,杜晶又开始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的,我一直让红纸小人儿跟着,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赵风筝来到书房,找到了这间密室。我觉得情况不对,就悄悄跟着她下来了。不过,我刚进入密室,就发现她在密室入口处等我。” “杜晶一直知道我在监视她!她告诉我密室里危机重重,有很多机关,她要是任由我在后面跟着,只怕不等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我就先出事了。” “我们下到密室里,发现了这个房间。这里的灯开着,装饰布置……”她用手指了指四周:“你也看到了。” 我有些好奇:“你们下来的时候这里还开着灯?我怎么感觉是有人张开了大网等着你们啊!” 赵风筝苦笑着说:“杜晶一看到祭坛上的骨灰坛,情绪就变得特别激动。我问她这人是谁,她说是她爸爸,再多问,她就不啃声了……” 赵风筝过去把谭辙翻了个面,看到他额头上血红一片,吃惊地问:“谭辙是怎么回事?” 我苦笑着说:“我刚刚推了他一把,可能力道有点大,撞晕了。” 我过去检查了一下谭辙的心跳和呼吸,对赵风筝摆手说:“不碍事,过一会儿就醒了,咱们现在赶快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吧。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赵风筝看了看四周,这密室里除了正中间供着的祭坛,头顶上挂着一盏状如莲座的灯,再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赵风筝摇头说:“看不出来。我跟着杜晶进来的时候,只看到走廊墙壁上好像画着什么东西,进到密室之后,我看了一下手机,发现没信号,一抬头就看到杜晶想去碰那个骨灰坛,接着我感觉脖子上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一样,然后就晕过去了。” 我皱着眉说:“可是根据何心可和贺子欣刚刚的话来看,这地方并不简单。咱们一切小心为上,找找有没有通气孔之类的,能让咱们逃出去的缝儿。” 我俩在密室里找了个遍,却连一个老鼠洞都没有找到。这他妈的就是要翁总捉鳖啊! 就算何心可不把我们怎么样,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密室里,我们饿也饿死啦! 就在我们愁眉不展的时候,密室房顶的那盏莲座灯毫无预兆的灭了。密室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密室四壁忽然像是电闪雷鸣一般有一道惨白掠过去!我看到雷光之中似乎有许多的人影! ------------ 第一百五十七章 站在阴司听鬼叫 “刘米,刘米,你……你看到了吗?” 我点了点头,恍然又想起我们身处一片黑暗之中,目不视物。“你看清楚是什么了吗?” 赵风筝顿了好一会儿,密室里静的落针可闻,饶是经历过一些风浪,我仍是感觉后背有些发冷。 赵风筝终于说:“墙上好像有人,我好像看到有人。” 她话音刚落,墙壁上又是一道惨白的闪电,照亮之处,我竟然看见高高矮矮的群山,群山之间,似有绰绰人影在来往走动。 我心里有些怵,赶快从口袋里翻出手机。在这个鬼地方,虽然没有信号,但好在手电筒还能用。 只不过,手机上的小电筒光亮十分有限,就像是遥远星际的一粒星灰,豆大的光点在一片黢黑之中若隐若现。 我低头看了看,手电筒照明之下,我甚至都看不到我的脚面。 忽然,“啪”的一声脆响,我的手机应声落地,继而,不知是谁在远处哀嚎了一声,声音无比凄厉,我平生所闻,只有厉鬼的喊叫声能与之比肩。 再接着,像是巨石入海,整个密室里都沸腾起来了,鞭子的脆响声不绝于耳,厉鬼的嚎叫声此起彼伏。 我往四周一看,只见四壁上都是起伏连绵的群山,山谷间披枷带锁的人来往不断,在他们身后,有造型奇异的人挥舞着长鞭、铁链,驱赶着他们向前。 群山中,有一处高山格外显眼,一众山峰在它脚下都显得渺小。那座山峰上氤氲着浓重的黑气,遮挡住整片山头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在惊雷四起的时候,略微看到山上有蒙蒙火光。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本能的,我握紧了黑虎调魂旗,默默念动真诀想要把二宝召唤出来。可是我跟二宝的联系十分微弱,我甚至都感觉不到它的气息。 “赵风筝,赵风筝,你在哪?这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二宝的气息,我召唤不出他了!” 赵风筝不知道去哪了,她没有回应我。我正要再叫她,忽然有一个人捂住了我的嘴巴。 我挣扎着想动手,赵风筝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别说话,是我!” 我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但是她向来比我们有主意,道行也高深一些。莫非,她看出了这里面的名堂? 耳边的鬼哭狼嚎声声不息,我只感觉身上的鸡皮疙瘩一个劲儿往下掉。这他妈简直是掉进了狼窝里!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有一道火镰劈头盖脸地甩了过来。赵风筝一把将我推开,那道火镰像是闪电一般将我俩中间的黑暗空间一劈两半。 我往后一退,绊到谭辙的身体几乎摔倒。与此同时,另一道火镰紧随而至。 我倒是可以翻个跟头逃跑,可是我身后的谭辙估计就要惨了!我来不及多想,纵身扑倒,用血肉之躯挡住了飞来的火镰。 幸亏我身上背着双肩包,包里的东西帮我缓冲了部分力道,饶是如此,我后背也伤的不轻。 伴随着一种热油灼伤的痛感从后背传遍全身,我他妈冷汗哗啦啦往下冒。 这种痛感简直无以比拟,非要说出个所以然,那就是疼! 与此同时,赵风筝飞身跳到我的身边,她把自己的手机按亮了往前面一扔,又一道火镰劈空而下,明灭之间,赵风筝的手机就像是一张纸一样,被从中间劈成两半。 也正是在这瞬间,我们看清了祭坛的位置,赵风筝和我十分默契地拉起谭辙朝着祭坛后面跑去。 好在祭坛离墙有点空隙,虽不宽阔,但是也能容得下我们三人直立。 我们藏在祭坛之后,火镰果然不再向前逼近,只是一下下甩在地板上,火花四溅、劈啪作响。 黑暗之中,有一个沉闷的吼声响起,一下子把四下里的鬼哭狼嚎压了下去。 “是谁人……胆敢擅闯阴司……” 阴司?我们他妈的不就逛个地下室吗?怎么又会闯什么阴司?这简直是在扯淡! 赵风筝小声问我:“你的伤怎样?” 我俩后背就是一堵墙,墙上的嚎叫声听起来更近,尤其是耳朵附近,有鬼在耳边嚎叫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我强忍着后背几乎炸裂的伤痛勉强说:“还行。我……我还能忍……快看看谭辙,咱们这么折腾,他怎么还是不醒?” 四周黑黢黢的,我们连对方的脸都看不见,何谈检查伤情啊?赵风筝说:“他这样睡过去……也好。”语气中充满了凄凉。 我听出她话里有话,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劝她:“别说丧气话!不到最后一刻,咱们可不能放弃!” 赵风筝低声说:“你难道还看不出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何心可家的这个密室可是费了大功夫的,这里被高人布下阴司幻境,可以说……咱们现在就处在阴司入口……” “你看到墙壁上那座最高的山了吗?那地方应该就是幻境中的阴山!阴山你知道吗?” 赵风筝说到这就不吭声了。其实阴山我是知道的,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不就设在阴山吗? “不过这样也好,我或许很快就能见到我爸妈,还有我妹妹了……” “风筝……”我刚想开口安慰她,忽然感觉脑门儿“突突突”跳起来,脑子像是爆炸了一般疼。 谭辙原本是被我们两人架着的,我手上力道一松,他的头就“咚”一下磕在祭坛上的神像上。 如果我记得没错,应该是牛头的供象。 赵风筝赶快用另一只手把住谭辙,连声问我:“你怎么了?没事吧?” 头疼慢慢减退,我使劲儿咬了咬牙,勉强笑了一下说:“没,没事,我只是想何家这个地方真是古怪,密室古怪,灯也古怪。屋顶那盏灯亮着的时候,房间里亮亮堂堂的,这些个牛鬼蛇神都不敢出来,咱们打个手电,却连脚面都看不到!” 赵风筝顿了一下,忽然有些惊喜地叫说:“刘米,那盏莲座灯!那不是灯,是座佛像,是地藏王菩萨的佛像!只有他老人家能镇住这里了!” ------------ 第一百五十八章 火镰 我们这边作战方案初步确定的时候,外面忽然一声怒吼:“藏在神像之后本座就奈何你不得了吗?” 就像是有人振臂高呼,然后所有的妖魔鬼怪都亢奋起来了。我忽然感觉背后有手在拉我的衣服,我回头一看,只见墙壁上似乎有一根一根手臂一样的东西在摆动。 墙上一个惊雷划过,原来墙上的不是手臂,而是一条条黑乎乎、毛茸茸的狗腿。密密匝匝铺满了整面墙壁。 一条条狗腿从墙壁里伸出来不停摆动,就像是一面长满了长绒毛的毯子,多看两眼,恐怕密集恐惧症都要发作了。 赵风筝护着谭辙紧紧贴在牛头马面的供象上,压着嗓子说:“这个房子是用狗建起来的!何家不知道杀了多少条狗,并用狗的肉躯堆砌,一条狗一条狗的往墙上堆,一方面汇聚阴气铸造阴司,另一方面……” “你还记得墙上山里那些披枷带锁的人吗?我总觉得那些人的形象有点奇怪,现在才知道,那些根本不是人,是狗!是让狗来冒充在地狱受苦的人!” 我一边忍着心里强烈的不适和后背上的痛感,一边咬牙问她:“什么狗啊人的,我怎么有点听不懂!” 墙壁里的狗虽然多,但是奈何狗腿太短,根本够不着我们。 赵风筝说:“阴司除了要有阴山、有怨气,最主要的是要有鬼!何家找不来那么多人的鬼魂,就用狗来代替,这你都不懂吗?” 我懂是懂了,“可是何家费心巴力弄这个鬼地方究竟想干嘛?就为了对付咱们吗?” 赵风筝说:“是为了杜晶她爸。何家是要困住杜晶他爸的鬼魂。你还记得杜晶的护身蛊吗?那玩意可不是等闲之物,杜晶又不会放蛊,你说,她的护身蛊是从何而来?我猜很有可能是她爸留给她的。” 赵风筝说到这里,我就明白了。如果杜晶她爸能练出护身蛊,想必肯定是个极其厉害的角色。如果何家得罪了他,就算他化为厉鬼也会回来报仇。何家为了防止他报仇,就把他困在这么一个厉害的法阵里,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只不过我不明白,如果何家真的忌惮杜晶她爸的实力,想个法子让他魂飞魄散就行了,干啥还要费这么大功夫来整治他? 难道真的是血海深仇,非要每天看着他受尽折辱才能甘心? 忽而,墙壁上又有一道闪电划过,只见白光在墙上撕开一个口子,无数的狗腿像是被烧焦的腿毛一样掉下来,与此同时,我在密密麻麻的狗腿中看到被挤压变形的狗头! 墙上的狗在往墙外钻! 赵风筝的声音也带了惊恐:“刘米,别耽搁了,快按照计划行动!” 我们俩将谭辙靠在牛头马面的供象上,墙上伸出来的狗爪子虽然能够得到他的鞋子,奈何狗爪子抓不住东西。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不成功,那我们就集体成仁! 我把背包扯下来,背包被火镰抽成了两半,许多东西都已经掉落,我把剩余的东西朝着不同的方向一样一样往外扔,每听到它们落地的轻响,外面挥舞的火镰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咬上去,将东西撕成碎片。 我跟赵风筝趁着这个功夫拉着手悄悄走出去。我俩借着火镰发出的微弱光亮在黑暗中缓慢前进,大约走到莲座灯下时,我把书包里最后一样东西扔了出去。 火镰亮起的瞬间,我抱着赵风筝的腿把她举高。赵风筝手里拿着我的手机,她刚一碰到莲座,就立刻点亮手机上的电筒。 我清楚地记得,莲座灯的材质是水晶,芯里装着灯泡,赵风筝把手机上的灯贴着莲座的底部,水晶就像是无数个镜面一样把光芒散播出去,虽然比不上莲座灯本身的威力,但是也绝对能让光明驱散黑暗、能让我们看清屋里面的情况! 屋子里亮起来的瞬间,一切都恢复成原样了。密室里除了那张供桌,地上散落着的、已经变成了黑灰的杂物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咆哮的火镰、满墙的狗腿在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赵风筝也惊叹于地藏王菩萨的神威,感慨道:“真没想到,何家留下的这道生门竟然成为了咱们得救命稻草!” 我后背上依旧是火辣辣的疼,心中暗想:何家要是不留下这道生门,只怕他们自己人也进不来! “我靠——”我身子猛然打了个踉跄,赵风筝手上的电筒一晃,密室里有一瞬间的黑暗,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光亮。 赵风筝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才勉强保持平衡,她关切道:“刘米,你没事吧?” 我死死咬住后槽牙,坚定地说:“没事。不过咱们要想一个万全之策,不然等到手机没电了或者咱俩得力气用尽了,咱们恐怕就会连骨头也剩不下了。” 何心可把我们困在这里的目的并非是单纯的害死我们,而是想让我们三个像杜晶她爸一样被永远困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样的心思当真歹毒。 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不等手机的电量用尽,我的头疼再次发作。这一回比之前两次还要凶猛,以至于我根本无力抵抗。 当我痛苦地抱着脑袋满地打滚的时候,赵风筝在一片黑暗中将我扶起来。 那时我猜测,我们的性命估计要交代在这里了。 黑暗瞬间将一切吞噬,不知是哪里传来一声响亮的鞭鸣,鬼哭狼嚎的声音像是四周的黑暗一样把我们层层包围。 火镰在屋顶上露了个头儿,一小截像是岩浆一般的利刃悬在我们头顶。我忽然想起赵风筝那个被火镰撕成两半的手机。心里自嘲一笑,暗想:等它汹涌落下之时,我会被横着切开,还是竖着切开呢? 想想那样的画面,我有些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原本撑着谭辙的两尊供象轰然倒塌,整个祭坛都被破坏,上面那个放着骨灰的坛子“啪”一声落下,摔了个粉碎,里面的骨灰刚一散出来,火镰当头劈下,就像炸了一道雷,那些骨灰烧的连渣渣都不剩了…… ------------ 第一百五十九章 谢抟的老谋深算 与此同时,我隐隐约约看到谭辙从一堆废墟中慢慢直起了身子。 可从废墟中站起来的那个人却又不像是谭辙。他体格粗壮,头顶双角,皮肤黢黑,就像是一个从地底而来的怪兽。 我感觉我的脑子像是要炸了一样,浑身哪哪都疼,外界的声音、昏暗的景象在脑海中那片惨烈的疼痛中慢慢模糊。 从前的时候,我一直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后来,我身边发生了许多事,我跟谭辙一路走来数次涉险,我越来越觉得人算不如天算这句话是真的有道理。 我的意识慢慢流失,可我心中有一股强烈的执念。我不能就此倒下,我还有谭辙,还有赵风筝。 我拼尽全力想要站起来,赵风筝也在一旁扶着我。 密室里的火镰忽然消失了,只剩下满室墙壁上招摇的狗爪和四下里回荡的鬼哭神嚎。 好像有人一脚踹开了密室的门,好像有人把粗壮的光柱照进密室,我好像听到赵风筝在大喊:“把灯给我!” 我好像看到谭辙,不,那不是谭辙,衣服虽然是一样的,可除了衣服,却又没任何相似。 我看到赵风筝举着外面递过来的灯、对准了头顶的莲座灯,我看到“谭辙”像是被头顶的灯晃瞎了眼,抱着脑袋拼命嚎叫。 再然后,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最后一点意识流逝之前,我忽然想起:距离我被商章大王种下死咒已经整整两个月了…… 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谢抟正站在床边,他的肩膀上蹲着他那只神气的大公鸡。我问他:“谭辙呢?” 谢抟捋了捋公鸡的彩羽,笑着说:“你自己都快淹死了,还有功夫管人家的鞋湿没湿?” 我试着抬了抬胳膊,牵动着后背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你什么意思?” 谢抟说:“你知不知道,你中了商章大王的诅咒还能活到现在,全是因为我肯大发善心!你要是还想再活命,就快点求我继续发善心吧。” 谢抟这老东西奸猾无比,他迫使我向他低头是真心想救我吗?我看未必。 我闷着声没有说话。谭辙却忽然一瘸一拐地闯进来说:“谢前辈,他脑子不清不楚的,您别跟他计较。求求您救救他吧,您跟九常师叔是旧相识,我们三个又是九常师叔的晚辈,也就等于是您的晚辈!” 我看谭辙面色红润,除了额头上包了一片纱布之外好像并没有大碍,忍不住笑着说:“我怎么没发现,你原来这么会说话!” 谢抟背着手在房间里走了几步,皱着眉似乎在沉思,过了许久,他才问我:“刘米,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让你去陵川县吗?” 我想了想说:“一来是为了将我们师徒分开,方便……一些人下手。另一方面……”我看了看谭辙,继续说:“我猜是为了谭辙。你想让我认识谭辙。” “我虽然不知道你的目的,但是我好像能感觉出来,我跟谭辙之间似乎注定要结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谢抟“哼哼”笑着说:“你果然很聪明。说实话,我都有心思想收你做个关门弟子了。” 我连忙摆手:“别。您老人家是座大佛,我一个无才无德的穷小子可不敢跟您攀亲戚。我跟着师父画画符,做做道场也挺好,我很知足。” 谭辙颇哀怨地看了我一眼,意思大概是埋怨我得罪了谢抟。 谁曾想谢抟反倒哈哈笑起来,说:“这就是你的聪明之处了!我最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你魂魄内的另一副魂魄,我就不多说了。以后缘分到了,你自然有法子化解。” “至于商章大王下的死咒,你要是再不开解,可就没机会了。” 他不等我们接话,就自顾自往下说:“这世上确实有人能救你,但并非是我。我只可以再帮你争取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你要是找不到那个人,可就别怨我了。” 他淡淡瞥了我一眼,又瞥了谭辙一眼:“相反,你要是能找到那个人,你就会明白我让你去陵川的苦心了!” 谢抟最喜欢的就是说一半留一半,我心里不由感慨,高人莫非都是这样?、电视剧也正因为这些高人说一半留一半的恶习,不知被拉长了多少剧情。 谢抟虽然说的大义凛然,可我总觉得他并非是这种热心肠的人。俗话说预先取之必先与之,谢抟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我沉吟片刻,说:“我可以去找那个高人,但是我有两个请求。” “第一,您老见识多,人面广,帮忙找个百年的乱葬岗应该不是啥难事吧?” “第二,杜晶被何心可抓走了,我想把她救出来。”不管怎么说,她是我们的雇主,我们收了人家的钱,不能让她死的不明不白。 谢抟挑着眉想了想说:“百年乱葬岗容易找。只是杜晶……想必你也猜得到她在哪,但是你有把握把她救出来吗?”他摆摆手,似乎急着撇清一样:“先说好,我是不会帮忙的!” 何心可、贺子欣和张苏兰是一伙儿的,张苏兰和郑兼又有来往。我虽然不知道何心可抓走杜晶的目的,可她的下落还不是一目了然吗? 坐在角落里,久未开口的九常忽然说:“我跟你去吧!风筝是我的师侄,她的事理应我来抗。不过你需要再等一天。之前我已经找齐了原材料,我正打算用张苏兰留下的纸心来修补风筝的红纸人儿,这几天就能完工了。” 当初对付老缺的时候,赵风筝的红纸人儿被撕碎了一个,后来在张苏兰家里,我们又意外得到了一副纸心,之前我还一直好奇九常为什么神出鬼没不见踪影,现在看来,想必是为了帮助赵风筝修补红纸人儿搜集原料去了。 只不过……“我是能等,怕只怕杜晶她……” 谢抟摆摆手说:“这你放心吧。她三天之内不会有生命危险。这样吧,今天晚上,九常和风筝忙你们的事,刘米跟谭辙去乱葬岗忙他们的事,明天大家都好好休息,明晚去救杜晶!” ------------ 第一百六十章 蠢蠢欲动 谢抟在兰山市的能力绝非等闲之辈可以比肩。 纵使是杜晶那样的富婆,想在兰山市找一个百年的乱葬岗也绝非易事,不到半天的功夫,谢抟竟然找到了俩。 所幸我跟谭辙虽然挂彩,但伤势都不太重,更何况有了上一回的教训,我俩这一次把鸡血圈洒得尽量大,把鸡血圈外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两三遍,确保没有漏网的坟堆,才将师姑奶奶召唤出来。 旺财外漏的肠道已经被重新封印,它趴在师姑奶奶怀里,乖巧的像是个通人性的宠物犬。 师姑奶奶亲自绕着鸡血圈看了一回,才点头赞许:“这一回还算不错。” 师姑奶奶将旺财放入鸡血圈中,用大开大合的舞蹈重新开启仪式,我们甚至能听到旺财像是进了鸡圈的黄鼠狼,高兴的嚎叫声传遍四野。 趁着这个功夫,我把二宝也召唤出来。 二宝的模样有些虚弱。一张白惨惨的脸上满是愁绪。 二宝垂着头跟我说:“米哥哥,对不起,昨天晚上,我……我太胆小了,我本来想出去救你的,可是我感觉到外面好吓人,我还听到雷公爷爷在打鼓,我不敢走出黑虎调魂旗……” 我笑笑说:“不是因为你胆小,而是因为昨晚的情形太过险恶。” 何家的密室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地狱,二宝虽说有些道行,可是那地方又是牛头马面、又是刀山火镰,让二宝这么个小孩子去冒险确实有些丧尽天良。 二宝的情绪还是不高,我就指了指鸡血圈说:“旺财在里面玩呢,你想不想进去耍耍?” 二宝看了看黑影重重的乱葬岗,摇了摇头说:“我不要去了。米哥哥,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看着他这么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我忍不住有些心疼。我摸摸他的小脑袋瓜说:“有啥需要我帮忙的吗?只管说,不用客气。” 二宝眼睛里亮晶晶的:“米哥哥,我跟你说哦,这两天我在黑虎调魂旗里睡觉的时候,我老是能听到一个老头儿跟我说话。” “他让我帮他,还说可以给我任何我想要的东西……” 我一听,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那个老头儿是谁?他让你帮什么忙?” 二宝挠挠头说:“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不过他的声音好像是从你身上发出来的。最开始我还以为是米哥哥在跟我说话,后来才发现不是你。” “他让我……让我……他要教我修炼的法门,说能快速提升我的道行。可是他的办法……他说的法门我以前听说过,我师父告诉我这种法门是魂魄之间互修互助,而且,更大的可能是让对方受益!” 二宝这么一说我就全明白了。那老头儿应该就是厄徒祖师!自从合晨鬼道魂飞魄散之后,他修为尽散,几乎丧失了全部的对我身体掌控的能力。这些日子以来他都行事低调,不显山不漏水的在我灵魂深处潜伏,没想到他竟然会把主意打到小孩子身上! 我赶忙双手拉住二宝,非常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爽双眼告诉他:“二宝,你听我说,那个老头儿是一个潜伏在我灵魂深处的恶魔,他阴险狡诈、坏事做尽,你千万不能受他蛊惑,绝对不能答应他的任何条件,听到了吗?” 二宝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他非常郑重地点头答应我:“你放心吧米哥哥,我一定会保护你,不会让坏人欺负你,也不会听坏人的话!” 二宝虽然是个小孩子,内心纯净,但他并不傻。相反,由于他身前一直在修行,所以对世间的善恶黑白看得十分清楚。我对他还是十分放心的! 我又问二宝有没有吃那半块棺材菌。二宝拍着自己的小肚子,舔了舔嘴唇说:“米哥哥,我已经吃掉了!太好吃了,以后我还要吃!” 我轻轻在他脑门儿上弹了个脑瓜崩儿,笑骂道:“小馋猫,光记着好吃了!这东西对你的修为可是十分有用的,你有没有感觉到自己的道行有提升?” 二宝咬着下唇摇了摇头说:“好像没有!” 不应该啊!我正拧眉苦思,师姑奶奶从后面走过来说:“你以为棺材菌是什么?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吗?还能立竿见影?灵丹妙药只是帮助修行的辅助物,作用就跟催化剂一样,你可别指望吃了它之后长个百八十年的功力!” 师姑奶奶看着我似笑非笑地说:“你体内不是也有一颗商章大王的内丹吗?难道你吃了之后,修为立刻精进?还是说在后续的修炼过程中,你修炼的效率奇高,进步神速?” 她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怪不得我觉得自己的修为最近突飞猛进,还以为我是天纵英才,原来是因为商章大王的内丹! 这一次,狗遛得很顺利。 天亮的时候,师姑奶奶收了神通,鸡血圈里的黑雾悄然褪去,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旺财除了眼睛变成绿色,外表并没有其他变化,但看着它雄赳赳气昂昂地现在清晨的薄暮里,我总感觉它的气质与从前大不相同。 师姑奶奶让我们把鸡血圈的痕迹用土掩盖,然后一伸手把旺财揽在怀里。她一下一下捋着旺财后背上光滑水亮的皮毛,对我们说:“现在,你们还想知道何辉的蛊毒吗?在公平的基础上,我可以考虑让你们重新提出一个要求。” 而今眼目下,杜晶已经被俘,她爸爸的身份也基本曝光,何辉身上的蛊毒还重要吗? 我跟谭辙对视一眼,我摇头说:“算了,你就把何辉的事告诉我们就行了。” 并非是我不想占她的便宜,而是历史的经验表明,师姑奶奶的便宜从不免费。 师姑奶奶无所谓地笑笑说:“那好吧,我告诉你们。何辉中的是qing蛊!” qing蛊!怪不得他会对杜晶那么死心塌地!原来这小娘们儿一直在扮猪吃虎!“这么说,何辉两口子身上的蛊毒都是杜晶下的,对不对?” 师姑奶奶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轻笑着说:“不对!” ------------ 第一百六十一章 痴儿妄女 师姑奶奶说:“何辉身上的蛊毒是杜晶下的不假,但何太太身上的蛊毒是何辉下的。” “这怎么可能?何辉要是会蛊术,还会被杜晶下蛊吗?” 师姑奶奶说:“看在你们为了旺财的事情忙前忙后的份儿上,我就免费告诉你吧。何太太中的蛊毒已经很有些年份了。而且严格来说,她体内的不能算是蛊,只能算是虫。只需要把幼虫混进她的吃食当中,让她吃下去就行了,并没有那么麻烦。” “何辉所中的蛊毒就不一样了。在我们那个年代,老苗寨里出来的女孩,十之八九都会下qing蛊。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那何辉的蛊虫是哪来的?我问过何心可,他们父女可是地地道道的汉族。” 师姑奶奶摊着手说:“那我就不知道了。等你们把杜晶救回来,你们可以去问她。” 另外,师姑奶奶告诉我们qing蛊是苗疆蛊术的精粹,除非是下蛊的人,旁人很难开解。不过就算让qing蛊留在何辉体内也没有什么妨碍,无非是限制他不对别的女子动情罢了。 天色大亮,旺财在乱葬岗磨砺了一宿,也尽够了。我和谭辙把东西收拾停当,就准备返回谢抟家。只是不知道,经过一夜的辛苦,赵风筝的红纸小人儿修补的如何了。 我们回到谢抟家的时候,九常正张罗着大家吃早饭。谭辙问他:“风筝呢?” 九常手里端的又是粥又是包子的,冲里屋努努嘴说:“忙了一晚上,去休息了。” 谭辙赶忙说:“她不吃早饭能行吗?我给她送点粥去吧。” 谢抟恰好洗漱完毕从盥洗室出来,一边用毛巾擦着嘴上的牙膏沫子,一边兴冲冲地跑到九常跟前:“我要的街角那家的豆腐脑买到了没有。” 他不等九常回答,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叫道:“哎呀,你买到了。不错,不错,我就知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脚踏实地。” 他从谢抟那里把豆腐脑接过来,然后特意走到谭辙面前说:“小伙子,我劝你,今时不同往日,你可别再献殷勤了,到时候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丢人事小,关键是影响心情!” 怎么就今时不同往日了?我们刚刚出去了一个晚上而已啊!还有什么热脸贴人家冷屁股?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谭辙刚想多问两句,谢抟却端着他的豆腐脑屁颠屁颠地跑了。 谭辙给赵风筝端了一碗粥,拿了个茶叶蛋,但是没过多久他又原样端回来了。我心说难道我们俩出去的这一夜真发生了什么事? 我问谭辙赵风筝怎么不吃。谭辙摇了摇头说:“风筝大概是累着了,已经休息了。咱们也赶快吃饭,吃完饭去休息吧。晚上不还要去解救杜晶吗?” 我见他兴趣缺缺,就大概知道赵风筝肯定不是累着了不想吃饭那么简单,于是也不再多话,去给九常打下手分餐。 吃了饭,我们好好睡了一大觉。醒来的时候,日落西山,谢抟正在院里打太极。 我站在门廊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就听到有人敲响了院门。谢抟的二十四式太极拳的最后一势收的十分圆满。 他拍了拍手跟我说:“外卖来了。吃饱了你们就勇敢的去吧!今晚将会是一场恶战!” 谭辙、九常也起床了,九常去洗脸,谭辙去拍赵风筝的门。 谁知谭辙刚刚举起手,赵风筝的房门“吱嘎”一声打开了。赵风筝看着他问:“干嘛?” 谭辙笑说:“吃饭了!” 赵风筝寡淡地说:“哦。”然后看也不看他,扭头从旁边走了。 我看谭辙十分尴尬地愣在原地,赶忙招呼他:“谭辙,愣着干嘛,快过来吃饭啊!” 饭桌上的气氛更加尴尬。赵风筝一直低着头吃东西,谭辙张了好几回嘴,话到嘴边,却又咽下。 我对赵风筝说:“你咋了?脑袋被枕头挤坏了?还是我们怎么得罪你了?” 赵风筝掀着眼皮看我一眼,冷冷一笑,表情跟我们初初认识她的时候一样:“我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不服单挑啊!” 这个臭娘们儿真当我怕了她吗?我几乎是拍案而起。我手上一用劲儿,扯到后背上火镰留下的伤口,疼得我龇牙咧嘴的。 谭辙赶忙拉住我说:“身上有伤你还这么不安分!赶快吃饭,吃完饭去救杜晶!” 他见我还是怒气不止,赶忙转移话题:“对了。我有一点不太理解,郑兼家的院子我们去过,他家后院是个乱葬岗啊!我们为啥不白天去,非要挑晚上去呢?” 谢抟用勺子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吃一口饭,喝一口汤,要多讲究有多讲究,慈禧太后都没他难伺候! “因为你们昨晚上要去办事,白天要休息呀!” “那我们可以明天早上去啊!” 谢抟品了品勺子里的汤,咂咂嘴说:“那么个地方,白天去晚上去没什么差别。相对来说,你们白天去还占便宜一些。谭辙和赵风筝使的都是阴山术,晚上劲儿大!” 听到此处,谭辙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赵风筝,见她只顾低着头喝塑料碗里装着的白菜萝卜汤,根本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忍不住低低叹了一口气,垂下头去继续吃饭。 汤饱饭足之后,我们简单收拾了一番就踏上拯救杜晶的道路。 谢抟将我们送到门口,九常说:“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谢抟摆手说:“世人痴妄,俗世盘根错节,一旦我迈出这一步,就会被卷进是非的漩涡。我自问没有与黑恶势力抗争到底的勇气,所以索性从头开始就不参与。像我这样喝茶打拳,潦倒一生,也尽够逍遥的了!” 但是不能强求。九常也不多说,冲门里的谢抟摆了摆手,领着我们三个大踏步朝前而去。 夕阳西下,人影像是揉发的面团一样在地面上拉长。上车的时候,有一片树叶飘飘荡荡从枝头落下,谭辙忽然说:“这个夏天快要过完了!” ------------ 第一百六十二章 翻墙而入 我们一行人来到郑兼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谭辙的建议是悄悄的进去,找到杜晶就撤,尽量不要正面硬刚。 我的建议是直接从正门进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谭辙问赵风筝的意见,赵风筝看着郑兼家乌漆漆的大门说:“直接进。” 九常也点头说:“这地方诡谲莫测,想要偷偷摸摸进屋根本不可能。” 我们几人商议已定,就由我上前叫门。结果我的巴掌还没落到门板上,大门却“吱嘎”一声开了。张苏兰掐着腰从门里走出来,看我们一眼说:“等你们很长时间了。” 我哈哈笑了两声说:“没听说过还有小偷等着警察上门来抓的。” 张苏兰说:“逞这点嘴皮子上的功夫有什么意思?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能把杜晶救回去才是你们的本事。” 张苏兰说完也不看我们,扭头就往屋里走去了。我回头看了身后,只见赵风筝和九常都拧眉看着张苏兰的背影一言不发,而谭辙也正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九常和赵风筝当先一步进了院子。我们四个人跟在张苏兰身后往屋里走。走着走着,我不禁暗暗佩服起郑兼的装修品味来。 郑家的院子虽然不大,但是假山古树,绿草如茵,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池塘! 不对呀!他妈的郑兼家屁大点的院子哪里来的池塘? 我猛然惊觉的时候吓出一身冷汗,正要去拉走在前面的九常,张苏兰却自顾自经过一个假山的转角。 紧接着,我看到假山后面有红色的火光一闪,我跑过去看时却发现那地方就是个死角,三面都是石壁,而张苏兰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地上有一小撮黑灰,夜风一吹,飘飘洒洒的不见了踪影! 难不成张苏兰是个纸人儿? 我回头去看九常——我虽然与他不和,但是不可否认他是前辈,吃的盐比我吃的饭还多。 可是我身后哪里还有九常的影子?不光是九常,就连赵风筝和谭辙也不见了! 他们三个原本站着的地方变成了一道花墙,就跟大马路牙子上种着的那种圆叶的绿植没什么两样。 我跑过去仔细看了一遍,甚至用手摇了摇树墙的叶子,哗啦啦作响。 树墙是真的,可他们三个大活人去哪了? 我站在原地喊了几嗓子,从谭辙叫到赵风筝,甚至连九常的名字我都叫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搭理我。 抬头看了看天,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我记得时间没有这么晚呀! 我这是在哪?我甚至都有些怀疑,我是在梦里吗?还是说张苏兰又找了一副奇怪的画,把我们诓进画里了? 也不对呀。画里的世界是没有声音的呀!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谭辙他们人又跑哪里去了? 我可谓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没法子,只能把黑虎调魂旗拿出来,召唤出二宝。 二宝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挠着头上的小揪揪说:“你好像是在幻境里。这个地方是法力强大的术士制造出来的。” 我问:“有没有办法从这里出去,或者找到谭辙和赵风筝他们?” 二宝摇摇头说:“米哥哥,我肯定打不过那个术士的,也找不到他创造出来的幻境的罩门,我没办法带你出去。” 我摸摸他的小脑袋瓜说:“那咱俩就先在这里面转转吧。找找有没有出路。说不定走着走着就走出去了!” 说起来容易,可是走起来哪有那么容易。我俩在这转悠了大半天,累得气喘吁吁的,可是越往前走环境却越偏僻。 到了最后,我俩竟然看到一座坟!这座坟地就是一个土堆,上面长着荒草,一块烂碑倒在荒草里。看起来有些凄凉。 二宝迈着短腿跑过去,手里的拂尘一甩,那块烂碑在半空中翻了个个儿,落在他手里。 二宝奇怪地叫了一声:“咦,墓碑竟然是用血写的!” 我一听,脑子里轰然浮现出一个穿着嫁衣的女人形象。我赶紧往前跑了两步问:“二宝,墓碑上的名字是谁?” 二宝把烂碑举到我面前说:“米哥哥,碑上的字看不清了!” 我低头一看,只见墓碑上的字写名字的地方不知被谁用利器戳的尽是窟窿,只剩下最底下“之墓”两个字还能看得清楚。 其实不用看名字我也知道,这就是埋在郑兼家后院乱葬岗里那个女鬼!我们现在已经在郑兼家后院的乱葬岗里了! 我一回头,果然就看见月色之下,郑兼家那道弧形的围墙!我们竟然从幻境里出来了! 我把情况简单跟二宝说了,二宝瞪着大眼非常吃惊:“米哥哥,施术的人好厉害!他竟然能让幻境和现实无缝衔接!” 我有点不太理解:“什么无缝衔接?” 二宝说:“咱们刚刚明明是从正门进来的,可穿过幻境之后竟然来到了他家的后院。从正门到后院的这一段路被幻境覆盖了,他制造出来的这一处幻境就像是一架桥!” “我师父说,能制造幻境并且让人不知不觉进入幻境的术士有很多,但是进入幻境之后,还能让人在不知不觉间走出来的却少之又少!” “我师父还说,幻境的困难之处在于出境!若是能在幻境之间自由进出,那绝对是万中无一的造境高手!” 听了二宝的话,我忍不住陷入沉思。据我对郑兼、张苏兰的了解,他俩应该都没有这样的本事,难道真的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还是说这俩人已经请来了不世高人? 此行本就困难重重,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我们今晚确实是太过莽撞了! “既然这样,谭辙和赵风筝他们三个呢?怎么不见人影?” 二宝说:“他们要么还在幻境里,要么已经出了幻境进入乱葬岗了。” 二宝话音刚落,我忽然听到院墙外面好像有动静。在这个特殊时刻,我绝不能轻易冒险,所以赶快拉着二宝躲了起来。 我俩藏起来的同时,“砰”一声重响,九常竟然从院墙外跳了进来! ------------ 第一百六十三章 鬼鬼祟祟 我们明明是从正门进来的啊!假的张苏兰领着我们直接进了幻境不是吗? 九常从院墙外跳进来又是怎么回事?这个九常到底是真是假,是好是坏? 我心里好像有无数个问号在盘旋。二宝悄悄拉了拉我的手,示意我要不要站出去。 我凝眉想了想,坚定地摇了摇头。 九常在一堆荒草里摸索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像是有只老鼠在草堆里钻来钻去。 不多时,九常脸上一喜,他双手扯住地上的某样东西猛的往上一拉。一个带着湿润的泥土的红色楔子被拔了出来。 九常双手握住红楔子,警惕地朝四周看了一圈,我赶快把头低垂到草堆里去。 等我再抬头的时候,九常已经将红楔子折成了两段。他用一种十分怪异的手法,把尖锐的那一半从断裂的茬口上插进了另一半中去。 九常在半空中虚虚画了一道符,单手一指,喊了一声“破”。赵风筝竟然从浓重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九常很高兴地走上去跟她说话,两人声音压的极低,我就算支棱起耳朵也听不清。 两人简单说了两句就又分开了。不多时,我就看见谭辙也从赵风筝出现的地方走了出来。 谭辙问赵风筝:“刘米呢?” 赵风筝与九常对视一眼说:“不知道。” 九常清了清嗓子说:“我们也刚汇合,没有看见他。” 谭辙显得有些急:“刚刚是怎么走散的?我怎么觉得这个宅子前院后院都这么古怪!咱们要赶快把谭辙找出来,否则,我怕他遇到什么危险!” 我看再趴着也没什么必要了,就捂着脑袋从地上站起来。 我特意在草堆里翻身向上,所以站起来的时候正好背对着他们三个。晃悠的脚步加上我压抑的低吟,再配上面部的表情和手上捂着头的动作,任谁看都觉得我是被人打晕了刚醒过来。 我听到谭辙在背后惊喜地叫我,我就装作一脸茫然的扭过头去,我使劲儿甩了甩脑袋,把眼神聚焦,然后又恰到好处地露出一副惊喜地表情:“你们……你们刚刚去哪了我靠?” 九常从谭辙身后走过来问:“你怎么了?” 我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咋晕过去了。一醒来就这样了!” 九常点点头。赵风筝没有说话。 我赶快转移话题:“咱们怎么会到这的?咱们不是从正门进来的吗?我跟着地方也真他妈有缘,满打满算,我都进出三趟了。” 九常说:“这一回应该是有人故布疑阵,想要拖延时间。咱们救人要紧,赶快从这出去!” 我们一行四人也不再啰嗦,九常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罗盘,不知施了什么法术,罗盘上金色的指针像是发疯了一般“呼呼”转了起来。 九常念了个口诀,手指头在罗盘上一指,指针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指着一个方向一动不动了。 九常看了看前方道路上高矮起伏的坟丘,跟我们说:“走这边。” 我眉头一挑,状若无意地说:“你对这里还挺熟啊!” 九常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们跟着九常往前走了没多远。谭辙忽然绊到了什么东西,身子猛然一踉跄,要不是赵风筝及时蜡拉住他,他恐怕要摔一个狗啃泥。 赵风筝冷着脸说:“看路!” 谭辙深情款款地看着她,呵呵一笑:“谢谢。” 我却我谭辙绊脚地地方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那里是一座坟丘的边缘,直愣愣插着一截子黑糊糊的“木棍子”。 只不过,这根“木棍子”好奇怪,竟然还在顶端分了五个岔。 我以为又是九常玩的把戏,所以忍不住蹲下去仔细看。这一看不当紧,那根木棍子上的五个岔猛然向我抓了过来,我吓了一跳,一屁股蹲在地上。 紧接着,有另一只手臂从地底伸出来,一瞬间,泥土飞溅。 当时,我跟谭辙离得近,等我感觉到一阵腥风扑面的时候,再想闪躲已经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我只感觉后领被人重重一提,整个人后仰着被九常拖行了五步远。谭辙由于是站着,情况比我稍微好一点。 赵风筝拉着他的手往后撤了七八步,他身子扭了好几下才站稳脚步。 几乎是同时,我看见好几个光影在我跟前一闪而过,就像是闪电一样又快又狠。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九常又猛地推着我往前一趴,一道人影像是蝙蝠一样从我头顶略过。 我趴着的时候背上的背包暴露在外,耳听得“刺啦”一声脆响,包里的东西呼呼啦啦散落一地。 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怪物?来无影去无踪也就罢了,手指竟然如此锋利! 等我缓过神来,谭辙和九常小心翼翼的扶着我站起来,他俩的眼睛却死死盯着不远的前方。 我把破烂的书包退下来,然后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抬头一看,只见面前有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 那东西就像是个牵线木偶。 它的头和手臂都耷拉着,与身体连接的地方只是一根线,走起路来晃晃悠悠,嘎吱嘎吱作响。 九常拉着我们一步一步往后退,谭辙小声问这是什么怪物。 九常狠狠咽了口唾沫说:“尸妖,应该是尸妖!” 尸妖这种怪物我以前并没有听说过,不过看九常的神情就知道,这应该是一种顶顶厉害的玩意! 我手里握紧了黑虎调魂旗,眼见着尸妖又要发起另一次进攻,赶忙念动口诀,召唤二宝。 可是我的口诀只来得及念出来一个字,尸妖就已经摆着手臂晃悠到眼前。 他的脑袋瓜子几乎垂到胸口,颤颤巍巍的吓死活人,让你忍不住担心他的脑袋瓜子会不会掉下来! 多亏赵风筝及时出手。她的红纸小人儿已经被九常修好了,而且,这俩小人儿似乎改进了刀功,裁剪出来的身形憨态可掬。 这俩红纸小人儿一人跳到尸妖的一只手臂上,抱着尸妖连接在身体和手臂上的线就咬了起来! ------------ 第一百六十四章 你没事吧 没想到尸妖一抬手,就把两个红纸小人儿拽了下来,我都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它竟然把红纸小人儿放进嘴里嚼开了。 尸妖的动作有点大,往嘴里塞红纸小人儿地时候把脑袋甩在了身后。它的脑袋就像是挂在后背上的一个破气球,鼻孔朝天,眼睛直勾勾瞪着背后。 趁着这个机会,我晃动手中的黑虎调魂旗召唤出二宝,一阵阴风过后,二宝就在我面前露出真形。 二宝初见尸妖的形状也吓了一大跳。我对他喊道:“二宝,赵风筝的红纸小人儿被它吃了,快把它们救出来!” 二宝拉开架势一拂尘甩了出去,拂尘打在尸妖身上,“噼噼啪啪”冒起一阵火光。只不过火光过后,拂尘好像连个印子都没在尸妖身上留下来。 二宝又“啪啪啪”甩了几下,尸妖稳稳站着,也不闪也不动,只是用手捂着倒挂在背后的嘴。 二宝急着说:“米哥,这个尸妖铜皮铁骨,我打不动它啊!” 我也急得一头是汗,正不知所措,尸妖用手把头颅在脖子上放正。 直到这时我才看到尸妖的嘴大张着,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撑着他的上颚,一片短粗的红纸正在努力从它嘴里爬出来。 我靠,赵风筝的红纸人儿生命力还真顽强! 尸妖张着大嘴“呜呜哇哇”地叫着,手上发力使劲把红纸小人儿的胳膊腿往嘴里回填。 九常瞅准时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朵开的正艳丽的橘花,手上捻了个诀,手指头往花心里一探,竟然从盛放的橘花中抽出一根金黄色的丝线。 九常随手把丝线抛出去,只见半空里金色的影子一晃,丝线竟然像一条灵活的油蛇,刁钻地钻过尸妖的手指头缝,牢牢系在红纸小人儿的一条腿上。 九常扯着橘花一用力,金黄的丝线像是一枚坠着红缨的利剑一样从尸妖嘴里射出来。赵风筝凌空跳起,一把就将红纸小人儿抓在手里。 尸妖似乎也发了狂,“嗷嗷”狂叫两声,使劲用手指头把留在嘴里的另一个红纸小人儿往口腔深处戳。 谭辙恼了,符纸一张一张往尸妖身上甩,脸上的怒气森森,却一直咬着牙不说话。 只不过谭辙的符纸打在尸妖身上就像是在给他挠痒痒一样,尸妖只是用手背在身上轻轻擦了擦,冒着火星子的符纸就像是进了水的炮仗,“噗噗噗”放了几个闷屁,掉落在地上了! 尸妖强势攻来,我、谭辙两人无力招架,就地翻滚避开。赵风筝一滴血甩在半空,红纸小人儿翻身跃起,往鲜血旁边一凑,撅着小嘴,腮帮子涨得老高。 紧接着,红纸小人儿喷出熊熊烈火,烧的尸妖捂着双手躲到一边去了。 我瞧着那烈火与寻常火焰并不相同,蓝汪汪的,透着一股子翠绿,就像是坟地飘散的鬼火。 我忍不住赞叹:“好火!赵风筝,想不到你的红纸小人儿功力又精进了啊!” 赵风筝没有说话,九常踩着坟头高高跳起,在尸妖头顶上翻了个跟头,手里的那朵橘花一下子插进尸妖的后背上。 尸妖似乎很惧怕红纸小人儿的火焰,身上的衣服、头发都被烧焦,嘴里发出一阵一阵凌厉的怒吼声。 九常在橘花的花盘里轻轻一转,橘花竟然“扑棱棱”旋转起来。一时间花瓣如雨,满目金黄。九常正要进行下一步动作,没想到尸妖后背上的橘花茎竟然一下子弹射出去。 九常躲闪不及,橘花的花托正正打在他胸口。 与此同时,红纸小人儿就像是用尽了力气一般大口喘息,它嘴里的火焰一下子就断了。 尸妖挥着手臂在脸上一抹,它身上的鬼火也瞬间熄灭!它除了有些焦黑之外,并没有别的损伤。 我们好不容易占据了上风,一瞬间形势又急转直下,大家都有些傻眼了! 赵风筝大喊一声“跑”,然后当先一步,夺路而出。我大叫一声“二宝快回来”,然后掉头朝院墙那边跑。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我们的命运尚未可知,杜晶的事只能先暂时放在一边。当然,也不用说我们不讲义气,要是连性命都没有了,义气又从何谈起? 只不过,尸妖的移动速度大家有目共睹,就算刘翔在场也要甘拜下风。他只是一个纵跳,我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出现在身后。 我在前面跑,谭辙在后面跟,尸妖已在身后,那谭辙岂不是危在旦夕? 我来不及多想,大喊一声“谭辙卧倒”,然后挥着手中的黑虎调魂旗就是一棍。谭辙骤然刹不住车,一下子摔了个狗啃泥,而尸妖却提气往后一跳,轻松躲开我的攻击。 这么一来,谭辙更加危险了!而我也因为刚刚回头太猛,后仰着倒下去,根本来不及救他。 在千钧一发之际,赵风筝竟然掏出红脊弯刀割开手掌,然后用满是鲜血的手朝尸妖脸上一掌拍去。 尸妖的头颅跟身体只用一根线连着,被它脱下去的那个红纸小人儿就被它压在喉咙里。 赵风筝这一手血掌推过去,尸妖的嘴里都是血珠子。 九常在一旁看得直瞪眼,大声叫道:“风筝——”然后“嗖嗖嗖”打出好几枚暗器。 九常的那几枚暗器“叮叮当当”磕在尸妖咧嘴露出的黑色牙齿上,尸妖虽没有伤到分毫,脑袋却被暗器打的倒仰。 就是这么个功夫,赵风筝的手像是触电一般缩了回来! 不知为何,尸妖脸上开始露出夸张的表情,目眦欲裂,口鼻大张,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样。 九常赶忙跑过来拉住赵风筝的手仔细检查一遍说:“你疯了?你难道不知道被尸妖咬上一口会有什么下场?” 赵风筝脸上仍然是万年不化的冰霜,在身上擦了擦手,淡定地说:“我没事。” 然后,她又低下头,对着谭辙问:“你没事吧?” 谭辙脸上地表情十分复杂,许久才轻声说:“没,我没事。” ------------ 第一百六十五章 驱赶 赵风筝眼见尸妖喝了自己的血,立刻双手捏决,冲着尸妖身体上挂着的头颅厉喝一声“着”! 只见尸妖嘴里猛地喷出一股妖异的蓝光,尸妖拼命的想用手把嘴捂住,可是蓝光见缝就钻,从它稀疏的指缝里露出来,照的尸妖身前的空地上都是一片蓝。 尸妖开始抓狂,像是疯了一样把手指头往嘴里伸,拼命的把嘴里的东西往外拉。 “他这是怎么了?发的什么神经?” 我凝眉细看,却是看出了一点门道。赵风筝的一个红纸小人儿被尸妖吞下了,那小玩意一遇到赵风筝的血就喷火。看尸妖这个状况,八成是红纸小人儿在它喉咙眼里烧开了吧。 九常慢慢从后面跟上来,看着抱着脑袋拼命哀嚎的尸妖说:“这孽畜到底还是欠了点火候,虽然已经修炼成铜皮铁骨,水火不侵,但是它的脏器却是脆弱的。这一把阴火怕是够它喝一壶了。” 我们看着尸妖挣扎了一会儿,竟然抬手在自己喉咙上开了个窟窿。 尸妖指甲非常锋利,我们听到一阵磨皮挫骨的声响之后,它就一把将喉咙眼里的红纸小人儿扯了出来。 红纸小人儿身上沾满了花花绿绿的液体,但是那个小家伙直挺挺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神气活现地立在尸妖对面与他对视。 尸妖喉咙漏了,连“呜呜嗷嗷”的嚎叫声都听着漏风。赵风筝乘胜追击,倒转刀头把红脊弯刀在手里一提,对准尸妖的喉咙就甩了出去。 尸妖的喉咙被刺了个对穿。它把刀往外一拔,逃也似的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之中了。 赵风筝十分淡定地走过去把红脊弯刀捡起来,我笑嘻嘻地拍她的马屁:“赵大师本事不赖嘛!看您这样子,如今功力又精进了,真是可喜可贺呀!” 赵风筝冷冷看我一眼,没有说话。她回头打了个呼哨,两个红纸小人儿一扭一扭地朝她走过来。赵风筝把两个红纸小人儿身上的污渍擦干净,然后就贴身收了起来。 这娘们儿功夫长了,脾气也长?就算是刚认识那会儿,她也不像现在这么高冷! 跟我的打趣相比,谭辙更多的是心疼。他在自己背包里翻了一阵没找到治疗外伤的消毒液和绷带,就扬起脑袋问我:“你带的药呢?” 我还哪有药!我的背包都被尸妖划破了,里面的东西散落的到处都是,我怎么知道药掉哪去了。 我跟谭辙一说,谭辙就开始一个草堆一个草堆的扒拉。 赵风筝有些动容,抬了抬留着血的手说:“不要找了,救人要紧,我没事。” 谭辙连脑袋都没有抬,言辞中带着少有的锋利:“那怎么行,你流了那么多血。你放心,刘米的东西就掉在这附近,很快就能找到,不会耽误事的。” 我看他呆头呆脑的样子,只好摇头叹息,帮他一起找。没办法,谁让我有这样一个兄弟呢? 最后消毒的药水没有找到,只找到了一卷绷带。赵风筝接过去把手掌一缠,举到谭辙面前摆了摆说:“没事了,走吧。” 郑兼家后院的乱葬岗并不算大,即便如此,想要从这里走出去也不容易。 好在我们还有九常这个狗头军师。从前我一直以为九常是个东洋鬼子,只会九菊一派那些害人的把戏,没想到罗盘他同样玩的转。 九常领着我们在乱葬岗里七拐八拐的好像是迷了路,别的不提,光是从同一棵歪脖子老树底下就走了七回。 第八回的时候我正想发火,却忽然听到一个虚弱的女人的声音传入耳畔。 我凝神细听,那声音好像在一句一句地叫着:“师兄……” 我脑袋里恍若有惊雷炸裂,这声音他妈的分明是我师妹刘焱焱! 可当我极目四望,甚至把犄角旮旯里都找了一遍,哪里有我师妹的影子? 谭辙过来拉住我说:“你中邪了?找什么?这地方稀奇古怪,咱们要紧跟着九常师叔,万一迷路就惨了。” 我用手捂住他的嘴,一边听,一边小声问:“你有没有听到一个女人在叫……师兄?” 谭辙挠着头说:“你不会真中邪了吧?这地方怎么可能有女孩呢?” 我又问了九常和赵风筝,他俩也异口同声地坚持说没有听到。 这俩人的态度让我生疑,可无凭无据的,我也不能拿他们怎样。 我们只好继续跟着九常往前走。 又走了大约有半个小时,身边的景物竟然一下子开阔了,刚刚在乱葬岗里感受到的那种来自地狱的压抑气息变得稀薄。我们竟然奇迹般的从乱葬岗里走了出来,站在郑兼家的堂屋门口! 九常摸了摸手里的罗盘,轻轻笑道:“谢抟这一回总算没有让我失望,想不到给的玩意这么管用!” 废话不多说,我直接冲上去踹门。 郑兼家里的灯虽然通明,但是堂屋门却是锁着的。 我在堂屋门上踹了几下,屋里连一丁点响动也没有。 谭辙有些疑惑:“屋里怎么像是没有人一样?他们不回是逃跑了吧?” 赵风筝没有说话。她把一个红纸小人儿顺着门缝放了进去,没多大会儿功夫,我们就忽然听见门里“卡巴”一声响,堂屋门应声被打开了。 屋里灯光大亮,堂屋正厅放着三个蒲团,呈三角形排列,郑兼和张苏兰一人坐了一个,正中间那个蒲团确是空着的。 在三个蒲团中间并排躺着两个人,一个是何心可,另一个是杜晶。 他们四个人好像完全感觉不到我们进屋一样即使我们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他们依然没有丝毫动静。 我和谭辙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们几个,我试探着在郑兼身上轻轻一推,那老头儿的身体竟然轰然倒了下去! 我他妈简直快吓尿了,这他妈是怎么个情况? 我回头看了看九常和赵风筝,然后过饿,去探了探郑兼的鼻息。 郑兼死了。鼻子底下连一口热气都没有。 谭辙去探了另外三个人的,除了杜晶还有一口热气,其他两个也都死了。 ------------ 第一百六十六章绝后蛊 我们把杜晶送到医院。医生给她做了个全面检查,却连一点问题都没有找到。 没办法,我们只好把谢抟请来。 谢抟把我们赶出病房,自己在里面捣鼓了半晌,杜晶才悠悠转醒。谢抟松了一口气,指着杜晶的脖子,呵呵笑说:“要不是那玩意儿护着你,你恐怕就跟那三个人一样下场了。” 何心可脖子里挂着个吊坠,看着像是颗珍珠,其实是她的护身蛊。 何心可笑笑说:“我也挺庆幸我能活过来的。” 我问她:“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郑兼他们怎么会死的?” 何心可不答反问:“何家密室里的骨灰坛子呢?你们带出来没有?” 赵风筝说:“打碎了。” 骨灰坛里是杜晶她爸爸呀!赵风筝这么直白,未免有些不近人情。我还记得当时的情形,赶忙解释说:“是密室里那群妖魔鬼怪干的,你不知道当时情况那个凶险啊,我们实在是能力有限。不过好在老爷子没受苦,你节哀顺变。” 骨灰坛是谭辙打碎的,不过当时他已经癫狂,对此事浑然不知。我们也没有打算告诉他让他徒增烦恼。 不过摔碎了骨灰坛之后,杜晶的爸爸在火镰的围剿之下势必灰飞烟灭。杜晶娘们儿不好惹,而杜老爷子魂飞魄散的锅又总要有人来背。 我以为赵风筝会生气,至少会伤心吧。谁知道她先开始笑,笑着笑着又开始哭。 我看着她的样子有些瘆得慌,小心翼翼问她:“你……没啥吧……” 赵风筝扯了一张纸,擦了眼泪,擤了鼻涕,红着眼眶说:“不管怎么说,也算是让他老人家解脱了。与其让他日日沉沦地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不如就这么潇洒解脱。” 我们几人默然无声。 赵风筝忽然说:“你们不是想知道我们杜家跟何家的关系吗?我告诉你们。” 杜晶的爸爸叫杜磊,是生在苗寨,长在苗寨的一个巫师。后来,出于对大山外的世界的向往,他偷偷逃出了苗疆。 杜磊在兰山市认识了何辉,那时候全国上下兴起创业的浪潮,两个憧憬着金银珠宝的年轻人满怀一腔热血要干一番大事业。 杜磊本事虽高,见识却少,人也不够圆滑。相对来说,何辉在这个社会上却能混得游刃有余。 起初,两个人小打小闹也赚了点钱,但总也没有大的发展。后来,两个人不知从哪赚了票大的,他们就拿这笔钱做本钱瞄准了房地产开发这块肥肉。 虽说生意上的事都是何辉说了算,但与虎谋皮,何辉心里对杜磊也十分忌惮。 最后两人在生意上发生了争执,何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想把杜磊干掉。 可杜磊是蛊师中的奇才,何辉下了几次手都没有成功。不仅如此,何辉的行为还引起了杜磊的警觉。 杜磊想要报复,不曾想何辉先发制人。他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顶顶厉害的黑巫师,用独门秘术给杜磊下套,杜磊连蛊都来不及放,就被何辉控制住了。 黑巫师在杜磊身上下了咒,让他有法力也使不出来。何辉在杜磊面前狠狠发泄了一顿,正要了结他的性命,不曾想杜磊竟然说出了一个秘密。 杜磊确实有勇无谋,但并不代表他对何辉完全没有防备。原来他早就在何辉身上下了绝后蛊,要是两人相安无事,杜磊就每隔一段时间偷偷帮他压制蛊毒,要是杜磊出了什么事,那何辉的下场就是断子绝孙。 何辉听到消息的瞬间就慌了。他赶忙让黑巫师帮自己检查,可黑巫师对蛊术并不精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何辉又掉头去逼问杜磊解蛊的方法,但何辉是蛊师中的高手,练蛊时受了常人所不能受的磨难,什么场面没经历过?到死也不肯帮何辉解蛊。 杜磊死了以后,黑巫师本来建议要让他魂飞魄散的,可何辉顾忌着自己身上的绝后蛊,又不敢下狠手。 最后,黑巫师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他在何家地下建了地狱,把杜磊的魂魄镇在地狱下,让他永生永世受尽磨难,不得超生。这样做的好处是,万一何辉绝后蛊发作,真的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还能把杜磊的魂魄找来想想办法。 何辉提心吊胆的过了几年,他的小儿子终于还是溺水而死。他很害怕,却又无能为力。 但比他更害怕的是何心可。 何心可不知道从何处得知绝后蛊的事,决定想办法自救。 后来,有人给何心可提了个折中的办法,名叫换命! 这个方法的关键在于施绝后蛊的血脉要与被施术的人血脉相连。 怎么血脉相连呢?让杜晶怀上何辉的孩子。这个孩子身上留着一半杜家的血,一半何家的血。他依然会受绝后蛊的影响,不过所受的影响会减半。 也就是说,他会早死,但不会死的太早。 何心可要做的就是趁这个孩子尚未落地的时候跟他换命,这样就能延长自己的死期。 但这个方法治标不治本,何心可跟那个孩子一样,只能让自己所受的影响减半。要想完全解脱,她还需要进行下一步,跟杜晶再换一次命! 而且,何心可不能跳过中间的环节直接跟杜晶换命,因为她们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 何心可之所以煞费苦心让杜晶怀孕、让张苏兰帮她落胎,又千方百计的将她抓起来,就是为了摆脱绝后蛊的阴影。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恐怕杜晶自己也没有想到,最后的最后,竟然让杜晶捡了一条命,她自己却死在了郑兼家。 “那郑兼、张苏兰、何心可是怎么死的?不会是你杀了他们吧?” 何心可淡淡一笑,看着我说:“我要是有这个本事,我还会被张苏兰和何心可耍的团团转吗?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一睁眼,就在医院了,他们的死讯还是你们告诉我的。” 九常点了点头,开口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换命这样的法术……郑兼和张苏兰够分量吗?”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刘焱焱 何心可说:“除了他俩……还有一个人。” 我们问她另一个人是谁。何心可摇头说:“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带着黑面具,我看不到他的真面目。” 我有些奇怪:“这天气穿风衣?” 何心可很认真地点点头:“确实是风衣。不过……他的手指头好像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 何心可皱着眉头想了想说:“具体的我形容不出来,好像没有指甲盖,每根指头都是肉条。指甲盖的地方也是肉。” 这样的手指头还是第一回听说。九常却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看着窗外说:“是不是没有指纹?” 我一听没有指纹,立刻就想起林峒的老婆,她好像也是死在一个没有指纹的人的手里! 我试探着问九常:“怎么,您老认识这人?” 九常摇头说:“不认识。”我本打算多听两句的,没想到他只说了这三个字就闭口不言了。 赵风筝就问杜晶:“你为什么会跟何辉搞在一起?” 杜晶似乎对“搞”这个字有些反感,动了动眉头说:“我们两情相悦,为什么不能搞在一起?” 赵风筝冷哼一声说:“你跟你的杀父仇人两情相悦?” 杜晶心知骗不过她,索性不再多话,扭头看着窗外,声音寡淡:“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赵风筝无所谓地耸耸肩。谭辙赶忙说:“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杜晶说:“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我还能有什么打算?继续跟何辉过我的日子呗?倒是你们……” 杜晶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说:“郑兼、何心可、张苏兰都死了,你们打算怎么跟警察交代?” 赵风筝冷着脸说:“学你一句话。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杜晶自然是无所谓。我们话不投机,也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 我清了清嗓子,说:“杜小姐,我们已经把你救出来了,也算是尽职尽责了。往后,还希望你能越过越好,我们要走了!” 杜晶笑说:“这是变着法提醒我该收费了吗?” 我心说还算你有点眼力见,嘴上却笑呵呵地否认:“我们只是信守我们的承诺,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杜晶说:“放心吧,我没多想。该你们的我一分都不会少。另外,你们不考虑考虑……给我做个私人保镖啥的?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谭辙连忙摆手:“我们还有自己的事,不能多耽搁了,这就要告辞了。” 赵风筝跟杜晶无话,掉头就推门出去了,我落在最后面,等他们都出去之后,杜晶忽然叫住我。 “哎——”她没有叫我的名字。 “什么?”我回头看着她。 杜晶脸上带着笑容,眼睛里亮晶晶的:“谢谢你们,真心谢谢你们!” 我潇洒地摆摆手:“客气了。” 从医院出来之后,我们开始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谢抟说:“你还不去寻找解开死咒的法门吗?你可别忘了,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谢抟比我还要着急。只是我不知道,他是急着救我的命,还是另有所图。 想通了这些,我反倒不急了:“急什么。这里的事情总要解决完才行。” 谢抟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珠里的怒色一闪而过,不过他很快又呵呵一笑,恢复成以前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命是你自己的,我无所谓。”说完,就不再说话。 谭辙说:“还有什么事没了结吗?” 我说:“难道你们就不想知道那个黑衣无指纹的人的身份吗?反正我是很好奇的!” 赵风筝没有说话,谭辙摊着手说:“好奇有啥用,你能找到人家吗?” 九常说:“有一个人或许能给我们提供有用的线索。” 谭辙问是谁。九常看了看我,说:“贺子欣。” 贺子欣跟何心可是一伙儿的,她既认识郑兼,又认识张苏兰,会不会也认识另一个黑衣无指纹的人? 除了谢抟不愿参与,我们一致同意去找贺子欣。 出发之前,我想到杜晶刚刚说过的话。郑兼、何心可、张苏兰都死了,我们没有报警,但却是最后一拨出现在郑兼家的人,真的不会惹上什么麻烦吗? 九常摆摆手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我不知道他为何如此笃定,但是我竟然真的放心了。连我自己都有些疑惑,我对九常的信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建立起来的呢? 接着,我们一行人就去找贺子欣,然而等我们来到林家别墅的时候却傻眼了。 贺子欣疯了。 我们问了林峒,问了林家的佣人。林峒对我还算客气,但是贺子欣的事情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林峒只知道贺子欣一觉醒来就傻了。没有任何征兆,查不出任何原因。 我试探着从贺子欣这里打听一些侧面的消息,可是贺子欣痴痴傻傻的,连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 无奈,我们只好从林家出来。 事情重新陷入僵局,我们几人都一筹莫展。赵风筝提议去找谢抟开解,九常摆手说:“知道的越多,越是不能多说,否则真的会遭天谴。谢抟许多时候不是不愿意帮忙,而是不能帮忙。” 我们这个念头只好作罢。 九常说:“算了,那个人由我来负责调查。你们三个去求求谢抟指点迷津,帮助刘米把死咒解开吧。” 赵风筝说:“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九常摇头说:“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办哩。你们去磨练磨练吧,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让风筝联系我,我给你们出主意。” 计议已定,我们就一起去找谢抟指点道路。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还没有走到谢抟家的院子,谭辙忽然碰了碰我的肩膀,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小女孩说:“那个女孩是不是认识你?她冲你挥了好多次手了。” 我抬头一看,只见熙熙攘攘的马路牙子对面站着一个女孩,她妆容文静,举止优雅,端庄得体,我看了许久许久,才从她的眉眼中依稀辨别出她竟然是我师妹刘焱焱。 ------------ 第五卷 ------------ 第一百六十八章 臭豆腐 谢抟给我指了一条明路。只不过,这条路并不好走。他甚至说:“那地方他也只去过一次,能不能找到全凭造化。” 我一听就蒙了:“要是找不到岂不是白跑一趟?你蒙我们呢吧?您老是谁啊?您有啥事是算不出来的?您就别逗我们了吧!” 谢抟笑说:“我这点子微末的本事,在人家面前根本不过眼。你们要是真有机会见了那个世外高人,自然就明白了。” “至于白跑一趟不白跑一趟……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自己拿主意。” 我跟谭辙对视一眼。谭辙替我拿主意:“去。我们要去。刘米身上的死咒已经刻不容缓,我们明天就启程。” 此言一出,赵风筝和刘焱焱都表示要随同。 我想了想,对刘焱焱说:“师妹,现在师父下落不明,我这个样子……我本来应该先去找师父的,但是我的情况。不如你就先留在兰山市寻找师父的下落,等我回来之后,咱们再汇合。” 师妹摇头说:“爸爸曾经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说他暂时没有危险,还说让我先去找你,让你……让我跟你一起……” 我其实也接到一通类似的电话。只是那个电话我后来打了无数次,却再也无法接通了。 我知道此行艰险,所以耐着性子劝师妹留守兰山。可师妹坚持同行,还说我们本是同门,自该肝胆相照。甚至从眼眶里挤出两包泪,可怜兮兮地问我:“难道师兄你觉得我是个累赘吗?” 看惯了她撒泼打滚,大大咧咧,她猛地来这么一手软的,我还真是不习惯。无法,我只得点头答应。 第二日,我们便按照谢抟的指示启程去湖南。 九常有事要办,前一晚上已经离开了,只有谢抟把我们四个送到门口。 我们上车之前,谢抟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支支吾吾地开口:“那个……有件事我要跟刘米说一下……” 我还以为他有事相求,没想到他却把我拉到角落里说:“你这一回要是见到我说的那个人,记住一件事……在没有解开死咒之前,不要提跟你师父的关系……” 他顿了顿,又说:“最好连我也不要提。” 我有些诧异,想问他为什么,他却摆摆手,意思是:别问那么多。 我点头说知道了。没想到他又加了一句:“把我的话转告谭辙和风筝,也别让他俩犯了忌讳。” 这老头儿神神叨叨的,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我也不会跟他争辩,敷衍着说两句“记得了”,就小步跑着去坐车。 我们这次去的地方是湖南的一个小山村,交通不是很方便,需要先坐高铁,再坐火车,再换汽车,说不定还要换拖拉机和毛驴车。 下了高铁之后,谭辙、赵风筝还有我的手机先后“叮铃铃”响起来。 我一看,是一条短信:银行转账提醒我杜晶给我转了六万块钱。 我从来都是个俗人,做这一行的初衷也是觉得来钱快。所以收到钱之后自然是高兴。 我自己留下三万作为路上的花销,剩下的三万直接给我爸妈转了过去。 给我爸妈转过去没多久,我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妈先问了我,问了我师父的情况。 我自然不敢跟她多说,就随口应付她我俩都挺好。 我妈就说:“你要好好跟师父学本事,出门在外,要勤快,不能懒惰,不要让人家瞧不起。” 我一叠声答应着。我妈又问起了钱。 我跟她说:“我前几天跟着师父接了一单生意,这是师父给的分红。” 我妈笑说:“一单生意挣这么多,指不定累成啥样了。”然后又忽然不笑了,小心翼翼地问:“危险吗?” 我故作轻松:“师父的能耐你还不清楚?累是肯定的,要跑腿呀。但风险是没有。” 我妈轻轻“嗯”了一声:“累了就歇歇。钱是永远也挣不完的,但身体是自己的,记住了?” 我说记住了。 我妈听我声音低沉,犹犹豫豫地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笑说:“哪有什么事,就是昨晚熬了个夜,有点累,有点想你跟我爸了。” 我妈笑说:“你中秋能回来吗?” 我说:“有点够呛。师父又接了个活儿,我们去湖南哩。” 我妈“哦”了一声说:“那就春节吧。春节的时候,我跟你爸在家等着你!”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我却有种泪奔的冲动。我只好强忍着不出声。 我妈问我又咋啦? 我赶快说:“没,师父在叫我哩,我们要出发了。” 我妈就赶忙说:“那你快去吧,别耽误你师父的事。” 挂断电话之前,我终于还是没忍住,告诉她:“湖南这边多山,我进山之后手机就没信号了,这几天可能联系不上,你跟我爸别担心,我少则一星期,多则一个月就回去了。” 我妈连声说:“哎哎,好。忙去吧,快去吧。” 挂断电话之后,谭辙见我情致不高,就走过来安慰我说:“别想那么多,等咱们解开你身上的咒,你就回去看看阿姨和叔叔吧。” 我笑说:“你说的轻巧,我师父现在都没有着落,我做徒弟的怎么可能不管?” 谭辙似乎想到了七叔,低低“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就问他:“对了,你父母呢?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你爸妈?” 谭辙笑得有些不自然,说:“他们有什么好提的?就那样呗。” 我跟他开玩笑说:“你爸妈该不会对你不好,你自己私自逃出来的吧?” 谭辙反应很大:“当然不是。天底下的父母怎么会有对子女不好的?我爸妈对我……当然也是很好的。只不过,我从小跟着师父,跟他们二老没有那么浓烈的感情罢了。” 我师妹提着好几个塑料袋从远处跑了过来,我问她手里拿的什么,她笑呵呵地说:“是臭豆腐,不到长城非好汉,不吃臭豆腐白来湖南!我以前总想尝尝正宗的,今天也算有口福了。” ------------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有人在看着我 我们在高铁站稍作逗留就继续赶路。先是坐火车到了新化市,然后坐大巴车又赶到德仓县。 我们来到德仓县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大街上人影冷落,很是寂寥。 德仓县是新化市的边陲小县城,辖区内百分之八十的地方都是连绵大山,经济发展落后,到了晚上,根本不像大城市那样歌舞喧嚣。 说实在的,除了汽车站对面的一个门洞里还亮着灯,我们几乎在大街上见不到什么行人。 处暑已过,正午的时候或许还有些热乎劲儿,但是到了半夜,萧瑟的秋风一起,我们这四个穿着短袖的青年还是忍不住打了寒颤。 谭辙看见对面的一个门洞里有光,一个不知道在寒霜酷暑中矗立了多久、颜色都几乎褪尽的广告牌上写着“住宿”。 谭辙一边催着我们往门洞里走,一边说:“今晚上怕是要饿肚子了。不过我书包里还有几桶方便面。等一会儿咱们烧掉开水泡着吃吧。” 我师妹笑嘻嘻地跑过去拉住他的胳膊说:“谭辙哥,老坛酸菜的还有吗?我要先定着那个味儿的!” 泡面是大巴中途停车的时候在路边买的。山路难行,大巴车每走一段,就会停下来歇一歇。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有背着竹篓子的妇女跑到车上来,用夹着浓重方言的普通话问乘客要不要买泡面瓜子火腿肠。 谭辙看人家可怜,一出手买了八桶,四桶塞在背包里,四桶当时买了点热水泡着吃。可等我们泡好了之后才发现。方便面也有假货。而且可以假的这么离谱。 泡面的碗热水一冲就漏,里面的面热水一泡就散,一个弯一个弯的打着旋飘在热水上,没有一根超过三厘米的。 而且,更让人恶心的是这东西吃起来带着苦味,让我们忍不住怀疑炸面的油到底是从哪个地沟里淘换出来的。 谭辙下车想要找人家退钱,可那个妇女早就背着竹篓子跑没影了。 于是,泡面就没人吃了。好在我们在新化市火车站还买了些吃的,几个人就随便对付了几口。 谭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赵风筝,“呵呵”笑说:“有,还有一桶,不然你跟风筝一块吃,她也喜欢吃这个。” 那一桶老坛酸菜是在新化市买的,我们把假的桶面扔掉之后,一人分了一桶老坛酸菜,谭辙当时没吃,就一直放书包里了。 赵风筝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我不吃,让她吃吧。” 刘焱焱高兴坏了,抱着赵风筝一个劲儿叫“姐”啊“姐”的。 谭辙眉头轻轻皱了皱,没言语了。 赵风筝就又说:“心意我领了。” 谭辙猛地回头,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笑容。赵风筝看他一眼,嘴唇稍微动了动,就先一步跨进门洞去了。 门洞里一排开了五六个小隔间,只有一两个关着门,其余几个既没有关门,也没有开灯。 门帘子“哗啦”一响,一股劣质香水的味伴随着一阵有些沙哑的轻笑从里面传出来。 “帅哥,来玩会儿。” 我们一回头,看见门帘子里坐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翘着二郎腿,脚上的粉红色塑料拖鞋挂在几根染了红指甲的脚指头上颤颤巍巍的晃动,打着门帘子的手上夹着一根明灭的香烟,另一只手轻轻撩动着开了高叉的紧身旗袍。 我们吓了一跳,里面那个女人就滴滴嘎嘎的笑起来,又有好几个隔间里探出一张张抹得惨白的脸,或是带着媚笑,或是带着嘲笑,不过都统一的向我们招手:“来玩吧帅哥,可好玩了。” 谭辙吓得脸色有些发白,赶快把赵风筝护在身后,问:“你们这不是住宿的吗?” 其中一个女人挑着高音儿说:“呦,这个帅哥挺帅呀。我们怎么不是住宿啊。连住带玩不是更划算嘛!” 谭辙一时哑口,我赶快把刘焱焱护在身后,拉着谭辙说:“别废话,快走吧。” 我们转身往外走,这么一来,被我护在身后的刘焱焱就成了我的垫背,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其中一个隔间的门竟然“吱嘎”一声开了,一缕暗黄色的光将地上的黑影分割了一大块昏黄。 帘子一响,“哗啦”一声从里面泼出一盆水来。刘焱焱站在我的背后,本来就被这场景镇住了,这么一来更是吓了一跳,竟然跳着脚尖叫起来。 我赶快一把拉住她问:“怎么了?” 我看她脚面上湿漉漉一片。她的脸拧的跟麻花一样,一副痛苦恶心的表情:“水,这水是用过的……” 门洞里的女人顿时哄堂大笑。我再也不敢久留,拉上刘焱焱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跑出去很远之后,谭辙和赵风筝才从后面追上来。我问刘焱焱:“没事吧?” 她还是半仰着脖子朝天,连往脚面上看一眼都不肯,嘴里一个劲儿地说:“快找个旅馆,我要洗澡!” 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找到一个还算是干净的小旅馆,办理了入住之后,刘焱焱就发了疯一样冲去洗脚。 好在这个旅馆虽破,但是热水泡面还是有的,我们不至于纠结把一碗老坛酸菜分给四个人吃的事。 等我们吃的半饱,收拾妥当,已经是半夜一点多钟了。 我们赶了一天的路,早就人困马乏,恨不能贴在床上不起来,所以也没有多余的废话,分配好房间倒头睡觉。 我这一觉睡得不是很踏实,模模糊糊的做了许多梦,梦到我爸妈,梦到刘二胖,梦到谭辙、赵风筝,梦到我师父。 我依稀记得关于我师父的梦并不怎么美好,可当我惊醒之后,梦中情况如何,却已经忘了七七八八。 等我翻身下床喝一杯水,梦中的人、事,除了我师父,别的再也想不起来了。 我本想翻个身继续睡觉,没想到手机忽然闪了一下。 我点开一看,师妹给我发了条微信,她说:师兄,你睡着了吗? 我回复:没有,你怎么还不睡。 过了一会儿,微信又响了,师妹说:我睡不着,我感觉……有人在看着我。 ------------ 第一百七十章 不要说 刘焱焱有一种不同寻常的能力。她能感受到埋伏在身边的眼睛。 她说有人在看着她,那人是谁?我稍微想了想,却半点头绪也没有。我只好告诉她:别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我出去看看。 我们四个人开了两个标间,我和谭辙一间,赵风筝和刘焱焱睡一间。我起床的时候动静有点大,谭辙从床上抬起一双睡得昏昏沉沉的睡眼问:“怎么了?” 我心想要是刘焱焱和赵风筝的房间被人监视了,那么我跟谭辙的房间很有可能也处于敌人的监控之下。 我一边穿上衣服一边说:“换了个陌生的环境有点睡不好,我出去换口气。” 谭辙不疑有他,嘟嘟囔囔的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又把脑袋埋在枕头里睡着了。 我尽量让自己的动作轻缓,穿着旅馆提供的一双蓝塑料拖鞋悄悄走出房间。 我们的房间与刘焱焱她们的房间相邻,我装作一边扣手机,一边在走廊里踱步的样子先在门口转了一圈,眼睛却趁着抬头、低头、转弯的机会四处观瞧。 夜已经深了,长廊寂寥,只有我塑料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啪嗒”、“啪嗒”的细碎声音以及不知从哪个房间传出来的“嘎吱嘎吱”的动静在走廊里回荡。 我将我们两间房的门口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我就给刘焱焱发微信:门口没有异常,会不会是有人安装了摄像头? 没过多久,刘焱焱就回复我:感觉不太像,不像是摄像头。怎么办……我睡不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想了想回复她说:你稍等一下,我找个小家伙帮咱们巡视一下。 刘焱焱只回复了一个字:好。 敌在暗,我在明。我只好装作有些发冷的模样把手蜷在嘴边哈了两口气,然后蹑手蹑脚地回了房间。 我的黑虎调魂旗装在随身的书包里,里面还塞了几件换洗的衣物。我装模作样的从书包里扒拉出一件长袖,然后随手握住了黑虎调魂旗。 我心中默默念动真诀,悄悄与躲藏在黑虎调魂旗里的二宝沟通。 我让二宝在四处巡视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身影。 二宝一口答应,屋子里有小小的人影一晃,我能感觉到二宝的魂魄从黑虎调魂旗里走了出来。 我重新躺回床上休息,过了不多时,二宝就回来了。他爬到床上,跪在床边,拉了拉我的手臂说:“米哥,我看过了,没什么人呀!” 我默默点了点头,说:“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可疑的小鬼?”我知道,有些术士专门养小鬼负责探听消息。 二宝摇头说:“好像没有呀,嗯——”他想了想,又说:“或许,已经撤走了?” 我心里大概有了计较,就发微信问刘焱焱:现在还有那种感觉吗? 刘焱焱过了一会儿才给我回复:没有了,好像感觉不到了。 我给她回复了一张笑脸,后附文字:或许被咱们吓跑了。不要想那么多,先睡觉吧,一切等天亮再说。 刘焱焱又回复了一声“好”,我俩就没有再聊。我让二宝回了黑虎调魂旗,自己也关了手机,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因为刘焱焱的缘故,我并不敢睡得太沉,担心万一有什么变故,我来不及去救。但是这一天实在累得够呛,合眼之后,迷迷糊糊的,我竟不知道从何时起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十分昏沉,竟然连梦也没做一个。等我悠悠转醒,天色早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破破烂烂的窗帘漏进来,在窗台、地板上散落一片片光斑。 谭辙不在房间里,我拿出手机正要跟他联系,他却一把推开门进来了。 谭辙笑说:“你这一觉睡得够沉啊!大家都起来了,这都快晌午了。” 我赶快翻身坐起,揉了揉眼睛说:“你们怎么也不叫我。这不是要耽误功夫了吗?” 谭辙给我扔过来一袋奶说:“咱们今天怕是走不了,我们打听过了,想去四合村必须要坐下乡的公交车,两天一趟,明天才有。” 我挠挠头说:“两天一趟能叫公交车吗?” 谭辙说:“不叫公交车叫什么。你赶快起来吧。今天这县城里有大集,咱们四处转转放松放松。从我认识你到现在,哪天不是紧张刺激?再这么下去,我都快神经衰弱了!” 我一边笑一边穿衣服:“你别把我说的跟倒霉催一样,我从认识了你,不也是每天活在恐惧里。咱们俩,谁影响谁还不一定呢!” 我穿好了衣服,赵风筝和刘焱焱正好推门进来。 赵风筝看我睡眼惺忪,勾着唇讥笑道:“怎么?没睡好?开始发愁死咒的事了?我还以为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呢!” 我对着她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我是不是汉子都不要紧,你却是比汉子还汉子。” 我不想搭理她,扭头对谭辙说:“昨晚上睡得时候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情况?” 谭辙皱着眉说:“什么异常情况?没觉得呀?” 我看了看刘焱焱,说:“昨晚上……” “哎呀——”刘焱焱忽然怪叫一声,引得我们三个都朝她看过去。 我问她:“你咋了?” 刘焱焱红着脸摇头:“没事,我没事。”她咬着嘴唇看了看大家,半晌又憋出一句话:“有一点小事,不过不要紧。” 奇奇怪怪的,真不知道搞什么鬼。 赵风筝低头看了一眼,脸上皮肉未动,不咸不淡地说:“去换身衣服吧。” 刘焱焱的脸更红了。小声对赵风筝说:“风筝,你能帮我去买包……买包……吗?” 赵风筝皱了皱眉头说:“我包里有,先用我的吧。” 刘焱焱苦笑两声说:“我用惯那个牌子的了,别的我用不太惯。” 赵风筝闻言倒没有再说什么,扭头跟谭辙说了一句,然后就跟着刘焱焱出去了。 没多久,我手机“叮铃”响了一下,我拿起来一看,是刘焱焱发的微信,她说:昨晚的事先不要说! ------------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要跑 刘焱焱的消息让我既惊且惑。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是在怀疑赵风筝? 刘焱焱跟赵风筝只是初识,我从没有跟她说起过赵风筝跟九常的关系,也没有说过九常跟师父的事。她为什么会对赵风筝有戒备心? 难道昨天晚上她俩睡在一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其实对于赵风筝,我也一直存了戒备之心。说起来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她的身份家室我们所知甚少。而我对她所有的好感都是源自谭辙。 现在她对谭辙也不如以往了。简单来说,又恢复成初见时的状态。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是从那晚她修补红纸小人儿开始的。 那晚我和谭辙去遛狗,她跟九常躲在家里修补红纸小人儿。这叔侄俩不知道说了什么悄悄话,第二天一早赵风筝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莫非九常将她策反了? 还是说她从一开始就是在装。她装作与谭辙亲密,就是为了从我俩身上得到什么好处?现在她的目的已然实现或者将要实现,她终于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了? 我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万事小心。 等我洗漱完的时候,赵风筝正好提着一个黑色的小塑料袋子上楼。 谭辙招呼她下楼去逛一逛,她将手里的塑料袋一提说:“我把东西给刘焱焱送进去。” 我俩在楼梯口等了没多久,赵风筝就从房间里出来了。我见她孤身一人,忍不住问:“我师妹呢?她怎么没下来。” 赵风筝跟我说话的时候惜字如金:“肚疼,不下来。” 这怎么可能呢?刚刚还好好的。我进她们房间一看,刘焱焱正盖着薄被子侧躺在床上。她脸色十分难看,双手捂着小腹。 我走过去问:“你没事吧?” 刘焱焱睁开眼看了看我说:“肚子疼的很厉害。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我说:“要不要给你倒点热水?”并不是我不会说话,而是在这个时候,对于女生来说,任何甜言蜜语都不及一杯热水管用。 刘焱焱面色难看地摇摇头:“风筝刚刚还买了红糖,已经给我倒了水了。我没事,你们去转转吧。” 我看她床头上放着杯子,被子里热气腾腾、黑乎乎一片,只好说:“要不我在这陪着你吧,让他俩去逛。” 刘焱焱摇摇头。我跟她面对面,赵风筝和谭辙站在我身后,他俩的视线正好被我的后脑勺挡住。 刘焱焱冲我挤了挤眼说:“谭辙哥人生地不熟的,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安全。你放心吧师兄,我自己没事的。” 我几乎是秒懂。刘焱焱的意思是怕谭辙跟赵风筝单独在一起会有什么危险。 我慢慢点头:“那你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打电话,我们不走远。” 我们三个离开了房间,我顺手帮刘焱焱带上了门。 出了旅馆,谭辙提议去县城的集市上走一走。他说他专门向旅馆老板打听过,今天是他们这的大集,集市上卖什么的都有,很热闹,不失为一个散心的好去处。 赵风筝没什么意见,我却显得兴趣缺缺,不过我看着谭辙一副积极地模样,生怕赵风筝把他卖了,所以也一步不敢落后。 集市离我们住的旅馆没多远,我们步行了十几分钟,果然就看见一条街的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地货品。 摆摊卖的东西有日常用的针头线脑,小吃点心,更多的则是一些具有少数民族风情的装饰品。 这些小东西有皮毛制品、羽毛制品、竹编、草编、绣着奇形怪状花草或动物的手帕、围巾。 我们看的眼花缭乱,就连冰山风筝都有解冻的征兆。 谭辙在一个地摊上选了一个绣着花草的布兜,摊主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一身鲜艳的民族服饰,皮肤黝黑,一张嘴,贝齿白净,就是普通话不太标准。 谭辙问了问价格,赵风筝不咸不淡地说:“够我买一身衣服的钱了。” 小姑娘灿烂一笑,立刻摸着布兜上的花样跟谭辙介绍:“我跟你说啊老板,一分价钱一分货,这都是我一蒸一线绣出来的,关是这一个布兜兜,我都做了半个月的蒸线。我们都是震的辛苦钱,比不得你蒙做办公室滴老板儿,一天就震得喽。” 她的普通话不甚标准,前后鼻音不分,索性我们还能听懂。 谭辙见赵风筝多看了布兜两眼,料定她喜欢,当即就要掏钱。赵风筝撇着嘴说:“你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了?” 卖东西的小姑娘麻利的把布兜一卷,从腰包里翻出来一个塑料袋装好了递给谭辙,然后说:“老板儿这话可不对,震钱不就是给婆姨花滴莫?老板儿滴钱不给你花给哪个花呦?我这个布兜兜可是只做了这一件滴哦,错过了就没得地方买去喽!” 谭辙一脸受用,一边红着脸看赵风筝的反应,一边翻着口袋给人家掏钱:“我们不是……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我在一旁看不过眼,损他道:“你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还普通朋友?” 谭辙抬着脚虚虚朝我这边踹了一脚说:“别胡说。” 正在这档口,不知从哪里忽然深处一条手臂,抓着卖东西的小姑娘的腰包就拽了下来。小姑娘身子一踉跄就往前扑了一步,幸好我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 我还没来得及问她“有没有摔伤”,小姑娘一开嗓,街头巷尾的人几乎都能听见:“抢钱啦!” 整条街的人都扭过头来看热闹,可是真正帮忙抓贼的却一个也没有。 我跟谭辙仗着身上有点功夫当先一步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冲前面的强盗大喊:“站住,不要跑!” 我倒是觉得,古往今来最没用处的词语莫过于这两个。每个追贼的人都要喊这两个词,可是我却从没有见过哪个贼人因为这两个词而止步的。 集市上的人本来就多,再加上我俩背上背的也有书包,所以跑起来格外不方便。只不过前面那个贼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吊着我们,一直跟我们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 第一百七十二章 仓库 这条街长度有限,前面的歹徒跑了没多久,就一头扎进小巷子里去了。 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不敢贸然再追,只不过谭辙却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进去。 我在后面喊了他两声,他都没有听到。眼看着他越跑越远,我只好大骂一声跟了上去。 我们在巷子里七拐八拐跑了没多远,忽然从旁边的小道上扑出来一个魁梧的大汉。 他手里拿着竹编的背篓往谭辙头上一套,手里的寒光在谭辙背上一闪。 我跟在后面看的心惊肉跳:“你们干什么?” 谁知他并不是冲着谭辙去的,而是冲着他的双肩包去的。那个魁梧的大汉割了谭辙的双肩包,然后转身就跑了。我有心往前面去追,可又担心谭辙被埋伏在附近的其他歹徒伤害。 我把谭辙头上的背篓取下来,谭辙一身的狼狈:“快追,师姑奶奶在书包里!” 师姑奶奶虽说不招人喜欢,但她怎么说也是谭辙的长辈,要是把她老人家弄丢了,恐怕是我们的罪过! 我们两个奋起直追,一分一毫都不敢怠慢。前面的歹徒虽然魁梧,但是灵敏性却不够,跑不快。我跟谭辙眼见就要抓到了,没想到那人竟然拐了个弯,一头扎进旁边的巷子里去了。 我跟谭辙追上去一看,不禁愣住了。只见歹徒拐进去的地方是个死胡同,两侧是三层的民居,正对面红砖砌成的院墙那么老高。 民居的窗户都关着,对面的红砖墙上也没有任何踪迹。歹徒呢?